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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原创] 青春之歌(长篇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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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发表于 2005-5-30 10:01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牧歌 于 2016-9-2 12:55 编辑 <br /><br />                一
  1.
  这个房间大约有寝室的一半大,也是长方形的,一个我们看不到全部的长方体。房间里有两张床,贴墙放着,一张贴着南墙,一张贴着北墙。我选择睡贴着北墙的那张床,小白睡贴着南墙的那张床。南墙上有一扇巨大的窗户,透过它可以把房间看个通通透透。我去扯了一幅花窗帘,第二天又把它扯下来,因为我觉得它不好看,第三天扯了一块蓝窗帘,第四天我没有把它扯下来,它一直悬挂到我离开的那一天,像一小片垂直的薄薄的天。床与床之间是一只红通通的床头柜,它的宽度刚好是床与床之间的距离。我往它肚子里塞了被子、床单、衣架和一纸箱一纸箱的书,有的书是我自己的,有的书是同学们留给我的,有些他们可能要来取回,有些可能就永久地留给我了,但是他们没有说明白,我把它们分门别类地放置着。有一天他们来,我们再分割它们。床尾有一座书架,我对它很满意,把我的大部分书都放在里面。王阿姨说这是上个房客留下来的,是我们学校的一个教授,曾经和他年轻的夫人在这个房间里生活过一段时间。书架前面是一张书桌,但是它太矮了,就像床头柜太高了一样,所以我很少在这个房间里看书、写字。在书架和书桌之间的空隙里,我放了两把吉他,一把是小白的,小白是个音乐人,他会弹吉他,一把是我的,我不会弹。我离开寝室的时候,发现床底有一把吉他,我把它拖出来,它积满了灰尘,我把它从寝室带到了这个房间。我有时会觉得自己生活在一块长方形的积木里,里面的家具就是这样一块块地拼凑在一起。
  2.
  早上我去上班的时候,我会想它们在家里会不会想念我,它们并不需要我养活,我为什么要离开家。有时候我就这样陷入了迷惑和忧伤,但是我从来不告诉别人。这是我和它们之间的事,不需要外人知道。中午在单位吃完饭,我会跑回来看它们。房间外面的走廊上,有一个刚能蹲下和转过身来的厕所,还有一个小小的盥洗台,我的毛巾挂在窗栅上。我先上个厕所,然后抽下毛巾洗把脸。天气那么热,每次回到家我都汗水淋漓。我走进房间,又赶忙把房门关上,它们都安安静静地呆在那儿,谁也没出去,我在它们的包围中,进入了安详的睡眠。过一会儿,手机把我叫醒,我坐起来迷迷瞪瞪地看一会儿它们,又到盥洗台上洗一把脸,再骑上自行车回单位。自行车我就放在院子里,虽然我总是尽量把它放在屋檐下那条狭长的阴影里,但是每次我的屁股都贴烙饼似的烘烘热。
  3.
  一个礼拜后,我不再回来看它们了,我在单位和同事们打乒乓球,球来球往地打得很开心,女同事们常常发出兴奋的尖叫。打完球后,我也会汗水淋漓,但是出门万事难,单位里没有我习惯使用的那个小小的盥洗台和挂在窗栅上有铁锈味的毛巾。我只好在水龙头下掬一捧水往脸上泼,然后用手掌搓一搓了个搓一搓,然后到厕所里扯一截手纸,胡乱抹干。然后回到办公室里,趴在桌子上睡个小觉。如果有同事聊天的话,我偶尔仰起头来哈哈地笑几下,有时同事还给我吃水果和甜点。
  4.
  晚上小白常常过来弹吉他,本来说好小白给我一块儿住这个房间的,他的箱子、包、吉他和一些书都放在这里,那张属于他的床也空在那里,但是他现在还住在他姐姐那里,她姐姐的房子在山明水秀的风景区,不过离我这里也不远,我曾经去看过,一个非常非常荫凉的房子,我很喜欢,尤其是房子里还有冰箱和电视,那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西瓜,真的很凉。小白坐在他的床上弹,我坐在我的床上听。音乐声把王阿姨的孙女引来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可爱,倚在门框上听,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后来她说这个房间怎么这么臭啊,我们就把房门关上了。其实我对音乐一直很感兴趣,虽然我唱起歌来是没有一个音在调上的,我尤其喜欢那些弹吉他的,头发长长的,眼神很忧郁又很有内容。这些小白都具备了,他常常在床沿上压手指,他说这是练基本功,他的手指像跳芭蕾舞的大腿一样洁白地劈叉开。有时我听说有些城市里有地铁歌手,我对地铁和那些城市不由得就神往了。直到我们这个城市也建了地铁。

2#
 楼主| 发表于 2005-5-30 10:01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牧歌 于 2016-9-2 12:55 编辑 <br /><br />一个说明:星期一到星期五每日一连,双休日休息,三十天连完

3#
 楼主| 发表于 2005-5-30 12:16 | 只看该作者

哈,

本帖最后由 牧歌 于 2016-9-2 12:55 编辑 <br /><br />哈,杨沫谁啊,好久没来了,问好:)

4#
发表于 2005-5-30 12:37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牧歌 于 2016-9-2 12:55 编辑 <br /><br />又读到孙先生的作品!学习并问好!:)

5#
 楼主| 发表于 2005-5-30 15:41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牧歌 于 2016-9-2 12:55 编辑 <br /><br />天,不是我故意装傻啊,
太阳兄你一说杨沫,我还以为是哪个网友,脑子根本没去想那个杨沫啊,呵呵,一个写长篇小说的,而且题目也抄人家的,居然不知道他,确实很有点说不过去,很有点让人生气,原谅啊,其实我是知道他的,语文课本中提到过的啊,林道静什么的。
不过我得承认,我可能看过几部长篇小说,但确实没有看过《青春之歌》,这有点让我羞愧,至于太阳兄提到的叙述手法有点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题目一样,给太阳兄造成了一定的错觉,我请看过杨沫《青春之歌》的帮我看看究竟像不像,至于我自己只能说,大概我和杨沫心有灵犀吧,虽然他是个死人。
我还是相信太阳兄和其他读友们如果有耐心认真看完之后,说不定会说,嗨,虽然都是青春,但唱的是不同的歌啊。
还有这个题目问题,像我这么一个人居然也取《青春之歌》,因为杨沫取过了么,而且大家都知道杨沫取过了,所以我是不该取的。
这篇东西我是在03年到04年间写完的,发在其他论坛都叫《青春》,发在这里突然头脑一热,取了《青春之歌》,真是自取其辱啊,55,还是继续叫《青春》好了,可是库切有篇小说译名也叫《青春》,55,要么叫《无题》好了~

