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枫落吴江 于 2016-3-30 21:55 编辑
录音笔
文/半两金
矿办主任赵光得到消息：董事局主席一小时后到矿。李俊和闫肃立马行动，做迎接准备。其实也没啥太需要张罗的事情，无非依例布置一下会议室，额外为主席备两包中华烟，一杯金俊眉。可他们一听集团公司一把手到矿，便不由得紧张起来。
两位秘书，李俊管文字，闫肃管接待。会议室窗明几净，果盘、茶水、瓶装水整齐划一，音响和办公自动化设备也调试完毕，闫肃的工作暂告一段落。待矿领导陪同主席入座后，李俊的工作才真正开始。这次虽不用熬夜写稿，但跟会记录却逃不脱。
李俊刻意打理一番，脱掉早晨出门时穿的米黄色休闲裤，黑色无领体恤衫，换上白色短袖衬衣，系领带，深蓝色西裤，外扎腰，转身照照镜子，行了，周吴郑王了。下面，准备“武器”：中性笔，有了；记录本，有了；录音笔……跑哪儿去了？李俊翻抽屉，桌面，裤兜，手包，全没有。会不会落在车里？看一看表，下楼去车里找寻一下还来得及。李俊火速下楼，驾驶座，副驾驶座，储物盒，后排座，后备箱——没有录音笔的影子。汗刺穿肌肤涌了出来，浆湿了衬衫。
返回楼上，问闫肃：见我的录音笔了吗？
闫肃双手摊开，意思表达得清清楚楚：一、没见。二、爱莫能助。
会议召开。令人庆幸的是，会议简短，主席将随从人员兵分四路，对幸福楼矿地面、井下展开全面安全大检查，三小时后集合，听取各专业检查情况汇报。有这三小时的回旋，李俊拍拍胸口，说谢天谢地。
既然办公室和车里没有，那么，李俊想，很可能是新新玩过之后，没及时放回手包，落在家里了。儿子陈如新读小学三年级，喜欢拿录音笔当玩具，录《我是歌手》，录《中国好声音》，录邻居家的鸟叫，录李俊和陈红偷偷放出的一个屁。一次新新放回放，让他们猜，是什么声音。陈红没猜出，李俊也没猜出。新新乐了，大笑说，是妈妈放的屁！陈红也跟着笑，问怎么想起录屁呢？屁有什么好玩？新新较真：人前放屁不文明，桌前放屁不礼貌。这可是你们说的！自己做不到，净哄小孩。哼！录音笔如果真的落在家里，现在回去取也不可能，从幸福楼到县城的小区，三十里路，往返一趟就一个多小时，更何况今天情况特殊，更是不可外出，说不准赵光哪会儿就会安排任务下来。那么——，向办公室库房重新申领一支？办公室库房赶得上百货大楼超市，甚至比那里货品还齐全，除了领不出活人，其他东西应有尽有。申领一支录音笔不是问题，问题是在这节骨眼上，领导会怎么看？算了，此路不通。那——，李俊想到了宣传科新闻干事。但仅仅是瞬间一想，立刻否掉：各干各的事，假若讨巧用了新闻干事整理的录音，说不定会成为矿办和宣传科两个科室之间的一个话题。目下只剩一条路可走，启用“非专用武器”——手机。凑合啦。
失误和错误，是激起生活涟漪的石子。董事局主席率团检查视察工作圆满结束后，一行人去外宾招待所就餐，李俊草草吃了点午饭，回办公室整理录音，撰写《信息》。等初稿拿出，校对一遍，颤抖的胸口才稍稍降下速来。现在可以给陈红去个电话了。李俊想。
“喂——？亲爱的。”
