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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原创] 那年月的“恋” [打印本页]

作者: 紫烟雨朦    时间: 2005-10-14 20:26
标题: [原创] 那年月的“恋”(短篇小说)
                          
                      引子

  七三年的夏天,小丫参加工作了。小丫参加工作了,她的人生有了新的开端。新的开端开始了小丫的故事。在那个年月……
        
                  一


  小丫参加工作分配的那一天,一块儿来的有好几十个年龄相仿的小青年,男男女女叽叽喳喳,挤的满满的站在一辆大卡车上。好在是夏天,车开起来的时候挺凉快的。

  车子在茫茫草原上奔跑,旷野里一片绿色,小丫和这些刚参加工作的新徒工高兴地唱着喊着。每当出现一个小四合院的时候,就会被扔到这里几个人,也就是被分配到这里了。

  小丫在车子停了第三次的时候,也被卸下了车。

  这是个边远矿区的采油队,四下里都是庄稼地,采油井房坐落在庄稼地的附近,还有的就在庄稼地的中央。

  那井房一排排一行行,绿色的草原绿色的庄稼,把白色的井房显得别具一格。特别是在草原上盛开着各种颜色的野花,让这个在市区长大的丫头很兴奋,刚下车不久就和另外一个一同来的叫“小兰 ”的女孩子一块儿跑到草原的深处,去采摘那些疯长的野花了。

  小丫是个性格开朗大方爽快的姑娘,没有娇羞做作的忸怩,很快的就融进了这个集体之中。

  小丫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喜欢上了一块儿来的那个男孩子“小成子”,大家都这么喊他。小成子答应的时候总是先露出笑容,小丫喊他的时候他的笑容仿佛还隐藏着开心快乐,他们在一块儿的时候也很多,因为是同一个井组,还是老乡,接触的比别人多,所以呢,了解的也比别人细吧。

  他们经常一块儿回家一块儿归队,年轻人多爱起哄,小丫也不是很在乎,别人也误认为是去了小丫家或者是成子的家。

  井组中只有小丫一个女孩子,所以那些男孩子的缝缝补补都是由不是很灵巧的小丫来做,特别是成子的一些琐碎活计,小丫理所当然的承担了。

  那年的冬天,流行那种手工编织的毛线手套,成子买来了银灰色和深灰色的两种颜色的毛线,第二天成子高高兴兴地戴着小丫一夜没有睡觉,精心编织好了的毛手套回家了。

  成子的姐姐看到了弟弟戴着一副不是自己编织的毛线手套,她就知道了,弟弟身边肯定有个女孩子了。

  姐姐在做弟弟婚姻大事的监督者。

              二

  小兰也在暗暗喜欢成子,她知道成子喜欢的是小丫,因为她发现小丫背着的皮革挎包不是在大庆市区商店能买到的,一定是成子回家去齐市给买回来的。

  小兰的揣测还真的对了,小丫的灰色挎包真的是成子去齐市的时候给带回来的,还有一双那个时候特别流行的黑色的“丁字”条绒鞋,让那些女孩子真的很眼红。

  小兰在和小丫暗暗的叫劲,也在无时不刻的关心着成子,如成子回家没有回来,她会默默地给成子偷偷地多买一份好的饭菜,可她又不敢明着给成子,便去求成子的好朋友大贵,大贵当时是食堂的保管员,小兰求他给成子留下饭菜。

  大贵戏谑这几位城里来的丫头小子们就像是“叫春”的野猫,没事就燎骚,姑娘家是上赶着送给成子。他不明白这些个大姑娘看上成子什么了。

  小丫参加工作三年了,马上就要结束学徒三年的艰苦煎熬转为正式工人了。

  小丫很自豪的,同批参加工作的姐妹们都没有能够按时转为正式工人,有的是因为在学徒期间谈恋爱违反规定,有的是违反劳动纪律事假太多等等原因。

  小丫可不是这样,她工作优秀总是受到表扬。尤其是她喜欢写写画画,在小队或者大队的黑板报上总能看到她的小文章。单位的领导和师傅都说她有出息。叫她小秀才呢!