6#
 楼主| 发表于 2005-5-31 14:23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牧歌 于 2016-9-2 12:55 编辑 <br /><br />5.
小白唱的歌里面,有两首我特别喜欢,一首是“sailing”,一首是“流浪歌手的情人”,我听着听着,情绪就像海浪一样翻滚,从脚底涌上来淹没全身,皮肤也冒出一个个小疙瘩,变成一只迷醉的小公鸡。可能大家觉得我有些夸张,可是近段日子,我还常常热泪盈眶。那天我送小河走的时候,我从车厢里走出来,隔着车窗看着他,眼泪竟然扑落落地滚下来,如果不是嘴掩得快的话,一定还会哭出声来。我手里的站台票就这样被泪水和口水浸湿。在回去的公交车上,我像失去了孩子的大妈一样把头无力地靠在车窗上,随着车子的颤动,眼泪一抖一抖无声地流下来。
6.
小白没来的那些晚上,我通常有些失落,在家具间转来转去,拿起一些书看看,东看两页西看两页,然后让那些书张着翅膀趴在桌子上、床上、地上,趴得到处都是。然后我会出去,穿过那个小院子,尽量轻手轻脚地打开铁门,以免惊醒早早上床求睡的王阿姨一家。穿过那条长长的弯曲的巷子,两边围墙顶上探过古木年轻的枝桠,如果下过雨地面是潮湿的,走在上面,嘁嘁嗒嗒,踏碎那些薄薄的池塘和灯光,我的心不由得又会感伤,但是时光不会因为我的感伤而停留。所以有时候我宁愿骑着自行车飞快地穿过这条惹人愁思的幽巷。
7.
雨水击打着赤裸的右臂,我左手打着伞,平衡着,新车的笼头很滑,路灯照着整条湿漉漉的巷子。我看到地面突然树立起来,雨伞像一朵连滚带爬的云,我听见自行车摔倒的声音,我听见自己惊叫的声音,我的左手肘狠狠地砸了街面一下,大街仍旧和我来了一个热辣辣的贴面吻。我看见两条腿飞快地交叉着,在街道和天空间越跑越远。或许这一切是在一瞬间发生的,但我只能这样一句一句地告诉你,并且无法像电影的镜头那样有节奏和从容不迫。我下意识地坐起来,抚着手肘想了一下,很快就想明白,是那两条腿拿走了我裤袋里的钱包,并顺便把我扯倒在地。我再去看那两条腿时,它们已跑过半条巷子了。它们像两根弹动的手指,灵动而强健,像两根鼓槌,越敲越远。它们的主人像奔马一样扬着头,他的手臂高高地抡起,一直抡过头顶,又甩回来,甩过大腿、甩过臀、甩过腰,甩过背,眼看几乎要甩到胸前来,然后它们又突然莫名其妙地回去了——这些是我想像的,没有真实地看见。
8.
他跑得可真欢啊,他的臀部像碾动的磨盘。他的投入劲让我羡慕,我也跟着他跑起来。我很快就逼近他了,我看见他过于宽大的汗衫上的泥灰印和鞋帮上的绽缝。 他转过头来又吃惊又害怕地看着我。他的眼神叫我丧气,我真想叫他专心跑自己的路,看别人做甚。我们快跑到街上了,那可不行,街口那座大厦可能会见义勇为的。我加快脚步,一把扯住他的上衣,恼恨地说,不要命了,还逃!停下!他把上衣向上一剥,就像掀起女人的裙幅一般,把它脱给了我。我急忙跟上一步,抓住他的裤腰带,但我马上感到手里一松,一条裤子攥在手里。他像一条银鱼一样,往空中一蹦,从两只裤管里挣脱出来,穿着一条包不住肉的三角内裤向前奔去。我伸手又去抓他的裤腰,但中途犹豫了一下,他会不会毫不犹豫地把内裤脱给我。他很快跑远了,一转身消失在街角,只有亮闪闪的雨丝还不断地落街面的那一汪灯光上。

7#
发表于 2005-5-31 15:03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牧歌 于 2016-9-2 12:55 编辑 <br /><br />这样短短的一段段地写,给人感觉,节奏委强。耐读。