说起来，李俊这根贱骨头，一刻离了老婆都不行，却偏偏两人又不在同一个单位。陈红在建材设计院，跟李俊的幸福楼矿隔着二十多里。每天上班都是李俊驾车，先送儿子去学校，再拐上一道弯送陈红，最后抵达幸福楼。下午呢，是终点变起点，将陈红、陈如新一个一个敛进车里，回小区。儿子午饭吃接送站的小餐桌。到家后，晚饭由李俊主刀——谁让这小子吃得多见得多厨艺好呢。所以，家庭地位就显得奴才。可李俊愿意，你奈何不得。这都是些小意思，就连自家香火，李俊都依了陈红，姓陈，名如新。真正成了男女平等的典范。
返回头说，也怨不得李俊贱骨头，谁让那陈红长得恁妖呢。妖的概念，在男人大致相近，就是对立于俗，对立于“民间”，漂亮肯定是漂亮，却又是独具特色的漂亮，像苏妲己，令人愿意为其牺牲一切。李俊婚前跪求成功，让他过上快乐生活。那时他在机要室，负责文件收发传阅，工作轻轻松松，有过剩的精力和体力，性生活如一日三餐，滋养得陈红更是秀色可餐。怀孕新新那阵，陈红小腹凸成一座山，眼睛看不到脚面。陈红问一句，趾甲该修了吧？李俊就赶紧为她剪脚趾甲，每枚趾甲沿着切线至少剪二十四刀，然后用小锉刀将切口细细打磨，直至呈现圆润平滑的弧度。等新新张到三岁，李俊才彻底结束洗尿布的营生，人问为何不用纸尿裤，李俊说那不足以表达爱心。其实呢，是陈红坚持给儿子用纯棉的尿褯子，褯子能养护婴儿皮肤。也就是这一年，儿子入了托，李俊也被矿上提拔为副科级秘书，专司文字。风光倒是风光，基层单位领导不论级别高低，对他毕恭毕敬，根儿上的人嘛，谁敢得罪？辛苦也自是异常辛苦，往往为一篇讲话稿，点灯熬油，殚精竭虑。过来人评价秘书岗位，说不是人干的活。风趣一点的则说，连“公粮”都交不出来了。细想，还真是这样，播种机软塌塌的像只肉虫，怎能吐出公粮来呢？几个月摸爬滚打过去，李俊同样患上了“秘书综合症”。陈红含沙射影敲打他：怎么又不在状态？走神了？李俊闻听此言，知道委屈了妻子，便悄悄吃些动物的鞭呀腰呀的，补充火力。尽管如此，陈红给出的差评仍是与日俱增。
酒不够，饭来凑。李俊打电话给陈红，目的大抵如此。莺言燕语，卿卿我我，聊些什么呢？聊各自做的工作，聊吃的午饭的口味，聊功夫茶金俊眉有几种吃法，聊寿司如何配料口感更好，聊网上新推出的段子，聊当当网上挑选的好书，准备何时买给儿子。话题由李俊起头，陈红收口。好啦好啦，就到这里吧，现在我想休息一会。陈红说。李俊便说，拜拜，眯个好觉。也有电话不通或不在服务区的时候，一听到100086给出的语音提示，李俊心里总会猛地一缩，缩过之后定下心来细想，才又想起陈红是出差了，正在飞机上，或下到了偏远山区。建材设计院负责砖瓦生产线的选址、资质申办、设备配型、人员培训，陈红做为建造师，深入现场是分内之事。这样的出差，往往由姜院长亲自率队，一些需要拍板的事情，非他不可。姜院长是这方面的专家，能修成专家，定会有独特的人格魅力，李俊担心的正是这个。陈红会不会跟他缠到一起呢？姜院长高富帅，除了年龄大她十几岁，其他无可挑剔。再者说，年龄还算障碍么？因此，陈红出差期间，李俊的电话也就更加频繁，每天三个，每天五个，有时更多，鸡毛蒜皮，没话找话。陈红焉能不知他的心思，拿话刺激他：抱歉抱歉，我陪姜院长睡了。李俊就嘿嘿笑了，明白老婆说的是反话，说，亲爱的，你把人家想得太龌龊，人家想你了嘛。再有电话打过去，接电话的人很可能换成了姜院长或者财务部的王部长。嘻嘻哈哈，张口便道：李主任，查岗啊，我们三人都在。这一招令李俊猝不及防，谎称担心陈红手机话费不足，问要不要帮她充些话费。陈红搬出同行人员作证后，接过手机，冷冰冰道，放心了吧？然后挂断电话。李俊便觉得寡淡寡淡的。
