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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幻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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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3-6 20:30 | 只看该作者 |只看大图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雪苑林 于 2016-3-7 19:55 编辑

魏涛闭上眼躺在沙发上,这几天来,他太累了。

  朦胧中,他觉得有点寒意。他的女友郁金双手托了一床薄毯走过来俯身替他盖上。她长长的头发柔软地垂下来,毛茸茸地耷拉在他脸上痒兮兮的。他想睁开眼,但是眼皮太重,他感觉有些吃力。

  郁金很漂亮,蔷薇花的面色,三月新雨后的脸上总带着一种欲被微风吹起的灵动,她是他的骄傲。他还有来自于自身的骄傲,年轻有为,英俊潇洒,业务精湛,老院长非常赏识他。他似乎前途无量。

  “魏涛。”郁金水一样清澈的眼睛含情脉脉的看着他。

  他努力的睁开眼睛。郁金漂亮的脸蛋水波纹一样浮荡在他面前,像一种光束刺得他要睁不开眼睛。

  “累。”他说。

  他确实太累了。手术,一个接一个的手术。哪来会有那么多的病人,在医院的走廊里,挤满了各种各样来看病的病人,一场手术过后,他们的身体上会留下重重的疮疤,累累在目,他们却心甘情愿的奔赴着来到这儿,安静的躺在手术台上,听凭锐利的刀尖从他们的身体上凛然滑过,人声寂静,只有那手术台上各种金属器具发出锐亮的声音交错于耳,仿佛刀光剑影。

  明天上午十点,魏涛有一个大的手术,他是主刀。他想早一点休息,医院院长下班时找到他说,病人是一个有极有身份的人,手术出不得一点差错,而且,是病人点名叫他主刀。他更加得加倍小心。

  “魏涛我很痛。”郁金说。在暗紫暗紫的昏黄里,她鬼魅般地微笑着,嘴角的笑纹逐渐扩大,涂着厚厚红色唇膏凝聚成一滴血,越聚越多汇集成汪洋之势汩汩奔涌。“卟”的一声,她一头栽倒在他身上。

  “呀!”的一声怪叫,魏涛惊醒过来,眼前却什么也没有,只有深夜的寂静,遥远的汽车飞驰的声音。原来他是做了一个噩梦。这几天来他一直做噩梦,做同一个噩梦。豆粒般大小的汗布满他的额角。

  “郁金。”魏涛迅速站起身来飞奔向内室。内室里有一台大大的冰柜,这是他一个星期前买来的。他打开厚重的冰柜盖,看见郁金安静的卧在柜里,睡着了一样,她娇俏玲珑的身躯蜷缩成一团,她那样子像是深冬里寒冷着的人急于取暖,又像是靠着坚硬的冰柜侧壁睡着了。侧壁绒绒的起了一层晶莹的冰雪花。

  一个星期了,郁金早冻僵了。坚硬了。他看着她冰僵惨白的面容,刀削一样的冷漠。无血的唇微微张开,她似乎在叫着冷。他不禁一阵寒意,内心里一阵揪心疼痛。

  “郁金,怨不得我。”他喃喃地说。她的眼皮跳了一下,嘴角滴出一滴血来。

  “不可能!”

  “不可能!”他内心里挣扎的厉害,为了证明自己是对的,他又仔细地看了看她的嘴角。是一滴血冰冻住了,和她苍白的脸色比较起来,那滴红色的血赫然在目,魏涛清楚地记得那天他洗干净她的脸。直到昨天他也没有发现这滴血,他惘惘的有了一种害怕,慌忙盖上了重重的冰柜盖。

  魏涛是不相信鬼的,他是一名很有些成就的内科医生。在他的思想慨念里一具死尸和手术台上的病人是没有什么区别的,他有的是胆量,早在读大学时就训练出来了。然而现在他显然是害怕了。

  “怎么办?”他祈求般的问自己。绷紧的神经飞速旋转,脑里一遍轰鸣。

  烟,他抽出了一支烟,点着了又熄灭了,他太紧张了。他的手抖得厉害,他不相信他的手会抖,这是一双拿手术刀的手,经历过无数次大小手术战场的磨砺。

  隔壁房间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说话的声音,好像很闹,有些激烈。

  “谁?”他快步走出去。是电脑,他忘记关了,他不能确定自己什么时候打开的电脑,他竭力的回忆了一下,很徒然,他什么也记不起来了,关于今天下班回来后的一切点点滴滴,梦游了一般,太阳穴的一根神经裂帛般的撕扯得生痛。

