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文字闪耀生活 于 2016-2-16 20:21 编辑
把酒问亲 那边安好
至亲之间的缘分,最长也就是三分之二的相伴。当人生的旅途走过大半时,身后叮咛的絮叨声渐行渐远;只有梦中的相见,才是最近的距离。往事温馨深藏脑中,件件小事闪烁眼前。夜半时分似梦似醒,你们在那边,我在这边。留下的是你们对我人生的影响之深。 ——-----题记
父亲的胸怀
很多年前一个阴雨绵绵的日子,父亲寎癒出院,我们全家皆大欢喜,前呼后应的归来。妹妹为父亲办理出院手续,稍后到家。一家人都看出她满脸的不高兴.母亲凑趣:外面下雨你怎么也阴天了?妹妹从信封里取出一百元钱说;爸爸的工資里面怎么还有一張假鈔?上次我从单位取回来谁也没动,怎么就出来假的了?放了这么久,也没有办法去找了。医院收费员一说是假的,我都懵了。
听妹妹一说,我们兄妹都不知说什么好,深知父母简朴一生,从不浪费,一百元的数目可是不小,哪能不心疼?此时,正不知如何安慰老人。父亲说话了:“好事,好。”我们当时以为父亲气糊涂了,却看到他满面笑容:“别管是哪里出的问题,放到我工资里就对了。这要是给了老工人,他们的生活都要受影响。”父亲确实说的是实话,当时还没有社会统筹,单位效益极差,拖欠工人工资整整一年了,而且这些老一辈子的人,几乎妻子都没有工作过。父亲因为是离休老干部,工资只欠了两个月。而且他一千六百元的离休金,相当四个老工人的工资总和。既然父亲都能想得开,我们全家乐得省心。
又一次领取工资,妹妹对着阳光仔细检查,老干处的领导很奇怪:你怎么检查得这么细?妹妹说:不好意思,上次我爸爸的工资里有一张假票,到医院时才发现。领导说:你怎么不找我们,你爸爸是不会说谎的人,我们要是知道了,肯定有个说法。他可是个不让人说个“不”字的人。妹妹听了很感动,她说,知道父亲的一贯为人,总以为父亲常吃些亏是不好意思与人计较,其实父亲的胸怀就是那么大。
我们时常回忆起父亲,老人的眼里没有坏人,他的容忍,他的善良,甚至有些愚,这样说他,我心里有些不忍,父亲是智商很高的呀;他的人品正如同事们所说:办事么,总是先想着别人。是的,父亲的心灵很纯,很宽,一辈子没有和人争吵过;想起他说过的一句话:活着就要知足,那些牺牲的人争过什么?父亲的经历,父亲的善良,造就了他的无私,无私就无所争,不争就不烦恼,不烦恼才有好心情,父亲一辈子总是快乐的,我们想起来都快乐。
母亲的喜好
老年的母亲,多种疾病缠身,生活很显得单调,戴着老花镜看书就是她的消遣。似乎生活中没有什么爱好。我每每回忆起母亲,一个特别深的印象就是她对做鞋垫情有独钟。母亲脾气急躁,唯有在做鞋垫时特有耐心,安详的的表情中流露着快乐。她一点点地将碎步拼接,制成一摞摞的鞋垫后捆绑起来。她说:我都用的是新布,很结实。我们兄弟姐妹都有体会,母亲做的鞋垫就是好,舒适又耐用。怕她累,劝阻:别做了。母亲说:我不是给家里人做这么多,等到八一节的时候送到街道办事处,那里就有人往部队送,小战士们用得上,吸汗。
母亲既然不累,我们也不管了,很多年看着母亲做着,一双又一双。有时我也很欣赏,这细致的做工,各种不同的型号:妈,不用那么细致,毛边也一样穿。母亲说;那可不行,外观也要像样。
过了母亲节,就是老人家十年的忌日,她最后做的鞋垫我还在穿,想来一双鞋垫的寿命也有几年。昨天和舅舅通电话,他说起母亲当年组织妇女做军鞋,有时成晚都不睡觉,舅舅十四就当兵,也是母亲送的。动员青年参军,支援前线,也是母亲的任务。听到这些话,我想起父亲也曾说过:我和你妈白天给学生上课,晚上挨家挨户宣传革命道理,还要小心敌人放黑枪。那时,很少听到父母讲他们的过去,现在想起来真的很遗憾。
母亲的爱好,那一针一线,其中包含多少深情是我所不知道的。联想起,串联上,我忽然感受到一种自然的,纯粹的,不用言语,不用表达的深情厚意。那就是母亲对人民军队的一种特殊的情感。小小鞋垫是她心灵的一种寄托,我从未听过她对做鞋垫有过什么论述,我只是习惯她的简朴。
