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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我的足球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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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发表于 2003-5-17 08:01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阿司马,明天踢决赛。”
  “哦,知道了。”
  “你好久没进球了哦?”
  “哦,知道了。”
  “你去通知饭桶他们,明天早点去。”
  “哦,知道了。”
  ……
  毕业的时候,她在我的同学录上是这样写的:四年来,在我的记忆中只听你说过一句话:“哦,知道了。”我在她的同学录上写了一句话:“哦,知道了。”
  其实,我还说过另外一句。
  
  那场球赛开踢的时间是六月十三日上午7点整。那个早晨有许多人起了半年来最早的一个早。
  象前几场一样,胡子守门;后卫花猫、阿发、阿毛、徐坨;两个边前卫小鸟和冬瓜;我踢后腰,前腰大黄,前锋饭桶和王浩。一般来说,我和大黄、王浩三个总在不停地互换位置,忽前忽后,漂泊不定。很多事情的存在并不是由于它的合理,而是由于它是一种习惯。我把这种换位理解为一种良好的习惯。
  比赛之前我的胃一直在痛,胡子说要以身体为重,因为明天要公开答辩,来的评委有学校请来的专家和市里的领导,而我是系里三个必答人之一。我没理他。
  去TMD公开答辩,我不在乎这帮鸟人对我的看法。即使踢完这场球就躺下,我也要拿下这场比赛,作为四年足球生涯的最美好回忆。

1、
  我踢足球纯粹是一种偶然。当然,也许用辨证法的观点来说这种偶然中也包含着某种必然。
  一个无聊而又阳光明媚的下午,操场上难得地有很多小女孩或老姑娘,而班上那帮踢球的哥们居然少一个人。而我那个时候虽然正当青春年少,却对坐在阳光下偷看女生练形体全无兴趣,于是就毫不客气地站在了球场上。
  那个时候我们班的水平还算不错,压着饭桶他们班那帮糙哥打。我的任务就是呆在后场陪守门员聊天之余将对方的大脚踢出我方的领空。我想我表现还算不错,因为从此我就坐稳了班队主力的位置。
  我就是在这块球场上第一次见到叶青的。

2、
  当某个下午某位糙哥企图将足球踢上人造卫星的运行轨道时,他肯定没想到它还能掉下来而不是随着地球的自转而永恒地飞翔。
足球不偏不倚地向跑道上埋头跑步的那个女生飞去。我放弃了与那个老想踢前锋的臭脚守门员大胡子的聊天来了个飞身侧扑,将球稳稳地揽入手中。
  这次完美的扑救唯一的缺憾就是没将那位美女一起揽入怀中——这是臭胡子在我耳边重复过N万次的评价。因为这个理由,他一直企图把我培养成他的接班人好让他去踢前锋。
  但现实残酷地击碎了他的梦想。
  他没曾在前锋线上进过一个球,我也未能在自己的球门前有过一次成功的扑救。这一状况直到后来我改踢中场才有所好转——他接我疯狂带球后的冷静一传大力射门打进了他的第一个运动战进球——但这只是他的好转而不是我的。
  而那位害得我在球网里捡了两个星期球的女生只是在我从地上爬起来后低声问了句“你没事吧”后以一个鬼脸作为对我的回报,从此我再没见过她。更直白点说,不是胡子后来的提醒,我根本就不知道那个差点断送了我的足球生涯的漂亮女生就是叶青。

3、
  当胡子终于开始面对坚硬如铁的现实回来守门后,我重新回到了我的后卫位置上。而这个时候,阿发出道了。阿发跟我的风格基本上一样,作为边后卫,基本上不助攻,虽然补位意识可能比我差点,但他至少头球比我好。我则只有突然启动的快速比他强点,在抢断上我两几乎是同一风格。
  还好这个时候班上原来的左后卫因为一个未必伟大的女人放弃了肯定伟大的足球。于是我成了左后卫。一踢又是一年。这一年里我一直和阿发、胡子、花猫在后防线上聊意大利、聊阿根廷、聊星期一的体坛周报、聊那个神秘下午我拯救的那个女生,以至于后来成了很铁的兄弟。

4、
  一次偶然改变了我的命运,也改变了我的足球生涯。
  又一个暧昧的下午或上午那个在我高中毕业时一脸泪水地在我手心中留下电话号码的清秀女孩终于决定不再为一场愚蠢的爱情浪费宝贵的电话费了,而这个时候传来的另一个好消息是我从此不用再去院报记者团送稿件、不用再去学生会参加任何活动的组织、不用再去我和一个大三兄弟辛苦经营小有规模的爱心社写任何的海报搞任何的活动。与我一起倒闭的,还有我大一就开始当社长的文学社。
  对有些往事进行太多的描述对于我是一种痛楚,对于你则是一种生命的浪费。人世间有很多美好的东西,也有很多丑陋的东西。我没必要将那些丑陋过于直白详尽地铺陈在你的面前,这与我几乎从不向人诉说我当时经历的习惯相一致。
  从此我常常独自一人在河边抽烟,数点不远处山腰上层层叠叠的坟墓,告诉自己已经失去的并不珍贵,告诉自己已经失去的不堪珍惜。
  从那时开始,我开始疯狂地带球,开始疯狂地助攻。开始独自一人在炎热夏季的中午练球。