8#
 楼主| 发表于 2005-6-2 13:16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牧歌 于 2016-9-2 12:55 编辑 <br /><br />  9.
  我非常失落地站在细雨中,仔细地想了想,再也想不出像刚才那样猛烈奔跑的理由,他让我摔了一跤让我奔跑了一段后,就这样无情地消失了,留下他的衣裤,散落在街心,这样若无其事地奇怪地躺着,灯光照上去,照得它一块亮一块黑。在归途,我看见我的自行车也这样若无其事地奇怪地躺着,泛着晶亮的光。
  10.
  我走出巷子,再走过几百米灯火辉煌的街道,就回到学校了。我回学校的网吧上网,除了上网之外,有时也会在学校里到处走走,还有一次又回到教室里上自习。小白还在考研,有一天他说想去上自习,我陪他去。我带了一本小说,没看几页,就像以前一样趴在书页上睡着了,鼻息在纸面上留下了肮脏的痕迹。有几次是陪小白在教学楼前的草坪上弹吉他,有一些路过的女生会把好奇的头偏过来,可是我不会弹吉他,后来是陪小白在教学楼顶吹埙,呜呜呜~很有古韵的样子。
  11.
  有时我也会一个人到教学楼顶上看一会风景,教学楼顶的风很大,景也是有一些的。在树木绿色的额之间是一顶顶起伏的朱红色的屋顶,还有一幢五彩斑斓的女生寝室楼,前面的篮球场上如果不是一群小伙子人跳来跳去跑来跑去把一个个球扔进铁圈里,就是一群阿姨在那里执扇而舞。我拎着两只手走上去,然后把十只手指搭在栏杆上看这些风景。过了一会儿,手指们像十只隐忍的清瘦的牛——我觉得它们在策划什么阴谋——应和着我听不见的旋律蠢蠢欲动。
  12.
  我正在学习写诗,我发现了一些比较先锋的诗歌网站。我的生活是多么闭塞,两年前我开始上网,到今天才发现了一些喜欢的网站,然后开始写诗。而我的大学已经结束了。我试着写一些,贴在一些水平比较参差的网站上,请朋友们、同学们去看,我留心看他们有什么留言。我的晚上这样一个一个地度过了。我和网吧的老板娘很熟,有一天下雨,她主动借我一把伞。虽然我其实并不怎么想打伞,但是她借给我了,我就打着,撑开一朵单薄的蘑菇,穿过学校的树林、草坪和教学楼,走到外面那条明亮的街道上。有一晚上街道上正在拍戏,我停下来看了一会儿,好像挺麻烦似的,几百人人围着,十几个人在忙忙碌碌,有的拉绳,有的化妆,有的搬机器,有的打灯光。我感觉他们已经忙了快一个小时了,才有两个穿着连衣裙的女孩子说说笑笑地对着镜头走过来,一个好像喝醉了,脱了凉鞋,赤着脚耍痴卖娇,看来是在拍什么时装剧呢。我想起刚才有个人捏着扫帚,把路来来回回地扫了几遍。有个人坐在一台小电视前面,伊伊呀呀地喊,我听不懂这个人在喊什么,跟《寻秦记》里古天乐还有谁谁谁什么的说话的腔调很像,这人是导演,看来还是广东人gai。我钻过人群,绕到这个人的后面,这个人竟果然是个女的,因为她的脸看上去像男的,声音也像男的,神情也像男的,但是她胸前有两坨小小的肉,现在我绕到她背后,看见她背上胸罩带子勒进肉里的痕迹。那么他肯定是个女的了。我看见小电视里两个女孩子走来走去,她已经叫她们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又叫那个扛摄像机的人来回走了好几遍了。她是喜欢男人呢还是喜欢女人。
  13.
  我拐进巷子里,巷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他们都去看拍电视了吗。有一天中午回家,我看见有个捡垃圾的女人蹲在电线杆后面撒尿,令我非常惶恐。我想起好几年前,我和同学在家乡的一个录相店里看***,看得小肚涨,跑到录相店外面的小巷子里撒尿,三四个女人踩着高跟鞋高高低低地走过来,看着我们吃吃地笑,也是令我非常地惶恐,几乎尿道堵塞。

9#
 楼主| 发表于 2005-6-2 13:18 | 只看该作者
太阳兄,我只能说,你的感觉,让我,很,汗。
10#
 楼主| 发表于 2005-6-2 13:20 | 只看该作者
  14.
  我总是小心翼翼地开铁门,轻手轻脚地穿过院子,虽然夜还不是太深,但王阿姨一家都睡了,阿姨们都睡在楼上。院子对面也住进了人,好像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对面楼上也住着人,是一对三十来岁的年轻夫妇,我到楼上去晾衣服的时候,看见他们非常安静地坐在小桌子边吃白米饭。我想在他们中间轻轻地生活。有几个晚上,我发现小白的自行车停在院子里,房间的灯也亮着。我推门进去,小白盘腿坐在他的床上,吉他横搁在他的大腿上,小白抽着烟。我们把窗门和气窗关上,吉他铮铮琮琮地响一会儿,小白就骑着车回去了,我不断地提醒他穿过铁门的时候小声一些。很多时候回去,小白的自行车没有停在院子里,房间暗着,推门进去,他的床上也没有他的人。我瞥一眼他的吉他和我的吉他,觉得落寞。

  15.
  有几个深夜,我洗洗睡之后,听到隔壁传来奇怪的声音。刚开始的时候觉得奇怪,后来就不奇怪,其实这样的声音我听多了,开始是粗重的鼻息,中间是女人的低吟浅唱,后来男人也加入了,嗷嗷地叫几声,合唱总是很短暂的。然后能听见他们叽叽咕咕讲小话的声音,或者是他们趿拉着拖鞋上厕所的声音。头几次我听得很兴奋,抱着想像的女人辗转反侧,后来觉得他们很烦,打扰我睡觉。我发现书架后原来是一扇薄薄的木门,难怪声音传过来这么清晰。有一天早上我专门守在门口等他们出来。原来是一对青年男女,女的长得很普通,也不是很淫贱的样子啊,男的脸色有些苍白。在他们影响下,我渐渐有了失眠的习惯,这可是一个很有文化气息的习惯。我听见房间里有小强爬来爬去的声音,我为它写了一首诗和一则观察笔记。还有一天我的床单上出现了老鼠屎,我也为黑黑的它们写了诗和观察笔记。还有是我闻到房间里有越来越浓的臭味,阿姨的孙女,那个小可爱已经提醒过我了,我当时没在意,一天双休日,我心血来潮,在房间里到处翻检,原来一只老鼠死在床头柜的被褥里,我猜它是被活活闷死的。我也为它写了一首诗和一则观察笔记,这些作品都发在一些网站上,获得了各方面的好评。有的说我深入生活观察生活,有的说我发掘了荒诞的美。我听得都很开心,我这个人听不了批评我的话,因为我觉得批评我的的人都是嫉妒我,批评我的话都是废话。