写到此,我忍不住流泪了,母亲的心灵深处,那深深的浓浓的,跨越半个多世纪的真情一直保留着。不知有哪个战士曾在训练时穿过母亲做过的鞋垫,不知他也曾想象过一个母亲在制作时是怎样的心情?在当前,一双鞋垫实在是不值一提的事,但我因为有了新的感受,觉得它真真的不是那么的简单,小小鞋垫包含的意义,承载的内容,不是几句话就能说清楚的。
十九世纪走来的小脚女人
昨夜梦中又见到了外祖母,,仿佛回到了儿时.那时,我摸着她突兀的血管,望着她布满皱纹的脸:怎么会是这样?她说:很久很久以后,你也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给我讲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我听不太懂,但记得很清楚。她讲的最遥远的事情是:看到了马上骑着黄头发高鼻子的大个子,她有些害怕,后来听说来了一大群洋鬼子,专门欺负中国人;那时候,连皇帝都吓得跑了。我在学习历史课的时候,根据外祖母出生的年代,推算出她当时年龄三岁左右,那么她所见的洋人应该是八国联军了。
外祖母常思念她的一个好姐妹,我母亲却没有姨母,在我的一再追问下,她提出让我保密,还说过去好多年的事情如果说出来,就会惹是非。原来,她在幼时是有丫鬟伺候的,而她们的的友谊情同姐妹。外祖母的爷爷在晚清时是安徽的一个知府,清亡后告老还乡。我心中一直猜测:这个知府是不是很坏呀?她还告诉我,张作霖带着夫人在她家还住过三天呢。我当时就想:外祖母的家会不会像刘文彩那样?
我特别敬佩外祖母,她识文断字,人又极善良。灾荒年时,只要来了要饭的,她决不让人家空手回去。她说:没有多有少,手心向上就是有难处,千万不要瞧不起人家,更不能恶言恶语。后来我知道,外祖母的爷爷也是个善良人,每当青黄不接的时候,他就开粥棚接济穷人,当年的那个地址,我也看到了,是表舅带着去的。不过已经改成了农村的大集市。表舅说:很庆幸,我们家在一次投资失败后,就变卖家产一无所有了,解放时成份定成贫农,后代的前途都没受影响。张作霖当年请太爷出山,老人家以年高而推辞,终得善终。
外祖母非常疼我父亲,她说,我爷爷是被日本鬼子枪杀的。鬼子包围了青纱帐,我爷爷说:不能大家全都死,我冲出去,你们往相反的方向跑。于是,爷爷一边高声大喊一边冲出了高粱地。结果是,爷爷被乱枪打死,其余人得以逃生。那时,父亲刚好八岁。她说:在那些日子里,每天都盼着看到晴天白日旗,那样就是光复了。我当时已经上小学了,知道这是国民党的旗帜,外祖母说这个话是不是很反动呀?我不能乱问,因为她最讨厌口无遮拦的人了。
很多年后我对外祖母的认识越加深刻:旧社会,一个小脚女人对国家的兴亡竟能如此用心,她的爱国之心也在我心中刻下了深深的印记,我敬重她,一个从十九世纪走来的女人。
她特能讲故事,我有病躺在床上,她竟能想起红楼梦:你的这个姿势,书上就是这样描写林黛玉的病态。她讲《焦仲卿妻》讲《孟子》,后来我学习古典文学时竟感受到特有的亲切和轻松,好多好多的情节都早已熟悉。难怪“文革”停课时她发牢骚:一个国家连学校都关门了,将来还有什么前途?吓得母亲直阻止她,她说:心里真堵得难受。
外祖母九十多岁时病重,我探亲时,她还嘱咐我:别干活了,快看看书吧,你还要考试呢!我们家所有熟识的人都知道,外祖母最喜欢学习好的孩子。
外祖母,父亲,母亲,早已作古,我也到了她所说的很久很久以后的年龄,那些往事,那些话语,犹在耳边。记忆如此清晰,我没有老之将至的感觉。细想外祖母经历的沧桑:多次的改朝换代、此起彼伏的战乱、亡国的仇恨,人还有什么幸福可言?好在老人家赶上了新中国,加上她的长寿,得以过上改革开放之初的日子。她说:最好的时代就是共产党领导的新中国。
我也到了回忆的年龄,那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仿佛就在昨天,一个梦、一份思念、永远不能忘却的点点滴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