  电脑里的画面深深地吸引了他,他暂时感到一阵兴奋。那是一桩美国的破案片,室内犯案,罪犯为了掩饰自己的罪行,把自己阔大的房间设计布置成了几间迷宫似的密室,警察来了几次都几乎没有发现蛛丝痕迹。太妙了,那个伟大的室内设计师就那样把愚蠢的警察骗住了。而且,警察每次进来都要他亲自把他们带出去,他们走不出这间屋子。

  看着那二个警察滑稽狼狈的样子,他几乎要笑出声来,极期待地继续看下去,他想马上就会找到帮手。一切都可以天衣无缝。

  但是,到后来他失望了,那个天才的设计师只是一个胆小鬼,他被内心里的恐惧吓倒了,当警察把他和另外三个人叫到警局去,他以为自己被发现了,马上逃跑,这样他自己跳了出来……

  “一点点小的恐惧就杀了他,愚蠢。”魏涛心里在骂。

  然而,他自己呢?

  “不行,得把她移出去。”噩梦,一个接一个的噩梦,他内心里的恐惧也足以毁灭一切。

  时钟转到了凌晨二点,偶尔,远去街道传来汽笛声,他想起离市中心几十里路远的一座山林来。“或许可以去那儿。”他走到窗前掀开厚重的布帘,延绵的街灯像一条游龙飞奔而去,渺渺茫茫。街灯暗下去,夜太深了。

  动作迅速的话,或许他可以毫无障碍地把她背出去,乘坐电梯直接下到十八楼底层。然后把她放到他车子的后座仓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启动车子飞向市郊,这一系列的计划之后他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接下来他只要准备好了一支手电,一把新的铲子。

  他走到内室里打开了厚重的冰柜盖,他试着去抱蜷缩着的郁金,冰冷得坚硬,那天,他完全可以肢解她,今天也许容易一些,但是他不能看着美丽的郁金在他手下支离破碎。他舍不得。

  他从床上扯下了那床黑白交叠的被单,裹住了她。和预想中的一样,他很顺利的到达了十八楼的底层。他有些庆幸。

  他的车停放在避暗的角落。把她放进后座他很费了一些气力。因为一辆并排停放的黑色小车靠得太紧,他背着坚硬沉堕的她几乎过不去。他看见一串熟悉的车牌数字,是严穗松的车,“这个混蛋。”他骂。车子后座抵着花池边沿,他不得不抬高脚踩到花池里去,是杜鹃花开的季节,花身矮,如果是高一点的四季清,他还要吃到更多的苦头。他吱吱的已经踩倒一遍杜鹃花,花瓣零落。他的脚底也粘连了碎裂的花瓣。

  郁金坐立的姿势使得车盖无法合拢,他试了几次终于放弃了合上车盖,他把黑白方格的床单仔细的包扎了一遍,才进到车里去。

  魏涛的车渐渐远离尘嚣,向旷野山林驶去。

  那遍山林……魏涛的嘴角抽动了一下。车内狭小的空气似乎过于沉闷,他打开车窗,让风呼啦啦痛快淋漓地吹进来。经风一吹,他的大脑清晰起来。

  他如果愿意记起来的话,他和郁金就是在那边林子里认识的。三年前的那个夏天的黄昏,他开车经过那座山林,正值盛暑,这里便是这座城市最佳的避暑圣地。这座山叫双凤山,山底有二汪清泉,名为双凤泉。一到傍晚,便有许多人带上器具来这里取水。他那时看得口渴,也下车取水。他兴冲冲地到泉边却不知道怎么取水喝,郁金那时也在那儿取水,一袭纺绸白裙,迎风飘飘,楚楚动人。她站在一边,看见高大帅气的魏涛对着一池清泉不知所措,她递给他一个矿泉水瓶子。

  魏涛说,“郁金你那时就像一汪清泉,清纯干净,让人看起来赏心悦目。”

  她马上反驳说:“我不是泉水。”

  魏涛呵呵笑着说:“但是,我看见你就不渴了。”

  “魏涛,我们以后就在这座山林里盖一座房子,打拼累了的时候我们就到这里来休憩。你看,那里不是住有人家吗。”他顺着她指尖望去,果然看到了半山腰半隐半现的砖瓦房。缭绕的云雾聚来散去,青山绿水,小溪涓涓。

