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D餐厅

宋煜 · 发表于 2006-2-19 13:14

　　我走到D餐厅的时候，是中午，太阳高悬。

　　D餐厅的门像上次一样关着，门的两旁没有服务生。我有必要介绍一下D餐厅的门——和其他餐厅的门不同——D餐厅的门只有一扇，门的下方有个小洞，仅供像我这样的瘦子爬进去。

　　我像上次一样爬进这个洞里，除了洞口处射进来的一丝光亮，餐厅里一片黑暗。却又十分喧闹。

　　我慢慢向里面爬，我此行的目的依然是找我的主人。

　　我熟悉我的主人，只要能摸到他的鞋子，我就能辨认出他来——他的鞋子很大，前面包着一块硬皮，鞋带上绑着家门的钥匙。恐怕钥匙已没什么用了，主人已在这里呆了太长的时间，只怕他出去都不知道家的方向在哪了！

　　我摸到的第一个鞋子是个瘦小的鞋子，我的手指刚一触碰到它，就赶紧缩了回来，直觉告诉我这是一只女鞋，鞋面很柔软，带着体温。

　　正要继续往里爬，我听见一个女孩的声音，她在和坐在她对面的一个男人讲话。

　　女：我是在等人啊！

　　男：那他怎么还不来。

　　女：总会来的。

　　男：要不别等他了，你跟我走！

　　女子沉默。

　　我继续往前爬，我摸到了一只男鞋，很大，鞋面也是软的。但被踢了一脚。上次我就被当作是狗或者是什么其他动物被踢了几脚。

　　男：他妈的，下面什么东西。

　　女：什么啊？我最怕蛇和壁虎！

　　男人女人的脚开始在桌子底下乱踢一气。

　　女：走了没有啊？

　　男：走了吧，别怕，你怕什么呢，有我呢！

　　女（忽然地）：不会是你老婆吧。

　　男（漫不经心）：怎么会？就算是我也不怕。

　　我接着往前爬，并最终找到了我的主人，我摸到他的鞋子，很硬，鞋带上挂着钥匙，钥匙的表面变得凸凹不平，大概是生了锈。我慢慢站起身来。

　　主人。

　　主人（有些吃惊）：啊？你……你又来做什么？

　　我忽然忘了我找主人是什么事，我想来想去，终于想了起来。

　　啊，治平的阴茎上长了个疮，老不见好，无法勃起，他老婆要和他离婚。

　　主人（不耐烦地）：恩。

　　还有，小鹏把一条很大的蚯蚓放进了他自己的肛门里，蚯蚓把他的肠子咬断了。

　　主人（再次不耐烦地）：这种事不要再跟我说啦，那个家我是决意不回了。

　　主人开始喝酒，咕咚、咕咚。

　　我试探着问，您还是没等到要等的人？

　　主人（着急）：等人？我等谁？我谁也不等，我图个清净……没有什么事你快走吧。

　　好的，那我走了，您要是想回家了就回去，钥匙就在你鞋上挂着呢。

　　主人（不耐烦）：别废话了，快走吧，对了，没什么要紧的事，就不要再来烦我啦！

　　我想站起来走出去，但想了想还是爬了下来，上次站着出去，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上，把额头撞得肿了好几个月，还是爬着比较安全，可以一点点往前试探，也容易在黑暗里保持平衡。

