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素心如兰 于 2015-4-7 19:59 编辑
【一】 四月的风,像一双凝脂香滑的芊芊玉手,拂过如茵芳草,拂过晓岸杨柳,拂过花间底事,浅勾深描出一帧暗香盈袖的暮春流景。于是,前来街心公园踏春赏玩的人便络绎不绝。
我举着新买的单反,正随手抓拍各种花木虫鸟和街景练手,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举着高飞的蝴蝶纸鸢迎面跑来,咯咯娇笑着,粉嘟嘟的小脸显得格外灿烂和甜蜜。煦暖的阳光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天使般清纯美好。我赶紧后退两步,准备抢拍下这份自然和童真。
“哎呦”一声,我应声回头,却见一位脸色苍白俏丽的年轻女孩正跌坐在我身后。不用说,肯定是我不小心撞到了人家。我歉意地笑笑,赶紧蹲下身去,一边连声说对不起一边将她扶起来。
年轻女孩一言不发地起身,低着头神思不属地拔腿就走。我有些尴尬地挠挠头,正准备回身搜寻刚才那位小女孩时,却见年轻女孩身子一歪再次跌倒。我大惊,抢上一步将她扶住并关切地询问。
或许是感受到我的真诚,或许是内心的悲伤和惶恐终于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年轻女孩眼眶一红,竟双手捂脸蹲在地上低声饮泣起来。
我立刻慌了,一时间手足无措。这情景实在诡异得让人生出无限遐思。
没等我组织好安慰的话语,我的后背就莫名其妙地猛挨两拳,旋即,又被猛推一把,差点摔倒在地。我有些火大地回头,就见一只白嫩的拳头在眼前无限放大,还好我反应敏捷地避过,赶紧退开两步,这才看清方才偷袭我的罪魁祸首。
一张浓妆艳抹的蛋形脸,一件蓝白相间印着珠海纯生广告的短外套,一条蓝色的超短裙,一双包裹在黑色丝袜里的修长美腿,外加一双白色的板鞋。此刻,这位看上去很年轻五官应该也很不错的啤酒推销员正双手叉腰对我怒目圆睁,仿佛我犯了十恶不赦人神共愤的弥天大罪。
我眨眨眼,再眨眨眼,我发誓,我从来没有见过她,所以,我很无辜,也很恼火。可惜,我心头的怒火来不及酝酿和宣泄,就被她连珠炮一样凶神恶煞的责骂和嘲讽兜头浇灭。
“看什么看?还不快滚?!我最讨厌你们这些不负责任的男人!”
我懵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小染,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跟男人走得太近,你就是不听!现在好了,人家根本不顾及你的感受,只想着把你尽快打发了,丢脸受害的全都是你自己!”
我去!我这辈子,不,上辈子,上上辈子都不认识这叫小染的女生好不好!眼角余光扫到周围某些意味深长的表情时,我头皮发炸,如芒在背。天地良心,我是无辜的好不好?
“滚!我最看不得你这种男人!明明自己做错了事,却摆出一副小受的表情!”
天老爷,快四月飞雪吧!快天降旱雷吧!我冤,比窦娥还冤啊!
“小染,这样的男人不值得你珍惜!走,咱们去医院,从此与他再无纠葛!”