下午，将《信息》依照程序报赵光审阅，经分管领导批准，上传到幸福楼矿OA系统，该工作算是划了句号。每一项重要工作都好比一场战役，结束后，会令人生出劫后重生的快感。李俊喟叹，手机虽比不得录音笔，但好歹把董事局主席的话一字不漏记录下来，整理时辛苦了耳朵，终归是救了场子。晚上回到家，一家三口又小团圆了。为了尽快吃上晚饭，陈红也参与进来，煲粥、馏馒头。儿子陈如新做作业，中途遇到难题，还要请教一下妈妈。李俊揽上围裙站灶口，做三菜一汤，两荤两素。等饭菜上桌，儿子也收拾好书包坐客厅看动画片了。陈红负责斟酒，这里面有说道，左手白酒，右手红酒，标签向外，跟李俊一亮，问：白酒红酒？如果李俊说来点白的，陈红就杏眼圆瞪，将两只酒瓶一起镦在桌上，自己也不喝了，让李俊自己倒。如果李俊意气风发，递过来的是醒酒器，陈红就会娇媚一笑，挑衅问：你，可以吗？李俊将醒酒器里的红酒往两只高脚杯里分，一半严肃一半耍贫，说，咬牙硬撑也要陪老婆喝杯啊，谁让咱是爷们儿呢。到了晚上，定是玉箫合鸣。此刻，陈红酒瓶在手，轮番举起，在李俊眼前晃，意思不言自明。李俊说稍等，待我处理一件小事情后，再做决定。陈红抓着酒瓶，双肘支在桌上，擎着，目光调皮地盯着李俊：好的，我等。儿子边看电视，边先动手吃起来。李俊凭判断在可能出现录音笔的地方找寻一无所获后，心里正念叨着怪，陈红便问他到底要找什么东西？
“你和新新，谁见到我的录音笔了？”
陈红摇头。
陈如新举起右手：“报告！我知道。”
儿子放下筷子，从客厅衣架上拿下陈红的包，拉开外夹层拉链，将录音笔拿了出来。录音笔失而复得是当前的重点，至于如何进了陈红包里，却无人深究。但是，陈如新上小学三年级，治学严谨，品学兼优，觉得道出原委才能使事情水落石出。陈如新说，早上上学，临下车发现录音笔在屁股下面，便顺手塞进妈妈包里。他说电视上说，车里落下手机、钱包、现金等贵重物品容易招贼，所以就那样做了。
“精英就是这样成长起来的！”李俊赞扬儿子，将录音笔收入手包。转身把醒酒器摆上餐桌。
陈红亲一下儿子脑门，快乐地往醒酒器里注酒。特选级解百纳。
晚上九点，陈如新房间熄灯。
晚上十点，李俊、陈红房间熄灯。
晚上十点三十分，李俊问陈红，战绩如何？陈红像馋酒的人将酒含在嘴里，细细品味，愣了一刻才懒洋洋说，略有进步，再接再励。
时隔二十四小时之后，陈红周身膨胀，语音颤抖着又给了李俊全新的评价：丑儿，你是不是得到灵丹妙药了？李俊下来，早已孬成一滩烂泥，嗯嗯啊啊，语焉不详。陈红一身细汗，推推李俊，说实话，为了我，你是不是用药了？李俊摇摇头。陈红说，骗谁呢，如果那样我宁愿不要。李俊翻个身，手掌握住她的双乳，说，放心吧亲爱的，我有独家秘方。
根据惯例，李俊今早上到办公室后，先打开电脑，之后沏茶，之后查看QQ留言和OA系统，然后整理录音笔内存卡。将录音剪切粘贴进电脑硬盘后，打开，试听，确认是否删除。声音出来，李俊调大音量：陈如新说“拜拜”，陈红说“儿子，再见，听接送站阿姨的话”，车门关闭的声音，筷子兄弟唱《小苹果》，韩磊唱《花房姑娘》，小沈阳唱《大海》……陈红说“下午六点见”，车门关闭的声音，陈红“哒哒哒哒”的走路声，设计院同事问好的声音……姜院长与陈红谈吉尔吉斯斯坦项目的交谈声，谈话结束姜院长出门的脚步声，关门声……（十秒钟后）充满媚惑的喘息声，（李俊点快进）《超级演说家》的演讲，点击鼠标的“咔嗒”声……最后是车门打开、关闭的声音。李俊回放那段喘息。喘息里“呀，呀，呀”的诱人节律，令他蓬勃。李俊天性所致，开始猜疑和分析：节律出自哪里？会不会陈红跟姜？但立刻又否定。一、兔子不吃窝边草；二、不至于在办公室（录音是连续的，中间无间隔）；三、如果真有，他们定会小心翼翼（两位高智商的人，不会犯低级错误）。那么，就是陈红浏览了网络上的生活片。