  16.
  一个双休日,小河跑来看我。大家还记得吗,就是那个在火车站,因为他的离去,我痛哭流涕的小河。他变黑变瘦了。他考上另外一个城市的研究生了,他老家是农村的,他回家干农活,他要去报到了,经过我这里。我们相对无语地默默地坐了几分钟。他问我有什么事可拿来讲讲的。他这样一问,我想起几天前的一个中午,我在学校的网吧里上网,看见旁边一个女生的窗口总是不断地最大化和最小化,我很好奇,等它最大化她在上面打字时,飞快地瞥了几眼。因为初中、高中还有大学这几年里,我看了大量的色情和情色小说,所以我抓关键词快速阅读的能力还是很强的,我马上知道她是在网上**。我就开始仔细地观察她,看上去长得挺朴素的么,衣服也穿得中轨中矩,应该是拿三等奖学金的那一类女学生。到黄昏的时候,他们终于有些乏了,他——也就是她面前的那台电脑——开始问她男朋友尺寸啊、性能力啊等擦边球的问题,看来她也兴味索然了,结帐下机。我长吁一口气,我在旁边也盯得很累啊。我跟着她下机,跟着她走出机房。机房外面是一条非常狭长的走廊。我追到她后面,轻声叫她:同学、同学……但是她不理我。我只好拍拍她的肩膀,说,同学……她以为我问她几点钟,下意识地抬起手腕。我摇了摇头,说,同学,晚上有空吗,我们%*—¥#……她马上惊叫一声,双手护胸,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跳到三丈开外,惊恐地看着我。我失落地看着她,问她怎么了。她涨红了脸拼命摇头。我就一个人穿过走廊走掉了,走到走廊出口,我转头一看,她小心翼翼地跟在几个下机的同学后面走过来,看见我一回头,就立刻一个急刹车停在原地。我不太明白怎么会这样。我从车库里骑了自行车出来之后,看见她正从教学楼里走出来,在落日的余晖下,看上去非常无助与迷茫。我骑车绕到她身边问她怎么了。她厉声责问我,说她是跟男朋友这样,有什么呀!?我问她,真的是和男朋友吗。她的眼睛里立刻涌上了泪水,转身走掉了。我也转身骑上车走掉了。我先是把这个故事讲给小河听,后来又把这个故事讲给我的同事们听,那是在一个灯光幽暗的酒吧里,我模仿那女孩子受惊、双手护胸跳开的样子,她们都看得笑出声来,她们一笑出声来,我突然觉得很没劲,为什么我在生活中把自己表演得像个小丑。小河听得不住地说不会吧不会吧,还谴责我太过分了,我觉得也是。其实我只是想深入了解一下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是否依旧保持着内心的高贵和纯粹。

  17.
  小河建议叫小禾一起出来吃饭。小禾也考上研究生了,她上的这个学校已经开学了。我们在学校附近的一个小饭馆吃饭,小禾变白变胖了。在毕业酒宴的时候,她趴在我大腿上哭了,这个不是我造谣,这个是有目共睹的,虽然我知道她是借酒装疯,我还是不由得半勃了。我们嘻哩哗啦地闲扯一通,小禾告诉我下个月她要搬寝室了。我说好啊好啊,到时我帮你搬。吃完饭后,小禾到我住的房间看了看,她说怎么有两张床啊,你不是一个人住吗。小河说是啊是啊,这张床是为你留着的啊。小禾就跳起来打小河一下。过了一会儿,小禾就走了。我们没有送她,是她自己说不要送的。小河说,小禾还是不错的。我很自卑地说,人家现在是研究生了,恐怕是看不上我的。

  18.
  第二天小河就走了,我送他送到火车站了,这次我非常平静,没有流泪。

  19.
  小河走了之后,纷纷有同学和朋友来看我。丁丁在四川读书,毕业的时候他舅舅告诉他他有个同学是四川海关的关长。丁丁拎着一皮箱礼物去看关长。关长没有让丁丁在他的办公室落座,马上送他出来,一直把他送回到电梯口,很慈祥地拍拍他的肩膀,说,小伙子放心,我当年来四川的时候也是你这个年纪,我和你舅舅是打小认识的,一起偷过荸荠。过了一段时间,关长让丁丁去参加公务员考试。分数下来了,关长打电话给丁丁,很遗憾地告诉他,他的分数太低了,没办法把他安排进公安厅,只能把他安排进成都市公安局了。本来是可以进公安厅,现在只能进公安局,丁丁的心理落差相当大。当时我们这边的一个县环保局已经通知他可以去上班了。他发短信给我,告诉我他找到了XX县环保局的工作,我回了一条,表示欢迎他回到祖国的东部。可是他没告诉我他可以进成都市公安局啊,天哪,他就回来了,在县里的环保局上班,蓝天、碧水、绿色、宁静,双休日常坐两个小时的汽车来看我。

  20.
  我们去和小河和小禾吃过的饭馆吃饭。巷子里空荡荡的,偶尔有一两个人迎面走来。我们的脚步声,喈喈嚓嚓,清晰可闻,每隔一段路就有一盏灯把我们的影子摔在地上。老板娘跟两个男人坐在一起喝酒,我跟她打了一个招呼。我们在老位置坐下来,那个服务员跑上来,肚子顶着菜单,两只很大很大的眼睛很大胆很大胆地看着我们。她穿着一件浅蓝色的毛衣,衬托出她美好的胸形。我们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她好像有所察觉,所以(不知道用“所以”恰不恰当)就把胸脯挺得更骄傲些。我们低下头来,说,来个酸菜鱼和螺蛳吧,再加两瓶酒。”我们目送着她的臀部离开。其实这是一个不错的女孩,皮肤也挺好的,但我不知如何引诱她。我们呆呆地坐了一会儿,剥几颗瓜子吃。中间,老板娘过来给我们倒了一杯茶,笑着说,好久没来了……我们说,是啊是啊。看来她是认错人了。接着,她回去陪那两个男人聊天去了。菜一上来,我们就热腾腾地吃开了,尤其是酸菜鱼片,因为吃得急,每次嘴唇内壁都烫得起泡,可撕下一层白白的膜来,但毫无痛觉,还有某种撕却的快感。吃的时候,我们说些闲话,讲到女人的时候压低声音讲几句淫言秽语,然后放开喉咙大笑几声。老板娘和那两个男人似乎在玩同样的游戏,但好像更刺激。 吃完付帐的时候,看来丁丁想为生活增加点小花絮。那服务员上来收钱的时候,丁丁清了清嗓子说,啊,今天的菜烧得很好吃啊……你穿这件毛衣也很好看啊,看上去真漂亮啊,我真想……你啊,晚上……她深深地剜了丁丁一眼,神态自若地接过钱去,扭着屁股走掉了。我们走出来的时候,老板娘和那两个男人笑嘻嘻地目送我们。

