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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音乐隐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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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6-5 21:08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高玉宝

  夜,静得可以听到手指间的烟草“滋滋”地燃烧。甚至星光冲撞玻璃窗,霜花倏倏而落的声响。但是,静谧里丝丝的音乐还是升起了。有,最原始的同感,迸现而出的灵光,飘渺着夜气里的歌。不知什么曲子,是一种前所未闻的语言,却真切地在眼前在耳畔在胸腔一荡,又荡,再荡。荡得心生敏锐,耳听八方,闭上眼,却是深得浓蓝的星光。抓得住么?细听却没有,再听,早过了比月亮还要遥远的距离,音乐永远是一种道不明的距离,越远越美,越美越让人无从把握。似乎只是一片不知所踪的云儿滑过空气时留下的回响。然后,她落在路旁的梧桐树的枝间叶,幽光里的叶子便是一抖。没有风,却惊飞了夜宿的鸟儿,直冲着月晖飞去,身后虚空地只留一丝孤鸣。孤鸣的颤音正和默默无语的星光相遇,星光一顿,由一条光束分成无数,折转向更加浓寂的空间,或者,并不遥远的一段时间。当这束光非常偶然地折射回来,人间已是千年,或者,历史,重现眼前。前提是,我们不再受到眼睛的束缚。我们拥有着比眼睛更加博大的感知,这种可容纳万万物的博大,从不受时空的阻碍……

  音乐的诞生,古今无不同。在莽莽原始的荒蛮林地里,篝火尚未点燃,那个盗火者并没有可以奉献的肝脏,他尚未降生。连更老的主宰也都只是匿在岩画的线条中。他们统统没有出世。?(这,还是我们眼睛的盲区,我们没有看到他们的诞生,并不意味着他们并没有出生。而,另外一种说法倒更加贴切:他们此时,正藏匿在宇宙未知的一个空间里,甚至,所有的一切都藏在那个空间里,从古到今,从今到更加浩寥的所谓的未来。一切的一切,也就是所有,连同宇宙自己本身。这很像一个永远神秘的黑洞,洞口也是入口,洞的里面包容着洞的外面,于是,以人类的逻辑,这个洞口,永远没有里外之分。当你解读了思维,你就明白了。状态相当类似,却并不相同。当然,谁,能完全理解自身的思维?)但是,一个赤裸着身体并不羞愧的家伙却努力地凸起双唇,把气流从胸腔里挤压出来,“呦呦”如鹿鸣,“突突”如鸡跳。不曾想,竟引来双眼滚着寒光的白狼,狼已老成,正是最凶残的年岁。张着大嘴的歌者心跳如鼓,狼却并不惊忙,低下狼头,狼眼上翻,和人对峙如山。在这个空间里,人和狼共存,这是必然之事。

  空气凝结。一阵风儿,风儿携着音乐的曲调使蕨类的叶子从枝上掉落而下,,滚到歌者的脚面上。忽然,我们机敏的祖先长啸一声:捶胸顿足,龇牙嗔目,吼声震天,呼啸如虎。林间枯叶翩飞、山鸟四散。狼,浑身一抖,两条后腿便屈下去。双眼来回流转,树丛间并无他物,而眼前的这位正手舞足蹈,疯狂嘶吼。畜生更一阵抖动,只抖落一根根灰白的老毛。它哀号一声,拖着尾巴,遁了。

  由此,人类有意识的音乐第一次诞生。从这个角度来说,是人类的伟大,同时,也是人类的悲哀。伟大的人类把握了自己对音乐的收发自如,而音乐,需要人类的约束么?

