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红楼故事公子篇之若兰断发

凌云昕

　　
　　故事背景：史湘云始终是红楼中一个值得关注的人物，关于她的结局以及那个“因麒麟伏白首双星”也是红楼中最大的谜团之一；卫若兰则在秦氏出丧时仅仅提到过一次他的名字，但据脂仳这在后文中应是一个十分重要的人物，明点的便有若兰射圃的情节。在四大家族纷纷败落之后，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怎样的故事，他们最后的结局又将如何，这是值得每一个热爱红楼的人去不断思索，不断探究的......
　　醉春楼是一个位于京师南城的一个妓院，东、西、北三侧都是茶馆酒楼，南侧则紧邻着城墙，城墙外面便是校军场，每天早晨都能听到士兵们操练时的呼喊声。当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湘云正坐在醉春楼二楼的一个房间里独自垂泪。贾府被抄以后，湘云家也牵连获罪，她的叔叔忠靖侯史鼎被充军异乡，她和丫环翠缕也被卖到了这看似灯红酒绿、实则暗无天日的醉春楼。昨天，翠缕因拒不接客竟被乱棍打死，验尸的仵作给定了个上吊自杀的结论，让人将她草草掩埋了事，老鸨威胁说如果她再不就范翠缕就是她的下场。
　　想到这里，湘云不禁打了个冷战，难道自己也逃不掉这悲惨的结局吗？她想起了小时候和袭人一起那些整日窃窃私语的日子，中秋节时宝姐姐为姐妹们摆的螃蟹宴以及和宝哥哥一起在芦雪庵一起烤吃鹿肉的情景，还有那只过世的父母留下的唯一的遗物金麒麟自己也一直藏在身边……,难道这一切都会离己而去、一去不返吗？不行，我得设法逃出这吃人的火坑，她暗自想道。可这又谈何容易，老鸨派了三个小厮轮流在门外看着她，向南的窗子也被紧紧锁上了。湘云正自发愁，窗外一声鸟鸣引起了她的注意，放眼望去，一只麻雀正立在窗外一株老柳树上东张西望，一根象胳膊一般粗细的枝桠正巧经过窗前，何不弄开窗子从这棵树上逃走呢，逃走了便捡条性命，惝若逃不走也要将这地方全部化为灰烬！湘云暗自下定了决心。
　　好不容易挨到四更时分，门外的那个小厮睡得正香。湘云悄悄起身，从里面轻轻将门插上，用红烛引燃了窗纸，再用淋湿的被子遮住火光，等火将窗子烧焦再持被子在窗子上用力搅开一个窟窿，最后将被子蒙在窗台上，双手一伸刚好够着那根树枝，湘云便轻巧地从树上滑了下去，然后她便沿城墙的墙跟没命的向东跑去。跑了约半个时辰，再回头看时，醉春楼已是火光冲天，隐隐约约还能听到人们的呼喊声、尖叫声，她这才松了口气。发现前面是条南北路，路旁有几套石桌石椅，湘云便坐上去想休息一下，因为又累又乏不想这一坐下来竟趴在石桌上睡着了。
　　猛然间，湘云觉得有嘈杂的脚步声传入耳际，她睁眼一看，一支队伍已来到了跟前，前面有四个开道的大汉，打着雪亮的灯笼，后面有四个官差打份的人高举着廻避官牌，再后面则是骑着高头大马、手持刀枪、盔明甲亮的兵将，她急忙起身想要躲藏，身上却重重吃了一脚：
　　“哪来的东西，竟敢挡住王爷的去路！”湘云想要爬起来，可浑身却象散了架似地疼。
　　“出什么事了？”这时从队伍后面跑来一匹白马，马上坐着一位二十岁左右的公子，他身披银甲，外着白袍，脸色如玉，眉清目秀。见了倒在地上的湘云，他呵斥了那个无礼的大汉，问湘云道：
“天这样黑，姑娘怎么会独自栖身于此，莫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吧？”
　　湘云因为弄不清他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所以皱着眉头半天也没答话。那个公子见状，继续说道：
　　“姑娘不用害怕，我是北静王爷驾前七品带刀待卫卫若兰，若有什么苦处尽管说明，我们王爷最是怜贫惜弱的了。”
