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7:49 编辑 <br /><br /> 母亲鼾声
今年春节前回家,看望老母亲,晚上,陪母亲说会儿话,我又自顾自看起电视来,不知什么时候,母亲上床睡了且发出鼾声。鼾声不大,很匀。
我循声回头,静静地看了会儿母亲,隆起的被子微微起伏着,母亲的头蒙在被子里。
看看时间,那时,才晚上九点多一点点,我想起往年春节前回家,母亲陪我聊天能聊到23点多钟,见我打哈欠,才下楼睡的。
母亲的鼾声在我的记忆中是模糊的,这是我第一次这么真切地听到母亲鼾声。小时,听到的多是父亲的鼾声,很响亮。有时,父亲的鼾声太大,吵得我们睡不安,母亲便会把父亲摇醒。父亲会一激凌地抬起头,用充满血丝的眼睛看看我们,无可奈何地翻个身便又倒下头沉沉睡去。不久,鼾声又会响起。
父亲的鼾声虽吵人,有狗叫的夜晚,听着心里很踏实,不害怕。晚上父亲不在家的时候,半夜里,听到狗叫,我们总会担心有贼来偷东西,或有狼来叼牲口。父亲已经作古,如今,那鼾声只有回忆才能奢侈地拥有。
今晚听到母亲的鼾声,心中酸酸的。母亲老了,头发花白得比去年更多了。今晚的早睡,大概是精神不比往年了吧?
第二天早晨醒来,母亲说她昨晚睡得好沉。或是因为我在她身边,心放下了才睡得这么踏实。
我在外地工作,离家很远,母亲与弟弟一起住,平时他们也不在家。年过七旬的母亲,一个人起睡,一个人做饭吃饭,没事的时候会和邻居老人们玩玩小牌,取取乐。我一年回家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平时只是打个电话问个平安。
眼前的母亲真的老了,然而当我一离开母亲的身边,我记忆又恢复到母亲四十多岁时的形象,那时的母亲,精力那么旺盛,从不知什么叫疲倦,起早贪黑,甚至于披星戴月地在田地里做事。
母亲三十岁那年生了我,是个高龄产了。在那个年代,医疗条件很差的情况下,很危险。那时的生育不去医院,只在家里,由乡村医生或接生婆接生。母亲生我时,是血晕过去了的。当时接生医生一个劲地说没用了。而我父亲则一手死死抓住母亲的头发,一手托住后背,跪在床上,任凭医生怎么说,他就是不放手。父亲听老人们说过,女人生养血晕过去,千万不能让她平躺下来,一定要抓住头发朝上提着,才能有救。所以,他就跪着“提着母亲”。也不知跪了多久,大概是父亲的精神感动了上苍,母亲终于苏醒了过来。
母亲有时在我跟前也会提起这事,说“要不是你父亲,我的坟头早就割过多少刀草了”。母亲说的很轻松,但我听了心里却很酸痛。要是母亲真的那时就去了,我的生活会是什么样?会有一个善良的后妈吗?还是只跟着父亲慢慢长大?
俗话说:儿奔生,娘奔死。生命就是这么奇怪。母亲开心地孕育了新的小生命,却从不曾想到自己会不会因此丢了年轻宝贵的生命。
时间真快,一晃眼,几十年过去了,母亲不再年轻,面容不再娇好,身体不再玉立,耳朵也不再那么灵聪了,我与她说话都得大声。对于一个不喜大声说话的我来说,还真不习惯。母亲说:“人老了,我现在耳朵不行了,要大声讲才能听到。”突然想到,要是几十年前母亲的耳朵就不灵聪,恐怕也就没有今日的我了。在我两岁的时候,夏夜,母亲带我在外乘凉,凉床安放在堤上,堤下是一条小溪。睡至半夜,我居然翻掉小溪里了,“扑嗵”一声,只有母亲听见了,她一摸身边没了我,赶紧起身下溪将我捞了起来。在我调皮的时候,母亲就会佯装生气地说:“早知你现在是这样的不听话,那晚就不该把你捞起来。”
常年不回家,我心中的母亲还是很年轻的样子。可今年回家,看到母亲,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岁月真的太无情,让一个人在不知不觉中就失去了光华。看到母亲的那一刹那,我有种想落泪的感觉。
从我读书懂事起,总想着长大后好好报答母亲,可母亲现在都老了,我也不知为母亲做了什么。愧疚啊!
今夜听着母亲的鼾声,想着母亲老去的容颜,心中有丝丝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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