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月亮悄悄地闭上眼睛

北雁

　　当月亮悄悄地闭上眼睛，星星就暴露出来了，挤挤的，全是那么亲近。银河窄窄的，一颗流星唰一下子飞过，定是为牛郎织女的约会传送讯息。

　　当月亮悄悄地闭上眼睛，闷云底下，大坪北村后头的那坝田地，宁静得什么蛙叫蝉鸣风吹草动全掩不住，最细微的气息也都将坦露无遗。时值六月，田野里栽下一个多月的稻子正在拔节生长，微风送来，一尺多高的小稻子随意地低低头，相互间碰出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声。溽热难当的空气被刮跑了，啊！这真是一个美丽的夜。

　　当月亮悄悄地闭上眼睛，天色就暗下来了。这时，两张羞得发烫的脸、两颗激动得蹦跳的心，不须谁来指挥，就紧紧地靠在一起。是他先亲了她？还是她被亲了一口后就伸出纤细的双手紧紧地箍住他？之后，两个人就全贴在一起，两块炽热蹦跳的胸口联成一片，聆听彼此的心跳？这都不须细问细说，也全不重要了。掩在黑暗里那两张羞涩却激动的脸可以证明，他们从此相爱了。真的，他们将会在这荒天野地里，渡过他们人生中第一个激动而难忘的夜。

　　兆石哥，你该回去了吧！ 是她先开口说话的。她硬是从那个揽她在怀里的大坪学校的老师嘴里抢出自己的嘴巴，很认真地说，兆石哥，时间不早了，你真该回去了！

　　没事！我和守校的老头说过，要他给我留门……那个大坪学校的老师好象满不在乎， 说着又对着怀里的她使劲地亲，还腾出一支手来，放肆地在她身子的上下乱摸，象是在搜寻什么似的。许是真搜寻到什么了，她身子一颤，又一颤，终于在那个大坪学校老师的怀里惊叫出一声来。

　　宁静的夜把她那声叫传得很远，吓得他也跟着一颤，忙用手捂住她的嘴巴。一时，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静下心来竖着耳朵听，直到确信没有什么动静，才放开心重重地喘气。

　　都这个年头了，谁还会在这么晚的深夜到这坝田地里呢？但他们还是那样谨慎，只留给灰蒙蒙的月夜几丝粗壮而急促的喘息。 云朵散开了，月亮照出来，天地重新一片亮堂。他们赶紧放开手。

　　她理了理乱散的发丝和衣襟，说，兆石哥，你真该回去了。

　　嗯！

　　他答应了，但还不走。

　　她又催促他，他却一下子又把她揽入怀中，再次使劲地亲到她的嘴唇上，两个人于是又紧紧抱在一起，让月亮都感到羞涩了，重新扯一丝云掩着羞涩的面孔。 好大一阵，他们才喘着粗气，不舍地放开对方。

　　叶子，那个大坪学校的老师说，咱们终于走到一起了。知道吗？前一阵子我每天都象没魂似的。 说完，他象凭添了许多勇气而且是打了胜仗的将军，自豪地将他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仰向长空，沉沉地吐出一口气，满身子就都舒服极了。

