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夫卡山洞

yangyizhuo

卡夫卡山洞

０

　　自小，我――我相信不只是我自己起码我身边的好多这样的人，从小――就被告知，有这样的一座山。山上有好多的洞。有一些人可以爬到山上去，去洞里找到许多宝贝。黄金啦，钞票啊，漂亮女子，带回来做媳妇。还有好看的，纹花的衣服，插翎的帽子。当然还会有许多糖果，玻璃球，宝剑，小手枪……等等吧。反正大人小孩能想到的，“好的”东西，那里都会有。肯定会有。

　　当然，要到那些洞，先要爬上那座山。这么多年过去，我们村里的人，有好多的人出去了，又有好多人回来了。有人出去时什么样子，回来还是原来样子，只是老了许多，身上的衣服也显得破旧，神色也谦卑的难堪。他们肯定没有去过那山，到过那些洞。有人回来了，脸上都放着光，身体也好似比以前长高了许多，也许是人们一看到他们就不知不觉的矮下去，那样就显得他们最高了一些。他们还是很和气，举了手和街边的人们打着招呼，嘴里还是亲热叫着“大伯您好啊，大娘你好”。我看他们脸上的肉好像硬了许多，没有像我们一样，可以抽动出一些笑纹。街边的人们听着舒服，脸上笑的也活泼。整个村子都像在过节日。

　　那时候，我还小。我的爹娘，就悄悄拉我回来，把门关上。小声又厉声的说：做人就要这样。去爬那座山。去那洞里去。然后……嗯，带好多东西回来。――他们说着，叹一口气。像是想往，又像是绝望。他们也不确信我能不能做得到。于是，就是往往会生气，会打骂我。在他们认为，这正是为着我的了。

１

　　我长大了。又要长老了。

２

　　突然，想起前两天的事情。

　　身后有人问我：你幸福吗？

　　我说：还好吧。

　　她就说：哼！有什么好？你知道什么是好的吗？你有八抬的轿吗？你有千里的马吗？你，哼，你有许多的狗吗？宠物的狗，雪白的，紫色卷毛的。还有那种大狼狗……切――

　　我偷偷回一下头，她斜着眼儿在笑我。

３


　　我在大院的转角处，看到那个人了。他戴了一顶帽子――正好证实了人们的传说――本来，我们已经匆匆的过去，他也有他的事，我也有我的事。但还是又侧身打个招呼。他那里好像回过神儿来一样：哦哦，你去哪里？哦哦，嗯嗯……

　　人说，他就是从山上摔下来的。

　　可是，为什么要剃光头呢？好像还割掉了一只耳朵。眼睛好像也有问题。他就从身边匆匆的过去。我也没得看清楚。我承认，我当时就是一种快意。觉得他活该！但也很可怜，本来他也是个很光鲜的人。原来，我们在大院里走过来，我就看到他的头发很浓很密很亮。说话很快速的，嘟噜噜嘟噜噜的像在说外国话，又你在嘴里含着一枚珠子。这若在我的儿子，我就会很生气的骂他：什么玩意儿！好好说话，大声说。说清楚。嘴里跟含个粪球一样。但，在那时，在他。我就只好怀疑自己的耳朵不好使。

　　对了，还有。看他外面的轿子还放在那里。轿夫们已经跑远了。他再也发不起工资，那些人只好跑掉。我知道，再过不多久，这顶轿子里，就会结了蛛网。顶上会拉鸟粪。再下雨的话。底子就会沤烂了。发霉，长出了蘑菇。

４

　　老孙喝多了酒。大声说话，人们也有坐下来听的，也有听不过两耳朵就笑笑走开的。也有只是自己忙忙走开。毕竟大家都在忙。

　　老孙说：这有什么丢人！本来嘛！上山本来就是要掉下来的。山那么高，路那么窄，那么滑。掉下来很正常！对不对？人们现在是掉下来了，就算是摔个八瓣的，人家那也是响的！对不对？你爬过吗？你响过吗？对不对？都这样，对不对？你是没去爬，你爬看你摔不摔？对不对？你是没找对地方，不是你不想！有机会，你看你爬不爬！大家都这样。对不对？这不丢人！对不对？

　　我知道老孙和那人关系很好，他们经常在一起去喝酒。那人从袖筒里掏钱给他，两人还有别的什么勾当。那是肯定的，但我们也只是猜想。不过，那是肯定的。不然的话，老孙为什么这时候还要喝酒？喝了酒还要替他说些好话？那是肯定的。


　　嗯嗯。想想，那山上，洞里到底有什么？没见过！那人到底从洞里掏出来什么了？没给我们。不知道。反正老孙都知道。

５

　　惨了。我们知道这事儿，真的觉得替那人可怜了。

　　原来，他只是个小喽啰。据说，做了那种爬山人了，就有了个习惯，就是喝血。上了这条路，这些人的饮食习惯就和别人不再一样，他们要喝血，就是喝人血。

　　喽啰好凄惨呢，他们爬到山洞里去，被他们的大王喝血。听说，进了那个洞里，就有大王在那里。不不，其实，他们都优雅。不像电视里演得那样，巨齿獠牙，血丝粗拉，整个山洞的气氛也那么阴森恐怖！什么啊！那都是假的。是导演们，编剧们自己一个人瞎想出来的。实际上并不是那么回事。