李俊将“呀”的节律剪辑，载入微型的MP3。
李俊和陈红的幸福生活，仿佛又回到从前。他们精神饱满，肌肤温润，谈吐呢喃，举止谦谦。中秋节的时候，一家三口先是吃了娘家，后又吃了婆家，两家老人都欢喜得不得了。家庭和睦幸福，老人们一生何求？但是，在短短的一个月后，事情出了纰漏。陈红在忘我状态下，无意中碰掉了李俊耳廓中的MP3，李俊的独家秘方败露了。
“那女人是谁？”陈红追问。
李俊如何解释？不能实话实说，实话实说说不定会令陈红羞恼。
“请你解释清楚，里面的女人是谁？”
“那是一款动漫游戏。”无奈之下，李俊迅速编故事，说是赵光推荐的。那天中午，赵光在外宾招待所送走一个检查团，酒后亢奋，午休睡不着，拉李俊等人玩牌九，结果老是输，将扑克牌一扔，说还不如玩把游戏呢。就用李俊的电脑，玩起了那款动漫。“那小子真坏！”李俊告诉陈红，赵光不用自己的电脑，却用我的。集团公司纪委联合执法组，经常突击抽查上网记录，一旦浏览的网页与工作无关，将受到相关处理。李俊心中忐忑，却无法拒绝，所以索性“沾点光”，将那款游戏通关后的“奖励”录了下来。
李俊问陈红要不要那个游戏地址，等明天上班QQ给她。
“没你们那么流氓。睡觉！”陈红拒绝，将头枕进李俊腋窝，幸福睡去。
黑暗中，李俊无声笑了。心里说，还假模假样呢，看就看了，夫妻之间看一看生活片，有什么好遮掩的呢。
次日起床，李俊整理卧室私物，换下的内裤，揉皱的纸巾，汗渍的枕皮。如不赶早收拾，万一陈如新进房间见到，就损坏了为人父母的形象。陈红在厨房温牛奶煎火腿，听到李俊喊她，端着盘子进了卧室。李俊说见我的那个了吗？陈红问什么？李俊说就是我昨晚用的那个。陈红紧锁的眉头舒展开，小声说，套套啊，昨晚你没戴那个啊。陈红生育陈如新后，街道计生办给放了节育环，平时用不到避孕套，只是有时要找一找感觉了，才戴一次。李俊抬手搔了搔耳朵，戴在这里的，MP3！陈红压着嗓子笑了，我以为小头用的呢。嗔住脸又道，没收了，以后不许听哪玩意儿！李俊还想纠缠着要回，陈如新进来，大人模样地训斥说，不上班啦？不上学啦？心中没灯？吃饭！
陈红将MP3带进了设计院，昨晚迷迷瞪瞪听得不真切，现在想忙里偷闲细细研究一下。陈红反锁上办公室门，听到了里面的天籁之音——“呀！”听得面红耳赤，听得身体湿湿的。这个李俊。
有人敲门，陈红开门见是姜院长，眼神就虚虚的心慌。姜院长问上班时间怎么把门销了。陈红一把拉他坐下，说你听听这个。姜院长笑笑，觉得新鲜，心想你陈红要玩那个花样，也就戴上MP3去听。听着听着紧张起来，问，你留这个什么意思？就想让你听听，够不够天籁，够不够诱惑。姜院长说，绝对是天籁之音，不事雕琢，妙不可言，我的宝贝红哪里能发出孬音来。陈红：你是说，声音是我发出的？姜院长：是啊，是你在里面呼唤我呀。笑了笑又说，别忘了私底下你们给我起的外号——姜子牙，你还当面叫过我子牙。陈红眼睛惊得老大，嘴里失声：啊——？！心里恨透自己，在别人眼里，我成了什么样的女人啦？姜院长不能自持，靠上来，拥她入怀。陈红大脑极速运转，分析录音的出处，继而说“且慢”，抓过挎包翻检起来。还好，除了化妆盒、湿巾、钱包、便笺薄、一些应急药，没有她担心的东西。那么上次录音笔落入挎包，是李俊的预谋还是陈如新真的无意？“来吧，红，我亲爱的。”慌乱中，陈红把手机铃声调成会议模式。她留意自己，情急时刻嗓子里自然流淌出的声音的确是：牙！牙！牙！
