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之夜仍有一波一波压低的呻吟
春雷早早起自于心底,却在后半夜逼我披衣而起
如豆的灯光不再脆冷,竭力挤出却被夜晚捏疼
一根针管深深扎进骨髓不同于枯树被楔进钉子
一捆巨大的风被铰成细细的布条
只有一人用来打扫尘世
大河解冻,冰凌碰撞倾轧,不影响河流的奔赴
群鸟掠过大平原留下的风声跌落一地黑影
宽宽的故乡,走不过还在走
窄窄的故乡,不好走不停走
有一天,贮藏体内的声音都会纷纷走出
披挂眼泪,用另一些嘴巴替我说出
如果还不够,还有
旭日带起大海又被丢下时的巨响
夕阳圆形的刀片缓缓切入时的低泣
唯一的一只独腿黑鸟连同抓紧的枝条黑夜坠落
一只被挤压的壁虎吐出最后的一口气,把门窗吹动
树枝折断处的伤口齐刷刷共同吹出了天风浩荡
手执火种的人和被贩卖的黑衣人相拥相泣
黑色的闪电劈出,细小的伤口由外及里,再由里及外
这个过程,洒满四季的花朵
……
今日雨水,我闻到春天的药水味
今日雨水,没有雨,雨下在我的心里
没有雨,被困于一场雨,我剥不开一滴雨
我领着她,走向一座白颜色的房子
雨被白衣人统统装进玻璃瓶里
透过它,我看到放大的白色墙壁
我继续放大春天,比白还要白
这春天的心脏,装满药水
我放大药水,放大雨水这个节气的药味
她躺在一座白颜色的房子里
白色的皮条,春天的血管
如此透明,如此细,分割我的目光
我的目光继续切割窗外越来越重的枝条
越来越好听的鸟鸣,越来越柔的风
她躺在一座白颜色的房子里
春天白色的血管,连接疾病和衰老
一滴一滴流进血液里的不是血,浓于血
拯救血,拯救这个春天
“我真像七老八十的人”
而她只比我大一岁,我五十岁
我看那窗外的河水。河流是长长的不干的泪痕 散发浓浓的药水味
而她的白发在这个春天突然间茂盛起来
我领着她离开那座白颜色的房子时 她陡增的白发已扎进春天的雨水
雨水都在我的心里。我想
借着我的心血,她的白发变青丝
2016年2月19日晚草,成于2月20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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