  21.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丁丁的小灵通响了,他接起来。喂?……喂?喂?……喂喂!喂!……喂!……噢噢,这里信号不好,我跑到我们学校草坪空旷一点的地方再接,你过五分钟再打来……丁丁着急地跑起来,我跟着他跑起来,在跑的半途中我问他,谁啊?丁丁说,女的。我们气喘吁吁地跑到学校里,跑到草坪上,一屁股坐下来,丁丁的手塞在衣袋里,我想他正紧紧地抓着小灵通呢。我们像两头牛一样在月光下对喘着,等我们的气平下来的时候,我们猜电话该来了吧,结果没来。我们无所事事地像两个白痴一样对望着,我感觉过了快半小时了,电话还没来。我说丁丁你打过去吧,丁丁不吭声。过了一会儿他说,现在他太寂寞了,他要找个女朋友了。

  22.
  我失眠多次之后,对隔壁男女的亲热声渐渐不敏感了。我听到王阿姨一家人在楼顶踢哩踏啦的走动声,还有对面女孩子咕咕哝哝的读书声,甚至有时她在尿盆上上厕所的声音。很多个早晨我看见她斜着身子从门缝里钻出来,双手在胸前捧着一个洁白的痰盂。她喜欢穿一条白色的连衣裙,我一直没弄明白这是件睡衣还是什么,譬如是可以在这个年代里飘飘的白衣。她走进巷子尽头的公共厕所里,在厕所前面的龙头里接点水,然后咣当咣当地咣当痰盂。我没有听见咣当咣当的声音,我只看见她咣当痰盂的样子,整个身体都晃荡起来了,根据经验,我像那些水也是这样咣当咣当地在痰盂的体腔里晃荡的。我还听到盥洗台上一滴接一滴水跳下来的声音。还有一个朋友喜欢深夜来拜访我,在院子外面大声叫我的名字,还蓬蓬地砸门。我很想从床上爬起来去给他开门,可是真的很不凑巧,每次他来的时候,我刚好患上了一种奇怪的病,浑身动弹不得,我的心里很歉意又很害怕。他的脾气不太好,每次都真的生气了,砰地踢开门,朝床径奔过来,我看见他穿着惨白的衣服,猛地扑到我身上,死死地压着我的胸膛,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压得我大叫,压得我猛地惊醒……大汗淋漓……这是一位蛮不讲理的朋友,我猜他可能是在道上混的,我不太跟得上他的逻辑和处事原则,但是我还是喜欢他,因为他很自信很勇敢,还有点美丽的……暴力。

  23.
  我早上常常爬不起来,虽然手机总是很早醒来,在我耳边使劲叫唤。我们单位的规矩是迟到五次罚两百块钱。其实钱我是不在乎的,但是我丢不起这个人,所以我一直控制在一月迟到四次的样子。当我拿起卡,将插未插之际,我常常会好奇地等一下,看看打卡机会不会就在这个时候叫起来。我对中午的乒乓球抱着一种能逃则逃的态度。理由是很多的,譬如刚吃完饭就运动容易盲肠炎啊下午要工作啊等等,但是我们主任有一个问题我一直回答不好,她问我是不是不想和她以及和同事们打乒乓球了。所以我每天中午一直在打乒乓球,打完后就汗水涔涔地趴在桌子上睡觉。虽然我们把空调打到十几度,但是我生龙活虎地跳来跳去,不断地抽球、拉球、捡球,这还是很容易出汗的。他们说我的腰像基努·里维斯。主任常把她中午吃不了或者不想吃的饭菜留给我这个单身汉当晚饭。
11#
发表于 2005-6-2 15:21 | 只看该作者
孙先生的长篇连载,值得细细品味!
12#
发表于 2005-6-3 12:10 | 只看该作者
好书
13#
 楼主| 发表于 2005-6-3 17:57 | 只看该作者
  24.
  我和单位打扫卫生的林阿姨和小区门口站岗的门卫的关系不错,每次经过他们的时候,我们都相互点头致意。我偷偷把主任留给我的饭菜转送给了林阿姨,林阿姨的身体看上去很虚,她的脸很白,她像天天被生活逼着拖地板的黛玉。她的哑巴儿子前些日子被车撞了。现在的司机不知怎么搞的,还诬赖林阿姨的儿子听不见他喇叭响。听不见喇叭响你就可以撞上去了?真是岂有此理。

  25.
  我们单位的中饭由一个年轻的小伙子送上来。那个小伙子穿着黑乎乎的白大褂,拎着两大袋饭菜,疾步如风地从走廊里走过来。我耸起的耳朵听到他穿行的风声,我从座位上跳起来,吆喝一声:吃饭了!吃饭的意思就是说,我们的早班结束了。老任、老李、小赵和小田,其中的两三人,轻声地回音:“……吃饭了。”仿佛他们一点也不渴望吃饭,正沉浸在工作中,被我无情地惊醒。

  26.
  小赵和小田因为年轻,站起来也更快一点,等她们的屁股刚刚离开椅子,更年轻的小孙(也就是在下)已经蹿到了门外,等她们走到门口的时候,小孙已经左手五叠饭右手五叠菜地、风风火火地赶到她们面前,说,吃饭了。小赵一手一盒把最上面的那层饭菜拿走了,说,噢,谢谢。小田一手一盒把第二层饭菜拿走了,说,噢,谢谢。老任和老李刚从椅子上站起来,小孙把饭菜送到他们面前。老任把第三层饭菜拿走了,如梦初醒地说:“噢噢,吃饭了……谢谢。”老李把第四层饭菜拿走了,说:“噢,谢谢。”小孙把最后一层饭菜放在自己桌子上,跑到厕所了洗了个手,欢快地吃起饭来。