  马上要转正了,小丫在心里打着小算盘。转正后工资也长了,给妈妈买件紫红色的毛衣,因为自己参加工作那年的秋天把妈妈的毛衣穿走了,小丫曾经暗下决心等自己有了钱一定给妈妈买一件新的漂亮的毛衣,也多次的去商店看那件早就选好了的毛衣。

  再就是偷偷的打算给小成子买点毛线织一条围巾。


                     三

  小丫突然发现小成子在这几天躲着自己,不在是像以前那样笑呵呵的告诉自己什么时候回家,坐几点的车回来,对小丫投去的询问目光视而不见。

  小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里纳闷又不好意思去问。

  小兰却知道是怎么回事。

  小兰知道自己同小丫竞争是不会成功了。但是现在机会来了。小兰有个同学同成子的姐姐在一个单位,小兰经常对同学讲成子和小丫的事情,聪明的同学听出来了小兰也喜欢那个成子。

  小兰来到同学的宿舍里,几个女孩子叽叽嘎嘎的疯闹着。小兰有意识的把话题引到小丫身上:“我们单位的那个小丫整天的跟在成子身后,也不嫌害臊,大姑娘家的,上赶着跟人家,掉价!”她故意装着不知道成子的姐姐在这里。

  成子的姐姐笑着:“那个小丫家是哪的?”

  小兰回答:“是我家的邻居,别提她家了,满世界找不到那么穷的人家。兄弟姐妹七八个,吃穿没个样。老妈躺炕上整天的哼哼,唉!也难为小丫了。”

  其实,小丫家是兄弟姐妹三个,妈妈是一位很能干的家庭妇女,整天的操持着家务。困难是困难,可那个时候谁家富裕呢?

  小兰继续渲染着:“别人家过年的时候最起码吃猪肉馅饺子吧?她家呀,能吃上大白菜的就不错了。”

  成子姐姐奇怪的问:“为什么呢?”

  小兰:“不会过呗!不知道节省过日子,过年和平时都一样。”

  成子姐姐沉吟着。


                        四

  成子回家了,姐姐严肃的和他谈话:“成子,不是姐姐多事,那个小丫家生活条件不是很好,做她家的女婿会有负担的。”

  成子:“咱家也不一样嘛。”

  姐姐:“咱家困难是暂时的,因为咱们知道怎么样节省。她家不行,就是等富裕了那天,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她妈妈不会过日子,闺女也够戗。”

  成子反驳:“谁说的,小丫挺仔细的,不像你说的那样!”

  姐姐:“你别不服气,我是为了你好,不然,让妈妈给你断这个理?”

  妈妈用更加苛刻的语言来劝说或者是威胁儿子。

  成子在妈妈和姐姐的苦口婆心劝说下,妥协了。

  蒙在鼓里的小丫等着成子从家里回来,可是她发现这次回来后的成子变了。

  成子躲避着小丫询问的眼神,当他看到小丫去了食堂一定得等到小丫出来回宿舍去了,他再出来。偶尔躲避不开了,也是低下头匆匆而过。

  小丫百思不得其解,又一想是否都是要面临转正了,回避一下少点接触?也就释然一些了。

  休息日,又是个雨天,大家都没有回家,在宿舍里玩扑克。

  小丫在给成子偷偷地织一件白色的坎肩,别人问是谁的她回答给弟弟的,心想等我织好了,我也转正了,再也不怕别人说三道四了。

  小兰大喊大叫的声音传来:“快看啊,成子的对象来了。”

  满屋子的人都愕然。


                       五

  第二天.