5、
  我将班队的左路变成了自己的天下。以至于后来我第一次真正地踢前锋时花猫整场比赛都在后面叫:死马,你的左路!
  他们已经习惯了我在左路,尽管我每回得了球都往中路带。一如我已经习惯了孤独,却无法走出悲伤。

6、
  我在悲伤中成长。
  我不知道大学的最后两年中有几个人不曾为我的凶猛抢断所惊吓。我只知道到踢欢送杯的时候当我带球疾进时那个铲球未成把我铲倒的大二男生被扶了下去而我在场上更为凶猛。
  伤痛可以让一个人变得更为强大。

7、
  到我进入年级队的时候我已经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后腰了。拼抢凶狠、传球毒辣、前插时机恰如其分、回防补位频繁及时。而且那个在领先时叫加油,在落后时叫混蛋们打起精神来的总是我。我指挥若定,象一个真正的男人。
  我把破坏对手的进攻和撕破他们的防线当成一种乐趣。我几乎从来不在乎自己进不进球,每次把球传到后卫和守门员都难受的地方时我总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快乐。
  花猫说我不象一匹死马,而象一只老虎。我笑而不答。其实在我心里,我更多地认为自己是一匹狼。
  我眼睛发绿目光游移,对女生敬而远之。

8、
  不知道为什么系里会让一个女生成为体育部长,有人说存在就是合理。但即使它合理,我也未必认同。
  一个女生大呼小叫地指令一帮男人明天去打篮球后天去踢足球,或许并不滑稽,但多少有些搞笑。有的人因为她而更为卖命地踢球,有的人昂着头颅不冷不热一如既往。我属于后者。
  我淡淡地笑着面对她的半命令半玩笑的说话。我不提任何要求,水她会送来,啦啦队她会去叫,我的任务就是在上场以前把死猫从教室里拉出来把胡子从被窝里拉起来。
  我在我和她之间划了一条线,她没有看到。但我看得很清楚。
有的人前途远大,有的人注定失败。有的人无法逃避漂泊,有的人有自己的港湾。所以有些人可以相互靠近,有些人则注定会分开。
  我必须离开。

9、
  在离开之前,我希望有一场完美的胜利。
  胜利是最好的告别纪念。如果有一个进球,也许我会选择将我的初吻献给那个经常让我陷入紧张和尴尬的女孩。
  小组赛我们只有一个真正的对手,比赛开打前两天我正好被导师派到附近城市一家企业搞调查去了。得知情况后我匆匆忙忙往回赶,一进校门我就打电话问同学比分情况怎样,同学说上半场0:1,下半场很快就要开始了。
  我跑回宿舍换好衣服就跑到球场。叶青迎了上来,“司马,你终于回来了,踢得好乱。”
  我笑笑:“没事,有我呢。”

10、
  没事,有我呢。
  这就是我大学四年对她说过的两句话中的另外一句。

11、
  那段离我远去的爱情也许永远也无法想到,她眼中那个只懂耍赖的男孩居然可以用如此温柔坚定的语气承担起一项使命。
  我向边裁示意换人。吴大下,我上。
  中场带球,被撞倒。黄牌。任意球。
  胡子走上来,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退到后卫线前面。
  球进。我扑上去,将胡子按倒。一片欢腾。
  对方中场开球,饭桶和大黄往后退,我突然前插,从对方两名球员中断球,分右路,王浩走边。对方完全楞了。
  阿毛上来,接王浩传中,突破。趟大了。
  我和对方一名中场几乎是同时启动,我得到球。
  “靠!这样你也敢撞我。”从地上爬起来,我心里暗骂。点球!
  比分停留在2:1。
  走下场来,我几乎虚脱。但我看到了那张明媚笑脸。叶青叶青,我实现了我的承诺。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告诉他们我的幸福/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我将告诉每一个人/”海子如此说。
  胜利来得如此辛苦,而幸福竟然如此简单。

12、
  此后的两场小组赛我都没上,2:1的代价是我的腰伤。我静静地呆在看台上,看着我的队友“屠杀”那两只弱旅。偶尔我会起身招呼队友注意位置,或者为一次漂亮的配合大声叫好。叶青就在我身边坐着,很少说话。
  她沉浸在沉默中,全不见往日我们踢球时的激动呼喊。
  然后是半决赛。依靠饭桶在上下半时的两粒进球,我们赢得了胜利。我助攻了第一个球。
  在另一场稍后进行的比赛中,99级系队爆冷获胜,决赛成为我们系的内战。

13、
  大黄一脸奸诈地问叶青:“领导,你是支持我们还是支持师弟们啊?”
  “当然是支持你们了。”
  “是支持我们还是支持某个人啊~~~~”大黄的声音拖得很长。
  她红着脸追打大黄,忽然又收回了脚步,瞄了我一眼,转身走了。我冷冷的站在那里,感觉自己的存在就是一片虚无,于身边的一切全然不觉。

