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素心如兰 于 2016-2-2 13:40 编辑
味 道 素心如兰 【雪箬】 出门，左拐，前行，五十米，有一家叫“时光味道”的粥店，在靠窗的位置上坐下，就会有一晚热气腾腾浓香馥郁的鱼片粥或者海鲜粥又或者是猪肝瘦肉粥……被那个干净温暖的男子端上来，轻轻放在雪箬面前。
瓷白的碗盏里，是熬得香滑黏稠又精致的米粥，里面点缀着鲜嫩雪白的鱼片或者是米黄的仙贝等，像开在时光之上的朵白，再撒几颗葱粒，腾腾的热气里，那翠绿和香味就仿佛能溢出春天的底色，像一笔染了春情的淡墨，让人莫名生出一丝温暖和欢喜，也让人馋涎欲滴。每次，雪箬都能吃下一大碗，然后还颇有些意犹未尽。然后那位干净俊逸的男子就会递给她一杯花茶，淡淡的茉莉花香，带着某些熟悉的或尘封或久远的时光的味道，直抵入心，雪箬往往就会有些迷惑着耽溺在那样微笑的背景里。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时光味道”的，雪箬已经不记得了。好像自她住在这里，就有了那家粥店。而她之所以会走进去，并成为常客，源于她途经时闻到的那阵特有的香味。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仿佛冥冥中有着某种牵引，于是她走了进去，走进了时光的味道里，从此爱上了简飞精心侍弄的各种粥品。
雪箬发现，每次她来，简飞就会亲自给她端一碗粥，微笑着放在她面前，吃完后，还会体贴地递上一杯花茶。她仔细观察过，其他人，哪怕是很漂亮的年轻女人，他也从来没有与之周旋过，这让她觉得有些莫名的窃喜和疑惑，又微微带着些恐惧，但他的微笑却平和又稳重，不带一丝侵略和亵渎。
雪箬曾不止一次跟妈妈谈过简飞。雪箬觉得妈妈听到简飞这个名字的时候表情很奇怪，仿佛叹息，仿佛欣慰，又仿佛是隐忧重重的样子。等雪箬追问起，妈妈却又若无其事地拍拍她的手，微笑着告诉雪箬她也很喜欢时光味道。如果可以，妈妈说希望能回到两年前。
两年前是爸爸车祸去世的日子。雪箬每次看到爸爸的遗像就会流泪，很痛很伤心的感觉，但爸爸生前的那些事却一点都记不得，每次去想，就会头痛欲裂。她问妈妈，妈妈说她太累了，休息一下就会好的。雪箬也就单纯地相信着妈妈的话，不问，也不纠结。日子流水般淌过，如果说有什么变化的话，那就是时光味道以及简飞的出现。
【简飞】 简飞每天最期待最开心的事，就是看着雪箬像朵清新百合一样飘进来。如云的黑发，纤柔的身姿，精致的眉眼，唇边是一朵散淡的微笑，干净美好得不染尘埃的样子让他心疼到了骨子里，然而，她看他的眼神是陌生的，里面还藏着些戒备和怀疑。这让他失落，又痛心。但他不怪她。
他怎么能怪她，怎么忍心怪她呢？她是他掌心里的宝啊。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他对她的爱，从来都不曾稍离。尽管，她醒来第一眼看到他，竟是茫然和恐惧，而不是昔日的脉脉温情。但那有什么所谓呢？至少她还活着，还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他想看到她的时候，推开门，她便粉蝶一样轻盈地走进来，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对着他微微一笑，倾城。
她喜欢喝粥，因为她自小寒胃，喝粥养胃。他跟她热恋的时候，曾在网上专门研究过，又去请教雪箬妈妈，他未来的岳母。然后，就一个人关起门来捣腾。那段时间，他天天煮，顿顿煲，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和他的家人看到粥就想吐。然后……然后他终于学会了熬一碗香浓可口的粥。
也许，爱她，就是让她吃上一碗他精心烹煮的粥，让她在简单素朴的碗盏里吃出所有的宠溺和温柔。那个时候，他喜欢看她大口大口吃他亲手为她煲好的粥，轻轻为她拭去唇边残留的一点痕印，而后看她拍着肚子满足且娇媚地叹息：此生，有你，一碗粥足矣！
这该是世上最动听最浪漫的情话了吧，他想。于是，他牵她的手，说要许她一个未来和幸福。于是，他们商定了婚期，高高兴兴跟家人一起筹备婚礼。他每天上班、装修新房、添置家具，忙前忙后，脚不沾地，累，却快乐着。
那段时间，他瘦了一圈，雪箬心疼她，就搬来跟他一起住。于是，无论多晚，他都会看到窗户上亮着一盏灯，灯下，有雪箬，有她亲手煮好的宵夜。尚未进门，就有温暖和感动扑面，一不小心就会濡湿他的眼。
这样执手相伴相知相惜的日子说不出有多好！他与她一起掰着指头倒计时，对即将到来的幸福生活满怀憧憬。他笃定地相信，他是她的良人，她是他的皈依。
只是，幸福来得如此之快，却又来得如此短暂。就像一阵轻烟，被风一吹，就消弭无痕。庆幸的是，雪箬还在。虽然，她的记忆里再没有他的身影，她的眼中，再看不到曾经的依恋和柔情。
