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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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

      那天晚上，子岳回家很晚。他跟朋友一起出去吃饭，吃完饭又去KTV唱歌，一唱就唱到了子夜。朋友开车送他回家，他带着几分醉意。他原本是滴酒不沾的，可是，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总想喝上几口。他摇晃着身子上楼到自己家的门口，刚掏出钥匙要开门，对面的门忽然打开了，他不自觉地回头，看到一张带着几分喜悦的中年美丽女人的脸，那女人看到他，脸上的喜悦顿然被一种失望所代替，随之又抱着几分歉意对他笑笑，说，对不起，我以为……  他有些愕然，刚想说点什么，门，却又悄然关上了。

       这个女人，他第一次看见。对门的主人原本在外地生活，当初买下这所房子只为了投资。他们小区紧靠一所重点中学，房价涨得利害，至少翻了两倍。所以，主人当初的投资是对的。房子嘛，也不能闲着，常年出租，以前住着的是一对中年夫妻，后来，孩子考大学走了，他们就搬走了。主人前一段时间，把这房子又重新装修了一下，空了有半年，子岳前一个月去儿子那里，不知什么时候，对门换了主人。

        他们住在顶楼。子岳开门进到自己家，心里想，对面住了人，总还算不太寂寞。

        子岳换了鞋，脱了外套，仰躺到沙发上，他还没有睡意，老婆还住在儿子家没有回来。没人管他，他可以任由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想干什么就不干什么。

       对面女人的脸在他眼前晃着，长得不错。他想。他在等谁呢，丈夫？情人，还是孩子？那一脸欢喜，到底是呈现给谁的呢？

       不知怎么的，他有些兴奋。

        子岳每天回家，站在自家门口的时候，都忍不住望望对门家的门。他很希望那门能突然打开，走出一个人谈论几句。子岳是个健谈又体贴的人，很多人一跟他接触，就会喜欢他，愿意跟他交往。可是，对面的门总是关得死死的，也听不着半点声音，仿佛跟没住人一般。可恶的顶楼，真让人寂寞。当初买楼时，子岳就不想要顶楼，但顶楼便宜，家里的钱也不充足，只好凑和买个顶楼，不过，老婆倒是挺欢喜的，她总说，顶楼好，看得远，又清静。这倒让他有几分安慰，不像别的女人，总埋怨自己的老公，买不起好的楼层。

       老婆还没有回来，她从没有离开家这么久，家里也从没有这样寂静过。他有些不习惯。大凡有朋友在下班邀请他出去吃饭，他都会去的。可是，最近没人请他，他也不能天天去请别人，只能早早回家。

       他终于又见到了那个女人。那天黄昏，吃过晚饭，他出去转转，下楼的时候，发现那女人也下楼了。她穿一件浅灰色棉麻外套，下面是白麻布裤子，很休闲的打扮，头发挽起，露出挺直修长的脖颈，像白天鹅一样。子岳紧走几步，靠近她，在她身后轻轻咳嗽了一声，女人果然回过头来，看见他，略愣了下，又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笑着点点头，说：你也下楼？

       是呀，出去有点事。你呢？每天都出来？
       恩，晚饭后出来溜达溜达。要不，要胖。女人歪着头，笑着。样子很妩媚。
       你不胖，正好。子岳说。你们刚刚搬过来？
       是呀，以后是邻居了。请多关照。女人瞟他一眼，笑着说。
       子岳没想到，跟女人的交流这么顺当，他自己都没费什么事，看来，女人也是健谈之人，毫不扭昵，大方得很。

       没问题，没问题，我们住在这里很多年了，对这里很熟悉了，人也认识得多，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不要客气。我叫子岳，你就叫我岳哥吧。子岳热情地回应。

       说着话，就到了楼下。子岳掏出手机，说：我把电话给你，你有什么需要可以打电话给我。女人念了一串号码给他，他拨过去，然后跟女人告辞说：我有事，先走一步。你慢慢转。

       子岳其实没事，他不愿意跟女人在小区里一块走，小区里的很多人都认识他，他怕他们误会。他一个人快步走出小区，在小区外的林荫道上，放慢了脚步，把女人的手机号码存在联系人一栏里，名子是一串数字。那数字他一直当作密码用的。他还顺便加了女人的微信。

