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苗 青

陌笛

　　六七年的春天，老苗家生了个小子，老苗头给儿子起名叫“苗青”。老苗头是庄稼人，信命，听说属羊的命苦，找算卦先生算命，说苗青生在春天，地头草多了，一辈子是富贵命。苗婆子自打生了苗青，自己也精贵自己，从苗青生下来后一天活都不干。

　　老苗头上地干活之前要先抱抱苗青，苗青白胖胖的还长一双小眯眯眼。老苗头和苗婆子说，咱家苗青长大了和他爹一样，是多情的男子汉。苗婆子呸老苗头，还有脸说呢？要不是你把我骗了，我现在是县长的太太呢！苗头最害怕听见苗婆子提这事儿，他恐怕苗婆子和县长的旧情点燃，失去了柔美老婆。

　　说道县长他可不是一般的人，打小和苗头一起长大，他和苗头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老苗头恨爹找的后娘，后娘就是县长他娘，她给自己儿子碗里放糖精，给老苗头的碗里搀水；县长穿的衣服是新的，老苗头的屁股总露在外面。老苗头喝多了就骂后娘，我日你个奶奶，这日子把我整的呀，咬的牙根嘎吱嘎吱响。

　　从和苗婆子好上了，老苗头有种胜利的感觉，走路腰板也直了，逢人比县长要牛逼。苗婆子叫姚凤霞，是文化人，上过初中，要不是和老苗头结婚了，现在也应该在县里办公室坐着拿钱。凤霞是被老苗头那块头吸引住的，苗头能吃苦能干活。那次凤霞去到他家找县长，苗头抢着去送凤霞，凤霞感动了，尤其是感动她回家的路上看见山头一朵花好看，苗头奋不顾身爬上山就是为了给她采花。县长不敢爬山，怕掉下来摔着。因此，凤霞把爱情的火焰转向了苗头。凤霞和苗头成了家，在凤霞娘的强烈反对下。凤霞娘说凤霞傻，苗头三十了比凤霞大十五岁，到老了就知道苦头了。苗头开始就是为了报复县长，和凤霞成了家才知道，报复个正着，凤霞是真心和他过日子的。

　　凤霞和苗头成家后五年没有生孩子，苗头每天从地头研究到炕头，越整越没有信心。眼看着县长考上了高中，当上了县长，日子越来越好，气的苗头想拿菜刀砍了县长他娘的牛气。苗头心理开始出现压抑，整天喝酒，和凤霞的小日子也冰冷了很多。

　　凤霞不能提县长的名字，甚至是稍微的有想法，否则苗头喝多了真会去砍人。凤霞看苗头离自己的理想差距越来越远，恨自己当年没有听娘的话，嫁给了苗头受气的主，没过上安生的日子。

　　今年苗头家扬眉吐气了。凤霞生下了苗青，苗头又对生活有了信心，尤其是算命先生说苗青富贵的命运，更使苗头喜上眉梢。苗头给了算命双份钱，和所有人说苗青命好，在家里请了酒桌，为了气县长和他娘还把县长请来喝酒，抱着儿子专把小鸡鸡对着县长他娘。县长娘抱着苗青稀罕的不得了，苗青白胖胖喜欢死人，苗头不怀好意的偷偷笑。

　　凤霞生了儿子，皮肤水粉、水粉的。县长知道大哥的脾气，没敢多看凤霞，只是感觉凤霞的眼睛不离自己左右，几杯酒下肚，脸通红的。苗头忙里忙外，也没有忘了看着凤霞的眼神。凤霞看见多年不见的县长长高了，如今的块头相似当年的苗头，一股春风在苗头的监视里强制性地压在心头。不知怎么的？竟然有想哭的感觉。