  “住到这样的地方,倒是人间仙境。”他说。现在,他真的把她送到这里来了。三年来,他和她来这里的次数他都数不清了,闭着眼他也能把车开到山林来。

  远离尘嚣,深夜里黑黢黢的山林里过于安静。偶有一阵急促的鸟叫,更加衬得整个山谷空荡荡的。

  他打开手电,世界聚集在一束光亮里。光亮里的世界是那么地渺小啊,更大阔的世界隐匿在诡秘的黑暗里。

  郁金生时爱干净,把她安置在高一点的地方吧。他这样想,而且,后山比较偏僻,去的人少,那样也不容易被人发现。魏涛背着沉堕的郁金爬到后山腰时,累极了。他小心的放下她,他不忍心再弄痛她。

  要挖上一个深深地土坑并不容易,他的两只手火辣辣的痛,丢了铁铲坐到地上,关上了手电,让世界回到寂寞的起点。浩浩荡荡的山风纠缠着枯花瘦叶吹卷过来,拂过他的头发他的臂膀吹过去,吹得很远的地方,堕下山谷。一阵寒意席卷而来,他感到一种浸骨的凉意。

  他摸索着抽出一支烟点上,深深的吸一口,浓浓的烟雾从鼻腔中喷薄而出,明灭的烟火闪闪烁烁,在这空寂的山野,就只有这么一丁点光亮,转瞬又消失了。天际一缕微弱的月光模糊着整个世界。

  “哇”的一声怪叫远去了,是猫头鹰。猫头鹰是一种不吉祥的鸟,他虽然不信这些,但是猫头鹰怪怪的叫声还是叫得他心里毛毛的。

  “不要吸了!”郁金在他耳边说。

  他两手一抖,手里的半截烟头掉下去。他惊惶的打开手电回头看一下身边的包单。黑白相间的床单已经散开了,郁金坐立在那儿,看上去和他并排坐着一样。簌簌的山风把她的长发甩得呼呼地响,张牙舞爪的似乎要破空而来。

  “哎呀!”魏涛再大胆子也经不起这样的惊吓。他飞速站起身来,拿起铲子把她推进土坑去。他顾不得她痛了。他一铲一铲加速填着泥土,拍紧了。他又抱了一些枯枝蔓叶胡乱的附在上面。干完这一切,他逃下山。

  一声急促地刹车声,魏涛把车停在了自家楼道下。他打开车门走下车,忽然,看见楼道旁一个白衣女子向隅而泣。——谁?为什么这时会在这里独自伤心。他充满了疑问。他走向前想要发问,无奈那女子并不回头,他只得绕过去,上了楼梯。那女子缓缓地跟着上来了。他停下脚步,她也停下脚步,低着头,他无法看清她的面容。应该是一个美丽女子,像郁金,极像。

  “谁?”他声色俱厉地说。那女子晃一晃,不见了。魏涛已经毛毛的出了一身汗,他飞身上楼,再不敢回头看。

  天亮了。金灿灿的阳光泛着金光热腾腾地泼洒在地上,所有的恐怖消失殆尽,他甚至开始怀疑昨晚的真实性。他打开冰柜,郁金真实的不见了。

  紫红色茶几上的手机铃声响了,是郁金公司里来的电话。一个男人的声音,男人嗓子有几分沙哑,但是每一个字都表白得铿锵有力:“如果郁金再不到公司上班,公司将以除名了。”魏涛没有回话,手僵立在半空高举着,那边已经挂了电话。如果,时间再继续下去呢?下一个来找郁金的人又将是谁?——她的朋友同学父母……他突然有一种被人追着逃的感觉。一个接一个,他只有拼命地逃。

  “郁金,我没有杀你!”他喃喃苦吟。

  那天,他吸了那东西。吸了以后情绪很亢奋。他和郁金吵,吵得很厉害,恍惚间看见她拿着尖利的刀刺向他。他推了她一下,她就倒下了。她歪歪斜斜倒在他脚边,手伸向他痛苦的说:“魏涛,我很痛。”魏涛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他看见她的颈有一个洞,血汩汩的流淌着,后来,她的手慢慢垂下去了,不动了,她死了。

  他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是第二天早晨,天微微的亮了。他是躺在沙发上冻醒过来的。他的手上身上全是大遍干涸了的血迹,他惊讶地站起身来,看见满身是血的郁金趴在门边地上一动不动。郁金自杀了。这是他第一反应。郁金为了反对他吸毒自杀了。他仿佛记得是自己杀死了她,他那时情绪亢奋,他和她发生了碰撞,撕扯间他失手杀了她。后来又觉得是她拿着刀要杀他,他推了她一下,她跌倒了不小心割断了自己的颈部动脉。不过也有可能是郁金拿着尖利的水果刀以自杀来胁迫他戒毒,而无意中中伤了自己,景象是繁杂混乱的,他无法判断哪个答案是正确的。

  “怎么办?”