  小丫看到了那个女孩子。腼腆的样子,有些羞涩的叫小丫姐姐,她比小丫小一岁吧,小丫也不太清楚。 她中等的身材,个头和小丫不差上下,穿着一件那个时候还很少见的白色的确良,灰色裤子,黑色的丁字条绒鞋。梳着一条马尾刷。

  成子高挑的个头穿着同样的白色的确良,也是灰色裤子,脚上是黑色懒汉鞋。也许这双鞋不用系鞋带脚一蹬就完成所以叫懒汉鞋吧。在那个年代还真的很流行。

  成子的对象叫文文,说话的声音不是很好听,有些沙哑。她到采油井房好奇的问小丫这儿问小丫那儿。

  小丫觉得自己比受刑还难受,脑子里总是嗡嗡地响,心里面像被撕扯的七零八落没有章法了。

  成子在一边也很尴尬,但是文文要到井房来看看,他也不能拒绝只好带她来,赶巧又是小丫值班。

  班组的其他人都在观察小丫,小丫心里很明白的,她努力地让自己镇静,做出坦然的样子。

  小丫回到值班室,拿出来一本厚厚的小说,大家都知道小丫很喜欢看小说,也不知道她在哪里弄来那么多的书,虽然队里三番五次的讲上岗不许看小说,但是小丫的文笔好,总是为队里的通讯报导写东西完成别人看来很难的任务,对于她喜欢看小说也就不说什么了,只是稍加回避就是了。

  文文在问成子关于采油工人的事,好奇的看这看那。当她知道工人要上夜班,是三班倒的,脸色有些变了。

  小丫不想吃饭不想回家,整天的在井上或者宿舍里,发疯的干活发疯的织那件坎肩。

  看到小丫的消瘦,成子心里隐隐做痛,他知道是因为自己让小丫伤心了,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能让小丫减轻这个痛。


                         六

  七月十八日。

  夕阳西下的时候。

  小丫独自来到草原深处,躺在一个草堆上,草堆是农民割下来晾晒的,半干半湿有青青的草味儿。小丫茫然的看着天上浮动的白云,思绪也游动着,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脆弱,为了不让别人看出来又不敢掉眼泪,她忍着装出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小丫在给已经调走的师傅打电话的时候忍不住想哭,因为工作忙暂时来不了的师傅紧紧的逼问怎么了,也没有问出来结果,气的师傅骂小丫没有出息。

  小丫手里拿着师傅的来信,师傅已经通过别人知道了小丫为什么难受,为什么消沉。

  师傅在信中劝慰小丫,说小丫优秀不会没有好小伙子爱,不要着急找对象,小丫更生气了,不是自己着急嘛,是生气啊!

  天上的云轻轻的飘动着,被晚霞映照着,幻化出不同的样子,小丫随着浮云的变化随意的想象着,感觉天上的云有的时候像一群绵羊向前挪动,有的时候像一堆柔柔的棉絮,有的时候像要落下来的样子,低低的。突然,小丫觉得天上的云变了脸色,黑着脸压了下来,小丫忙起身向远处望去,起风了。

  天已经黑了。

  黑云压抑着草原,所有的小草都伏下了身子低下了头。黑云不罢休的急剧的集结,向要到战场上征杀,带着低低的吼声,打雷了。

  下雨了。

  大雨瓢泼地倒向小丫。小丫想跑几步,但是她发现无济于事,索性站在大雨之中了。

  雨水顺着小丫的脸颊肆意的流淌着,像故意考验小丫的意志,毫不留情的都倒在了小丫身上,闪电在前、雷声在后都在小丫的头顶发着淫威。

  小丫突然有一种快感,何不趁此机会痛快的哭一场?