听到北静王这三个字，湘云的心才略松了些，因为她很早就知道北静王是一个待人厚道、口碑很好的贤王，而且和贾家也是世交，但是即使这样也不能向他如实说明自己的身份，她沉稳了一下心绪，平静地回道：
　　“小女叫云麟儿，一个月前因父母双亡故来京中来投奔亲戚，不想亲戚却搬走了，所以只得流落街头。”
　　若兰听了她的回答后，说道：“我先去回明王爷，看是否能先将你收留下来。”说完，便驱马回转，约莫半柱香的时间他重新回到湘云身旁，说：
　　“王爷有旨，如果姑娘同意可以先到王府暂住，等找到了亲戚再走不迟。”
　　到了北静王府之后，湘云平日只做些端茶倒水的零活，日子过得倒也轻松自在。每天清早，若兰都在王府的后花园练习武艺，等他回到前厅的时候，湘云总会为他准备好一盆清水，沏上一壶好茶。看着若兰擦洗完毕，喝茶时气定神闲的样子，湘云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若兰开始时还不习惯这种殊遇，但湘云总说这是为了感谢他的搭救之恩，他也不好再说什么。渐渐地，若兰也喜欢上了这个矫憨可爱的姑娘，她那干脆爽利的行事风格以及天真烂漫的性格很合自己的秉性，不过总觉得她好象有什么心事藏在心底，但也不好意思追问原由。从王府家人的口中，湘云知道卫若兰的祖上本系汉武帝时名震一时的骠骑大将军卫青，祖父是武宁伯卫林，到了他这一代因家道中落所以只得投身到北静王府中做了一名带刀护卫，和冯紫英、陈也俊、戚建辉一起在王爷驾前听差。
　　春天到来的时候，王府的花园重又热闹起来，桃红柳绿，燕语莺飞，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湘云心情也因之逐渐好转了起来。这一天，她特意穿上了一件粉红色的长裙----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穿过这样鲜艳的衣服了，重又将那只金麒麟挂在了腰畔的宫绦上，到后花园给卫若兰他们送茶。若兰正和冯紫英、陈也俊、戚建辉四人在后园比试射箭，见湘云腰间好像挂了一件什么东西，阳光一照，金光闪闪的。
　　“麟儿，你腰间挂的是什么宝贝呀？”冯紫英发现大家都在看湘云，便也发现了她腰间那枚明晃晃的物件，因为性子急，便忍不住问了出来。
　　“是我祖上传下来的一枚麒麟饰物。”湘云没想到大家会对这枚物件这样感兴趣。
　　“咦，这麒麟怎么和若兰项间带的那个一模一样呀，你们看，还真象是一对呢。”细心的陈也俊惊奇地说。
　　若兰仔细看了看那麒麟，虽不及自己的那件精致漂亮，却也文采辉煌，工巧异常，和三年前宝玉送给自己的那枚麒麟竟象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正要问湘云她这麒麟的来历，只见湘云已羞红了脸，惊讶而又慌张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便低头匆匆地向回了内室。
入夜时分，忠静王妃亲自来到了湘云的卧房，两人闲聊了几句，王妃便问到了那件麒麟的事，见湘云仍有些迟疑，便开导她说：
　　“姑娘，你不用担心。不管这麒麟的来历如何，我是不会难为你的。”
　　听到王妃这样说，湘云“扑通”一声跪在王妃面前，将自己身世和遭遇向王妃一一道明，王妃听罢连忙将湘云扶起，说道：“原来是保龄侯史公的后人，快快请起，我们慢待姑娘了！”
　　两人重新坐定之后，王妃问道：“那宝玉应该是你的—”
　　“他是我爱（二）哥哥！”因为将这许多日子以来闷在心里的话都吐了出来，湘云说起话来也轻松了许多。
　　“呵呵，我早就听王爷说过宝玉有个说话咬舌的表妹，真没想到就是你呢，”王妃笑着说道，“这次来找姑娘，还有一件事情要和你商量。我见姑娘和卫公子无论相貌，还是品性上都可说是天生的一对。我想为你们成全一段好姻缘，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湘云听罢，不禁心头一喜，她因卫若兰在危难中救了自己所以一直对他暗存一分感激之情，天长日久竟萌生出一种爱慕之情，但觉得以自己的身份地位这似乎只是一种痴心妄想，想不到今天王妃竟然主动提出了这件事，只是不知卫公子是如何想的，所以嘴上仍说：“卫公子出身高贵，又相貌堂堂，小女子待罪之身，不敢存此妄想。”
