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范廷伟 于 2015-4-10 22:44 编辑
在人的一生中,需要学习的东西太多太多,无师自通的事情,虽然称得上凤毛麟角,其中的“吃”,该是人与生俱来的一种本领。从一个人呱呱坠地的那天起,再简单不过的一“吃”字,便与人相伴终生,永不分离。人或大快朵颐,抑或饱食终日,肚子是个筐,啥都往里装,一个“吃”字,紧紧贯穿了人生的整个岁月,在时间的长河中泛起了一朵朵别样的浪花,演绎出了一幕幕的人生悲喜剧。
孔子有过“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名言,意思是说,人在吃的方面不能够只图个温饱,要讲究饭做得越精细越好。在物质条件极度匮乏的封建时代,像孔子一样真正喜欢讲究摆谱的人,真正能够钟鸣鼎食,花天酒地的人,毕竟只有一些皇亲贵族,官宦世家。唐代诗人杜甫就有“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感喟,在封建统治的时序更迭中,由于烽烟狼起,兵燹战乱,大多数贫民百姓过着食不果腹,衣不遮体的穷苦生活,清代洪亮吉在他的《治平篇》一书中,就曾经有过“风雨霜露,饥寒颠踣”的记载,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汉书·翼丰传》中还有“今山东饥馑,人庶相食”的记载,上下五千年的中国历史中,被“饿”怕了老祖宗们,相继制造出了不胜枚举的变“吃”为“饥”和“饿”的成语:饿虎扑食、饿鬼缠身、如饥似渴、饥火中烧、画饼充饥、饥不择食、饥肠辘辘、饥饥荒荒、饥寒交迫……
作家刘震云的调查体小说《温故一九四二》,记叙了那年河南大旱,河南成了母亲煮食自己婴儿的地方,三千万中原灾民,背井离乡去陕西逃荒,小说中既有我“姥娘”与“我的花生舅舅”的记忆,也有美国《时代周刊》记者白修德的考察,因其主动重温那段几乎被这个民族淡忘的历史,遍访这次灾难的幸存者,所以,他的这部作品被公认为中国当代文学的经典之作。莫言在他的散文《从照相说起》中曾提到过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关于“吃”的一段往事:我是母亲最小的儿子,相貌奇丑不说,还有一个特大的饭量,分给自己的那一份,几口吞下去,然后就看着别人的饭碗哭,馋急了眼还从堂姐的碗里抢着吃。写到这里,我便想起了我们乡下人见面时的那个无话找话打的那句招呼:“你吃过饭了吗?”时至今日,那些忍过饥、挨过饿的老年人,对浸入骨髓,深入灵魂、注入血液的饥饿记忆,可谓刻骨铭心。
对于饥饿的印象,除了影视作品的哀鸿遍野,文学作品中饿殍遍地以外,再就是母亲经常提起过的某村民的父亲,在那个人人尽知的饥馑年代里,饿得瘦骨伶仃,弱不禁风,因为饥饿,摔倒在村外,在往家爬的过程中,饿死在村里的街道上。某村民为了有口饱饭吃,踊跃参加征兵体检,无奈因为个子稍矮而被刷下来,他饿得眼珠子都有些发绿,便躺在往部队拉新兵的汽车轮胎下面,死活不起来,硬是“赖”进了部队。夏丐尊在《谈吃》一文中写道,佛家说六道轮回,把众生分为天、人、修罗、畜牲、地狱、饿鬼六道。如果我们相信这话,那么中国民族是否都从饿鬼道投胎而来,真是一个疑问。就连《武林外传》中的佟湘玉,口头禅也是一个“饿”字。有过饥饿亲身体会的莫言说,饥饿来自自身,会激发积极奋斗的精神,如果来自他人,会激发仇恨。因此,《国际歌》才以“起来,饥寒交迫的人们”相号召。
有人说,中国的文化就是吃的文化:就连中国的文人们也爱谈吃论喝,据说苏东坡就是一个美食家,他流传后世的诗词中,有许多关于“吃”的精彩描绘,东坡肘子、东坡肉等美味佳肴就是他的发明创造。民国年间的周作人、丰子恺、梁实秋都有关于“吃”的不同佳作传世,当代作家汪曾祺、陆文夫对如何巧吃、精吃也有着比较深入的研究。即使是普通的老百姓,也对一个“吃”字情有独钟,他们把岗位叫饭碗,谋生叫糊口;受雇叫混饭吃,混得好叫吃得开;受人欢迎叫吃香,受到照顾叫吃小灶;花积蓄叫吃老本,占女人的便宜,叫吃豆腐;靠长辈生活叫啃老,男人老师用女人的钱吃饭,叫吃软饭;男女嫉妒叫吃醋,办事不力叫吃干饭。人们自己吃自己的倒也罢了,还喜欢用一句“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为自己的贪吃、好吃、豪吃打遮掩、找借口,可见人在吃的方面,还是有些虚伪的。