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民的快乐
下午四点过，陪妻到菜市场买菜。这是一个很大的综合市场，地处城市核心区。这时买菜的人虽然已经不多，但市场的嘈杂和喧嚣仍然一样不少。买完几样蔬菜，妻又建议再买点猪肉。
来到鲜肉摊，只剩下不多的几户，也没什么好点的肉了，于是打道回府。这时，一声“将军”传过来，不大，却足以引起我的注意。转头一看，一副肉摊上，肉已卖得精光，代之的是一副硕大的硬木象棋，棋盘和棋子都有些陈旧，而且一层薄薄的微带亮色的油脂告示了主人的职业。两个大老爷们一人一边，正专注的在楚河汉界上进行着激烈的对决，身边的嘈杂和喧嚣似乎与他们无关。
这样的场景，不禁让我产生很多联想。骑在牛背上的朝看彩霞、晚送流云的放牛娃，在墙角晒着太阳的老人，在田间地头小憩的农人。曾经去一个很偏远的旅游地，途中看到很多茅草屋，时近中午，一对夫妻蹲在茅屋边的石凳上，愉快的喝着稀粥，还不时地交谈，传出朗朗的笑声。辛弃疾那首《清平乐·村居》又似乎在眼前:“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平民的快乐，就是如此的真实、质朴，发自内心，消融了贫穷和诸多不快。
一个调查显示，农村人口快乐的比例远远超出城里人。一个调查者蹲在城里的天桥上观察经过的人群，结果发现，95％以上的人行色匆匆，面色凝重。据调查，世界上最不快乐的人是俄罗斯人，快乐的人只占到3％。而中国也只有9％。
应该说，在中国的历史上，有一些时间，大多数人是快乐的。虽然贫穷，多数时候只能喝稀饭。我想，辛弃疾那首《清平乐·村居》里的一家生活水平也只能是大多数时候喝稀饭的水平，但他们依然快乐。
那我们现在为什么大多数人不快乐呢？
生活的压力太重，这也许是大多数人的想法和感受。做生意的，要随时研究市场；当领导的，要有“政绩”；当职员的，要取得领导的满意；当教师的，学生要出成绩；当学生的，负担越来越重；大学毕业的，到处找职业；下了岗的，到处找岗位；就连农村的，也在城里努力的经营着自己的一份工作，尽管很多工作很苦很累，甚至有生命危险。
因为要生活，因为要更好的生活。生活水平提高了很多，但我们从未像今天这样感到生活的压力如此的不堪重负，从未感到心理的疗伤有如此之必要。
这种压力，也许来自竞争，有时也可叫做攀比。因为别人比我过得好。
生活的不幸有两个来源，一个是本来的不幸，比如天灾人祸。另一个来源，是因为别人过得比我好。
常常看到，也常常听到，一个孩子考了97分，他感到很快乐。但一会他妈妈回来了，他兴高采烈的告诉了妈妈，满以为可以得到表扬，把这个快乐放大，成为两个人甚至一家人的快乐。不料妈妈说，邻居的孩子考了98分。结果快乐就打了折，甚至也就消失，甚者孩子还可能受皮肉之苦。曾经看到因为没考到１００，只考了９９就被家长绑着游街，那简直就是灾难了。
如果就此下去，孩子心里被压抑着，出了毛病，那么就可能不单单是不快乐的问题。其实生活中的很多不快乐甚至悲剧，我们都可以从这个例子中找到答案。
关键是，这种不快乐的根源，责任有时不仅仅是在个体。社会的不公平，也许是这种不快乐的最为根本的原因。
看到过一个报道，说再过十年，中国会出现一个人数较多，阶层线较为清晰的中产阶级。这个中产阶级的构成，一个是靠党的政策，通过个体的经商办企业致富的人，一个是靠自己的学识技能包括演艺，获取较高薪酬致富的人，而另一个群体的构成，则是钻法律的空子巧取豪夺，和依靠贪污索贿吃回扣卖官买官权钱交易而富起来的官员和他们的子弟，而且人数不少。
对于前两种人，我们是钦佩的，尽管他们有时闹点诽闻，但只要不违法。即使违法，有法律管着，我们犯不着不快乐。对第三种人，我想因为他们快乐的人不多。首先他们自己不会很快乐，特别是听到警车响，或者看到他们同道中人落马的消息。其次我们不快乐，因为本应为我们大家共享的资源，公平竞争的资源，被他们独占了。看到抢劫你的人，你能快乐吗？
即使他们被绳之以法，我们依然不快乐，因为有时这种严肃的惩罚与他们的罪恶极不对称，甚至还有为此而遭报复乃至冤死的捍卫社会公平的人。
另外的一种不快乐，只要你不是天天掩着耳朵，就应该感受到。只要血里还有炎黄的因子，就快乐不起来。看看日本的行径，不快乐已经无法描述我们的情感，已经愤怒，已经无法忍受，需要喊出来，表达出来了。
那段让人窒息的历史，只要一想起来，就快乐不起来。而现在制造那段历史的人，却在你还未愈合的伤口上，大把大把的撒盐，你快乐得起来吗？
对于上一种原因，我想相关的有权利保障社会公平的部门应该维护大多数人的快乐。不然，你就两类人都伤害了。被你放过和钻了你空子的人快乐不起来，同时因为你的失职，被你伤害的人也无从快乐。我们并不主张大家快乐的一起喝稀饭，但为什么会出现“拿起筷子吃肉，放下饭碗骂娘”的现象，排除个体心态因素，有没有社会不公的因素呢？社会不可能绝对公平，这是常识，但有些不公平，已经超越了常识。
对于那些仍在你还未愈合的伤口上，大把大把撒盐的，或者准备撒盐的，我们虽然快乐不起来，但也用不着悲伤。悲伤过度，反倒是中了别人的奸计。要做的就是时刻准备着，同时也快乐着，虽然有些痛。
当然还得提醒那些忘记了伤痛，甚至因为得了别人的一点“好处”，就以为是娘的那些人。不然，我们又得增加一些不快乐的因素和隐患了。
向往田园生活，在乡下的人不觉得，因为他正在享受着，甚至腻得向往城市（发达国家城市人口在减少，很多人搬到了乡下），而城里的人却不在少数。近年来，旅游热持续升温，即使“五一”、“十一”也要拼着一挤，找个风光秀丽的地方，透透气。即使短暂的周末，也要到城市周边的农家“乐一乐”，借此忘掉一些不愉快，哪怕是暂时的。
历史上的皇帝，世界上的总统，也都有一些住处在乡间，或者说有一些具备乡村特点的住处。他们在繁忙的工作之余，也努力的去享受作为一个平民的快乐。也许，那才是最真实、能消融一切烦恼的快乐。
如果那些皇帝和总统，也如我一样，在偌大的嘈杂喧嚣的市场里，看到了两个专注的在楚河汉界上激烈对决的屠户，也许他们的印象会比我更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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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4-17 0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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