　　我们永远在一起。他说得很释然。顿了顿又说，我们像星星那样，紧紧挨挨地永远在一起——直到天长地久，直到海枯石烂。

她吃吃一笑，没有回答。

　　大坪学校的那个老师垂下头来，说，你不相信？我说的全是真的，我要说，我真的爱你，叶子，你真的是我爱过的第一个女孩啊。

　　他举起手将要对着天地发誓，却被她一把拉住并迅速扪住他的嘴巴。女人是最相信誓言的，所以，她当即就感动得泪花晶莹。她说，我相信了，兆石哥，你回去吧……已经很晚了……

　　这回他没有回答，却真的走了。

　　走出几步之后他又转过来说，叶子，我下星期四再来，你等我：在你家门前的小竹林里。他走出了不多几步，又转过身来说，叶子，咱们的事别让任何人知道。

　　这下，那个大坪学校的老师才真正迈开坚实的步子，大步大步地向南边离得很远的学校走去。 目送着他走远了，叶子一下子就觉得周围冷下来。绵绵缠缠的一个夜晚结束了。

　　顿时，周围有他时的那种温暖惬意全没有了，她觉得天地很是孤冷，便开始后悔为什么那么狠心撵走他啊。

　　叶子在田埂上呆坐了许久，突然象是大梦初醒似的，一起身就飞快地转过几丘田埂，奔回到自己家门口的小竹林。但她心中却依旧不安，她在担心她刚爱上的秦兆石，那个来大坪学校教书还不到半年的男孩。她想他此刻怕是已经从这几丘田埂翻过去，拐过核桃林，踏过核桃林前边的箐地，再走过梅茨河上那座古老的石拱桥，然后走到那条坎坷丁拐的田间小路上，还须一段很长的路才能回到他的住处：大坪南村还往南头的大坪学校。

　　这时，已经很晚了，偏僻的大坪村前后方圆十里都难得遇上一个人，最多，她的兆石哥就只能带一月的清辉作伴。他一路上多孤单可怜。她这么一想，就开始为他担心了，不时会感 到一阵阵揪心的疼。 但这样也好，神不知鬼不觉，她就和他相爱了，而且令人振奋的是，他竟是这么一个体面的老师。她是怕听蜚言蜚语的，没人知道那是最好不过，否则会有人说她想吃天鹅肉。于是，内心里一阵阵掩不住的激动，就在她娟秀的脸上便写满了幸福的欣喜。

　　叶子终于回到家了。一时又有一种莫明的担心萦在心际，让她每一个动作都那么谨慎：她轻手轻脚地推开一小缝大门，进来后又轻声轻气地关上；她倚在大门上脱下脚上的凉鞋提在手里，接着就一溜烟从小场院里疾跑过去，直奔到自己的卧室，迅速推开门一下子蹿进去，又飞快地关上门并靠在房门上，大口地吸气喘气，使劲让心没命地跳。 外面很静，凉丝丝的风吹起那些凋谢的花瓣，在清朗的月下婆娑起舞，然后再悠转着飞远。

　　叶子的心就和那些花瓣一样，很凌也很乱，她不知道何去何从。长到这么大，她是第一次单独和一个男孩在一起。这个此前与她素未平生的男孩，竟会让她如此安静却又温馨地在他怀里躺那么久，甚至，她还将她纯纯的初吻献给了他，并听凭他在她身上乱摸乱动。刚和他在一起就这样，她是不是太过于什么了？她懵懂的知道，如今这个社会上的人很开放，动不动就把什么好事都做了，于是，青春的圣洁转瞬间就毁于一旦。她害怕了，她现在非常害怕了，她很轻易地把自己全部的身体都交给那个人，就只差没有那个了。这样轻易地相信一个人对吗？她不知道，事到如今，不信也只得信了。 想不到今夜短暂的温馨会让她如此地忧愁。 她至今说不出那个叫秦兆石的老师有什么好。她和他的相遇只是一个偶然。但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缘份。

　　第一次见到他时叶子还真对他有些恼火。 家家都养奶牛，是大坪村的一种风情；家家的女孩子都要割草，是大坪村的一道风景。所以，一句“吃百草，奶质特别好。”成了大坪村有口皆碑养牛佳话，也是大坪村子里小姑娘们勤劳善良的见证。

　　那是四月里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夜露润过的天别样地清新，路边的小草开始冒出一撮撮可怜的绿色，一丝爽朗的风吹过，便让所有的路人感触到南国高原春天的坝子里，那种酷似诗情画意的舒心、惬意。

　　一大群割草姑娘倚着蓬松松的草篮，或蹲或坐，边歌边语地，在小路挨老孤山脚的那几棵百年大漆树下歇脚。万绿丛中一点红似的，夹在姑娘里头那个好看的女孩就是叶子。她的确好看，就连秦兆石这个从北村往南村的小路上，搭别人摩托车经过的大坪学校的新老师，也竟会在抛后一眼看到她后，就被她那张累得汗津津的小脸给迷住了。摩托车在小 路上颠出老远，他那两只眼睛还在朝这边呆呆地张望。