  开始小丫用手捂住脸,低声的哭泣,她自己也听不到自己哭的声音,因为风雨交加压过了小丫的声音。

  小丫不服气的开始大声的哭喊。

  小丫痛快的哭着,感觉心里所有的苦水随着雨水倾泻着,那么痛快。

  小丫索性坐在泥水里了。任意的让自己嚎啕。

  小丫觉得自己的嗓子嘶哑了,不知道自己在喊叫着什么。只觉得很痛快,很随意。


                        七


  小丫站了起来,想透过雨帘看看,可是什么也看不清楚,雨帘已经是雨幕,遮挡住她的视线。

  小丫觉得身子发冷,感觉到自己在发抖了。

  她想回到宿舍去,可怎么也迈不动步子,沉沉的,涩涩的,晕晕的……

  突然,小丫听到了“大黄”的声音,是,是“大黄”在哮叫:汪……汪……汪汪……

  “大黄”是队里的一条狗,经常到井站上来,有的时候还陪着夜班的女工上下班。

  “大黄”带来了一个人。

  大贵平时很少和小丫对话,因为大贵是位少言寡语的来自乡村的学徒工,比小丫参加工作还晚一年。因为曾经在食堂做了几天炊事员兼保管员,所以小丫戏称他为大师傅。

  他在一周前就回到井组不在食堂当保管员了,吃完晚饭到老乡宿舍去取手电筒,被“大黄”拉住衣襟不放,只好跟着“大黄”冒着大雨来到草原,才知道小丫在这里哭呢。

  小丫很不好意思,但是她认为雨水掩盖了一切大贵没有听到自己的哭声。

  小丫也感觉很狼狈,浑身的泥水,不好意思的站在那。

  大贵看着发抖的小丫忙脱下自己的雨衣给她披上,忙拉着她向自己管的井房走去。

  井房内比外面暖和多了,但是小丫还是上牙磕打着下牙,在浑身发抖。

  大贵不知道怎么伺候这位千金,发呆的看她一会儿,大贵看外面的雨一时还是停不下来,没有说什么就走了。

  小丫看着值班房内,很干净整洁,清蜡绞车擦拭的发着亮光,地面干干净净没有杂物,工具摆放的整整齐齐。不像一些男同志管的井那里邋遢,这是距离队里较远的一口井,但是队领导总是表扬这个岗位的几位男同志,很让小丫们不服气,今天看到了,还真的有些佩服了。

  大贵回来了,他拿来了一套干净的工作服递给小丫,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小丫默然的看着工作服,不知道是否应该换上,只感觉自己身上湿漉漉的很难受。她想了想,关闭了灯,开始换衣服。

  衣服换好了,小丫没有拉开灯,很想在黑暗中呆上一会儿,她知道只要不打开灯大贵是不会进来的。

  小丫穿着大贵宽大的一号工作服,闻到了烟草的味道,或者是说闻到男人的味道。她摇摇头笑了笑,想看看自己穿一号工作服是什么样子,他拉开灯,对着玻璃在反光中看自己,有些模模糊糊看不清楚,她向前走一步,发现外面有人在窥视。她呆住了。


                     八

  每年一度的岗位责任制大检查已经开始一周了,今天是最后一天。

  二十几位检查人员站满了一井场,本来的不打算来这口井了,但是这个检查组的领导说一晚上也没有发现好的典型,不是偷老百姓的瓜果梨桃就是挖附近农民生产队的土豆在水套炉上烧烤,气坏了检查组的领导。

  当他们发现这边缘的一口井一会儿开灯一会儿关灯,认为是在认真的工作着,一定要找到这个好的典型,明天检查工作就结束了。

  小丫拉开值班房的门,发现很多人站在井场上,她呆呆地望着他们,都是陌生的面孔。有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子推了一下小丫,回到值班房里。

  小丫怀疑自己的视觉出了毛病,揉揉眼睛看清楚了,只有推自己的这一位认识,是到场部送一份通讯稿件的时候见到过她,她是宣传部的干事。

  可她怎么用鄙视的眼神望着什么?

  哦。

  是地下自己脱掉的衣服。

  那件带有紫色小花的的确良,灰色的三合一裤子,这还都是师傅在省城给带买来的。

  大贵回来了,他茫然的看着满屋子和满井场的人,不知所措的问:“怎么了?”