好嘛,我巴不得你快些滚蛋呢,再不走,本公子的清誉啥的全都给毁了,我才不愿与你这自大狂妄的小母狮有啥牵扯。我哭丧着脸,非常别捏地转身就走,心说以后出门一定要看皇历。
“喂,以后不许你再见小染!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听到这彪悍的警告语,我一个趔趄,被雷得里焦外嫩。
【二】 城市的夜,被四月的晚风煮沸,“蓝魔方”夜总会里充斥着灯红酒绿的喧嚣和奢靡。人们在这掩映的夜色里肆意挥霍着金钱和激情,放松紧绷的身体和神经。
我跟柯俊南窝在吧台边,随着劲爆的舞曲抖动着双腿,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人聊微信。大厅里人声嘈杂,魔幻的灯光明明灭灭,打造出一片深海背景,让喧嚣的乐曲和人声一忽儿远,一忽儿近,像涸泽的鱼嘴一张一合。
我突然就觉得意兴索然。踢了柯俊南一脚,指了指门口,示意我先走了。柯俊南懒洋洋地瞅了我一眼,举起酒杯表示送行。
幽静的走廊瞬间隔开了躁动的人群。门里门外,两个世界。
当我快步经过一个包厢时,哐啷一声,门里飞出一个罐装酒瓶。雪白的泡沫在我脚下迅速洇开,如同一朵盛开的茶糜。尔后,一个身着蓝白相间超短套裙的女孩踉跄着扑了出来,脚步虚浮,差一点就撞到我身上。厚重的脂粉味和浓烈的酒气熏得我皱起了眉。
我有些厌恶地扭头准备离去。
“喂,说好的你喝一瓶,我买两打,怎么跑了?不想做生意了?”一个男人追出来,嬉皮笑脸地凑到女孩身边。 “我,我去洗手间。”女孩捂着嘴,强作镇定。
“你这分明是作弊!”男人理直气壮地抓住女孩,要把她往里拽。包厢里传出一片轻佻的口哨和嬉笑。
“我,我马上就回来。”女孩勉力后退,捂着嘴咳了两声,憋得满脸通红。
“啧啧,不就是最后一瓶吗?想想看,二十打啤酒,至少可以提成好几百了吧?都相当于你小半月的工资了。我可告诉你,今儿你不喝,我们之间的约定就全部作废。怎么样,喝还是不喝?”
“我……”女孩微微抬头打量了下四周,有些迷蒙的眼神突然一亮,她踉跄着后退一步,刚好退到我旁边,一扭头,“哇”一下竟吐了我满身污秽。好好的衬衣瞬间惨不忍睹。
我懵了。第一反应是倒霉催的流年不顺啊,第二反应是我的阿玛尼衬衣,第三反应是我被人涮了。我知道那女孩是故意的,因为她看到了我的侧脸,而她眼神清亮的瞬间刚好被我捕捉到。那身显眼的广告套裙,让我认出了眼前这个正是那位莫名其妙耍泼耍横的彪悍女子。
无名火霎时熊熊燃烧起来。对这种浓妆艳抹醺醺欲醉不知检点又有心机的女人,我是打心底感到不喜。我恼火地说:“喂?你当我是垃圾桶啊?想倒就倒,想吐就吐?我这可是阿玛尼啊!废话少说,赔!”
“对不起,对不起,多少钱,我……我赔你。”女孩低着头,一叠连声说着对不起,并用纸巾给我手忙脚乱地擦拭,那样子活脱脱一位受气的小媳妇,之前的彪悍泼辣样荡然无存。
她这样一说,我反倒有些不自在了。男人都是这样,最见不得女人扮可怜。虽然我很恼火,虽然我很不忿,但,谁叫男人天生胸怀宽广呢?更何况,那男人明显没安好心,咱也不是一刻薄邪恶落井下石的主。
“一万八。”我把手一伸,心安理得地准备接受赔款。
“啊……这,这么贵?”女孩楞了一下,烟熏妆的大眼睛看上去像只大熊猫。
“喂,你到底喝不喝啊?”旁边的男人不耐烦地插了一句。
我鄙夷地指着他,暴怒道:“我说哥们,你什么意思?合着你们喝酒重要?我衣服就不重要?你看看,都成什么样了?你叫我哪还有脸去见人?你们是一起的吧?她不赔,你赔。一万八,拿来!”
“你他妈抢钱啊?一件破衬衣要一万八?”男人翻了个白眼,破口大骂。
“少罗嗦,赔钱!”我冷冷地看他一眼,掏出手机按下110准备拨打。
“凭什么啊?老子又不认识她!”男人似乎觉得眼前的事情超出了预料,狠狠往地上呸了一口,大手一挥,返身往包厢走。
“老板,酒钱。”女孩一把扯住了男人,这会儿说话倒是利索了。
男人犹有不甘地瞪了她一眼,抽出一沓老人头往女孩身上一扔,骂骂咧咧道:“真他妈晦气!”而后“砰”一声摔上了门。
女孩粉拳微握,眼底燃烧着两簇小小的火苗,但最终还是没有贸然冲上去,只是咬着下唇一言不发地蹲下身,将散落地上的老人头一张一张捡起来,留给我一个柔弱倔强的背影。
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和悲哀。即便强悍如斯牙尖嘴利的她,在现实生活面前一样无法维系她小小的自尊。如果不是凑巧遇到了我,如果不是她够机敏,如果不是我愿意配合她演戏,还不知她能不能从那帮人中顺利脱身。这一刻,我原谅了她对我的失礼。一个对朋友真心实意回护的人,人品应该差不到哪里去。
我悄无声息地离开。也许,此刻的她只想独自一个人舔舐伤口。
【三】 下午三点,我跟客户从“威尼斯”西餐厅出来,与一位长发飘飘的女孩擦肩而过时,那女孩突然停步,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惊喜道:“喂。”
看着眼前这张陌生的清丽绝俗的俏脸,我微微点头示意,心底有些狐疑,脚步却没有停下的意思。虽然对面美女养眼,但我绝不是那种自恋轻浮的人。
“喂喂。”女孩追上来,歪着头在我身前站定,顾盼分明的大眼睛里飞出两朵不满的疑云,微撅着小嘴道:“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我在叫你嗳,你听不到吗?”
