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郭玉琴 于 2015-8-23 23:08 编辑
常回家看看 文/郭玉琴
马路两边的车子像是患了感冒似的，在秋云的眼里，怎么也跑不动。这时间怎么过得那么慢，来了一辆车从眼前晃过，又来了一辆，好像从来没有一辆真正加速真心离开过。这人真不能有心事，人一有心事，时间就会慢下来，再也感觉不到光阴似箭了。人在心事重重中等一个人，那更是不得了，仿佛时间像死狗一样，趴在地球上生瘟疫。秋云嘴角微扬，刚想骂一声，死胡生，怎么不生瘟死掉，可是转念又笑起来，他要是死掉了，那她一个人站在这人来人往的马路上又有什么趣味呢？
秋云站着的马路离家很近，但是她每次到家门口都不进去，就站在马路边等。她是陪老公胡生回家的。胡生的家在她站着的马路对面。马路对面有一处深巷，在深巷中，远远就能听到小贩的叫卖声，充满着嘈杂，还有胡生爷爷那一台老式收音机播放的大老远都能听清楚的黄梅戏小调。这一切和她这个都市丽人的一身洁白的连衣裙很不协调。她讨厌进那个家，讨厌听爷爷的黄梅戏小调，老古板的东西，像爷爷院子里发霉的青苔。但是每次又不得不陪胡生回来。陪胡生回来不是为了给胡生面子，而是胡生说，不常回来看看终究是不行的。
胡生说不常回家看看爷爷终究是不行的，这话不是没有道理。胡生父亲早在他三岁的时候就因一场车祸去世了，胡生的母亲改嫁后，胡生一直就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长大后的胡生对爷爷奶奶依恋的很。爷爷奶奶靠着微薄的退休金和胡生父亲出车祸补偿的一笔不小的抚恤金把胡生含辛茹苦的带大成人。两年前，胡生大学毕业，给爷爷奶奶带回来一个外地漂亮的俊俏姑娘，告诉他们，这就是他们未来的孙媳妇。那时候胡生爷爷抽着烟，眯着眼，站在院子里一边浇花，一边悄悄打量着这姑娘，怎么看怎么入眼，活像他院子里的紫薇花。他本想等那场紫薇花谢掉之后，就给孩子们办喜事。没想到的是，人算不如天算，那场紫薇花还没开谢，那一年老伴就患了脑溢血，在一个下雨的夜晚匆匆去了，瞥下他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活在这个世上。老伴过世，按照当地习俗，儿孙的婚事要么在当年办，要么就要守孝三年以后才能办。他为了不耽误孙子的幸福，只好抹干眼泪强颜欢笑，将孩子们的婚事在老伴去世的当年匆匆给办了。
办完喜事，新媳妇过门后，提出的第一个条件就是和老人要分开过，理由是老少有代沟，处不来。胡生本来很为难，老婆这样的要求，他当着爷爷的面说不出口，可是没想到爷爷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内心一点也不糊涂。一天他主动把他们两口子喊到自己房间里，递给他们一个存折说，我老了，和你们住在一起不方便，你们应该有自己的独立生活空间，去重新买一套房子吧。虽然爷爷钱不多，没有能力为你们买房，但是首付的钱还是够的，这是我们老俩口一辈子积攒下来的仅有的积蓄。胡生拿到钱后，惭愧地对爷爷说，爷爷，等我们手头宽裕了，就还你。爷爷笑笑说，傻孩子，爷爷什么时候要你还过钱啊，这些年你不就是我的债主吗？儿女是父母的债，你父亲死的早，这债自然归我背。
买了新房，爷爷守在老房子里，胡生两口子一个月才回来一次。有一次胡生带着秋云回来，刚走到巷口，就看到几个熟悉的老邻居朝他递眼色，像是欲言又止的想说些什么他所不知道的事情。站在一旁的秋云狐疑，转身叫胡生先回家看看，她留在巷口路边看人打牌。胡生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上来搭讪秋云，经一番闲言碎语之后，秋云顿时明白了，原来爷爷在他们搬走后收留了一个拾荒的老太太，想和人家打伴。老人的黄昏恋本不是晚辈该管的事情，可是爷爷再怎么到了夕阳下山的年龄也不能降低身份，去娶一个拾荒的老太太啊，况且经人传言，还是个无儿无女的老太太，这不是凭空增加他们以后的负担嘛。
胡生探望过爷爷回来后，秋云晚上就开始在胡生耳边吹枕边风了。秋云的意思是，这个拾荒的老太太无依无靠不能留在爷爷那，将来老了病了，摊在爷爷的头上，就是摊在他们的头上，自己日子过得本来就只是凑合着，谁愿意做这个替死鬼，凭空找罪受啊，还是重新给爷爷找老伴吧。胡生对老婆秋云的指示是顺从听从又盲从。第二天就回老屋去和爷爷谈这件事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宠着孙子的爷爷，这次说什么也不答应将拾荒老太太赶走。祖孙俩第一次谈事情谈崩了，胡生从此不大乐意带着媳妇回老屋子上去了。可是秋云在这次事件的态度上刚好相反，原本极力反对没事就经常回老屋和老人住的她，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极力怂恿胡生越是这样，越不能疏远爷爷，要经常回去。
胡生每次回去，看到那拾荒的老太太占了自己已经死去的亲奶奶位置，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出，与老太太说话不冷不热，有时候还充满火药味。按理说这把年纪的人，老太太也应该懂得让着点年轻人，可是这拾荒的老太太虽然不是明媒正娶进门的，但是也一点不摆退让的架子。每次胡生回来，只要言语稍有不敬，她就当着老头子的面要收拾包裹回家，口气不屑地说，城里人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拿两个臭钱嘛。我老婆子一辈子还没吃过下作饭，要饭也不到你这样的人家门口。说着，抬腿就走，胡生的爷爷一看就急了，一边拉着老太太回来说，你和孩子生什么气，不懂事嘛，一边呵斥胡生道，你是不是巴望我早死啊，不让我过一点舒坦日子。胡生一看爷爷真的动怒，用拐杖捶着地板，就有点发憷了，转头走了。胡生转头走的时候，爷爷又开始紧张起来了，赶紧跟着他后面呼唤着他的乳名，趁着老太太不备的时候，塞给他一个信封。胡生回家拆出来一看，是钱，爷爷的老房子收的一点房租费钱。
胡生嘴上说不稀罕这点钱，但是每次看到秋云拆看信封后，嘴角的笑意上扬时，他就释然了。和爷爷说不回家是赌气，其实哪能这么不孝忤逆呢？秋云不许胡生胡说这样的混账话，爷爷再怎么样就他这一个宝贝孙子，怎么能不疼他呢？老太太在老爷子的心目中位置怎么能和自己的亲孙子比，这个道理秋云比胡生看的明白。
秋云不喜欢老爷子，也不喜欢老太太，但是秋云很有耐心，她仍然会每次在胡生回家的时候，陪他一起回去。每次走到马路对面，她让他先进去，她就站在马路边等。秋天的马路边，树上的叶子一次比一次他们俩来过的时候稀疏。秋云看看马路，望望头顶的树梢，风吹叶动，只要有一点声音，在这等人的焦急里都能察觉出来。远远地望见胡生终于出来了，秋云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在他没到跟前拥抱她一下时，她就已经兴奋地竖起了一根手指头，两根手指头，三根手指头，期待着胡生能够迅速地点头，以便答案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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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8-23 2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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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8-24 07:03
小说细腻，逼真，形象。真实再现大千世界凡人凡事的不同心态，引人深思。作者文笔流畅技巧娴熟，作品的生活气息很浓。欣赏
楼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