　　宴席结束了，凤霞每天的任务就是带着苗青，心理产生了些许的失落。凤霞听说县长和同学树华搞对象了，当年的同学，除了特学习不好的，家实在穷的，就是她结婚早的在农村垦地了；县长和树华穿的是皮鞋，裤线是用熨斗整平的。凤霞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老娘们的称号过早地挂在她二十岁的脸上，还有苗头三十好几，人家就喊他老苗头了。

　　凤霞委屈的哭了。经常抱着苗青在门前傻坐着。

　　苗头以为凤霞看孩子累了，每天看上去都显得无精打采。苗头不敢惹凤霞，凤霞咋说就咋是，小脾气见长。苗头也发现凤霞的火气越来越大，究竟是为个啥？苗头开始分析原因，判断是县长到家来喝酒后，凤霞才开始这样的，越这样想，也觉得凤霞每天都在远离她。凤霞的突然转变让苗头很伤心，就像用小刀一点点的割他的心。苗头对凤霞的热情在减少，从炕头失败到地头，干什么都没有心思了。在苗头心里他是真心在乎凤霞的，除了当初目的不纯，得到了凤霞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凤霞火气越来越大，索性连苗青也不好好带了，说什么孩子吃奶体型会变？说什么在外面呆久了皮肤会粗糙？苗头上地干完活回家还要给凤霞做饭，累的也没有那么多精力抱苗青了。凤霞说在家看孩子比种地累，说给苗头生完儿子他就变心了，也不和自己亲热，也不对儿子好了。

　　苗青半岁了，凤霞和苗头还是有话就说，没话一家仨人在一起像是哑巴。

　　一天，日头老早的就把天叫亮了，苗头扛着锄头趁天不是太热早早就去上地了。凤霞感觉眼皮总跳，和苗青说咱家今天是不是要来人啊？自己坐在炕头发着烧，幻想着县长的样子。正想着呢，外面果真有人来了。是树华和县长来请大哥、大嫂吃酒席，县长要结婚了。来的时候，苗头没有在家，凤霞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树华看起来很年轻，给她凳子她也不坐，她穿的裤子用手使劲拧也不出褶子。凤霞头也没有梳，抱着苗青满脸通红，生怕同学瞧不起自己。树华和凤霞偷偷说，县长娘催他们早点结婚，也像你们一样生个儿子。

　　等他们刚走，苗头就回来了，凤霞喜悦的笑容，和对县长他们的赞美，让苗头更加恨县长。苗头说他在家看孩子，喝喜酒让凤霞自己去，也可以和同学好好聚聚。凤霞见苗头今天这么理解人呢，只顾高兴，忘了苗头最烦感凤霞说县长了，兴奋地抱着苗头狠亲，开心的像个小姑娘，和苗头说明天也去买不出褶的裤子去。

　　凤霞的热情在苗头心里是起反作用的，实不知苗头在心里想好了他的计划。

　　凤霞去买裤子了，苗头没有上地，把苗青放在地上开始磨刀了，骂着我砍了你。苗青觉得苗头好玩，在边上看着苗头磨刀。

　　凤霞到了城里，哇下就哭了，自己光想着买裤子了，没成想钱被小偷偷走了，别说买裤子，就是回家的车钱也没有了。左想右想，决定到县里跟县长借两块钱再回家。裤子是不能买了，但家要回呀。

　　来到县委门卫，凤霞说她是县长的嫂子，看门的乐呵呵的把她带了进去。凤霞还从来没有遭到如此厚待，心里美孜孜的。

　　县长见嫂子来了很意外，知道嫂子是来借钱回家，二话没有说，从兜里就掏出二张整票子。凤霞看见他钱包里估计有十多张，心想真是有钱呀。凤霞买裤子的钱还是块八毛凑的呢。凤霞说我不要那么多，你就给我两块就行。县长说，不用还，这么多年，让大哥吃苦了，小弟也没有帮上什么忙，说钱也是给孩子的。后了补一句，苗青真是可爱。