简飞是真不愿意去回想那些黑暗的揪心的痛，然而，那些片段总是会进入他的梦境，让他惊惧和颤栗。如果他知道那天雪箬会出车祸，，他一定不会将婚礼定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为此，雪箬失去了所有的记忆，而雪箬的父亲为了雪箬，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当噩耗传来的时候，简飞正迫不及待站在酒店外面，等候他最美的新娘雪箬的到来，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敢相信，一场婚礼变成了丧礼。从此，他与他的雪箬成为路人。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雪箬在昏迷了一个星期后终于渡过了危险期，然后逐渐恢复了健康。但，她脊椎上的那根钢管，以及她因脑部撞击后猝然丢失的记忆，仿佛一根刺，冰冷、尖锐而疼痛地横亘在他们之间。
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他深爱着的她与他面对面坐在一起，她却不知道他是谁。虽近在咫尺，却水远烟尘，永无交集。雪箬的母亲曾劝他放手，说雪箬后半辈子也许会瘫痪，无法成为一个合格健全的妻子，误他终身。简飞跟她发誓，此生已定，绝不负卿。雪箬母亲既欣慰，又愧疚，更多的是感动。然后，两个人带着雪箬，去了一个偏远的小镇，重新开启雪箬另一段人生。
【雪箬母亲】 每次看到简飞，她就会在心底深深地叹息。这孩子，对雪箬的那份执着和深情，让她说什么好呢？劝他放手？劝他转身？劝他不要在女儿身上浪费时间和感情？如果可以，她宁愿简飞潇洒地挥手，跟所有的过往作别。因为雪箬的记忆，永远删掉了与他相关的章节。那么他，究竟该不该继续这一场不对等的感情？
简飞告诉她，他会等下去，用他的爱唤醒她全部的记忆。他会守着她，直到她回归。这一生，他都会对雪箬不离，不弃。作为母亲，她很骄傲，作为女人，她又为雪箬揪心。简飞，能否经得起雪箬的长期漠视和时光的验证？
她发现简飞真的很聪明，也很懂得把握雪箬的心。他知道雪箬的饮食习惯，便在小区门口开了一家“时光味道”粥店，专门为雪箬煲各式各样她爱吃的粥品。他还特意做了一款茉莉花茶，那是雪箬之前最爱的味道。每天，他都会根据天气煲出不一样的粥品，并取上一个雅致的名，仿佛能完全应和当天的心情。比如说天冷了，他会煲一碗热腾腾的“暖冬”；下雨了，他会煲一盅“雨韵”；天晴了，他会煲一盏“日光倾城”，阴天时，他会煲一罐“浣云”……
她记得第一次带雪箬走进“时光味道”的时候，雪箬似乎有点吃惊。因为里面的风格是她喜欢的天蓝，而那些小小的布置和摆设，都精巧无比，昭示着这家店的主人，是一位懂得生活情趣与格调的人。雪箬自从尝过简飞端上来的那碗“风语”之后，就恋上了时光味道，这几乎成了一种习惯。
人一旦形成某种习惯，就很难改掉。就像雪箬恋上简飞的时光味道。雪箬妈妈看在眼里，喜在心上，疼在心上，也急在心上。她多么希望女儿能奇迹般恢复记忆，给她，给简飞一个惊喜。然而，雪箬只是单纯地喜欢着那碗粥，对简飞，并无太多交集的意味。而简飞，总是那么好脾气，好耐心，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雪箬，我的女儿，你看不到简飞的情深如许么？
【雪箬和简飞】 改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雪箬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像是恋上某个玩具的孩子，一天不去“时光味道”，一天不吃简飞煲的粥，一天看不到简飞干净温和的样子，生活仿佛就缺失了什么。这让她莫名有些恐慌。以至于当她发现这个秘密后，故意不往左拐，而是从另一条道走。然而，越走，脚步就越迟疑；越走，心里就越空。最后，她不得不返身回头，像往常一样走进了“时光味道”。
她看到简飞端着一个精致的瓷盏站在门口，微低着头，眼中，是难以名状的低沉和失落，直到她走近，他才蓦然警醒，像往常一样微笑着招呼。雪箬假装看不到他一闪而逝的欣悦，假装她并不曾刻意想要躲避些什么，径直走到专属于她的位置坐下来。
阳光透过宽大的落地窗，落满她削瘦的双肩，也落满她安静的眉眼和裙袂。简飞亲手端来一盅瓷盏，轻轻地说：“两年前的今天，曾经是我生命中最美好最幸福的一天，却也是我最痛苦最沉重的一天。因此，我特意煲了一碗‘时光盛雪’，让你尝尝这冰与火的两端，究竟是怎样的滋味。”