  “你干什么了还不知道?”一位中年男人其吼吼的说。

  大贵分辨:“没干什么!”

  “不跟他讲,到他们队里再说。”

  “还会有什么好事,看衣服都脱在地上了。”

  “嘻嘻。我看也是,不会有什么好事。”那位女干事搭言。


                      九


  简报出来了,小丫成了主要人物,语言之苛刻,语言之难听。小丫怎么也不相信简报会这样糟蹋人,她去找上级领导,可场部的人告诉她,找也没有用,你的转正已经延期,还想加期吗?再来找的话,你是想被开除吗?

  小丫病了,整天的躺在床上,嘴角起了大泡,眼窝深深的陷了下去。

  她知道自己的一切都毁在了那天的晚上,没有人相信她的分辨,没有人听她的解释。

  大贵在默默地忍受着一切,他在偷偷的关心着小丫。他去找成子,想让成子安慰小丫,可成子说:“小丫的事是你造成的,你为啥找我?”

  气的大贵打了成子一拳发誓再也不理成子,再也不是朋友了。大贵同自己的老乡商量,怎么来帮助小丫。老乡都说:“咱们是学徒工,没有能力帮这个野丫头,除非你以后娶她当媳妇,现在开始帮她度过眼前的难关,不然一个丫头家真的会难死了,以后她的名声得多难听啊。”

  大贵回答:“我还不知道小丫咋想的呢,咱们可别胡说八道的,我只是觉得小丫比我难,我是个大小伙子,是男人嘛,大不了回老家找个媳妇,可她一个姑娘家咋办?”

  “不然你先写封信试一下,看看她啥态度,如果对面去说别被卷回来。”一个人聪明的说。

  “我看这招不错,大贵,不妨咱试试,如果行,你还捡个城里的姑娘当媳妇呢!”他坏坏地笑着说。

  大贵找到在队部当文书的老乡要了几张稿纸,在井上干完日常的工作以后,开始琢磨着给小丫写信。

  小丫奇怪怎么会有自己的信,而且是来自本市内,她把信放进工作服外衣兜里,拎着饭盒向自己的岗位走去。


  小丫你好!

    不介意我们在一个单位还给你写信吧,我这也是没有办法,只希望你把信看完。

  很多事情发生的都很意外或者是很突然,但是既然已经发生了,就不要太在乎,大家都知道你是好姑娘,是好同志。简报上的话咱就当他是放屁了,最起码我大贵知道你是好姑娘啊。

  我知道你最近很痛苦很伤心,我无权问你的其他,只是关心你的身体和精神,如果是因为延期转正的事,我想只有一个办法,就当学徒工的学徒期限是三年半好了。

  我们是清白的,自己相信自己,何必在意别人的眼神?我送给你的是微笑,是信任,是欣赏。以前,我是没有机会说这些的,我还感谢他们那些坏蛋呢,不然怎么有机会给你写信?

  小丫,振作起来,不要想的太多,如果是美玉,泥沙掩盖不了她的珍贵;如果是真金,就不怕烈火的冶炼。

  你是有才气的姑娘,我很欣赏或者是说喜欢,不知道你是否接受?

  言语不当之处别生气,我说的是真心话。

  能回信吗?我期待着。

  此致。

      敬礼

                          大贵 敬上


  小丫哭了。

  

                      十


  冬天到了。

  小丫得阑尾炎住进了医院。

  当医生问小丫做手术由谁来签字的时候,小丫茫然。送小丫一同来的同事说:“好办,找大贵。”

  大贵骑着自行车急匆匆的赶来医院,他已经调离了小丫工作的那个采油队,当他接到电话丝毫没有犹豫马上赶了过来。

  被护士推出手术室的小丫紧紧闭着眼睛,大贵看到小丫的脸是苍白的,有些心疼的在小丫脸上抚摸了一下,小丫抓住了大贵的手紧紧的握住再没有撒开,大贵随着手术车到了病房,帮助护士把小丫放在病床上。他不经意的发现小丫是裸着身子。