我礼貌地笑笑,淡淡地说:“第一,我不认识你,第二,我不叫‘喂’,第三,站在这里妨碍人家进出是不礼貌的行为。”
“……”女孩粉唇微张,显得有些错愕,而后扑哧一笑,伸出小手,落落大方地说:“你好,我叫梁雁羚。很高兴认识你。”
“谢谢,苏浩宇。”女孩的手温软细腻,握在掌心如一方暖玉。看她脸上欣悦的表情不像是作伪,可我搜遍所有的记忆,这梁雁羚我还是不认识啊。
可能是察觉到我的狐疑,她俏皮地眨眨眼,坦然道:“对不起,街心公园是我误会你了。不过,你那件衬衣要价也太高了。”
呃……眼前这个五官精致、清爽素雅,身着杏粉色连衣裙的女孩,就是那位泼辣彪悍、醉酒失态的啤酒推销员?我这是在看传奇小说的节奏吗?
“俗话说相请不如偶遇。我想请你吃个饭。怎么样,肯赏脸吗?”
我迟疑了一下。
“如果你拒绝,就是不接受我的歉意和谢意。”梁雁羚适时补上一句。
这丫头,请吃饭都这么霸气。只是美女相邀,我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拒绝。
“你答应了?”梁雁羚有些小雀跃。她看了看表,突然一把拉起我往餐厅假山旁的琴台跑去,一边跑一边说:“麻烦你在那边等我一下好吗?我在这里兼职,每周两次钢琴演奏。你想听什么?接下来为你专场表演。”
我汗了一下,终究还是决定等她。
灯光稍稍一暗,舒缓轻柔的乐曲如水般洇开来,唯美而宁静,指尖跃动的音符宛若一个个精灵,为我们讲述着秋天的童话,瞬间就让人沉醉在美丽浪漫的旋律中。不得不说,梁雁羚将理查德的这首《秋日私语》演绎得非常娴熟和准确。
台上的她神情专注,唇角微微上翘,灯光如薰,黑发如云,其面如玉,其行如娉,纤指如飞,仿佛一茎清丽绝俗的幽兰,空灵婉约,不染纤尘……
我承认,这一刻的她让人惊艳。
表演结束,梁雁羚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过来,歉然道:“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走,我请你吃饭去。”
我微微怔了一下,顺从地跟着她离开。
“这里太贵,我请不起。”梁雁羚回过身来倒退着走,歪着头坦然而俏皮地说:“苏先生不会觉得我小气吧?”
我笑着摇头。 【四】 “小染的事,实在是对不起了。”路边的烧烤摊上,梁雁羚举起酒杯致歉,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
这姑娘,要不要这么豪爽啊?
“还有,那天蓝魔方的事谢谢了啊,要不是你……”她没有说完就再次举杯,一仰脖喝了下去。许是喝得太急被呛住了,她捂着嘴咳嗽起来,咳得脸都红了。
“事情已经过去了。”我把纸巾递给她,她不好意思地笑笑,眸底却隐有湿意。
“我这人性子急,我妈总说我冒失,可我一直改不了。”梁雁羚低下头,闷声道:“人总是失去以后才知道珍惜。以前我总嫌她啰嗦。”
“对不起,我不该跟你说这些。来,为了表示我的歉意跟谢意,干杯。”
得,我一口没喝,她自己倒喝了三杯。
我苦笑摇头,场面有些冷。
一阵喧哗吵闹从旁边传来,我转头望去,两个皮里阳秋的年轻人围着三个女孩子调笑,其中一个女孩惶恐而愤怒地扭过脸来,竟是柯俊南的妹妹小洁。
我立刻起身,冲过去大吼一声:“住手!”