　　那时，第一次与他邂逅就被他看得抬不起头的那个朴实乡村女孩，不知被她的同伴说得多么窘迫，这是他永远不知道的：从不会脏话骂人的嘴巴启齿不得；粉白的脸蛋羞得热辣辣的，红了又红；她把同伴们的嘲弄全恼到那两只令人生气的眼睛上。

　　又见到他的是在一个月之后的一天后午。 那时，叶子到南村北村之间那坝刚栽下稻子的田地里头割草。五月雨水多，栽下不久的稻子在雨水的滋润下水灵灵的，真是可爱。田埂上的杂草更是被雨水浇得嫩油油的。叶子穿了一双纯白色的凉鞋，别高了裤角，背上挎着个大竹篮，弯下腰在田埂上地割着，悉悉索索一会儿，就如同一只轻翩的燕子，从田埂上飞一般过去，一堆堆嫩油油的青草就在她身后堆满了。田埂上的草挺多，靠田沟的埂边青草更肥更多，但割到那些草就得涉到田沟里。叶子于是就涉到了田沟里，飞快地舞动着她手里的镰刀。 他就是在这时一个人来的，他走路漫不经心的样子，让叶子看得真不顺眼。 他发现叶子在这里，就绕到田地中来。隔着一丘田埂站在那里，那两只令人生气的眼睛，照例呆呆地看着从田沟里走出来的叶子，看她轻盈快捷地收拾一堆堆割好的青草。叶子长得好看，特别是她的皮肤，是白玉无瑕的那种。她别高了裤角，就让膝下的整个小腿都裸露出来了。浸着水的小腿真是好看，白嫩得象是刚出水的莲藕。他就在上边的那个田埂上看了她很久，让她一直都涨红不自在的脸。赶紧收拾好青草要离开。

　　四下无人，他居然悠转到她后头。叶子吓了一跳，马上背好草篮就走。他来到她身后，问说你明天还来这儿割草吗？ 他的声音怪好听，是另外一个坝子的口音。但她没有回答就已经背着草篮走远了。

　　第二天，后悔没有回答他的叶子又在那里遇上他了。幸好周围没有人。 第三天，第四天，也都遇上他了。而周围也同样没有人。 好多天过去，他们都一直在这里遇上。周围常还是有人，但或许谁都没注意到。接下来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他们就混熟了。但人多眼杂，爱面子的他们不再在田埂边相会，于是就有了今天晚上约会的这一幕。而今，她的心已经全部属于他了。

　　一个星期渡日如年般煎熬过去，终于等到星期四了。这是令人振奋的一天，带上天边的一缕夕阳，吃过晚饭的秦兆石就忙不迭地走出校门，他将要到一个令人陶醉的地方去。

　　绕过田坝，他悄无声地混进了北村的那片树林，然后七绕八拐，就到了那片令他心跳不已的小竹林。天已经完全黑下去，但月亮还没有出来。他在小竹林里徘徊一小阵，让蹦跳的心稍微静下来，就捡起地上的一块小石头，往一棵粗壮的竹子上敲，“咚咚咚”的声音在静夜里传远，他的心又一次飞快地蹦跳起来。 这时，小竹林那里传出一声开门声，声音很小，但他也听见了。激动的心再一次剧烈地蹦跳起来。 在夜幕的余光里，她象一只迷人的花蝴蝶，翩翩走近。周围的气息一下子变得温馨了，而且是那样地让人心情澎湃。 可是，就在他刚想要伸出手抓住她的时候，她却象一条很滑的鳅鱼飞快地跑走了，一直向漫漫无边的大坪村后头的那坝田飞快地跑去。 他愣了一愣就追了上去，他们一直跑得很远，直到愈近田坝东缘的老孤山，他们才渐渐停下来，不知是谁发出一阵灿烂的笑声，整个夜晚刹时就让人那么的陶醉。 他最终抓住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就是一阵长吻。后来又是她挣开了他，飞一般地向老孤山半腰的玉米地里奔去，他撒腿就追，于是，两个热恋当中的人就如同两只轻翩的燕子，倏然间飞上了老孤山半腰，在玉米地的田埂上游荡。 她先停下来，站直了身子使劲儿地喘气，他追来了，也在一边使劲儿地喘气。突然，他一把抓住她，抱在怀窝里使劲儿吻起来。