  27.
  郑主任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笑呵呵地说,年轻人就是好,做事有活力,你看小孙拿起饭来也像冲锋似的。没有、没有……小孙的嘴里塞着满嘴的饭食,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老李说,小孙真是个不错的小伙子,工作上的干劲在拿饭和吃饭这样的小事上也体现出来了。郑主任哈哈大笑,老任、老李、小赵和小田也都哈哈地笑起来。小孙搞不清楚老李是在帮他还是在讽刺他,在大家的笑声中,小孙的头埋得更低了。

  28.
  幸好这时候,老任又像往常一样“小~~~林——、小~~~林——”地叫起来。小林就是我上文提到的林阿姨。林阿姨除了拖地之外,还负责信件传送、上班下班开关门和更换厕纸。她的工作太多了。老任有一天去测体重,根据身高减去105在乘2的标准体重计算公式,发现自己超标一头小猪。这样她每天都有一些不喜欢吃的饭菜给小林,小林晚上热热就可以当晚饭了。有时郑主任临时出差,多订的那盒饭也往往留给小林,我看每次小林都很高兴地接过去,说谢谢、谢谢……但有一天郑主任又临时出差,不知怎的,他把他那份饭菜给我了,我连忙双手接过,兴高采烈地说,谢谢主任,这下晚饭钱可省下了。郑主任笑眯眯地说,……年轻人就应该节省点。我说是啊是啊。一下班,我就把那份饭菜塞到垃圾筒里,晚饭跟中饭吃同样的东西太腻味了,我想小林也未必喜欢吃。其实每天分饭给我吃的是小田。小田是个高高大大的姑娘,她每天分给我半盒饭,她说,我胃口小,吃不完的。郑主任看到了,就要说小田,你别看人家老任减肥了,你也跟着减……姑娘家怎么样也是好看的,一个饿着肚子的人会美吗,我没见过!小田低下头轻声说,我是吃不完的嘛。郑主任曾经在全社大会上说过,全单位我最喜欢小田了……当时小田的脸一下子红了。郑主任接着说,……小田工作认真,双休日常常加班也毫无怨言,并且她还友爱同事,天天分饭给小孙吃,小孙啊?(是、是……)但小田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别饿坏肚子影响到工作。

  29.
  小田分给我饭吃,小赵则分给我菜吃。小赵不吃鸡鸭鱼肉,她说她从小就对吃动物的尸体很反感,这种既伤身又杀生的事她是不会干的,——那么就留下来全由我干好了。小赵刚开始的时候还要分一点给老李,可老李的头摇得跟不倒翁似的,“不行、不行了,老了,一老肚子就和嘴巴作对,现在我图嘴巴痛快,把小赵你的肉吃下去(此处有歧义),肚子不说,它不提反对意见,好像它也同意似的,一到晚上它就开始反抗你,反抗得你死去活来,狠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叫你这么贪吃、叫你这么贪吃……所以小赵以后把她所有的肉给我吃。

  30.
  处理电子邮件是我工作的一部分,在一段时间里,一打开邮箱,就能收到她发来的邮件。这个她叫……叫什么呢,我想想。就叫小红好了。小红是小禾的同学(要么配合一下,把“小禾”叫做“小绿”算了),也是我的同学。这个小女孩在一家外贸公司工作,有点多愁善感,给我发点小诗,抒抒大学的别离之情,发点小散文,讲讲工作中遇到的苦闷。据说她家里是做兔毛生意的,因为她老妈的什么亲戚是当地的税务局长,还有什么亲戚是畜产公司的,所以做起生意来是相当方便,估计家里有个几百万资产。可是她的长相不合我口味,我又一向视钱财如粪土,所以我一直不搭理她。
14#
 楼主| 发表于 2005-6-3 18:00 | 只看该作者
  31.
  有一天她说她欠我一顿饭。我不知道她怎么就欠我一顿饭了,且去吃。谁知道她也是请我在我和小河、小禾和丁丁吃过饭的饭馆吃饭,一点新鲜感都没有,还令我不时睹物思人、忧伤地想起小禾。我想我是和这饭馆较上劲了,以后和小白喝酒,总是赌气到这家饭馆。这家饭馆叫什么来着。就叫“什么来着”算了。我和小红在“什么来着”饭馆吃饭。我们点了很多辣菜,我吃得不住地吐舌头灌啤酒,小红看得吃吃地笑,鼻子红得像一根大辣椒。

  32.
  吃完饭,我送小红回家,看看天色尚早,我们在小红里房间里聊了一会天。小红说她有点热,刚才的菜真是太辣了。她说去冲个澡。我点头表示许可。她撅着屁股在一只纸箱里翻出一些衣物里,揉成一团,捏在手里出去了。我听见浴室门叭地一声关上了,哒地一声锁上了。

  33.
  我观察我所处的环境,原来我是在一间十平米左右的房间里。房间外面有一个弧形的阳台,用玻璃窗封了起来。房间里有一张床一张书桌一张电脑桌一座书架一座衣柜一座盥洗台一台电视机一台DVD一台电脑两台音箱一个电视机包装箱一个DVD包装箱一个音响包装箱一台饮水机一个电茶壶一个垃圾桶一把扫帚一个拖把两双拖鞋一双皮鞋一双运动鞋一件雨衣一把雨伞六块毛巾两个牙杯三把牙刷一支牙膏两个面盆七八个化妆瓶两支日光灯一挂吊扇一面镜子八张水彩画还有很多书,还有一根塑料绳从房间的这头拉到那头,中间有一个软沓沓的下垂,挂着几支五颜六色的衣架,塑料绳是绿色的。作为百万富翁的女儿,她的生活有点自虐。

  34.
  我看到书桌上有几本书,走过去看了一看。原来是《股市操盘手必读》、《国际金融教程》、《……波浪理论》等,原来她在看这样的书啊,和我看的书真是一点都不一样,社会发展到今天,知识极大丰富,虽然大家都是读书人,但是读的书判如云壤啊。我把它们放回原处,坐到床上,听了一会儿浴室里的动静。