  护士要给小丫穿衣服,大贵站到了一旁。护士回头让大贵帮忙,大贵挠着脑袋嘿嘿的笑着。

  护士嗔怪:“装什么啊?如果没有人在指不定怎么做呢,嘁!过来,帮我。”

  大贵忸怩着,可又不得不走过来。他看到小丫一直是闭着眼睛,大贵才壮着胆子来帮护士给小丫穿好了内衣内裤,他发现自己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怎么了,在大冬天出了一身汗。

  小丫在大贵的护理下很快的好了起来,他们商议好,在休病假的时候,去大贵的家,让农村的父母看看自己找的对象,也好“了断”家里那边的一段姻缘。


                      十一


  大贵在来油田前,本村的一个女孩子叫小翠的喜欢大贵,他们是同学,虽然不是一个班级,因为家是一个村的,接触就比别人多,时间长了,情窦欲开的丫头开始萌动爱的涟漪。她喜欢在放学的路上等着大贵,把自己舍不得吃的瓜果留给他,大贵也喜欢这个纯朴的小翠,自己的哥哥结婚的时候还欠下小翠家一笔债,至今还没有还清。

  后来大贵的妈妈爸爸知道大贵和小翠要好的这件事,找了媒人上门去求亲,可小翠家又要了一笔天文数字的彩礼,兄弟姐妹七八个的大贵家没有这个能力,定亲没有成功。

  在一个黄昏的晚上,在生产队场院的围墙外,大贵问小翠:“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必须要彩礼吗?我家拿不起彩礼你就不给我当媳妇了?”小翠说:“不能违背乡下的规矩,我自己的身价不能降低!”

  大贵又问:“就没有一点感情了?”

  小翠说:“连彩礼都拿不出来,以后用什么过日子?你那一大家子人,不先弄上点家底,以后得穷死。感情值几个钱?你哥哥结婚能借钱,你怎么就不能?”


  油田开始招工了。

  大贵报名、体检、政审一关关的都过来了。

  大贵被油田招工的事在村子里引起了轰动,媒婆媒汉的踏破了门槛,挤破了门框,这回大贵父母高兴的挑选着。

  小翠家马上来个180度大转弯,说一分钱不要的就要应下亲事,大贵爹娘还只是答应考虑考虑再做答复,弄的小翠心里没有了底气。

  离开家乡了的大贵生怕这个小翠坏了自己被招工的大事,假意应承着,但是到油田后一封信未写过,回家后也不去看她,让小翠感觉很伤心。

  小丫不知道这些事情,她在出院后高高兴兴地到大贵家去了。


             十 二

  乡下的人觉得是大贵这小子变心了,带来一个城里的闺女向村子里的老少爷们显摆,真的是忘了本、忘了根。

  大贵娘高兴的前后张罗着,在集上买来了几斤猪肉,买来点新鲜菜,打算好好的招待儿子和儿子的对象。

  大贵的爸爸这几天身体不舒服有病躺在炕上,有的时候忍不住要哼哼上几声。

  大贵成家的哥哥嫁出去的姐姐还在上学的弟弟妹妹都乐呵呵的帮妈妈张罗着吃喝,小丫感受到一股浓浓的亲情在自己身边曼延,她被感动了。

  当小翠的娘知道大贵又回来了,高兴的让小翠又是梳头又是洗脸又是在脸上涂抹着香喷喷的廉价化妆品,可又听到大贵是带着个姑娘回来的,马上觉得是一盆冷水浇在头顶,凉透了。

  小翠的娘有自己的主意,她带着小翠来到大贵的家。

  农村的夜晚黑的早,总是停电家家都黑漆漆的,点上一盏油灯也没有多大的亮度,大贵家里的人们都坐在对面炕上,闲唠嗑。小丫坐在黑影子里,躲在大贵的身后。

  院子里传来狗叫的声音,大贵下地去开门,小丫也跟了出去。

  小丫闻到了刺鼻子的香味,在凛冽的寒风里几乎要打喷嚏了,借着地上白雪的反光,她看到了一个身穿小花棉袄肥腿裤子条绒面鞋的农村女孩子胆怯的站在一个比她矮一点的中年妇女的身后。那个妇女上下打量着小丫。