感觉得到，两人今天都完成的不够好，大家分神了。陈红将PM3给了姜院长，由他处置，至于录音可能存在的备份，她会想办法从李俊手里搞出来毁掉。陈红请院长放心，他们的“精神生活”不会因此受到干扰，便是日后成为单身贵族，她依然会小鸟依人，不会令人惧怕。姜院长连说误会，拿MP3回办公室去了。
接下来，陈红绘图审图，不失对企业的忠诚。吃过午饭，不等李俊电话打来，她先打了过去。李俊受宠若惊：Hello，亲爱的老婆，你准备把那个还给我了啦？陈红叹气，稳了稳神说，李俊，我们离婚吧。
“李俊？”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连“丑儿”都不叫了，陈红那里发生了什么？
陈红说，儿子跟我，其余的全归你。我们娘俩净身出门，可以吗？
李俊说，我只要你，只要和你在一起。
陈红说，我不是个好女人，不值得你爱。你的猜测没错，你的担心也没错，我的确搞了除你之外别的男人。录音笔里的内容就是明证。先不要纠缠录音笔如何进入我的挎包的问题，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到了实证。我承认，里面的女人就是我。跟我发生关系的男人你猜不到，也无需去猜。总之从此刻起，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别插言，先听我把话说完。什么？只要我幸福，你不反对我做任何事情？你甘愿当王八？你反对那些老观念？不，那只是你的偏执。流言蜚语跟忠诚是两码事，一个形式，一个内容，一个表象，一个本心。我本心不存，所以，请你放过我。
李俊说，亲爱的，赵主任安排我紧急任务，凑空再聊。
电话挂了。
整整一下午，两人再无通话。下班后，李俊仍绕道去设计院接陈红，可在固定的汇合点，没见到陈红。打手机，语音提示已经关机。李俊上楼找姜院长、王部长问询，均摇头不知，猜是不是参加什么聚会去了。李俊说，陈红今天特别反常，担心别出什么问题。院里人表示，一有消息就电话告知，并记下李俊的手机号码。
陈红去了接送站，带陈如新去位于银座超市顶层的“巴西烤肉”。陈红跟接送站老师说，给宝贝儿子增加一下营养。陈如新问，爸爸呢？陈红说，爸爸有事耽搁，迟来一会儿，我们先去。陈红自知说谎，也要将谎讲得圆满些。等该讲的事情都讲给了儿子，李俊也寻到银座顶层来了。
李俊坐下，打响指：三位！
陈红脸扭向远处失神，陈如新看陌生人似的盯着李俊看。李俊说这里啤酒免费，问他要不要来一瓶。他想挑起话题，好让陈红搭讪。搁以往，陈红会说他没正经，小孩子喝酒损伤大脑，你知道不知道？但是今天她不理他。陈如新很乖巧地摇了摇头。李俊抓了四瓶燕京啤酒，打开斟满杯子，说如果红酒也免费就好了，那样我们就能一起干一杯了。陈红仍无反应。烤肉师傅一手举刀，一手举着烤熟的牛舌过来，陈红伸手罩了罩盘子，陈如新要了一片，李俊要了五片。之后是鸵鸟腿，陈如新也只要一片，李俊要五片。等烤肉师傅再来片羊排肉时，陈红拉起儿子说，咱们走。慌得李俊赶忙抓车钥匙也要起身。陈如新接过车钥匙，说，爸，你慢慢吃，把花的钱吃回去。你喝了酒，车就让我妈开回去吧。李俊呆站着，望着陈红泰然自若的脸，点了点头。
