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位 置（小说）

王根代

　　　　　　　　位   置（小说）

　　近一个月以来，H局B室的老汪不为公事，却为办公的位置伤透了脑筋。要说这事，话还得从头说起。
就在一个月以前，H局研究决定，为各处科室添置办公用具，其目的是进一步改善办公条件，充分调动广大干部和职员的工作积极性。
　　那天下午，局长亲自挂帅，财务科三名同志具体负责，分别给各处科室配置办公桌椅。当局长亲临B室时，已经是六点一刻。这时，大多数职员已经下班回家了，只有办公室汪主任和小李两人。汪主任还在整理明天上午开会用的有关材料，小李正帮他核实着一组统计数字。
　　“老汪啊，这可是局里给你们配发的办公桌椅，你看放哪里合适？”局长开门见山。
　　“太感谢局领导了。”老汪把目光从材料上移开，站起来说，　　“那，那就放这儿吧！”
　　“不行，依我看呐，还是放在这里好。”局长指着窗前放置的办公桌说。
　　“好吧，不劳您驾了。还是我和小李来吧！”
　　局长和那三名职员走了。老汪和小李费了好大的劲，却把那崭新而且还散发着油漆香味的办公桌挪到了“这儿”。
　　要说“这儿”，还得说说H局。H局局直各处科室座落在几幢红砖瓦房里。十年前老汪调入本局时，这墙是用青砖砌成的。前任局长说色调太暗，缺乏生气，为争创文明单位，就刷成了铁红色。也就是现在这种色调，只要你从远处望去，便使人想起故宫的墙。H局下属各处科室，建筑面积不大，不足20平米。或许是建筑时间久远，门和窗很小，都在一侧，所以室内光线十分暗淡，加之门前有高大的乔木遮挡，室内就更加黑暗，天阴的时候，白天还要开灯。这样，挑选光线好的地方办公，也就在情理之中了。十年前老汪调入本室，那时他还是一名普通的职员，没有办公桌椅，原办公室刘主任实在无奈，只好将自己家孩子写字用的课桌椅“奉献”出来，又由于其他成员已经坐定，只好将它安放在与门相对、光线最暗的那面墙角，老汪便坐在“这儿”。这几年，实行机构改革，精减人职员，可B室却由老汪刚来时的六人增加至七人，到后来的九人。今年调走了老赵，分来了小李和小张，正好一席。这样，本来狭窄的办公室就更加拥挤不堪。为了节省空间，办公方便，就办公室布局，大家尝试了上百种方案，经过优化组合，反复论证，最后大家一致认为，只有将办公桌依四周墙壁一字排列，椅背相对，面壁办公，才是最科学合理的布局。回想起来，从那时到现在，老汪就在“这儿”一坐便是十年。
　　第二天上午八时，局长抽查，B室上班者九人。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到，在原先老汪坐过而今空缺的地方，多了一套办公桌椅。这是一张乳白色的三斗柜式办公桌，各抽屉锁孔上的钥匙，在灯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相形之下，其他九张破旧不堪、油漆斑驳的黄色办公桌却黯然失色。特别是那把黑色真皮高背转角椅，更是不凡。看到这里，众人唏嘘不已。
　　“同志们呐，局里为我们B室添置了办公桌椅一套，这下可好了，一人一张。可是，谁坐这里呢？”汪主任在每个职员眼上搜索着答案，“不过，光线是暗了点，大家就发扬点风格吧！”
　　坐在窗前办公的小吴首先听清了这话。她想自调入B室，窗前这位置空着，便坐了，一坐就是六年。后来，她才知道，这位置原来是刘主任的，刘主任病故了，按理说，新上任的汪主任应坐此位置，可他怎么就不坐呢？再后来她曾请求汪主任坐此位置，可主任一句“坐哪儿都一样，我已习惯了”就封了她的嘴。当时，小吴觉得是这样的，并不在意。然而，来B室办事的人总把她当主任，这又使她十分尴尬。现在，机会到了，该换换位置了。可转而又想，那把椅子我能坐么？
　　挨汪主任身过就坐的小李也想，我刚调入B室，年纪轻，视力好，应该“发扬点风格”。
　　正当小吴和小李出神的同时，负责主要业务的小张快人快语“汪主任，那我就坐这儿吧！”
　　小张刚一张口，大家都面面相觑。
　　这小张家住广州，两年前大学毕业后，加入“青年志愿者”行列，被分配到北方这个偏僻的县城，今年又调入这个不起眼的单位。他为人诚实热情、工作积极，本办公室的重要业务非他莫属。再说他又住集体宿舍，为不影响自己的学习，他几乎泡在办公室里。想到这里，老汪点了点头。
　　没想到一周之后的那天下午，小张竟然公开向老汪检讨。这又使老汪莫名其妙。
　　“尊敬的汪主任，当着大伙儿的面，我公开给您检讨，我年龄小，社会经验少--- ---”小张诚惶诚恐，“请您原谅，我还是坐我的位置吧！”
　　小张调入B室比小李晚了一步，只好与老陈同挤一张办公桌。
小张说话的同时，那张办公桌里的东西已经掏之一空。老汪这才明白“检讨”的内容。他苦笑了笑，回头看了看其他成员，只有老陈去北京出差，已有多日还未回来，干脆就让老陈坐这儿得了。大家一致同意。因为老陈年纪高，资历深，再说工作量不大，坐这儿最合适。
　　两周之后，老陈回来了。
　　“我可不能，这本是你汪主任的位置吧！”这更使老汪十分意外。
　　不过，老陈说的也是。因为，在B室，老汪一直坐这儿。刘主任走了后，局长让他代理，他也坐这里。虽然小吴曾请求他换换位置，却被他婉言谢绝了。后来，职员不断增多，大家也提议过，他同样回绝了。因为他想，反正总有一个人坐此位置，再说搞好本职工作才是至关重要的。不过，就在两个月以前，老汪身体不佳，视力明显下降，他只好戴老花镜上班了。恰好老赵调离B室，刚来的小李补了缺。他便将老赵那一边的桌子统统前移了一米多，把自己的桌子挤在现在小李的旁边，才空缺了他原来的位置。现在这空缺的位置正好安置了这套新桌椅。
　“看来，这位置真的非我莫属了？”老汪对着老陈和大家的面说。
　　就在老陈回来的第二天上午，老汪照常上班。当他刚踏进B室时，所有职员，全体起立。
　　“主任，还是您坐这里吧！”
　　这时，老汪才发觉，局里配发的那张办公桌椅，不知何时，却挪到靠窗子的墙角，而小吴那张已在最暗的地方，她正站在那里注视着老汪。
　　老汪心里有几许激动。
　　“谢谢大家的厚爱。如果说，在我们B室，就算有个位置的话，那么，我的位置永远在那里。”老汪若有所思地说着，竞一直走到十年前他坐过的位置，“既然大家如此，还是听我安排，小张还是坐那张，就在窗前。既然小吴一定这么做，那就坐老赵，不！小李旁边这张，我知道，你的视力并不比我好。就这样，办公吧！”
　　大家就坐，各自开始了新的一天的工作，B室又恢复了往昔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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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柄

提上

左显辉

细节很生动，值得学习。挪动一个位置居然让每个人心里都不平静，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