  尽管如此,音乐的震憾也是再所难免的,哪怕只是锣鼓,这种不讲道理的直接式的打击,也美。更不要说,在黄土高原上汉子们敲的腰鼓。那气势很像从他们身边流过的黄河,一条翻滚着浊浪的不讲道理的河流。似乎,水从诞生的那一天起就没有讲过道理。一切禁锢,在水的面前都要显得小心翼翼,任何形态更贴切地说,都是水的形态。任圆、任扁、任方、任尖,无孔不入,亲和一切又毁灭所有。

  音乐与水。水与音乐。音乐与万物。万物与万万物……

  百溪交汇成水,水便奔涌成河。河的蜿转翻腾磨擦出原始的旋律--从这个寰宇里倾淀而下的音乐早就如此诞生。早于人类的诞生,早于地球的诞生,早于太阳系,早于宇宙。如果,宇宙的生命用一天记。那么,音乐很可能就是宇宙生日的前一天寂寞地来临。但是,这些谁先谁早的俗念并不重要,音乐也不在乎所谓的“排名排序”。这,等同于河之顿悟、水之恩赐。河水一直就这样缓缓地流动。?恰巧要有水上浮游的桦木象一支支银亮的箫,悠扬的曲调吹出两岸点缀的村庄。此时,河上的红日就在苇子的顶端。金色的光很柔和地斜照着河面上的万物。那光,那绚丽的光融入周边的云,于是云也成了橘红。这轮夕阳就这样挂在天上,静静地、慈善地、公平地铺射着最后的一抹余光。风,也细小得不能再细小了。这恰巧使那在红日下的苇子轻轻地,微醉似的摇动着。而这些景致都统统融入这音乐的河水里,沐浴着音乐的光。

  音乐的光,一抖,轻悄悄地从最细小的毛发间一旋,然后,等同于一种光质一样的声音从这些毛孔处渗入血管。血液便以音符的形式或舒或缓或激昂地流淌。耳鼓可以倾听的,此时已不是音乐,而是从胸腔喷射而出的情节。音乐的魔力使血液化为钢蓝色的宇宙,这个寂寞着的天体,以有声的步伐跳跃着进入融化了的受众的梦境。关于顿悟、关于回忆,或者未来,统统袭面而来。音乐,从无道理可言。正如这个宇宙,她有道理么?而,我们所理解的所谓的目前的宇宙的道理,究其根本是人的道理还是这个宇宙的道理?那么,作为依附于这个宇宙生存着的所有生灵,可以思考的状态,不是宇宙的思考又会是什么?那么,人的“独立”性和音乐的独立性可想而知了:妙不可言!从这个角度来说,音乐就是一个广寥无边的甚至等同于宇宙的一个星系,或者,更贴切地说是一个可以理解的类似于宇宙的物质。寂静(甚至,是连空气都从来没有过的真空区域,那种死亡般的沉寂之声。)也好,喧嚣也罢。一切语言都是音乐语言。音乐的宇宙。

  那么,从我们指尖,我们的口中,我们的胸腔……传发出去的,不是人的宇宙,是什么?此时,每一个音符的诞生,抑或,每一个曲调的蜿转,都是,我们人类的伟大造物。宇宙,连同音乐的宇宙,都从我们人类的体内诞生。于是,每一个人的宇宙竟是如此不同。

  一个女人把音乐喻为颜色、气味。她说,所有的音乐都是悲哀的。人,真是一种感情动物。而这个感情来源于整个空间的认识。哪怕一片枯叶、一枚涩果,当然还会有写在花瓣上的短诗,恰巧正有人类可以倾听的音乐响起,就在秋风里,裹着这样的哀伤,不哭。整个步子却跌进了一个意识的幻境。时空的阻隔,连同随之而来必然的消逝,与遗憾与痛楚同在。这一些纠戈在一起,理不清。伸出左手,手指尖上有隐约的麻木。其实,那个久远的年代由于练习吉他而生出的茧子早褪却了。我的吉他上也落满了灰尘,锈死了的琴弦半哑了嗓子,比哭声还让人受不了。