　　半个月亮从老孤山顶爬出来了，顿时，天地间泻满了牛乳般的轻纱，蒙蒙胧胧的，像是他们羞涩的脸庞。 两个热恋中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到了田埂上，继续散放着属于他们的青春炽热。就在这时，他轻轻地推开了她，在她还不明白什么回事的时候，他却早将两手放在她的衬衣领上，用力一扯，所有的纽子就全掉了，露出叶子坦荡的胸怀——那没有戴乳罩的全部胸怀。月光照在上面，白析得可爱，两只小巧的乳房坚石挺秀，随着她一起一伏的喘息抖动，象是两只扑腾的小鸽子，美丽极了。 叶子吓了一跳，双手一下子蒙住衣服，立即就掩蔽好自己的神秘，同时坚决果断地说出一句，不可以。然后就低下她那张羞得热辣辣的脸。

　　我就摸一下。 不可以，要是你得寸进尺，把持不住犯错误怎么办？

　　秦兆石没有回答，又重新靠近她，和她拥热烈在一起。叶子还补充了一句，不准乱摸乱动。可秦兆石还是乱摸乱动，叶子滑腻的肌肤令他心醉，两只可爱的小鸽子在他掌心下扑腾着，那乳头鸽子嘴般，似乎还真啄了他的手心了。最后，叶子一把把他推开，他还想伸手，却被叶子使劲儿地掐了一把，痛得让他几乎喊了出来。

　　两个人各在一边，叶子低下头抱着腿就是不看他。

　　他沮丧极了，羞愧地对她说，叶子，对 不起！ 叶子没有回答。 生我的气了？他又极讨好地说。

　　嗯！

　　叶子没理他。但这一声就让他知道她并没有生气，重新靠近她，抚着她流水般的长发和后背。叶子还是低着头，一小丝头发垂在额前，隐着月光下她那张好看的羞涩的脸，十分动人。她不知是什么时候捉住了他那支被掐的手，攥在手里，又摆在眼前。

　　呀！掐破了。 叶子惊叫起来。秦兆石一看，还真被掐破了，怪不得那么疼。

　　没事没事！他赶紧说。 他于是趁机又抱住了她，妮声说，媳妇。

　　还早呢。

　　反正我就叫媳妇。

　　叶子没有答应。

　　媳妇，他又甜甜地叫了声。然后又连续叫了好几声。

　　你真的要娶我做媳妇吗？叶子突然间问他。

　　嗯！他回答得很果断。

　　什么时候？她又问。

　　现在不能。 为什么？ 我现在还一事无成。我渴望的是双丰收。顿了顿他又说，读书那时我不是学教书的，知道吗？但是分配的时候我没有后门，便到这穷山恶水来了。不过，我决心要在这里干出一份事业，我一定要打回城里去，那时成功了我再来娶你。知道吗？ 叶子摇了摇头，却说能。然后将自己的头倚在他的怀里。 咱们的事对谁都别说，你能理解吗？

　　为什么？叶子也是这么想的，但她还是好奇地问。

　　我怕学生们知道乱叫我，那我就一点威信都没有了。但主要的是，我怕我那些同伴说我目光短浅，找一个乡下的女人，会笑我的。 叶子嗯一声，却从那个靠得温暖的怀里直起身来，脸色有些忧郁。

　　半个月亮升得老高，缠缠绵绵、令人心情澎湃的一夜结束了。

　　又是一个星期煎熬过去，秦兆石迫不及待地又去找他的叶子约会了。可这次去却怎么也找不到让他心情澎湃的可爱的叶子。 又过了一个星期也没有找到。接连到第三个星期仍没有找到。 一下子就让他陷入很深的忧虑之中。