        女人微信的头像是她的大头照，神态慵懒，眉眼风情。他看她的微信，知道她做化妆品生意，难怪她的皮肤不错呢。

        两天后的中午，子岳终于走进了对门家的。女人在朋友圈里发了求助信息，说家里水管坏了，问哪位朋友有闲，可以帮忙。子岳觉得那信息就是给自己看的，别人？别人能离你这么近。果然，他一敲门，女人就把门打开了，看见他，一点都不惊奇，仿佛早已料到似的。女人说本来想打电话，求他来帮忙，又怕太冒昧了。子岳笑笑，挽起袖子，三下两下帮女人修好了水管子，女人泡好茶，递过烟，子岳想坐一会儿的，可是，正好有朋友打电话过来，说有事找他，他只好先告辞了。

        晚上，他照例出去溜达，正走着，一辆车贴着他的身边停了下来，车玻璃摇下来，女人的脸，挂着甜美的笑。岳哥，吃饭了吗？没吃，我请你吃饭。子岳笑道：已经吃过了，不过，要请也得我请你呀。女人说：你中午帮了我，当然得我请你。况且，我还有事需要你帮忙。
       什么事？说吧，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一定尽全力。子岳很喜欢跟这女人说话，放得开，不忸昵，子岳也巴不得说几句暧昧的话，聊以自慰。
       女人笑笑，眼波一转，说，我准备申请一个营业执照，只是 手续太麻烦了，岳哥，能不能帮我，节省一点时间。
       当然没问题，我小弟在 工商局上班，他就能帮你，这样，你抽空把材料给我。
       好吧，多谢你，岳哥。等成了，我再请你和你小弟一起吃饭。
       跟岳哥不用这么客气。说着，子岳搭在汽车蓬上的手顺着在女人的消肩上拍了拍，显出几分亲昵。
       那行，那我把材料准备好，一会儿给你送到家里去。
       行，我转一会儿，就回去。
       好的。岳哥，那 先拜拜。
       好。拜拜。

      子岳目送她开车离开，转身在小区外的林荫道转了一小圈。就匆匆回了家，他怕她过来，他没在家。

       进了家门，他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儿把沙发上堆积的脏衣服扔进洗衣机，拖了地，又整理了一下茶几，摆好茶具，烧了一壶开水，端起烟灰缸准备倒掉的时候，门响了，是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他一惊，老婆回来了？随即，他快步走过去，一把把门打开，真是老婆站在门口，老婆，你回来了？他大声地说。声音里好像充满了欣喜。

       不是说还过几天才回来吗？他依然站在门边，大声地问老婆。

       老婆一推他，进了门，娇怪说：看你，那么大声音干什么，我还不是不放心你，早点赶回来了。她一边儿说一边环顾了一下整个家，说：还可以，屋子没有我想象那么乱，她坐下来，摸了一下水壶，烫得把赶紧把手拿开，说，正好，我渴得不行，快泡杯茶来。

       子岳把茶放入茶壶，说：你看你，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老婆一把把子岳拉坐到自己身边，说，我还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子岳搂住老婆，拿起手机，发了一条微信到朋友圈，老婆回来了，好高兴。又加了一个笑脸。老婆一把夺过他的手机，看了看，说：你怎么跟儿子似的，屁大点事，都 往微信上发？子岳一边陪笑一边揉捏着老婆的腿说：你回来，我高兴嘛。

       这是子岳第一次发这样的微信内容，平日里，他虽然也玩微信，但都是转发别人的内容，大事小情，并不往微信里发，他一向也看不惯别人吃个啥玩个啥都往微信里发。他破天荒第一次发这样的微信是有原因的，只是这原因，对于老婆来说，是个秘密，可是老婆却信了他的话，斜笑着看他一眼，还用手轻轻打了一下他，满眼里，盛着的，都是浓情蜜意，这让子岳心里有些不舒服，凭心而论，他与老婆的感情还是不错的，可是，一个年近五十的男人的心思，有时候，连他自己都搞不太清楚。

      你还去吗 ？子岳问老婆。他有意转移了话题。
      不去了，再去就等明年了，明年你就等着抱孙子吧，你就要当爷爷了。
      当爷爷？啊，太好了。太好了。他对老婆说，可他的心里好像没有那么欢喜。
      喝着茶，俩个人聊些家常。老婆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老窝，在儿子家住着，总不如在自己家呆着舒服。这心里有总点欠欠的感觉，现在想来，是惦记着你呢，总怕你一个人吃不好喝不好，所以，能早点回来，就早点回来了。
子岳点头。是呀，一直以来，妻子贤惠能干，是他生活上的好帮手，贤内助。这次若不是儿子那边需要妻子去照顾一段时间，她一定不会丢下他走这么久的。