  小丫笑着:“大贵,让客人进屋啊,外面冷。”说完,她来拉小翠。

  小翠没有了在家里的勇气,胆却的说:“妈,咱回家吧。”

  大贵一直没有言语,看着小丫和小翠娘俩。他不知道这娘俩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

  小丫再次让着客人。

  小翠娘拉着女儿走进了屋子。



                     十 三



  满屋子的人都有些愕然,看着这娘俩。

  大贵娘忙着让小翠和她娘上炕头:“快坐炕上,炕上暖和 ,外头冷吧?快暖和暖和。翠啊,帮你娘把鞋脱喽。”

  小翠娘大方的坐在炕头上,接过来大贵的妹妹递过来的烟笸箩,麻利的在烟袋锅里装满“蛤蟆头”烟末,借着油灯点着后狠狠的吸上了一口,又“喷”的一下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小丫心里有点要恶心,真的奇怪这农村的人怎么这样不讲究卫生,随便的吐痰,也就想起来看到的一些房根上那些尿碱尿渍。

  小翠娘吸完了一袋烟,看看小油灯,说:“我说老嫂子,你咋还是那么抠搜,把油灯的油多添点,这屋子这个黑。”

  谁也没有动,继续等着她的下文。

  大贵娘喊大贵的小妹:“洁啊,去添点灯油,是黑了点。”

  正说着,电灯亮了。

  在黑暗中猛然见到亮光有些不适应,大家都眯缝着眼睛,小丫仔细的看着小翠,她隐约感觉到这娘俩不是闲着没事串门子。她也察觉到大贵有些忐忑不安。

  大贵的父亲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一辈子和庄稼打交道,老实的和任何人没有发生过冲突,自打得病总是忍着,不愿意去医院看,更不愿意花钱买药吃。

  农村有个愚昧的治病方法,就是请“大神”驱病,有的时候这“大神”歪打正着治好了头疼脑热的,三乡五里的都会传的沸沸扬扬,把这“大神”说的是神乎其神。

  老人得病好几天了,他只觉得肚子有的时候疼的让他忍受不了,喝点大烟葫芦熬的水就能止住一会儿。请来“大神”也看了,说是到过年的时候了,老祖宗要钱你们没有及时的送,生气了,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冲喜”。

  农村的所谓的“冲喜”就是办个喜事,娶媳妇嫁闺女。所以大贵的娘有打算让大贵来个“冲喜”,可她知道这小丫准不能答应,人家可是公家人,不是那么好办的,这不是把在乡里当革委会委员的大姑爷请了回来,要商量这个事。

  小翠娘磕打磕打烟袋锅,放到了炕沿边上,清了清嗓子,喝了一口小丫给倒的热水:“我来没有别的事,来看看大侄子,听说带回来一个城里的大姑娘,俺家小翠是没戏了,可我得把话说清楚,俺家小翠不是嫁不出去,是白白等了他四年多。上门提亲的都被俺打发了,没有想到这人一进厂子就蹬了在家定亲的媳妇,罢、罢、罢,俺啥也不说了,只是到年根了,俺家也得过年,生产队也要决算了,把钱给俺家准备好喽,别的啥事没有,狗屁没有了,走,翠,咱回家!”