　　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让叶子生气了？他反复问自己。可思前想后，好象没有啊。难道是他说现在不能娶她做媳妇她就生气了吗？不会的，她不是那样小心眼的女孩。可她又为什么不和他见面呢？他不知道。 他曾经问过自己，她在他心中重要吗？回答是肯定的。原先，他对她的感觉就是所有人对美的感觉那样，着迷于她的美丽而已。他们再次遇上了，他也仅仅是出于一种年轻的冲动，耍几下嘴皮子来打发他心中的孤寂。后来他竟真的沉迷上她了，特别是经过那一夜亲密的接近后，他发觉自己已经深深地爱上了她。甚至于，那张早在他心目中定格的汗津津的小脸，总会在他每一次闭上眼睛的时候走进他的脑际，每每让他舒心地沉醉。 他不能没有她啊！ 是的，他一个来自外乡的人，常是一个人独守着孤冷的长夜。以校为家的日子，他是多么的孤寂，多么想找一个人来说句话，做做伴啊。幸好他有了这么一个爱，给他做思想上的安慰，让他在一个夜里得到感情上的满足后，还可以用一星期的时间去回味那种温馨。

　　他常会一夜一夜地失眠，他在想那个让他心情澎湃，让他知道许多快乐的女孩，有时还特别激动，闭上眼睛就看见那个女孩怀里，那对小巧却坚石挺秀的乳房，那对啄了他手心的小鸽子。 他虽然常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过：如果我不在乎世俗与偏见……但他自己都说过，他是一个虚荣心很强的人。他怕他的学生知道他的“底细”后乱叫他，不论眼前或背后，他都会觉得很没面子。更重要的是，他处得好的同伴都是些所所局局的国家干部，他一个人民教师夹在里头，本来就觉得低人一等。如果还要带一个羞答答的乡下女孩去和他们在一起，定会让人家笑话的。所以，他一直都不敢将自己所谓的爱情公之于众。 不过，他还是把这个秘密告诉了一个人，就是他那个在省里工作的权力很大的大伯，他大伯在一个厅里任副职，说来权力很大了，可他一直都是那样自以为是的正直，六亲不认（秦兆石就是这样看他）。中专毕业后在家闲了半年的秦兆石听到分工的消息时，全家都激动万分，大伯知情却问都不问，家里打电话给他，他却说有本事的人何必帮忙。于是，秦兆石就在这个“网络社会”里落到边远的大坪了。他前些天写信给他大伯，就是想让他大伯看看，你亲侄儿现在已经堕落到什么田地，你还不管不问吗？ 他的信寄出很长时间了，大伯没回信，他也无暇理会。现在最让他焦心的就是那个他心爱的女孩，她到底怎么了？到底怎么了？就是分手也得见个面啊。可始终没能见上她。

　　后来，他硬着头皮问过自己班上，那些从北村来的比较听话的女同学，她们告诉他，叶子出门了。

　　什么时候？

　　两个星期前的星期三。

　　上哪儿去了？到城里打工。

　　她怎想到要出去打工？

　　不知道。……

　　秦兆石心里多少有些宽慰，至少她不是生他的气。可是，每个独守学校的静夜，他又在想她了。

　　时间过得真快，六年级学生早就完成了他们的毕业水平测试，已经走出校门。担任六年级语文教师的秦兆石原本可以回家休息了，但他还是每天闲在学校里，照例为一个令他心情澎湃的夜晚等待，可他已经两个星期都没有等回澎湃的情怀了。 一个学期就要过去，明天非毕业班也要考试了，考完试就要放假，难道就真的见不到她了吗？秦兆石一直都忧心如焚，心痛不止。

　　这个纸条让他几乎要在大坪学校狭小的办公室里跳起来。 纸条是一个北村的学生给他送来的，上面写着，今天晚上见。字写得不好，也没有落款，但他知道是谁给他写的，所以就有些沉不住气，欣喜若狂了。

