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督学玩鸟

安永红 · 发表于 2006-3-30 19:56

　　　　　　　　　　　　　督学玩鸟

　　学校新进一位老师，一天出出进进，不知何所作为的样子，看了真让人替他心急，替他无奈。不知官任何职？大约是督学一类的领衔吧！

　　闲来无事，看着人家备课上课写教案阅作业，督学就有些慌慌不可终日。周末火烧火燎地回家一趟的督学，于周一兴冲冲地带来一鸟笼。笼空，无鸟。上街买鸟，没有。再三托请一位老老师。三天后，老老师带来两只鸟，似麻雀，一只灰色，一只头颈长红毛，问其名，曰麻鹩。

　　麻鹩被装进笼子，不停地跳跃，只是跳不出笼子。我很替麻鹩不平，就对这位督学生了一点怨怼之心。我说，说得好听，这叫富于雅趣，不好听呢，就该是玩物又丧志了。

　　督学绷着脸，用开玩笑的语气甩过来一句：这是消遣，小伙子！这是消遣，消遣关你什么事？我无言，愈加为两只麻鹩鸣不平。

　　是的，人吃饱了，日子过舒坦了，闲着无聊，便玩鸟。三三两两，聚于林畔，或者河边，或者有树有水的地方，看看谁的鸟俊，听听谁的鸟叫，谁的不叫，谁的叫得好听。往往是最有气派的老者最能配得上长得最俊叫得最好的鸟。

　　玩鸟该是城里的景物，而且玩鸟者大多一领长衫，手拄一根油油有节的拐杖，头发整而又齐光可鉴人，笼如宫殿有如镶金钳银，鸟俊如妹，鸟叫如铃。这是电视电影给我的印象。可是，我们这位督学大人，没有绅士派头与气度，只在城里买了一套楼房，分到我们山区，居然也玩起鸟来！笼子不华丽，鸟儿不俊美，可在我们二百多师生的学校，在这乡下，是破天荒头一遭希罕事，谁能不佩服他的这份雅趣与见多识广呢？

　　坐于小凳之上，端一杯浓浓的乳白色饮料，衔一根巴山雪茄或是长长的红塔山看着鸟儿蹦过来跳过去，他的眼珠便也跟着跳过来又蹦过去。要是在课外活动或是饭后，他就口若悬河起来。我们钦佩地听着，眼看着他的麻鹩，猜想他会不会给它们炒鸡蛋，会不会把瘦肉剁得细而又细，会不会为麻鹩去捉毛毛虫。

　　好长一段时间过后，他的言辞稀少起来，语气平缓起来，知道他不可能再“滔滔”了，我忍不住问：你的麻鹩会不会叫呢？他不无遗憾地说：我去年养的两只可会叫了！城里人爱听鸟儿叫“二姐，走回走”，可我专爱听我的麻鹩唱四个字：二姐，回走！我又问那个刷刷作何用，他说，我跟新华中学要的这个刷刷，是联合国制造的试管刷，被我用来只好刷刷鸟粪了。

　　麻鹩儿只是跳，不产生美妙的声音，偶尔啄啄食扑扑翅膀，我们便心生了些许缺憾与无趣在心头。

　　一个阳光撒满校园的黄昏，大家又围在督学的鸟笼四周，督学眨眨眼睛，瞅瞅大家，说，关于养鸟，有一绝对，你们谁知道？大家知道他又在卖关子，轻易不会出口的，便不再问，他才说，上联是“刘备坐荆州望孔明恨关羽不得张飞”。

　　我想不出下联，懒得去想，就想着上联，看着麻鹩，想：它们也在望张飞吧？飞向广阔的天地，多么自由自在！可而今，被关在笼子里，备受囚禁之苦。于是，我很想让麻鹩回归天宇。我挪挪鸟笼，摆弄那个似乎是“门”的地方，问：怎么没有笼门子，鸟儿是怎么进去的？督学猛然瞥见了我已打开的笼门，勃然变色：你这个浑小子，想干啥？并劈手夺过鸟笼，慌慌把竹门关上。我也生气地说：你这叫扼杀生灵！什么叫扼杀生灵？这就是！

　　没有放走麻鹩，我就诅咒麻鹩早死，免得在笼中多受折磨。麻鹩瞅瞅我，似乎是对我感激，又像是对我恐惧。

　　麻鹩不可能知道我的心思，我就替我悲哀。我觉得我同这麻鹩没有什么两样，不得自由，没有自我，任是万般踢腾，总是挣不脱浑圆世俗的羁绊。但我更觉得自己比笼中麻鹩更可怜。至少，麻鹩每日还有谷物可食清水可饮，而我呢，终日奔波，每天操劳，既是杞人忧民忧国又忧天，又想同流合污甘愿平庸，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实在更值得让麻鹩去同情去怜悯。

　　看到笼中有食，使足力气一头撞进去，每日食谷物饮清水，又不甘被束缚手脚，只好扑腾着望张飞了。我们何尝不是笼中的鸟？

　　总觉督学与玩鸟不相宜，几次三番，几次三番地在他面前诅咒鸟儿早死，可督学竟然不以为意，不与小人一般见识的样子，似乎更加津津有味乐此不疲了。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武俊岭 · 发表于 2006-3-31 08:31

有讽刺督学的意思，有与鸟的做比的人生叹喟。
有感受性。

lqm407 · 发表于 2006-3-31 12:05

人，都是笼了里的鸟。只不过有些会唱歌，有些不会唱歌……

水如空 · 发表于 2006-3-31 20:20

最初由 lqm407 发表
人，都是笼了里的鸟。只不过有些会唱歌，有些不会唱歌……

我也这么想啊。

shen1029 · 发表于 2006-3-31 21:08

有生命，就应该有自由，让别人玩弄，实在可怜。

渭水河 · 发表于 2006-4-2 09:58

清水老乡的笔法如同鲁迅再世，真是佩服。多写写。

旭日东升 · 发表于 2006-4-2 11:58

督学的摸样,人的处世,思考!

薛林荣 · 发表于 2006-4-4 18:15

督学这个词好像有些旧中国的味道

黑雪 · 发表于 2006-4-4 19:59

最初由薛林荣发表
督学这个词好像有些旧中国的味道

有点。要不怎么玩鸟呢，国粹啊！
文章可写低级事物，但不可无趣味，这文章就有趣味，精致。

韩开春 · 发表于 2006-4-4 22:51

讽刺意味很浓啊

李王强 · 发表于 2006-4-4 23:30

最初由旭日东升发表
督学的摸样,人的处世,思考!

一向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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