  35.
  她穿着一件睡袍出来,头发湿淋淋的。她微笑着说,哈,洗了个澡的感觉真好。我点点头。她也在床上坐下来,我闻到一股香味。我们默默地坐了一会儿。小红说,哈,想看一下我的照片吗。我说想啊。她从书架里捧出一本相册来。我们一起看照片,我对她照片上的形象评头论脚,她很配合地或嗔或喜。她是站在我身边俯下身看的,我一直没留意,是在翻过一页的时候,无意中一抬眼,我发现通过睡袍被重力拉成的半圆形领口透视进去,可以明明白白地看见她整个胸腹。所以我看见她的乳头和肚子上的褶子。虽然她的乳头比男的要饱满一点,可是为什么她的胸部连一点点的起伏都没有呢。我简直不敢相信,反复地看了几遍,确实是死水无澜。可是她这么香。我说我要上个厕所。

  36.
  浴室里雾气蒸腾,角落里有一只塑料袋,大概塞着她刚换下来的衣物。马桶里有半缸水,里面半浮半沉着一条粗壮的大便。我上完厕所后,盯着它被冲下去才放心地走出来。

  37.
  我走进房间,她坐在床上。我觉得她有些紧张,相册在手里颠来倒去。气氛渐渐有些尴尬,我想缓和一下,就说,哈,马桶里有一条又粗又壮的大便,很不容易冲走呢。她楞了一下,本来我一开口她就很给面子,准备想笑的,没想到我说出这样一句没有分寸的话,她的脸马上涨得像猪肝。我觉察到气氛完全被我破坏了,我向她讨一张她们女生的合照。她马上给我了。我连忙跑出来,连车也不打,一直跑回家。

  38.
  我坐在床上,汗也顾不上擦,捏着照片气喘吁吁地看。小禾真的还是蛮漂亮的,我为什么一定要等到她趴到我腿上哭过之后才发现这一点呢。而且她还考上了研究生。

  39.
  小白近段时间吉他弹得少了,在搞行为艺术。我们去“什么来着”饭馆喝酒。他告诉了我两则他准备实施的行为艺术。一、全裸,全身挂满钥匙,满街游走,名曰:寻找。二、全裸,用铁链把自己捆在红绿灯上,作挣扎状,名曰:挣扎。他说他还打算和朋友大海做一个概念DV,在十字路口拍行人来来往往的脚,名曰:赶死队。我觉得小白真有想法。

  40.
  大海在一家高校里做网络维护,发烧级D友,推荐我们看《一条安达鲁狗》、《十诫》、《搏击俱乐部》等片子。我们说我们不看,我们要看你拍的片子。他挥挥手说,那你们等吧。他的大胡子像一面旗帜,标志他很有艺术气质。我们一起去“什么来着”喝酒,一起去打篮球,还一起去放风筝,在黄昏的风里一起欢快地奔跑。广场的东边有一片宋朝的废城墙,在那片废城墙下,有一个老头把残疾的左手缩在衣袖里,迎风填词。据说他以前是个有名的词作者,至少有名得像现在的林夕。我们请他唱歌,他就会伊伊呀呀地唱。他喜欢看我们放风筝。他还会跟在后面远远地跑,七摇八晃的,像一个花了三四根木条支棱起来的偶人。我不喜欢这个人。
15#
 楼主| 发表于 2005-6-6 10:39 | 只看该作者
  41.
  双休日我一般去图书馆。这个图书馆是我们这个地方最大的图书馆,离我住的地方很近,也就是说离我学校很近。但是我在学校的时候从来不知道有这么个图书馆,我只知道我们学校的图书馆。我们学校的图书馆好啊,有开架书库,有阅览室,还有自习室。从大学二年级开始,我就常常钻到它里面不出来了。以前我是不看书的,对生活充满了信心。后来有一天我堕落了,看了一本书,从此不能自拔,看女同学的脸像封面,一颗颗文字般的青春痘,看屋顶像打开的书页,人们躲在下面取暖,看楼梯像一本本垒在一起的书,这是那句“书啊阶梯啊”名言给我的想像。我们图书馆的服务也特别好,80年后出版的书在二楼出借,80年前出版的书在七楼出借,分门别类摆得清清楚楚,很方便读者的借阅。我是80年后出生的,所以我嫌80年后出版的书浅薄。我爬到七楼,那里面的书都老得起黄褐斑,但是管理员阿姨的脸还是很白净的。她们很没劲地斜倚在桌子上,面前摊着一本书,洁白的手指搁在书页上,简直是触目的白。她们不怎么看书,喜欢懒懒地叹口气,谈几句儿子和丈夫。我想这样的生活也未尝不可啊。我在书架间走来走去,看到喜欢的书不由得想,我把书从窗户扔出去,再跑出去捡也未尝不可啊。窗户外面是葱茏的树顶和树顶下绿绿的草地,一本书就这样张着苍黄的翅膀,穿过绿叶、穿过绿叶间的阳光,在空中滑翔,沉重地转身,然后噗地趴在草地上,或者像喜欢阳光浴又喜欢卖弄风骚的女人一样仰躺过来。我站在窗前常常这样怔怔地想。还有当我在阅览室里,看见同学们低着头看报纸,他们的后脖子的皮肤上现出一个个凸起和凹坑,我常常想冲上去,竖起手刀狠狠地砍它们一下。我就这样想想,把一个又一个的晚上安然无恙地度过了。

  42
  现在我不这么想了,现在我成熟嘛,还写诗。我坐在图书馆里,想这个书库里该有多少书呢。想着想着我就站起来点。每座书架分10档,每一档大概50本左右,这样每座书架10乘50是500本左右,大概有一百个书架,那么这个书库里大概有50,000本书喽。我马上对这个结果不满意了,因为这是我毛估估的。我仰着头点,第一档39本,第二档28本,第三档42本,第四档……我仰着头一本本地点过去,有时候眼一花,感觉有些不确定就重新点起。最上面的仰着头点,最下面蹲在地上点。一会儿站起来像仰望星空,一会儿蹲下来像在大便,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我终于把整个书库的书点了一遍,一共是38,698本。我心满意足地坐到窗边,窗外暮色四合,一排杉树挺着笔挺的枪尖,它们的后面是远黛的群山。传说这个图书馆的原址长着一株大树,大树倒下了,建起了图书馆,像整座图书馆这么大的大树该多大啊。绿盖葱茏,像鸟的天堂一般大,可以做很多很多渡船……我的心里慢慢升起了一个念头,那么这些书究竟有几页呢,总共有几行呢……有多少字呢……我尖叫一声跳起来,火烧屁股似的跑了出去。转头望去,图书馆在暮色中像魔宫一样阴森。