“浩宇哥。”小洁赶紧退到我身后,恨恨地说:“我跟同学出来宵夜,他们一直缠着我们。我们不理,他们就动手动脚,说要把我们带到野猫去。还好你在这里,不然,不然……”她后怕地抱住了我胳膊。
我拍拍她手背,示意她安心,指着那两个年轻人冷声道,“滚!”
“你他妈狗拿耗子!”没想到碰到两个横的。其中一个一脚踢开椅子,撸起袖子就是一拳。
拳风扑面。然而也就只是扑面。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因为一只啤酒瓶砸在了他头上,雪白的泡沫无声而迅速地洇开。砰一声,他摸着后脑勺一跤跌了下去。
“找死!”另一个恼羞成怒地回头,却见一只瓶子横扫过来,“扑”一下,正中鼻头。随着一声惨叫,两道血痕迅速飚出。他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指着罪魁祸首,吭哧吭哧说不出话来了。
因为梁雁羚正一手拎着瓶子,一手还抱着两个,凛然冷然如天神状开口:“滚!”
两个人落荒而逃。
我跟小洁三个完全看呆了,下巴掉了一地。这是什么节奏啊?这妞,战斗力也太强了吧?一个姑娘家家的要不要这么彪悍啊?
“走,姐请你们喝酒。”梁雁羚举起手里的酒瓶,淡定无比地说:“管够!”
“咕咚。”我听见大家齐齐吞了吞口水。
【五】 那一晚,我们兴致都很高,就连柯俊南都被我叫了出来作陪。小洁她们看梁雁羚时,满眼都是红心,全然不顾形象地大叫大嚷,一会儿工夫就打成一片,大有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架势。
随着酒瓶一个个空下来,女孩们无一例外地朦胧了醉眼。小洁几个是高中生,而梁雁羚比她们大不了几岁,人又开朗率真,酒兴上来,几个人便叽叽喳喳地开始各种吐槽。
从她零零散散的醉语中,我得知她父亲在她五岁那年弃家而去,母女俩相依为命。考上大学那年,母亲被确诊为胃癌。为给母亲治病,她东借西凑,欠下一大笔债务。半年前,母亲终究撒手而去,留给她的是永远的伤痛和孤独。已经大四的她身兼数职,像只不知疲倦的陀螺忙着赚钱还债。啤酒推销员、临时钢琴师只是其中之一,走街串巷顶着烈日发传单之类的更是家常便饭。
我跟柯俊南肃然起敬。
这年头,像她这么漂亮的女孩想要换个活法简直易如反掌。可她没有抱怨,没有退却,以她柔弱的双肩努力维系着生命的尊严和意义,在生活的夹缝中辗转求存。为了朋友,她露出母狮般彪悍的獠牙;为了母亲,她展露出坚强勇敢的担当和魄力。年轻的她没有被生活的艰难击垮,也没有因沉重的负累变得消极怨怼。更难得的是,她始终保持着那份最初的善良和率真。
看着梁雁羚醉态可鞠的娇憨样,柯俊南色眯眯地在我耳边做咬牙切齿状:“苏浩宇,这姑娘你可得抓紧了,不然,我可要虎口夺食。”
我不置可否地笑笑,心里却恨不得拿酒泼他。
【六】 人生,总是充满着许多未知的邂逅和分离。就像我与梁雁羚,匆匆交集,又匆匆作别,然后匆匆奔向属于自己的那条生活轨迹。
两周后的一天,我驱车经过“野猫”迪厅,瞥见一道蓝白相间广告裙的身影,仔细一看,竟是梁雁羚。她手里举着个啤酒瓶正跟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对峙,像只浑身炸毛的刺猬。那男人额角鼓起个大包,满脸不忿地瞪着她喋喋不休。他身后的台阶上,站着个西装革履,戴着墨镜的秃顶男人。
“怎么回事?”我推开车门走向凛然悍然的梁雁羚。“需要报警吗?”
“报你妈个头!”梁雁羚还没来得及回应,中年男人便破口大骂:“我跟我女儿之间的事,你们管得着吗?”