　　凤霞拿着钱，心里沉甸甸的，仿佛接到了两座大山，压着她喘不上气来。凤霞买了裤子，给苗头也买了裤子，还给孩子买了一个布娃娃，因为她看见城里的孩子也抱着那个娃娃。买完东西，凤霞一狠心，又去花了五块钱，烫了头发。

　　“真好看！”理发师边弄着凤霞的头发边夸凤霞。凤霞不好意思了，那男的总是故意的用手在她耳朵边转悠。凤霞给了钱，很快的离开了理发店。

　　回家的路上，凤霞害怕钱被小偷偷了，把钱藏起来，还总用手去摸。快到家了，凤霞不想让苗头知道她是向县长借的钱，把钱藏在腰里。

　　汽车由平坦的道路开向了颠簸的土路，凤霞知道到家了。她下了车，仿佛回到了另外的世界，而不是从另外的世界回来。汽车扬了她一身的尘土，开向另一个村了。凤霞蹲在土路上，眼泪啪嗒、啪嗒的掉到土上。凤霞还想着理发师的问话，“小姐，你在哪工作呀？你一定是坐办公室的吧？…...” 凤霞撒了谎，她哪是打字员？她什么都不是！她现在就在乡下的土路上委屈的哭呢。

　　苗头把饭做好了，等着凤霞回家，远远的看见凤霞回来了，把饭盛好就可以吃了。凤霞回家孩子也不看，就倒在炕上一句话也不说。苗头看见凤霞还弄了满头的羊毛头发回来，本来就气不打一处来。问凤霞什么话她还都不说，只一个劲的哭。苗头来气了，一把把凤霞从炕上拽下来，凤霞没有防备，被苗头拎了下来，正好这么一扯，藏在腰里的钱掉了一地。苗头看见钱，买了东西还钱更多了？这里一定是有什么问题，加重了他的怀疑。

　　凤霞一看不得不说实话了。她告诉钱被小偷偷了，她去向县长借的钱。苗头不相信，说你哭什么？借钱我到时候还他，双倍的还他！凤霞还是哭，她的委屈怎么是因为还钱那么简单呢？！

　　苗头疯了般拎着菜刀，跑到县城把县长杀了，第二天的早报报道“亲兄杀亲弟！”

　　一阵尘土从警车的屁股后面扬向村里的人们，警察带走了返回村又杀凤霞的苗头。凤霞到死也没有说为什么哭。苗青在后奶奶的怀里咯咯的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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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

故事不错。
也很有启示意义。

梅之雪

只是有些为这县长叫屈!死得冤哪!

闲云

人间悲剧，看得人心里直打寒战。老苗头的杀人完全是他狭隘、自私、多疑的秉性造成的，这样的叙述真实可信。小说语言精练、叙述舒缓、娓娓道来、一气呵成，给人阅读的美感与享受，可见作者驾驭文字的功力非同一般。不错，欣赏了！！！

一瓢水

作品有看头，继续努力！

左显辉

读完之后，一声叹息.......

陌笛

谢谢大家的鼓励．笛子定当努力．：）

一瓢水

顶！

吴建中

前面写得很好,很有生活底蕴,但结尾我认为有些突然了,不过小说高于生活,也可以理解!

杨义龙

我同意吴建中先生的看法，结尾能不能少一点突兀呢？

王纪金

好文,学习了

陌笛

谢一瓢水：）
建中忙什么呢?好多天不见)
回杨先生:老苗头的杀人完全是他狭隘、自私、多疑的秉性造成的,前面有多处提示他杀人的苗头.表示感谢!
回王先生:谦虚,过奖!感谢!

陌笛

补:还有他小时侯受的刺激,也可以说不正常的心态所为

文·文

姐姐用意好深啊！

“狭隘、自私、多疑的秉性”，姐姐肯定能让它更突出，那样结尾就不会显得突兀了吧！

江湖一刀

陌笛对小说的把握是很到位的。语言虽则平实，但颇有意趣。很小巧的感觉，很大气的写法。耐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