  43.
  我在马路上跑了一会儿,气喘吁吁地坐在马路牙子上,点起了脚尖前面飞驰而过的汽车,一、二、三……刚开始是点汽车,已经有些应接不暇,后来又加上自行车和行人,这下我完全忙不过来了。我放弃了,站在一棵梧桐树下,远处的灯光一盏盏浮着,车灯的流水线来回穿梭。我轻声劝说自己,别假装有强迫症了。虽然这个东西相当有意思。我还常常幻想自己有“羊癫风”,像傅红雪那样口吐白沫。还有开大会的时候,气氛肃穆,大家都显得非常严肃,我就忍不住有些耳鸣,偷偷给自己发一条短信,让手机“嘀嘀”叫几声。大家转头寻找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像《动物世界》里的树獭一样把脖子嘟地转过来。一阵偷乐袭来,我的耳鸣一下子就消失了。

  44.
  所以图书馆我还是继续去,在里面我感到自由自在,大家都低着头看书,不管别人的闲事。我一会儿盯着一行行字出神,一会儿盯着窗外的一行行树出神,它们有相似的地方,在行与行之间,有一些察焉不详的美好事物。

  45.
  除了去图书馆我去书店,这些群书聚集的地方总让我流连忘返。有一天我坐在书店里看书,有一个人过来问我有没有钱。这个人高高瘦瘦的,戴着一副黑边眼镜,脸色苍白,头发长长,尾梢像丝瓜藤一样卷起来。我迷惑地看着他。你有十块钱吗?他说。干什么。他晃晃头,露出为难的神情。我喜欢他身上弥漫的气质。他撇撇嘴,解嘲似的一笑。你看,我买本书,二十四块钱……缺十块钱……什么书?我问。诗与shi。你为什么问我,书店里这么多人。你看,他的手往身后一摆,好像把书店里所有的人都捋在了手里,他的眉毛皱起来,他们忙着走来走去,不断地把书抽出插入,还有低着头好像在很认真看书的样子,我看他们都不是会借钱给我的样子……我一看见你就有似曾相识的感觉,聊过很多次天,很熟……你还是学生吧,我也是,学生总会纯一点,愿意帮助人。我翻出口袋给他看,它像挂在胸膛外的白色的肝。哦,他说。我有些过意不去,附耳传授他一个方法。哦,他舔舔嘴唇说,能行吗。我问他是不是真的很想要那本书。他点点头。我说那就按我的方法去做。我离开了,我不知道他最终有没有去做,或许大家已经猜到了,不错,我建议他把书带进厕所,从厕所窗户扔出去。这是我一直没有实现的想法,十分煎熬我。我是看他气质跟我有点像,才告诉他的。有时有一个不错想法比行动更难。其实,我是一个思想家。

  46.
  我买了一只收音机来陪伴我的失眠。我把它放在枕边。双手捧着它时,它就嘤嘤嗡嗡地唱,反之,它就哑了。电台主持人们喜欢跑马一些木乃伊一般的抒情语言吓我。小田喜欢听古典音乐,据她说流行音乐是可以把人听瘦的,每当她想减肥的时候,她也会拧开收音机。在音乐里,我非常轻松地入眠,我几次梦见蟑螂、老鼠和蚊子们站在地板上跳舞,我想是“百兽率舞”这个词害了我。“百兽率舞”是不是就是大家一起跳舞的意思?

  47.
  我想起好久没有和小禾联系了,就给她打了一个电话。.她问我有什么事吗。我说没什么事,就想见个面。她说下着雨呢。我说下雨就下雨呗,下雨才好呢。我找来找去,找不到一把雨伞,就想赤着头去吧。走到一半又觉得太矫情了,回到家穿了一件雨衣,像一个翠绿色的道士,穿过雨林,来到小禾的寝室楼前。我站在门口,雨衣贴在脸上,像一张青蛙皮。几个湿漉漉的女生们娇叫着跑进楼道。她们多么年轻,有一对对嫩腮和一小截一小截的白色小腿。

  48.
  我在雨中站傻了。她怎么还不出来呢。我打她电话。她说,你怎么还没到啊。我说,啊,我早就到了,你怎么还没下来啊。她说,啊!?我早就下来了,鞋都淋湿了,裤子也淋湿了。我说,那你在哪里呢,我就在门口啊,怎么没看见你。她说,啊?!我也在门口啊。我说,不会吧,一共有几个门。她说只有一个啊。我说,不是吧,那怎么回事,我不会搞错楼了吧。她说,……你在37幢啊!?我说是啊。她说,啊,我不是告诉过你我要搬家吗,现在我在研3幢了。啊,我想起来了,我还说过要帮她搬家呢。我楞了一下,听见沙沙的雨声,不知是我这边的雨声还是从电话里传过来她那边的雨声。我说那算了吧,反正没什么事。她说好吧。

  49.
  我挂了电话,来到教学楼里。我把雨衣脱下来,甩了甩水,把它和依旧依附着的雨珠折叠起来,走进三楼我们以前上课的教室。窗下的篮球场上几个男生在打雨球,光着上身,中气十足地吆喝着。篮球场外的水泥路上,一些撑着雨伞的女生从那个方向走过来,从这个方向走过去。雨滴在半空中白白地闪,把窗前的那棵树淋湿了……从高枝到低枝,像杂技演员一样地翻滚下来……我趴在教室的桌子上凉凉地睡了一觉。

  50.
  汽车在起伏的街道上行驶,我想起动画片里汽车顺着起伏的山势像鼻涕虫一样伸缩,看上去相当可爱。街道两边种着一般高的半大不小的树,翠绿地笔挺地站着,它们的后面是一溜崭新的楼房。我想我住在其中一间会怎么样呢,肯定会比住另外一间不一样吧,我越想越失落和惆怅起来,不是吗,我们的生活就包装在一个房间里,就不能串个门什么的吗。丁丁叫我到他那里玩玩,我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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