  “怎么办?”他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报警,自首,他都想过。他害怕那样的结果:阶下囚。他不能接受,他的工作、前程、未来,他用了许多年打拼下来的世界,他一样都舍不得放弃。他的父母,一想到他们他觉得热油锅里煎熬了一般。

  他用一个煮熟咖啡的时间来想这件事情,后来他倒上了一杯浓浓的咖啡,他需要借助外物来镇定自己。

  “严穗松。”想到这个名字,他手狠狠地用了一下力,茶杯滑倒了,滚烫的咖啡烫到他的手,火辣辣的痛。他把杯子摔出去,嘡啷一声,杯子四分五裂,躺在角落里露出种种阴历的尖锐,四溢的咖啡液体泛着苦苦的芳香恣意纵流得像一滩黑色的血。

  不过是因为一个手术。

  二年前,医院安排了一个大手术。本来,医院里是安排了新来的严穗松。他是美国某知名大学留学回来的留学生,有硕士学位。医院里特意安排了他,本想以他的招牌来扩大医院的知名度,没有想到病人点名要魏涛主刀,态度十分坚决。院里没有办法,临时改了魏涛。

  那个手术,魏涛做得非常成功。

  他从手术室出来,在走廊里刚好遇到迎面而来的严穗松。

  “祝贺你!”严穗松很平静的笑,态度洒脱随和,他似乎并没有计较这一次临时调换事件。

  严穗松的外表和他读的学校一样带着西洋派绅士风格,他的五官眉目好像也因为他的留洋久了而感染了外国人的特征,外表的洒脱和自信使得他洋溢着独特的个人魅力,这一点很让潆西傲欣赏。

  “没有来的时候就听到你的大名,今天看来我真的是遇到了强劲的对手。”严穗松脸上一直保持着一种西洋画里男天使一样有亲和力的微笑。

  “如果可以,我想请你一起吃饭。”严穗松脸上有了一种悠远淡漠的神情。

  魏涛是个比较传统的人,不习惯和不熟悉的人来往,现在他没法拒绝。

  魏涛不能确定自己什么时候染上的毒瘾,但是,他能确定是在那次手术事件之后。

  后来,严穗松又请了他吃饭,再后来他回请,他们交往着,究竟是哪一次严穗松做了手脚,做了几次魏涛不知道,后来他上了瘾,才知道中人奸计。他自己是医生知道这件事下去的后果,他也试着暗暗戒毒,但是都不成功,而且越来越厉害。幻觉的产生和他对毒品的依赖,都使得他一步步走向深渊,他怕,极怕。

  魏涛勾下腰,他惊异地看见他的鞋子旁有一滴猩红的鲜血。他用手擦一擦,血粘连到他手指上,是一片损坏了的杜鹃花瓣。他尖着手指,对着玻璃窗欣赏起这片破败了的花瓣,觉得自己像个天籁下的苦行者,他踮着脚尖也到达不了他想要去的地方了。

  阳光在某个地方急急的聚焦了折射着落在他指尖的花瓣上,阴阴的泛起一种奇异的光芒。他茫茫的看见袅袅升起的云烟。是郁金的魂灵,她附寄到这片花瓣上来看他了,她舍不得他。

  他对着那片花瓣吹了吹,殷红殷红的花瓣摇摇坠坠飘堕下去,女人裙摆一样轻盈的扑落在地,无声无息。是郁金的一滴血凝结住了,凝结在时间的尘埃里。

  魏涛再次勾起要捡起那片被他丢弃的花瓣,尖着手指对着玻璃窗细细的看,烈的阳光把它刺射成血红的一遍,是他的手指破了,渗出血。他的心涩涩地疼。

  茶几上的手机铃声响了。是手机闹钟的时间。时钟定到了八点,这是他每天上班的时间。

  下到底层楼道时,魏涛才觉得自己有点头重脚轻,他感冒了,昨晚在山林里吹了半夜寒风。他的喉咙里干燥燥的,苦得厉害。

  他根本做不了手术了,何况是大型的手术,他清楚的知道。药物产生的一切奇异幻觉是他整个新世界。这些奇异的影像操纵着他,他做着各种各样的苦役般的事情,他想要逃离那些光怪陆离的世界,回到他正常的世界里来他就得戒毒,暗暗地躲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做一场虚死搏斗。