　　我给你们讲啊，我就见过这样的一个大王。

　　因为什么呢？不重要。反正是见过了。他们很文雅，总是笑呵呵的。穿着洁白的衬衣，戴着眼镜。脸上总是笑眯眯的，让人见了觉得和蔼可亲，而又有一种感觉，让你不敢靠得太近。哦哦，他们身上好像往外发散着一种无形的东西。能隔了很远，就让人感觉到，被他控制住。像一种磁场一样的感觉。反正，那种感觉很神奇。告诉你，那时候，我都差一点要被感动的哭了，心在怦怦跳，觉得腿都有些发软了。说话时，总有些上不来气的感受。看看，就是那些大王的气功了。

　　小喽啰去到山洞里，也是这么去的。他们往往是已经准备的好。肚子里，嗉囔里，驼峰里，肯定是有些积蓄。于是，他们就趴下来，爬过去。温柔的扑在大王的怀里，大王就轻声的抚慰着他，按摩着他们的颈部。慢慢的，喽啰开始觉得困倦，觉得舒服，觉得自己很激动，身体里的血液也鼓噪起来，觉得自己必须要献血了。就把自己的头颈摆得更明白些，歪着头，把颈项中的大动脉露出来，正好靠近大王的嘴边。流着鼻涕和眼泪说：大王，能为您做到的，真的是我们的信仰。这就是我们的幸福时刻。请您尽情享用，并多提宝贵意见――

　　吸血过程，很享受。大家都很欢乐，幸福。

　　这样，一个个小喽啰进来，大王喝得饱了。要去休息。他必须好好休息，明天，他要去更高的山洞里去。给自己的大大王去进血。不过，可能就要在今天晚上。先打个电话问问，看上面的大大王什么时候有空，有心情。对吧？你想去就去吗？这不是你的事情。

６

　　小喽啰也不可怜呢。他就要去吸别人的血。说是“吸”而不是“喝”。就因为山下的这些人们大多是贫血症。又有的是坏血病，有的血还腥臭。有的有破伤风。总的来说，不是很好下嘴。但好的一点是，这些人都比较傻。你可以随便找个理由：来来，我给你抓个痒，来来来，我给你讲个故事。或者，干脆就说：甭问那么多废话，过来，反正是要吸一点的，人家都这样。你为什么不？


　　他们大都乖乖的过来了。

　　小喽啰要像蚊子一样，嘴里哼些小曲。把自己的小嘴针，找地方插进去。吸一点血。这也要掌握分寸。吸得多了，那人死了。下次怎么办？吸得少了，回头都要献给了大王。他怎么活下去呢？

７

　　现在小喽啰怎么活下去呢？

　　我们看武侠小说，或者别的什么故事里。大约就描摹了这样的一种病。就是这样一类人，他们或是先天，或是后来，就这样了。就必须要吸血了。不吸他就会死的。

　　毕竟吸血，吸人血是不光彩的事情。我们看，大家可以吃猪血，叫做“血豆腐”，叫做“毛血旺”。但人血不是猪血鸭血，说话都要避讳的，何况你这生吸人血呢？

　　吸血的人，是不被容忍的。于是，小喽啰被抓到了。把他的头发剃光，把他的耳朵剪一个豁口看一下：这些吸血人的血，是不一样的。一化验就可以知道。于是，我们大家都知道了。

　　原来不知道吗？

８

　　原来，好像大家也都知道。

　　我就突然想到。我的父母原本是爱我的。以他们的经验，他们就知道人在这个世界上，也就是分了两类。一类就是吸血的，一类就是被吸的。爱他的儿子，怎么办？就做个会吸血的人吧。这样的话，他们会觉得好受一些。

　　但他们不知道里面的好多事情。我也不知道啊。因为，我也一直在山脚下，不知道山的情况，也没有去到过山洞里。里面什么情况，偶尔听人说，传说而已。偶尔也从那里路过，路过而已。

　　我的父母很可怜，他们一生都只是在山脚下。不知道上面的情形，于是想让我上去看下。一辈子没尝过人血的味道，就想往，觉得那东西应当是极好的。想让我尝尝，顺遍，他们也要拾些牙慧。沾了便宜。

９

　　儿子放学回来，从我身边匆匆走过去。我等他向我说一句话，问我：爸爸，你在看什么书？

　　而后，我告诉他：是卡夫卡的……

　　然而，他什么也没有说。匆匆的进去吃饭。

　　我在门外。

曾经沧海

坐沙发，欣赏朋友的新作。

暴雨迎风

我是奔着题目来的。开篇很好，写得有点卡夫卡小说的味道，不落俗套，支持！

碣石清风

很别致的写法，语言也诙谐。挺好看，觉得有意思但不是很明白。讲贫穷与富贵关系？讲剥削与被剥削的认知？挺深奥的。抑或听说的传闻揭示现实？……谁来解读一下？
另外，有两词探讨下,文中的“想往”还是“向往”？“顺遍”还是“顺便”？

碣石清风

很别致的写法，语言也诙谐。挺好看，觉得有意思但不是很明白。讲贫穷与富贵关系？讲剥削与被剥削的认知？挺深奥的。抑或听说的传闻揭示现实？……谁来解读一下？
另外，有两词探讨下,文中的“想往”还是“向往”？“顺遍”还是“顺便”？

万里

暴雨迎风 发表于 2015-9-7 16:28
我是奔着题目来的。开篇很好，写得有点卡夫卡小说的味道，不落俗套，支持！

我觉得结尾很好，写出了人固有的孤独！尽管，这可能不是作者表达的重点。卡夫卡的风格不好学，那需要一种新奇的视野与瑰丽的思维。

万里

吸血者也有森严的等级制度，联系时下的社会，竟契合得天衣无缝。语言很有自己的个性特点为，读来曼妙无比，可以勾起读者无边想像，故精华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