　　傍晚，他吃罢饭，带上一缕绯红的夕阳，就迫不及待地向北村那坝田赶去。他先走完那段很长的坎坷丁拐的田间小路，然后走过梅茨河上那座古老的石拱桥，小心翼翼地踏过核桃林前边的箐地，再现拐过核桃林，就飞一般地越过这坝漫漫无穷的稻田，一直到那片熟悉的小竹林才停下来。 他还没来得急停稳脚，小竹林对边那只久违的、迷人的花蝴蝶就向他款款走来，她穿着一袭花色的裙子，这时暮日的云霞还没有散尽，暮日下的这只花蝴蝶于是就愈发绚丽夺目。在他将要伸出手抓她的时候，调皮的花蝴蝶又象往常一样翩翩飞走了。飞向那片一望茫茫的田坝里，就在秦兆石撒腿追逐的时候，年少的他明白了什么是给他真正带来幸福的生活。 那只翩翩飞远的花蝴蝶带走了光明，天色渐渐暗下来。接着，月亮又升了起来，象一个大大的玉盘，明朗地照着大地。而今天，羞涩的月光下，两张羞涩的面孔早已不再羞涩。 他们相拥着坐在玉米地的田埂上，积攒了那么多的甜言蜜语，一时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于是，久违的相思就在默默无言中赚回来。

　　你上哪儿去了？秦兆石终于开口了。

　　到城里。打工啊！

　　以前也不是好好的，你怎么心血来潮，说去就去？

　　叶子一下子从他怀里直起来，有些生气地说，我怎么会是心血来潮，说去就去呢？

　　说得秦兆石满目茫然。她是个有教养的女孩，不会轻意惹人生气，看到秦兆石一脸茫然的样子，她又赶紧接着说，我妈生病了，病得很重，我从七岁起就再没见过背弃我们全家而去的爸爸，我弟妹还小，我能不去想办法吗？

　　你今天怎么回来了？

　　我给我妈带中药回来。顺便…… 叶子说到这里整个脸蛋就一下子通红，说不下去了。

　　顺便回来看你老公，是不是？ 自以为什么都对的秦兆石于是紧紧地抱住她，在她的脸上使劲一阵亲。

　　她在他怀里挣扎说不是，不是，我是顺便回来看我的两个弟妹，看他们六年级的毕业考试考得怎么样，明年上哪里读书，要多少学费……哎呀……

　　一阵热吻之后，秦兆石不自觉的手又在她的身上乱摸了。穿过她的裙子，把手伸进她温热的胸怀，他发现，叶子这回戴乳罩了。想起手心被小鸽子啄疼的惬意，他一阵激动，便穿过叶子的防线，往那两只坚石而挺秀的乳房上一抓，叶子却一声很疼地叫出来。让他 扎实地吓了一跳。 叶子很难为地说，疼，兆石哥，你别动了。 秦兆石懵了，蹲坐在她前面不知说什么好。突然，他象是明白了什么似的，一把掀开叶子的衣裙，打开随手带来的手电筒，叶子胸口那两只坚石挺秀的乳房如今却是红红肿肿的。这下，不须任何人说，秦兆石已经明白是什么回事了。

　　他很气恼地对叶子说，你上哪儿去了？叶子啊叶子，你到底上哪儿打工去了？

　　叶子竟一下子哭起来了，对着他使劲儿地摇头，说，兆石哥，你别问了，我真的没办法……我妈的病很重，我妈她还年轻，我爱我妈，我不想让她离开我们……我们姐妹一直都孤苦，我要让我的弟妹上学……

　　这下，一下自认坚强的秦兆石，也在不知不觉中让泪水打湿了两眼，把可怜的叶子抱在他的怀里，使劲儿地让泪水汩汩流下来。

　　你是爱我的，是吗？你是要娶我做媳妇的，是吗？……我做你的媳妇，兆石哥，我知道我的身子不干净了，但只要你不嫌我，我就要做你的媳妇……我从小没念过多少书，我从小就喜欢读书读得多的人，兆石哥，和你好是我最大的骄傲，你要我做你的媳妇吗？

　　要！一定要！ 秦兆石说得很坚决。把叶子搂得更紧了。

　　叶子也用双手紧紧地箍住他，用颤抖的声音说，兆石哥，我怕，那些时日里我真的很怕，怕被那些人强迫了，那我就没脸见你了。所以我就宁死不从，你知道吗？兆石哥，那些人真是他妈的牛╳混蛋，他们使劲儿掐我，还说要做这行你还装什么贞洁……