李俊的苦恼不是因为陈红坦白的内容，而是她要离开他。有什么不好商量呢，我什么都能依你，就是不能跟你分开。你走了，我的魂就丢了。四瓶燕京啤酒喝完，又喝了四瓶，再准备喝光四瓶的时候，巴西烤肉要打烊了。一顿饭喝掉人家十瓶，值了。李俊步子稳稳当当，十瓶啤酒扳不倒一个矿办秘书。打出租车回家，在车上频繁给陈红打手机，屡屡被拒，末了收到一条短信：陈如新睡了，我也睡了，你睡沙发吧。
李俊快速回复：亲爱的老婆，你让我睡哪我就睡哪，地板也行，只要你别离开这个家。
陈红：条件是将离婚协议签了。
李俊：离婚不离家？
陈红：我已说清。
李俊颤抖：亲爱的老婆，我回家就签！
陈红：进门请勿打扰。另：今后的称谓请改成：你、我、新新，不存在其他称呼。切记。
李俊：在人前叫名字可以吗？
李俊：可以叫新新儿子吗？
陈红默然，或许已经关机。
次日清晨，早点是豆浆，油条，小笼包。李俊早早醒来，嗓子干渴得难受，喝下一瓶柠檬水，出门散步，将早点捎了回来。陈红配合将豆浆分盛进碗里，剪开一包乌江榨菜，一家人默默吃饭。餐后，依然李俊驾车，送陈如新入校，送陈红去设计院。陈红说方向错了，给纠正路线，左拐，右拐，直行，停车。车子停在了市民政局门口。时间尚早，他们排了离婚窗口的一号。有协议书，手续办起来简单，不到十分钟，交了红证领了蓝证，人手一册。
看在新新的面上，今后我们就是朋友了。陈红说。
李俊本来蔫巴巴的，情绪低落，听陈红一说，又兴奋起来：亲爱的朋友，请上车。
路上李俊在反思，自己到底错在哪儿了？直到将陈红送到设计院楼下，也没分析出个子丑寅卯来。陈红笑笑——她竟然给他笑了——说，谢谢你送我上班，下班就不用麻烦你来接了。
怎么的呢？亲爱的朋友？
保密。陈红暧昧一笑，很诱人。
一进入办公环境，李俊的工作节奏紧张起来，无暇静心自省了，只有等到午餐时间，才习惯性地给陈红去电话。陈红拒接。再打，关机了。打座机也无人接听。
李俊瞬间感到了孤单。想流泪。
他忽然想见一见儿子，从那里取一点暖。立刻，马上。李俊旋风一样下楼，驾车去接送站。接送站的阿姨刚刚服侍陈如新躺下，身上盖着一床薄被。儿子欠身望着李俊，说，爸，做男人要大气。
李俊掖了掖儿子的被角，又抚了抚他的头，说，睡吧儿子，深秋了，小心着凉。 加精理由：构思精细，立意新颖，情节有趣，符合现实，启迪意义深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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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3-25 1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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