  我忽然觉得音乐是如此让人难以表述。事实正是如此,任何一种乐器都无法表述得确切的一种恢弘、博大。例如箫,一支竹管却总被泪水润透。然后,在指缝间,气流翻滚扭转,痛苦地从箫的体内钻出来,再跳进早已准备好了的梦里。自己把自己哭醒了,一抹脸,除了汗水,真的没有泪。窗外的月亮正明,是青色的。旁边没有云。玻璃窗上蒙着发光的一圈灰尘。忽然想起一种叫“尺八”的笛子或者箫一样的乐器。我不知道它是否真的在中国绝迹了,据说,在日本倒还存留着它唐朝时的影子。我曾在一首诗里读到了它。耳畔却莫名地响起一片不成形的风声,这风声很是奇特。如诉如泣的,让人眼前禁不住有了滚动着的黄沙、垒垒白骨,风正是从这片中空的白骨的骨腔里翻滚而去,如通过一条条窄小的甬道。于是,有了这种奇特的声音响起。然后,满天满眼的沙子扑面而来,牙齿间碜得“吱咯、吱咯”地响。复杂的历史把音乐也搞得音质不纯,怀着遗憾,怀着悲切,一切古人都在可叹可笑中间,连同自己……而,音乐的宇宙无感无知?

  于是,还有苍凉的胡琴。当然,现在我们叫它“京胡”。据说,二百多年前“四大徽班”进京,京剧的几大来源汉调、徽调等,主要伴奏乐器一直叫胡琴。大约到了上个世纪五十六十年代,人们才把它叫“京胡”的。

  我以前倒是有一把二胡,曾想下点功夫把它学成,可最后还是放弃了。相比而言,二胡要比京胡“圆滑”得多,可能较容易让人接受。但是,我还是更喜欢京胡那歇斯底里式的毫不讲道理的尖叫,还有独白似的倾述。它很容易让历史的片段从有序的空间里解放出来,弹跳而出的来者:无一不泪流满面,然后,疯狂舞蹈,自虐自己本已虚空的身体,身体便化为无形,这种无形很有“羽化”了的说教味道。而我理解为是一种极不可能的最简洁的可能,或者就是梦想,连同谁也说不清楚的死亡。死亡,在这个空间里的位置与去向,怎么理解?理解与否的重要性有多大?生命,必须存在。宇宙需要人类的存在。如果没有人的思索,宇宙的含义会不会只是一片真真正正的空白?应该是这样的,如果,没有人类,怎会诞生京胡这样的音乐,怎会有京胡这样的音乐宇宙的来临?

  我不知道京胡有多少年的历史了,但是,看到它总免不了心生厚重。何况要听,只是一听,便真的受不了。想想,这么小的一个物件却能发出如此清亮、纯粹的声音,真的不可思议。如果说它的声音跳跃着,我想定是马尾在起着作用,竹弓上的一缕柔滑的马尾,没有失了奔跑的欲望,它们在琴弦上引颈嘶鸣。那么,阴柔如寒露的飘落的气质,绝对就是琴筒上蒙着的那方蛇皮了。这美丽而总让人心伤甚至心生畏惧的动物的皮肤,轻轻颤抖,不禁让人想起站在路灯底孤独饮泣的女子,女子抬起暖玉似的手指,擦抹泪水的一刻,路灯只是幽然一暗,再次回归明亮时,女子已是满头银丝,柱杖而泣……

(2003年11月20日)12月9日定稿修改完成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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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6-6 09:14 | 只看该作者
音乐与水。水与音乐。音乐与万物。万物与万万物……

真美的文字,如此说着音乐,真是……无以伦比的好。
3#
发表于 2006-6-6 23:39 | 只看该作者
了解了更多的美丽~!
学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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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6-7 15:53 | 只看该作者

我一直以为,音乐是水,是风,是光,是无形的。聆听音乐,不宜主题先行,是个再创作的过程。不同的人,不同的心绪,不同的处境,不同的时间喝空间里,在聆听的过程中,进行着对音乐的不同诠释和再现。就像水流,顺势而行,不会一尘不变的。所以,我极力赞同高先生的观点。

问好高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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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6-7 17:25 | 只看该作者
音乐是好的,文字也不错。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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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6-9 08:09 | 只看该作者
谢谢各位的支持!
拈花版是个性情中人。呵呵,俺喜欢。
梅月小筑的梁“先生”,问好。
关瑞先生对音乐的理解,让俺喊:耶。
清风的作品近来怎么贴得少了,是不是总在你的自留地儿里玩了?
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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