“住口!谁是你女儿?我爸在我五岁的时候就死了。”梁雁羚略带尴尬地冲我笑笑,而后冷冷地开口。
“哪有这样说自己父亲的?”中年男人暴跳如雷:“好你个没良心的丫头片子,信不信我抽你?”
梁雁羚毫不示弱地举起瓶子,厉声道:“你敢过来,我就打破你的头!”
我大汗,姑娘,你这么彪悍,让我一个大爷们情何以堪!
“雁羚啊,你就帮帮爸爸吧。如果你不帮我,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啊。”男人开始打感情牌。
“做梦!”梁雁羚拧眉怒斥。
“到底怎么回事?他真是你爸?”
“我爸早死了!”梁雁羚指着后面的秃顶男人,压低嗓音恨声说:“那男人是野猫的老板。我爸欠了他二十多万,听说我会弹会唱,就逼我爸签约,让我来这里上班抵债,不然就跟我爸打官司。这个迪厅名声很烂,我爸这样做,不是将我往火坑里推么?这世上还有比他更不靠谱的爹么?”
我默然。还真是。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能有什么办法?我自己的事都焦头烂额了,哪还能顾得上他?这都是他自己惹得祸,打死我也不进野猫!”
“你这样跟他们对峙没有任何意义,还是先离开再想办法吧。”
“我没有办法。走吧。”梁雁羚眼圈微红,手一甩,瓶子砰一声,在中年男人脚下轰然破碎。那男人吓了一跳,骂一声死丫头,慌忙避开。
我开车带着她迅速离去。
【七】 某艺术学院门口,梁雁羚推开车门,咬着下唇歉然道:“不好意思,好像每次我都会给你带来麻烦。”
我默了一下,还真是。
“我走了。”她潇洒地笑笑:“再会。”
“你准备怎么办?”我双手无意识地敲着方向盘。
“唉。再怎么说,他也是我爸。”梁雁羚叹口气,黯然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吧。好了,多说无益,无论如何,我都得感谢你。”
“也许,这就是缘分?”
“也许吧。”梁雁羚自嘲地说:“但愿不会影响到你。我走了,拜拜。”
看着她略带孤傲又显得心事重重的背影,我的心揪了一下。
人生,总是充满着这样那样的悲哀和矛盾。就像梁雁羚。看得出,她心底还是很在意她的父亲。尽管这么多年没有得到应有的呵护与父爱,但血浓于水,怎么都剪不断那份骨血亲情。只是,她羸弱的双肩如何承受这突如其来的生活之重?
老天对她实在有些不公。我决定帮帮她。这个可敬又可爱的女孩。
将那份合约拿到手,我摇下车窗对着那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森然道:“虎毒尚且不食子。你女儿已经够苦够累够心酸了,倘若你有一点良知,就不会做出这样的缺德事!说实话,你不配做一个父亲,也不配做一个男人!此事到此为止,否则……”
我踩下油门,车子猛地冲向他。在他骇然欲绝的惨叫声中,吱嘎,车子距他十五公分左右停下。看着他苍白着脸惊恐摔坐在地的样子,我哈哈大笑着离去。
嗳,我怎么觉着自己有暴力倾向了呢?这就是传说中的近朱者赤?
【八】 我知道梁雁羚是不会随便接受人家帮助的,因此,我推荐她去一家广告公司面试。(当然,那公司是我一哥们开的。)试镜之后,那哥们毫不犹豫地跟她签约三年,并答应先预借她十万。
当这笔钱兜了一圈,最终回到我手里时,梁雁羚神情有些复杂。有深深的感激和失落,又有满满的欣悦和敬重,更有如释负重的自由和轻松。这个倔傲率性被生活重担压得沉沉的女孩,终于学会了接受我善意的帮助。
“苏浩宇。”梁雁羚轻咳一声放下所有的情绪,双目炯炯地看着我,“人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所以,我决定以身相许,你不准嫌弃!”
“……”我大脑瞬间当机,感觉浑身几十亿万个细胞都在酥酥麻麻往外冒喜气。囧啊,这丫头,表个白都这么霸气。
“喂,你听到没有?”梁雁羚粉拳微握,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趋势。
“听到了。”我顺势握住她小手轻轻一带,软香温玉瞬间满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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