　　我经过进门后遇到的第二桌人时听到了他们的谈话。我已经牢记了他们的声音。

　　女（惊恐）：哎呀，我怀孕了，你摸摸我的肚子。

　　有细微的抚摩衣物的声音。

　　女：讨厌，现在还闹，我该怎么办啊，我还没结婚呢！

　　男人不语。

　　女：你会和我结婚吗？

　　男人在喝东西，咕咚、咕咚。

　　女：那孩子怎么办啊？

　　男（终于开口）：你可以打掉他，也可以生下来。

　　女：生下来你会养吗？

　　男（小声）：可以扔了啊，谁拣了谁养，反正别人也不知道是你生的。

　　女人不语，接着开始轻声抽泣。

　　我继续往前爬，等我爬到进门后摸到的那个女孩时，我听到了那个男人和她的对话。

　　男：别再等了，他是不会来了。

　　女：我一定要等，我等了这么长时间了。

　　男（吃惊）：呀，你等了已经好些年了。

　　女：谁信你胡说。

　　男（口气一本正经）：我没骗你，我这里有手表，你看看，现在都是2047年了，你来的时候是哪年？

　　女：不会的，你的表有问题。

　　男：有什么问题，一直走着的，你看有夜光的。

　　表壳微微发亮。

　　女（惊恐）：你是个老头。

　　男人把表伸到女子的脸边，你也变成老太太啦。

　　女：我才不相信你的鬼话。

　　男：我没骗你啊，你的声音都变得干巴巴的了，你也该死心了，还是跟我走吧，你不该把时间都浪费了。

　　女：不，我还要等。

　　除了这两桌外，其他桌都没有说话声。或者沉默地等人，或者正在发出其他的声音。

　　我慢慢爬到出口处。心底一亮。

　　但出了D餐厅，疑惑却来了，我该向哪里去呢？我忘了来路。我看见自己的手臂，都已经变皱了，我再摸摸我的脸，皮已经松弛了下来——我慢慢地走着，没有目的，我想我是不会回到餐厅里，因为我没有必要再去那里，给主人的话我已经捎到了——可是我到底该去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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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煜 · 发表于 2006-2-19 13:28

看完高行健的先锋小说《车站》后，作此文，以示敬意。

蓝色的小木屋 · 发表于 2006-2-19 15:41

说句真话，这篇小说不是成功之作，读后感觉不出多么有味儿，我认为，探索是值得提倡的，但一定要有生活，有好的细节，这样才读起来有味儿。一人之见，只供参考。问好！

宋煜 · 发表于 2006-2-19 17:17

谢谢斑竹的真话,我个人还是喜欢这个东西的.也可能是理解角度不同.
问好了.

陌笛 · 发表于 2006-2-19 17:41

高行健的《车站》我没有看过,但我感觉是说人生如车站,停停走走,你来了他又走了,你走了他又来了,依次轮回,很累,很坎坷,但也很丰富.

宋煜 · 发表于 2006-2-19 18:13

最初由陌笛发表
高行健的《车站》我没有看过,但我感觉是说人生如车站,停停走走,你来了他又走了,你走了他又来了,依次轮回,很累,很坎坷,但也很丰富.

也许不止这些呢,问好了.
<车站>的地址:http://www.white-collar.net/wx_author/g/gao_xingjian/017.htm

陌笛 · 发表于 2006-2-19 18:16

好的。收藏细品。谢谢。

宋煜 · 发表于 2006-2-19 19:51

最初由陌笛发表
好的。收藏细品。谢谢。

不客气的,问好姐姐.

左显辉 · 发表于 2006-2-19 21:19

我以为D餐厅其实就人人生的大舞台，在这个舞台上上演着各种曲目，而人物却只有两个——男人和女人。这些人处在生活之中，可给人的感觉是他们却总在生活的边缘徘徊。他们飘飞在空中，看见时你得仰视，看不见时便很快忘记。
小说在表达上达到了作者自己想要的感觉，不过我以为他也许也会担心，担心除了自己还有几个人能真实理解。

宋煜 · 发表于 2006-2-19 22:02

这些人处在生活之中，可给人的感觉是他们却总在生活的边缘徘徊。
谢谢斑竹这么看待这个问题，我很开心.
规避和等待,或许我要说的也不止这些.
就如同我喜欢<等待戈多>,若问我,它好在什么地方,可能还真不能确切地说出来,却又真的是喜欢了.

叶柄 · 发表于 2006-2-20 08:56

问好~

宋煜 · 发表于 2006-2-20 10:29

最初由叶柄发表
问好~

谢谢!

雷公子 · 发表于 2006-2-20 10:45

别具一格，这写法不错！

宋煜 · 发表于 2006-2-20 11:44

最初由雷公子发表
别具一格，这写法不错！

呵呵,问好!

清泉流石 · 发表于 2006-2-20 12:42

最初由雷公子发表
别具一格，这写法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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