  她下地穿鞋,然后像突然想起来什么对小丫说:“我说你这丫头也是个糨糊脑袋,他家是十屁股债还了九屁股,还有一屁股,等你来还呢。”

  大姑爷一拍炕沿:“我说大婶,你是来看大贵还是来挑事,说些什么没有用的屁话。”

  “哟,我说大姑爷子,你冲我瞪眼?我可是不怕你,别看你人模狗样的,别忘了你当年娶媳妇的钱还是在我家借的,哼!现在有能耐了?还不是照样受穷。”

  小翠的父亲是公社驻兴安岭的采伐营的头头,常年在外,收入要比别人家多,再加上小翠的娘不生孩子,只有抱养的这个小翠,一个孩子俩大人,吃喝穿都比别人家好。

  小翠娘发完了火 ,带着哭啼的小翠离开了大贵家。


               十四

 
  大贵的父亲病更重了。

  小丫主张把老人送到医院去,大贵的姐夫说:“县医院的大夫都下乡接受改造去了,只有赤脚医生,同村里的卫生员一样的水平。再说,农村人得不了什么大病,请‘仙家’看看就好了。”

  “什么是‘仙家’?”小丫诧异。

  “我说孩子,‘仙家’可不是随便就说的,以后你就懂了。现在最主要的是你来救救病人,明白吗?”

  “我?我怎么救?我又不是大夫。”小丫更加惊讶。

  大贵娘拉住小丫的手,哭了:“你只要答应做大贵的媳妇,就会冲了咱家的邪气,我知道你没有到结婚的年纪,难为了你,也委屈了你,可我是实在没有办法了,你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病人死了吧?啊?我说孩子,你就答应了吧。”

  大姐夫慷慨激昂的说:“结婚证没有问题,姐夫我还有这个能耐,你就放心当你的新媳妇,救了老爷子,全家都感谢你。”

  一家人都在求小丫,小丫也知道了所谓的救病人的方法是什么,她为他们的愚昧而震惊,她坚持要把未来的公公送到医院去。

  没有一个人支持她,没有人响应她的最合理的建议,小丫失望了,尤其是对大贵失望,她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这么愚蠢这么固执,她为这些人的固执而伤心而掉下眼泪。

  老人无助的看着小丫,他也不明白这个小丫头怎么也这么固执,会不听老人的话,以后做了大贵的媳妇也不会让大贵省心说了算,她得做大贵的当家人,这绝对不行!


  天亮了,小丫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把身上仅有的十几块钱放在老人的枕头边,毅然而然的离开了这个小乡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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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陌笛    时间: 2005-10-14 21:02
姐姐你写文章也太快了吧,羡慕乐:))
作者: 邱天    时间: 2005-10-14 22:10
太长了,没有认真看。
作者: 葛瑞英    时间: 2005-10-15 16:50
学习,问好!
作者: 紫烟雨朦    时间: 2005-10-15 18:51
[ 最初由 陌笛 发表
姐姐你写文章也太快了吧,羡慕乐:))  


汗颜~~
作者: 紫烟雨朦    时间: 2005-10-15 18:52
最初由 邱天 发表
太长了,没有认真看。


嘻嘻,以后我改写小笑话,保证短哦。
作者: 紫烟雨朦    时间: 2005-10-15 18:53
最初由 葛瑞英 发表
学习,问好!


   谢谢瑞英老师哦。
作者: 马克    时间: 2005-10-15 19:49
  又一篇好作品无疑——远比个别自吹的东东踏实厚重,内容也细腻质朴,因此也就具有了真正意义上的文学看点!
作者: 紫烟雨朦    时间: 2005-10-15 20:05
最初由 马克 发表
  又一篇好作品无疑——远比个别自吹的东东踏实厚重,内容也细腻质朴,因此也就具有了真正意义上的文学看点!


谢谢马克老师,请您多指点。
作者: 一瓢水    时间: 2005-10-19 10:04
此作品厚重!不点精华,有点可惜!点了!
作者: 紫烟雨朦    时间: 2005-10-19 14:11
最初由 一瓢水 发表
此作品厚重!不点精华,有点可惜!点了!


作品有读者是作者的欣慰,是对作者的最高奖赏,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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