　　“你不用推脱，我要是和若兰说了这事，他还不知会兴奋得几天几夜睡不着觉呢。”王妃笑着站起身来，缓步离去。
　　自从若兰和湘云的婚事说定之后，大家便紧锣密鼓地为他们张罗起来，冯紫英知道了这个消息后，一直吵着要若兰去长安城最好的太白酒楼请他弟兄几个痛痛快快地喝上一顿。北静王为若兰和湘云选中了王府后花园的一处依山临水的院落作为他们的新房，这一日卫若兰正在指挥着工匠们装饰庭院，拾掇花木，一个小厮匆匆跑来：
　　“卫爷，王爷让你马上到议事厅。”
　　“这样着急，会有什么事呢？”卫若兰满怀狐疑地来到了议事厅，到了那儿时发现冯紫英等众人都已到了。北静王目光凝重地扫视了一下大家，慢慢地说道：
　　“圣上刚刚下了一道旨意，说西海沿子战事吃紧，番王阿格木已接连攻下我朝五座城池。圣上任命小王为征西大元帅，出兵讨逆，不知各位是否愿意为朝廷分忧，效力军前？”
　　北静王的话还未说完，众人已跪倒一片：
　　“愿为王爷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北静王忙让大家起身，看了看若兰，叹口气道：“其他人还好说，只是若兰新婚在即，孤实在不忍心就此拆散你们这一对新人。”
　　“小人蒙受王爷多年恩惠，一直以没有报效的机会而深以为恨，今日能为王爷效命军前，是小人的一大幸事！至于婚事，等我们凯旋而归时再成也不迟！”若兰跪在阶下，斩钉截铁地说，他知道自己舍不得离开湘云，但他更知道在这种形势之下他也别无选择。
　　“难得你的一片忠心，不过婚是不能不成的。本王今晚就为你们主持婚礼，同时也是为大家壮行。明天一早我们在校军场点将出兵！”说罢，北静王让大家各自分头准备。
　　当晚，北静王府张灯结彩，热闹异常。卫若兰和冯紫英等人一起喝得大醉。湘云坐在绣满鸳鸯的床边，望着仰面大睡的卫若兰，想起他明天一早就要奔赴战场，这一去不知是否还能生还，也不知何年才能回还，不禁心痛如铰，泪如雨下。她悄悄解下自己腰间的麒麟，挂在若兰的腰间，并将他腰间的那枚麒麟藏在自己的枕下，然后默默站起身来，为他准备各种必备的物品。
　　十天后，北静王率领的征西大军到达了西北疆场。初次交战，卫若兰和冯紫英便分别斩杀了敌军的一员大将。但接下来，敌人却改变了战略，坚守不出，因为敌人城坚势强，多次攻城均未成功，加之塞外的天气变幻莫测，刚才还是天蓝云白，片刻间便会飞沙走石，许多士兵因为不适应这种天气而病倒了，战争进入了胶着状态。
　　每当夜深人静难以入睡时，若兰总会取出那枚麒麟，在灯光下擦了又擦，看到麒麟他便仿佛看到了湘云。记得第一次相见时，他便被这个有些男儿气慨的女孩儿打动了，他总觉得似乎在什么地方见到过她，但却总也想不起来，后来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他才想起，自己早年去史靖侯府办事时曾在后院见过她正和一个小丫头一起放风筝，那爽脆的笑声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和湘云提到这件事时她显得很是兴奋：“是呀，是呀，那时我常象一个假小子似的，整日爬墙上树，没个闲着的时候，因为这个还时常挨大人的骂呢！”
　　有一次他拿出麒麟来装模作样地和湘云的比较了好长时间，最后湘云终于憋不住了问他到底在琢磨什么，他便故意地问道：“我怎么看不出这两个麒麟有什么区别呢？”湘云瞪大了天真的眼睛，大声道：“怎么会呢，你的个头略大些，装饰的也漂亮，应该是个雄麟；我的不仅个子小，而且看起来也比你那个要温顺，应该是个雌麟吧。”“不亏是侯门之女，厉害，厉害！”若兰故作恍然大悟，拉长声音答道。看着他别有深意的笑容，湘云这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矫嗔道“你这人心眼太坏，不理你了！”说完便跑开了。看着她远去的身影，想着她绘声绘色的样子，若兰有种深深沉醉的感觉。