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人们只有吃饱了,社会才会稳定,人们才会享有自尊,但从饿鬼投胎而来的人们,最容易从一个极端走上另一个极端,尤其是那些脑满肠肥,大腹便便的官员们,他们慷国家之慨,一顿饭一头牛,屁股底下一座楼在所不惜,他们整日沉湎于灯红酒绿中,浸泡于酒池肉林里,在党的十八之后,仍然不停手,不收敛,公然违反中央八项规定和违反四风,顶风违纪,仅是吃饱喝足不算,还要贪污受贿,中饱私囊,吃里扒外,穷奢极欲,贻害无穷。记得儿时一首童谣这样唱到:拖拉机,来耕地,大官小官都愿意,大官吃香香,小官喝汤汤,社员躲在一边瞎囔囔。人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中梁不正倒下来,在“酒杯一端,政策放宽”的惬意中,这些贪官污吏所败坏的不仅仅是党风、政风,而且带坏了社会风气,让一些人原本正直的“三观”都随之发生了某些程度的倾斜与坍塌。
关于“吃”的方法,简直可以用五花八门、花样翻新几个成语来形容,例如煎炸蒸煮,溜炒炖卤等等,至于“吃”的范围之广阔,似乎只有“两脚的爷娘不吃,四腿的眠床不吃”,真真是令他国之人惊讶不已,除了之于普通大众的食物以外,鲨鱼的鳍,燕子的巢,驴子的球蛋,猴子的脑,就连地上跑的果子狸、毒蛇、癞蛤蟆,水里游的乌龟、河豚,天上飞的天鹅、大雁,都可以让烹饪天下的大厨们忙个不亦乐乎。那些达官贵人,大款土豪巧取豪夺,一掷千金,不带眨眼的,他们或是勾肩搭背,坑瀣一气;或是政商勾结,圈地掘金,头脑只想高门华阀有世及之荣,全然不顾庶姓寒人无寸进之路。吃来享美味佳肴,喝来配黄色酒谣,古人曾将“酒色财气”作为人生四戒,要求世人严于律己,不可沾染,可他们俱在“温水煮青蛙”的舒适中,酒香夺志,色满销魂,财迷心窍,气断江山,自甘堕落,自毁前程。
生活水平提高了,人们自然不能仅仅局限于衣食温饱这个低层次,自然要在衣食住行等方面发生一个质的变化。但物极必反这句话还是有其道理的,现实生活中的那些小胖墩、将军肚比比皆是,屡见不鲜,成年人中的三高患者更是数不胜数,不计其数,就是因其溜不开自己的腿,管不住自己的嘴,面对色香味形俱全的饕餮盛宴,条件反射,馋虫蠕动,垂涎三尺,欲罢不能,所以,病从口入,吃出了形形色色的富贵病。增肥了与长胖了以后,爱美的人们又不惜财力、物力去健身“减肥”,其实古代的“辟谷”养生,就是要求人们限制米谷食物的摄入,民间俗语曾说,“若要身体康,腹中三分饥。若要容颜好,吃饭七分饱。”对此,兴致勃勃、埋头于吃喝之中的人们,仿佛充耳不闻,视而不见,该吃就吃,该喝酒喝。无序的暴饮暴食,巧立名目的吃吃喝喝,增肥了人们的身体,销蚀的却是人们的毅力和斗志。
记得在一个养生讲座中,演讲人用诙谐幽默的语言告诉大家,一个人一辈子吃多少饭是有定数的,早吃晚不吃,多吃早完蛋。如果将“吃”字与残酷的战争联系在一起,人们或许觉得有些危言耸听、小题大做了。可今年的二月份,解放军四总部联合颁发《军事体育训练改革发展纲要(2015——2020年)》,明确提出了实行军人体重强制达标,推行军事体育训练与人事管理挂钩,建立军事体育训练荣誉体系等配套政策。这就意味着,我国将修改军人体型评价标准,通过采用国际通用指标,让军人中的胖子们走开,因为军人体重超标,不仅影响军人形象,而且拖累军队战斗力的提升,那句“平时花拳绣腿,战时必然折臂断腿”的说法,我以为言之有理,一针见血。假设一个个的军中硬汉变成了满身赘肉、人见人笑的肥仔、胖哥,那战争的结局是显而易见的。故而说这个《纲要》虽是一个量化的标准,但却有着实质性的内容。
衣食住行为生活四要素,其中的“食“字最重要。在吃饱喝足以外,能将”吃“字发扬光大,唯有中国人才能让引以为豪的“饮食文化”名扬四海,光耀千秋。写到这里,我即想起了《大众日报》资深记者逄春阶先生的文章《饿自己一天》,这文写得入情入理,令人警醒,发人深思。由此,奉劝那些喜欢整日想食之抹嘴,风卷残云而后快的朋友,“饿一天,静一天,让身体和心灵过个礼拜天”,像“斋戒”一样,养身养心,应该是件很有必要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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