“时光盛雪”，好美的名字。雪箬光是想想，都觉得这个新开发的粥品一定不错。她微笑着接过去，拿起勺子轻轻搅了一下，清新淡雅的香味直沁入心，似乎还隐隐带着点酸辣的余味。她舀了一勺，绵软、黏滑、鲜香、入口即化，及至入喉，却又有一股辛辣漫出来，混合着一点酸，冲击得她不由自主地微呛了一下，鼻尖和眼眶有些发酸，突然就有种想哭的感觉。
雪箬微微低头，轻轻掩去眸底的晶莹。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从一碗粥里面吃出了极致的幸福和极致的悲伤两种味道。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矛盾和复杂，就像从天堂到地狱，真的就是一念和一瞬。甚至，她从时光盛雪里，品出了一份深沉的执着的情怀，让人动容。
雪箬慢慢地吃着，一口一口，用心细品。恍惚中，她似乎看见另一个自己，安坐在春天的门楣，静候那位干净温柔的男子，递上一碗精心烹煮的米粥。那粥里，全是满满的包容和宠溺。那场景，与此刻何曾相似！她蓦然抬头，想努力看清简飞的样子，但稍稍忆及，便头疼欲裂。她抱着头，眼前发黑，几欲坐不安稳。
简飞伸手接住了她。恰到好处的碰触，让她心头涌起一阵奇异的感觉。仿佛那双手有某种安定人心的魔力，又仿佛那双手一直在她身后，能够托起她的整个人生。雪箬闭上眼睛起身，深深呼出一口气，淡淡地说我走了。简飞没有挽留，很自然地跟着她往外走。
推开门，柔暖的阳光瞬间拥她满怀，雪箬看着地上跟自己一步之遥的简飞的影子，嘴角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这样被人关注和关怀的感觉真的很好呢。也许，她需要好好捋一捋她跟简飞之间的事情了。就像妈妈说的，如果一个人愿意为自己用心煲一碗与众不同的粥来，那么这个人是值得托付的。当初妈妈就是因为爸爸深谙厨艺而嫁给了他。好女人懂得抓住男人的胃，好男人一样也懂得这个道理。而女人比男人更感性，更重情。一旦爱上了，恋上了，就成为永远都戒不掉的瘾。
简飞看着雪箬，喜忧参半。近段时间，他发现雪箬脸上逐渐多了一丝恍惚和疑虑。很多时候，她手里拿着勺子怔怔地坐着，半天都不吃上一口，好像在回忆着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只是纯粹地安坐。但简飞知道，一定是有什么触动了雪箬，否则，他的雪箬不会这个样子。因此，他为之欣悦的同时，不自觉就湿了眼睛。他坚信，他的雪箬一定会回来。
雪箬和简飞低头看着地上互相纠缠的影子，一时都很有默契地没有离开。天很高很蓝，风很柔很轻，阳光安静如水。偌大的天地，仿佛只剩下这一生一世一双人。简飞突然觉得，如果这一刻可以永恒，那么，他愿意就此幸福中死去。于是，仿佛冥冥中有着某种感应，他突然抬起了头。然后，就看到一辆摩托车飞速而来，一只手，一只罪恶的手，伸向了雪箬……手里的坤包。
简飞来不及多想，伸手猛地将雪箬一扯护在了身后，与此同时，那只手已经横扫而来，简飞与雪箬被重重地带倒。在倒地前的那一瞬，简飞还努力让自己护着她。即便如此，雪箬后脑依然重重砸在地上，砰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碎裂，或者重组……而简飞的胳膊外侧破了一大块皮，简飞顾不得钻心地痛，第一时间去看雪箬。
雪箬蜷在他怀里，脸色苍白，头部下面，有殷虹的血丝洇开来，仿佛开在断崖之上的一朵夕莲，破碎而决绝。简飞的心，一下子沉入谷底。他拼命地嘶喊着，一咕噜爬起来，抱着雪箬就往医院跑……
【尾声】 简飞看着苏醒过来的雪箬，看着她脸上曾经熟悉的温柔和依恋，听着医生长篇大论亦或者称之为奇迹地解释，感觉自己做梦一般，怎么都不相信幸福竟然来得如此之快。岁月仿佛跟他们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两年前，一场车祸，他与她成了路人。两年后，一场突如其来的袭击，又将他与她的命运重新联系在了一起。两年的坚守，真的等来了雪箬的回归。入骨的念和痛，刹那之间决了堤。他像个孩子似地哭了起来，把头埋在雪箬怀里，一遍遍呼喊她的名字，仿佛隔了一个世纪。
雪箬带泪笑着，轻轻地、温柔地抱着他的头，“简飞，那些时光的味道，我从来都不曾忘却。唯有你，能让我在一碗粥里品出一份浪漫诗意的情怀。此生有你，一粥，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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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2-2 1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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