　　新婚的晚上他喝得酩酊大醉，其实他也想亲手揭开湘云的红盖头，他也知道第二天就要和她天各一方，但是面对着一群即将生死与共的弟兄，除此之外又怎么能表达自己的一腔热忱呢？清晨分手时湘云趴在他的肩头大哭了一场，那也是他们之间唯一一次亲昵的接触，她凉凉的发丝轻轻拂过自己火热的脸颊，仿佛缕缕清风柔柔地熨帖着自己即将燃烧的热血，最终他还是轻轻推开了她，转身大踏步地离去。新婚即别，他也觉得自己对不起她，无奈军命难为，只有奋力杀敌，早日剿灭叛军，也才能早日和湘云重逢，因此在战场上他也分外勇猛，多次破敌立功。
　　二年后，官军终于彻底击败了叛军，活捉了叛首阿格木，想到不久之后就能班师回朝，再次见到心爱的妻子，在庆功宴上卫若兰和将士们开怀畅饮，冯紫英开玩笑说：“这次卫贤弟终于能见到朝思暮想的小娘子了，你看把他乐得都不知怎么笑了呢”，逗得大家哄笑不止。他们一直喝到深夜，直到一个个烂醉如泥、人事不醒，若兰想：也许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已骑在返回京师的大道上了吧。第二天，若兰还在蒙头大睡，忽然传令官进帐叫醒了他，说是圣旨到了，命全体将领接旨，卫若兰一骨碌爬起来，连衣冠也没来得及整理就跑了出去。
　　前来宣旨的是一个长得矮矮胖胖、肥头大耳的太监，只听他用尖尖的嗓音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悉闻卿等奋力杀敌，终获全胜，联甚心慰。着征西大元帅北静王水溶即刻班师回朝。因杀敌有功，冯紫英、卫若兰分别封为正、副安西府都护，进从三品、正四品衔，镇守安西；陈也俊、戚建辉分别封为正、副定西府都护，进从三品、正四品衔。尔等四人未奉御旨不得擅自入京，其家眷未奉御旨亦不得擅自离京，余者待进京之后再行封赏，钦此。”
　　卫若兰听到这里，大脑里“嗡”地一声，他知道，自己也许很难再有和湘云重逢的机会了，即使能够重逢也许都已白头，这一纸圣谕便将他满怀的希望都化为了泡影，他的一生也许注定今后要和这大漠荒沙终相为伴了。
　　第二天清晨，北静王正准备带领队伍挥师回京，这时忽见一人骑着一匹白马飞驰而来，来人正是卫若兰，他来到北静王的帅字旗前，甩蹬离鞍，跪在尘埃，抬起头时已是泪流满面，北静王忙下马将他扶起，安慰他道：“你放心，我会代你好好照顾你的妻子，你也要竭力为朝廷把守好安西门户，这样你们夫妻也许还有重逢的机会，否则一旦生变，不仅你们会有性命之忧，甚至连孤王也难逃干系，切记，切记！”
　　若兰明白王爷这话是告诉他：朝廷将他们四人分封在外，是因为存有担心王爷势力过强的戒心，将湘云们家眷留在京中实际上是为了将她扣为人质，以防他们在外拥兵自重。他深深地点了点头，沉思片刻之后，忽然拔出腰间佩剑，侧头割下一绺青丝，双手举过头顶：
　　“求王爷将此交与湘云，就说若兰今生永不相忘，来生如果有缘，望能长相厢守！”说毕，转身上马，疾行而去，片刻间便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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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梅

若兰就这样断发了，又一个来世之约。
凌云昕版主编得挺有趣儿的。

凌云昕

呵呵，也许仅仅是有趣吧。

清风盈袖

才看见弟弟精彩的若兰断发，虽然是故事新编，看到结尾，仍禁不住满心悲凉，好文期待中。

凌云昕

谢姐姐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