　　她第一次说脏话，秦兆石依旧觉得她的话那么好听，从心里愈是怜惜这个可爱的女孩。她娟秀的脸上，玉屑似的泪花不停地滴下来，把秦兆石一件衣服映湿了大半。

　　兆石哥！她又说，你什么时候娶我做媳妇？

　　快了，很快了！ 秦兆石虽没说出具体的时间，但他说得很果断。作为一个为人师表的人民教师，一个刚进入二十年华的国家事业单位的职工，他知道试用期内结婚是不可以的，他也明白早婚是违法的，但他想他决不是意气用事，他是在为他一个心爱的女孩付出而已。 兆石哥，你亲亲我好吗？ 秦兆石没有回答，就将炽热的双唇送向对方，于是，两个身体就热列地拥到一起。

　　月亮依旧明亮，就在它悄悄地闭上眼睛的时候，他很轻易地就进入了她很神秘的身体，两个人庄严而郑重其事地完成另一种方式的誓言。那时，可怜的叶子就在她心爱之人的怀里第 一次叫得很疼，也很幸福……

　　好叶子，答应我，再别去那个吃人的鬼地方了。

　　嗯！

　　我会娶你做媳妇的，很快？

　　嗯！

　　媳妇！

　　哎！

　　媳妇！

　　哎！

　　两双眼睛任凭泪水汩汩而下。 ……

　　第二天，在二年级考场里监考的秦兆石挨不到考试结束，就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溜烟往北村叶子家的方向跑去。

　　他就这次不相信亲爱的叶子。可他的确是对的。 走过小竹林踏进那扇他从未进过的大门。里面蹲坐在台阶上写作业的孩子，就是自己六年级班上的两个学生，一男一女，不用想，这就是叶子的弟妹。

　　老师好！两个学生一起说。

　　他没有答应也没来得及想他们和姐姐象不象，就问说，你姐姐呢？

　　她进城里打工去了！

　　她怎么还要去？ 我妈还病在床上，她说她从此可以安心地挣很多钱！

　　她说什么没有？ 她什么也没说！ ……

　　心爱的人啊，她就这么走了。秦兆石不知是怎么走出叶子家大门，就一个人走在那条从北村通向南村的小路上，小路宁静得讨厌。

　　她进城里打工去了！ 我妈还病在床上，她说她从此可以安心地挣很多钱！ 她什么也没说！ ……

　　这几句话一直萦在心头，秦兆石知道叶子顺便回来干什么了。

　　前面那几棵百年大漆树下，就是他第一次看到叶子的地方，他一口气跳上叶子她们歇脚的那个台子，大声吼了一声，然而，空旷宁静的坝子没有一丝回音，也许谁都没有听到，相信十九岁的叶子也没有听到。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马克

　　年青人初恋的情态与心态描写得生动。

　　可惜结尾版权说明没加，版没排好哦。

陌笛

欢迎北雁朋友！你的文章帮你排版好了，下次注意．因为这是规定，如果版都排不好，即使你的文章写得再好也是影响计酬的．另：篇尾原创要自己加的．我无权利．

陌笛

http://211.155.234.152/bbs/showthread.php?s=&threadid=26095

如果不明白怎么排版，请看太虚置顶的详细说明．谢谢！

北雁

谢谢马克、陌笛两位先生，我还是个新手，以后一定认真排版！

左显辉

替你加上了声明。
文章贵在细腻，尤其结尾让人感觉到某种悲怆和苍凉。

紫烟雨朦

欲哭无泪……

北雁

左显辉朋友好！!刚学上网，还请多多指教！

济南识小

但我以为,里面有些环境描写还没有与人物的活动结合起来.

北雁

谢谢评价，一针见血！～

邱天

散文化了，情节就趋淡。济南识小说得对，“里面有些环境描写还没有与人物的活动结合起来”。

蓝色的小木屋

先看一下中财的规定，要加上原创

一瓢水

欢迎新朋友!作品写得不错,期待更多好作品！

北雁

谢谢一瓢水． 蓝色的小木屋两位，刚上路！

式路

最初由 济南识小 发表
但我以为,里面有些环境描写还没有与人物的活动结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