  “戒毒,慎记!”他内心里苦苦地挣扎。

  在街道上,他疯狂的开着车。路人都怯怯地给他让着道,纷纷闪避。这让他无比开心。他也可以压迫人了,残害着别人的意志,循规蹈矩又有什么好处呢?他一直是一个认真的人,遵循每一件事情的规律,崇尚向上的事物,敬畏着生命里所给予的的一切,然而结局又给了他什么呢?

  他不断地加速车速,享受着疯狂世界里的快乐。结果,他被交警重罚了。他的车速慢了下来,蜗牛似的藏在人群车流间,他还没有想好要去哪里。他的手机响了,他不用看也知道是院长的电话,催他快去医院。他为什么一定要听从院长的话,他听了他那么多年的话,他原本是他自己的。就因为他有一个院长的位置一直不停的在诱惑着他吗?他什么都不要了,累赘一般。

  他打开车窗,一股浓烈的花香充满着车内狭小的空间,他抬头看他把车已经开到了双凤山脚下。

  是杜鹃花开了,漫山遍野的开遍了。昨晚怎么就没有闻到呢?郁金一定喜欢吧,她虽然是那么喜欢圣洁的百合,然而,她看到这漫山遍野的红色,这种夸张的热烈她应该也极喜欢吧。

  白天上山的人总是很多,采花的,观景的,来浪漫的,取双凤泉水的,男女老少……他们是那么的容易满足,开心大笑,这笑声刺激着他,他绕开人群,朝后山攀爬上去了。

  魏涛睡在那遍映山红开满的山野做了自由的梦,在梦里他梦见了谢香丽,在医院大楼电梯门口,她挽着严穗松的臂膀,和他猝然相遇,她嫣然一笑,他也笑,虽然淡淡的。十年了,一个轻萝香绮的旧梦。微香的身体,温热的吻,时光一步步后退去,落在尘埃里。也不能去断定谁是谁非,都没有意义了,那时都那么决绝,痛恨着对方……然而,再深的恩怨都有冰消雪解的时候,那时才知道时光里的他们是多么的陌生,落难的爱啊,原来可以这样的卑微。在狭长的走廊里,他们相邀而去的高大背影在灯光下拖出长长的后影,仿佛有一种荡气回肠地怅恨。

  魏涛那次遇到谢香丽以后,后来又遇到几次,再看见她,他会把眼光投向别处,他想她一定也是。

  现在,在梦里,他们大可不必做出这样晦涩的表情,他朗朗而笑,她也灿烂地笑,一切洋溢在和平之光里,他们还可以爱下去,很多年……这究竟只是梦。他得醒过来,面对他的人生。他身边新坟冢上落了好些杜鹃花瓣,一层层地堆上去,一片一片连成云的海洋,那殷红殷红的花心聚集在一起触目惊心,像血,汩汩地流淌着,滔滔不绝汇涌过来,惊涛骇浪。他真正醒过来,莽莽地出了一身汗。

  天完全黑了,月亮高高地挂上了山头。模糊月光下,影影绰绰的世界像一个伸着长长手指的妖精,裂着牙缝,俯视耽耽。他害怕了,匆匆忙忙逃奔到山脚,他看见他的车孤零零地停在那儿,像一只巨大的甲壳虫伏在那里呜呜嚎哭,他钻进车里,车疯了似地飞出去。

  仿佛被人迫着似的,他拼命往前逃,两只巨亮的光束驱赶着前面黑暗的世界。突然,马路中间闪过一个穿白裙的女人,刹车已经来不及了,车子从她身上飞驰而过,车轮胎蹦跶了一下。不好,轧着人了。在本能意识里,他根本不能停车,他反而加快了车速。

  回到家,他累极了,然而他根本不能入睡,辗转反侧的不安,他看着黑的窗,影沉沉的立着一个影子,一个白衣女人婷婷而立。刚才在路上,他的车压着一个白衣女人,“谁”他大声问,一切静寂无声,“谁”他又呵斥一声,喉咙里有些干涩,那女人并不理他,一动不动地立在那儿。窗户缝隙间吹进来的风扑打着她的长裙,翩翩而飞,像郁金。他摇摇头,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幻觉,那女子突然回了头,对着他微微地笑,一张奇异无比的脸在灯下泛着白鳞鳞的光,他跳起来,奔上前去抓住女人的胳膊,是温热真实的女人的臂膀。