  那一天羚羊过山岗
  回头望
  回头望
  清晰的身影
  很苍凉
  天那么低
  草那么亮
  亚克摇摇藏红花
  想留住羚羊

  这首《阿姐鼓》我只见过词,可每次想起,却总觉有一阵阵的歌声在耳边辗转缠绵。叶青叶青,我的羚羊就在我身边,可我却无力挽留。

14、
  决赛开始了。每个人脸上都流淌着笑容——除了我之外。
  除了自己的球队进球那一刻我的笑容能如雨后春天的竹笋一样突然冒出地面外,我的脸庞总是凝固在一个特定的表情:认真、凶狠、饥渴。
  我象一匹大漠上的野狼一样游走,发绿的眼光在寻找每一个咬人的机会。今天我渴望有一个进球!
  我从来没有这样渴望进一个球! 或许是为了让人们在很多年以后记起这场球赛时能想起曾有一个狼一样的中场有过一个进球,或许是为了让自己在很多年以后想起这场球赛时能多一些可以带来愉快微笑的美好回忆,又或许,我只是为了借进球后的狂喜做一件我理智所不能控制的事情。
  一切无从考证。而我的胃当时确实很痛。
  但我还是踢出了几脚好球,大黄的状态很好,替我减轻了不小的压力。我只管站在那里传球就好了。
  饭桶两次浪费我的妙传,阿毛的反越位也打了门柱。我逐渐的进入了状态,但却总觉得有一种莫名的阴郁在四周游荡,随时准备将我吞噬。我中场断球直塞,大黄跟进,被绊倒。点球!
  饭桶将球打进。我忽然热泪盈眶。

15、
  我承认我不够坚强。但我也不认为我很脆弱。
  中场休息时我面色苍白,汗如雨下。我一口气喝下了一整瓶的矿泉水。
  但下半场我还是上了。
  角球。对方解围,我迎球就射。外脚背带出的弧线让对方守门员手足无措——我坚信,那一脚射门是我四年中最漂亮的一脚了。
  沉寂、喝彩、球击中门柱。
  也许那一刻起悲剧就已注定,而我却浑然不觉。我仍然拍打着双手提醒我的兄弟继续加油,提醒饭桶不要急噪。但一切真的早已注定。

16、
  又是点球!!
  虽然浪费了一次次的机会,但饭桶还是为我们赢得了本场比赛的第二个点球。听着他庞大的身体在禁区里轰然作响,听着裁判果断的哨声,听着对方球员的抗议声……我忽然想起一句话:司马,你好久没进球了哦!
  是啊,我好久没进球了。饭桶摔得不轻,被扶了下去。但我们没有换人。我说:再等等吧。
  阿毛说:死马,还是你去罚吧,我TM今天很衰。
  我走了上去。跟往常一样助跑、假动作、触球、推射。对方守门员全无反映。
  “砰!”皮球清脆地在门柱上响了一下。我的心倏地下沉!皮球击中了立柱的内侧然后沿着一条几乎是与球门线平行的直线飞向另一个立柱,然后——掠柱而出!
  我目瞪口呆!我听到场边有人轻轻地“呀”了一声。其他的一切我都未听到。
  有人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回防了!”
  我抬起头来往回走。我知道游戏尚未结束,而我仍需战斗。但很快,我就没有再战斗的机会了——在一次拼抢中我摔倒在地,一块石头划破了我的膝盖,或者说,一块不大的石头伤害了我的膝关节。我咬着嘴唇站起,要求继续奋斗——叶青要求换人。
  我无话可说。任何人的换人要求我都可以拒绝,唯独她的例外。
  我的膝盖仍在流血,但我拒绝离开,我站在场边,看我的兄弟继续战斗。我们的进攻更猛烈了,可我却忽然发现,一种巨大的悲哀正缓缓袭来,如梦如幻。
  对方进球了!1:1!一次未发到点的角球,徐坨以为球已出界,放弃了防守,对方前锋小角度打门——球进!
  胡子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想要吃人。我大叫:冷静,还有时间!
  不错,还有时间。既然终场的哨声尚未响起,你们就还有时间。
  终于还是未能再进球。我们攻势如潮,却很是凌乱,无法形成有效的威胁。
  点球大战,阿毛再次打中门框,徐坨打飞,饭桶代替胡子守门扑出了对方两个点球,但他自己的射门却送入守门员的怀中。
  比赛结束。我跟每一个兄弟击掌、拥抱,象迎接一群胜利的英雄。我读着这群汉子眼角的泪光,如读自己。等我抬眼再寻叶青,她已被系里的老师叫走。

  那一天羚羊过山岗
  回头望
  回头望
  清晰的身影
  很苍凉
  很苍凉
  天那么低
  草那么亮
  低头远去的羚羊
  过了那山岗

  我的羚羊已经过了那山岗,再也不会回来了。

17、
  许多年以后我发现,其实这个故事可以有另外一个结局,我的点球在门柱上清脆地一响后躺在对方的球网里。
  我一路狂奔,跑到叶青面前,我伸出了双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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