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005 于 2016-9-10 11:48 编辑 <br /><br /> 家有侄孙
侄子侄媳出外打工,把刚满周岁,尚未学会说话的孩子,留守在家。上班之余帮同嫂子照管,成了我重要的生活内容。每想到天使般的可人儿,眼巴巴站在门口,朝着我回家方向,那双在人流中机灵搜索的眼睛,一到下班时间,就迫不及待往哥家赶。
哥哥家新房在城乡结合处。心急火燎,穿过车来人往小城中心,踏进那条宽敞石板路,密集苍郁树木,便挡住了城区的喧嚣嘈杂,顿时清净下来。每天在这条路上重复往返,心里满是期盼和愉悦。
阳光明媚,透过婆娑枝叶,洒下一地暖意。面对天空,伸出双手,合拢十指,那光亮便汩汩涌来,在掌心汇集成溪。掬一捧入口、洗面,顿时心旷神怡。
穿过林荫,常会有树叶轻柔飘落下来, 携带一缕似有若无清香,流转于眉梢、指尖。往前走,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田野。四季轮回,寒来暑往,以不同的景象和色彩演绎着春夏秋冬变化。相比之下,更喜欢现在,云淡风轻,宁静高远的秋天。
每天,晚饭后,夕阳西下,田野一片静谧。小麦铺绿,油菜争先吐青,恣意生长。纯白色的蚕豆花,星星点点,在茂盛叶间粲然绽放,泛出淡淡清香。那是我和可人儿的开心一刻。他紧紧牵着我,一老一小,嘻嘻哈哈,摇摇摆摆走在田间地头。他不会说话,表情却很丰富。时常仰起红扑扑的小脸,看着我笑。眯成线儿的眼睛里,是那种透亮的,令人感动,也顿时油然充满爱怜的满足和眷恋。
侄子一家外出时,尚在蹒跚学步的小人儿,似乎见风长,一年后的如今,已白白胖胖,虎头虎脑,健步如飞。每天不厌其烦教他称呼、辨色、识物、数数……很有悟性,一教即会,却迟迟不会说话。有天,却意外地听到了他开口喊出的第一声,也是至今会说的第一个词:“奶奶”。听到这奶声奶气,咬字却无比清晰的称呼,我一把抱紧了他。相拥在一起,脸贴紧脸的那一刻,我忘了,我和他,是隔了代的侄孙子。仿佛怀里的,就是自己当年那个分开片刻,也会喜极而泣,朝我跌跌撞撞扑过来,如今已是远在他乡求学的宝贝儿了。
小小人儿虽是隔代,举止言行中表现出的,却不愧卓氏传人。与我,有着一样不畏强,不欺弱,对人迁让、友善的秉性。心性淡然,不卑不亢,不与谁争,谁抢。不因得而狂喜,不为失而悲伤。对周围自然万物生灵,有着一颗柔软善感之心,满怀新奇、热爱、怜惜之情。好动,淘气、阳光、一花一草一木,一沙一石,都会成为他兴致勃勃、津津乐道的玩伴。除了分开,很少听到他哭。那苹果般甜美,晶莹如玉的笑,能涤荡心底的阴霾和浊气,让心情也变得单纯透明。
走过田野,再往前,就是,涵儿,我的侄孙子宝贝,急切地等我出现的地方了。那是一幢幢新建的,与哥哥一家,一起从老村子搬迁出来的民居。虽距城区不远,却一付小农意识做派。精明勤快的家庭主妇,闲居养老的垂暮老人,见缝插针,在房前屋后、公用过道、路边沟畔,开辟出一块块大大小小菜地。或长或短,或方或圆,星罗棋布。一年四季,打理得生机勃勃,绿意盎然。
立秋之后,细长如手指的四季豆,纷纷缀满木架。摘下两三个,或煮或烩或炒,即一盘让人胃口大开的菜肴。在一串串或纯白,或粉红,或娇紫小花中挤出身来的白色、紫色扁豆,也争先恐后日渐饱满。豌豆四季皆有,吃饭之前,等到锅里的水快烧开时,飞快跑出门,掐一把碧绿肥嫩的豆尖,洗净,放在滚水里一煮,即刻盛起,喝一口汤,吃一口煮过,仍绿意不变的豆尖,那个鲜香甜呵,顿时触舌入喉,直浸肺腑。
佛手瓜、南瓜是最省事的。开春时节种下,几乎不用费心,肥大、心形的瓜叶,纵横交错的藤曼就在墙角、树隙逶迤开来。到了秋天,四处结满密密麻麻的瓜。我不爱吃,却喜欢与小人儿一起,蹲在路边,看那些缠绕在篱笆之上的青翠,那些掩在在瓜叶之间、呈喇叭状的,面朝蓝天悄然绽放的瓜花。淡淡飘香,独自芬芳,不招摇,不妖艳,静如睡莲,动若轻云。
再有便是颜色各异,宛如画家手中调色板的时令蔬菜。茴香、薄荷、青菜、白菜、蒜苗、韭菜、芫荽、香菜、小葱……四季常绿,从不间断。在哥哥家吃饭,少个作料什么的,偷偷溜出门去,正想顺手牵羊。不巧被撞见时,谁家主人都会笑呵呵地说,少个什么,尽管上我家这找,啥都有哩,啥都有哩。热情得让我脸红红的,心热热的。便央着嫂子,也想办法去哪开辟块地,让上班之余的我也去种菜。嫂子很惊讶地看着我说,那些菜值几个钱呵?我都懒得去做,你是不是吃多撑着了?再说了,你哪象种菜农人?
种菜农人该是啥样的?在光怪陆离绿职场闯荡了大半生的我,怎么感觉自己从内至外,就是个小农意识更强烈的乡下人呢?做个生活在这样阳光明媚,草青花香,鸟鸣蝶舞的农人,是件多么幸福的事。
“奶奶!奶奶!”暖意袅袅的声音,在我匆匆的脚步和温柔的遐想中,又在不远处,急切地响了起来。可人儿就在这美妙如天籁,声声醉人心的呼唤里,如同地垄里的庄稼,一天天,抽穗拔节,茂盛成长。也陪同我,慢慢变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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