  “不要跟着我。”他大声吼叫道。他眉凌厉拧成一团,下意识里把她外窗外推。窗户被打开了,那女子一下子失去重量,轻了,散了,他用力过大也跟着她白鸽失翅似地往下坠,随后“噗”的一声闷响,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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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3-6 20:39 | 只看该作者
后面要帖原创声明那块膏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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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3-6 20:55 | 只看该作者
油纸伞 发表于 2016-3-6 20:39
后面要帖原创声明那块膏药

我不会,请指教!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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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3-6 21:01 | 只看该作者
雪苑林 发表于 2016-3-6 20:55
我不会,请指教!伞!

进入“编辑”,点开文档框可以看到一个“版”字,点击“版”字,可直接加注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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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3-6 21:02 | 只看该作者
雪苑林 发表于 2016-3-6 20:55
我不会,请指教!伞!

我是上传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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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3-6 21:03 | 只看该作者
油纸伞 发表于 2016-3-6 21:01
进入“编辑”,点开文档框可以看到一个“版”字,点击“版”字,可直接加注版权。

嗯嗯,好。谢谢!
7#
发表于 2016-3-6 21:39 | 只看该作者
语言很地道,小说味浓。欢迎新朋友!
8#
 楼主| 发表于 2016-3-6 21:48 | 只看该作者
熊荟蓉 发表于 2016-3-6 21:39
语言很地道,小说味浓。欢迎新朋友!

谢谢赏读!
9#
发表于 2016-3-6 22:39 | 只看该作者
其实,以前我一般很少看关于毒瘾幻觉之类的文字,总是认为,作者没吸过毒,臆想的成分太多。但后来想,作家都没杀过人,但写暴力血腥的小说依然很刺激,所以就改变了初衷的看法。全篇文字脉络清晰,桥段穿插自然且有跳跃。气氛的渲染很到位,凸显了一个“幻”字。作者的思想是复杂的,魏涛是一个好人,却最终毁灭,其矛头自然指向了严穗松。但文章着笔最多的是魏涛,算是一个“’面”,严穗松着笔少,是一个“点”。细腻的笔法圆润的衔接了这个点和面。读后,让人压抑,这种压抑恰恰是效果。不错的短篇。
10#
发表于 2016-3-6 22:40 | 只看该作者
有一点就是谢香丽出现的那一桥段,是不是留白多了点?或许我晚上喝多了,要明天再看一遍
11#
发表于 2016-3-7 08:17 | 只看该作者
读之痛心,惋惜。毒瘾之海,职场争斗,让一个美貌女子成为牺牲品,让一个白衣天使陷入堕落。
文章具备渲染、触动、启发的深刻意义,心理描写、情景表述到位,很好!
同意油纸伞先生所提建议,可稍作修改。
12#
发表于 2016-3-7 08:17 | 只看该作者
读之痛心,惋惜。毒瘾之海,职场争斗,让一个美貌女子成为牺牲品,让一个白衣天使陷入堕落。
文章具备渲染、触动、启发的深刻意义,心理描写、情景表述到位,很好!
同意油纸伞先生所提建议,可稍作修改。
13#
 楼主| 发表于 2016-3-7 09:37 | 只看该作者
油纸伞 发表于 2016-3-6 22:39
其实,以前我一般很少看关于毒瘾幻觉之类的文字,总是认为,作者没吸过毒,臆想的成分太多。但后来想,作家 ...

谢谢伞老师点评!
14#
 楼主| 发表于 2016-3-7 09:40 | 只看该作者
油纸伞 发表于 2016-3-6 22:40
有一点就是谢香丽出现的那一桥段,是不是留白多了点?或许我晚上喝多了,要明天再看一遍

伞老师原来是酒中仙!
嗯嗯,谢香丽这一段确实还不够丰满,谢谢伞老师指正!
15#
 楼主| 发表于 2016-3-7 09:42 | 只看该作者
枫落吴江 发表于 2016-3-7 08:17
读之痛心,惋惜。毒瘾之海,职场争斗,让一个美貌女子成为牺牲品,让一个白衣天使陷入堕落。
文章具备渲染 ...

谢谢枫落老师指正点评,同意老师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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