       说了一会儿话，老婆起身去洗澡。子岳刷微信圈。手指点过对门女人的头像，心，不由地动了一下。老婆回来得正是时候呀。要不然，这心里揣着的兔子，就要蹦腾出胸膛了。他想。

       老婆洗澡的时候，顺带着把脏衣服都洗了，一件件挂在阳台上，家里的气氛似乎又欢腾了起来。子岳看着老婆出出进进的身影，有些脸红。他呼唤她，别忙了，累了吧，早点上床休息吧。老婆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

       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久置的身体如干涸的土地，需要甘泉的滋润。一番云雨之后，老婆沉沉睡去，鼻翼里发出低沉的均匀的呼吸。家里有了这呼吸声，似乎就不显得寂寞了。子岳也暂时忘了一切，唯有满足后的痛快。

        第二天，子岳下班回来，一上楼，发现两家的家门都敞开着，子岳站在楼梯口先往自家看看，又往对门望望，这时，老婆从对门家的厨房走了出来，看见子岳，对他招了招手，说：过来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下。对门的女人也从厨房走了出来，站在老婆的身后，笑咪咪地望着子岳。子岳走进去，老婆指指身后的女人，对子岳说：这是我爸的老朋友刘叔的女儿丽丽，多年不见了，前一段时间偶然在街上遇见，前几天，她打电话给我，说孩子考上了附近的重点中学，问我附近有房子没有，正好咱对门空着，我就把这房子介绍给他们了。子岳哦哦着，老婆又指指厨房，子岳这才看见，厨房里还站着个高大的男人，男人正围着围裙煎鱼，他一手提铲一手提鱼，正往油锅里放。他扭头对子岳笑笑，说：岳哥，你和嫂子先坐，今儿，我和丽丽请你们吃饭，以后挨着住，少不了麻烦你们。老婆对子岳说：丽丽的爱人，刚从外地回来，就张罗着要请咱们吃饭。

       丽丽指着沙发，对子岳说：岳哥，你先坐，我去给你倒杯茶。子岳喝着茶，看着电视，老婆领着丽丽回自己家去了。丽丽的老公在厨房忙着。等一桌子菜摆上来，两家四口围在一起，吃饭聊天，老婆跟丽丽聊以前的事，聊孩子的事，子岳和丽丽的老公谈工作的事，说股市行情，亲密得好似一家人。

       这之后，两家的交往便密急了起来，一有空就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地谈东道西。丽丽的老公处事周到细致，对子岳和老婆极至尊敬，老婆和丽丽之间也像亲姐妹一样互相关爱着。子岳帮丽丽把营业执照申请了下来，丽丽在附近开了一家小美容店，老婆没事便到丽丽的店里去美美容唠唠嗑。子岳的生活因为有老婆的陪伴和这家人的存在，似乎热闹了起来。可是，子岳的心里总有一种有什么珍贵的东西被打碎了之后的惋惜。那天，在微信圈里，不知谁发了一句，快乐总在浅意识里，而寂寞常常存在于深层次里，子岳盯着那条微信看了好久，禁不住有种悲从中来的感觉。

碣石清风

文笔不错，生活气息浓郁。你发来较晚，没看到，错过了加精华机会。提醒朋友，最好星期三前发帖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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碣石清风 发表于 2015-7-9 07:00
文笔不错，生活气息浓郁。你发来较晚，没看到，错过了加精华机会。提醒朋友，最好星期三前发帖问 ...

哦，是这样呀。不过，能得到版主的肯定 ，也很高兴。谢谢。

木门长子

有点味道，一种很微妙的心理转换，人情使然，心理使然，有些事真的“快乐总在浅意识里，而寂寞常常存在于深层次里”。排版用自动排版工具最好，http://www.lishichunqiu.com/paiban.html。问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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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门长子 发表于 2015-7-11 10:44
有点味道，一种很微妙的心理转换，人情使然，心理使然，有些事真的“快乐总在浅意识里，而寂寞常常存在于深 ...

多谢妹妹提供排版工具的网址给我。每次排版真挺麻烦的，有时还排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