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酵的味道

时光安然

发酵的味道

　　1


　　母亲不仅是做针线的好手，连同茶饭也堪称一绝。比如就拿发面馒头来说吧，同样的酵母与面粉，如果是我们村的毛蛋娘，做出的馒头极有可能就是“擂死狗”；而母亲做的则又宣又大，而且口感极好。再就是甜米酒，同样的米与麯，如果是毛蛋娘，做出的甜米酒极可能是一股子潲水味儿，而母亲做的则味正酒甘，远远就能闻到一股特有的麯香。


　　这么说也并不意味母亲就是万能的，做啥啥成。那年冬天，远在百里外农场的大哥捎回了半斤酒麯，母亲就寻思着，最好能在年关做一缸黄酒，这样也好图个喜庆。


　　我们可高兴了，于是尽力配合着酿那一缸子黄酒。


　　先是熬粥。除了特产的香米，还加了一部分糯米，细细地熬了几大锅，倒进缸里，然后点麯。把麯细细地撒上，搅均，然后盖严实。


　　记得那年的冬天特别冷，连狗都赖在火堆旁不愿起身。偏烧火的柴禾还都不够，那就只能烤电炉子。一家三口人围在电炉子旁，感觉这未免也太浪费了吧，不如朝那缸黄酒跟前挪一挪，加个温，出酒也应该快些吧。


　　忘记是过了多久，大约能听到酒缸发酵时咕咕嘟嘟的响声了。不敢轻易掀缸的，生怕一不小心漏了气。当然母亲偶尔会掀开搅一搅的，毕竟是第一次酵酒，小心翼翼的，凭了曾在酱油醋厂帮过工的大嫂的转述，说黄酒该怎样怎样做。至于要发酵到什么时间，保持什么样的温度，这些都很含糊。母亲掀开缸盖，仿佛有酵香溢了出来，也有稍稍的米酒气息。一家人的兴奋自不必说，赶紧再把电炉朝酒缸旁边挪一挪，巴望着尽快能尝到只有在别人家里才能喝到的黄酒。


　　只是很不幸，我要说的是，那缸被我们精心呵护的黄酒酿砸了。


　　当我们乐滋滋地品尝刚出缸的黄酒，品出的滋味竟然是酸的——差不多都是米醋了。


　　不敢作声的，生怕被村里人知晓，传为笑料。


　　住在前院的二哥平时爱喝酒，他知道家里最近正在做黄酒。那天他乐滋滋地掀开酒缸，不由分说舀起就喝。他尝酒的表情我大致记得，呲牙咧嘴的，好在很快就镇定下来：温度高了，不过喝起来怪壮哩。


　　他不说酒酸，只说是壮。过年的忌讳，他还是懂的。


　　后来姨妈家生孙子，据说黄酒汤面有催奶功效，于是就想起我们新做的一缸黄酒。姨妈当然也不说我们家的酒酸，只说哎呀娃他妈吃了一碗酱面后奶水可足了，这就寻思着再给整一碗……


　　后来全村的人也终于都知道了，大年下的纷纷拿着个醋瓶子，却又都不说是来打醋，只说是来讨“忌讳”。于是多少年后我们一提起“忌讳”，就会不约而同地笑，然后还不忘调侃一句：做酒不成反成醋，都是咱娘干的好事……


　　2


　　说起做甜米酒，我自认也还是有些经验的，何况还亲手做过几次，而且并不比母亲做的差。


　　只是平时不怎么做了，不爱做的原因倒不是因为如儿时那般的喜爱，而是做甜米酒的麯子在集市再难买到。去年春节鬼使神差地忽然想起甜米酒，于是便着了魔症般地跑了几条街，才终于经人指点，在电影院旁的地摊上找到了甜酒麯，摊主还只说不敢保证说好，因为她是替别人卖的。


　　我捏着两个甜酒麯回家，随即就开始下锅蒸米。


　　偏电饭煲又出故障，大概是下米大多的缘故，无故跳闸，蒸出一锅半生不熟的米粒子。这就很是扫兴，寻思倒掉吧怪可惜，索性做成酒吧，反正发酵后还是要熬着喝的，没谁去在意那半生不熟的酒糟子。


　　事情坏就坏在“姑且”这两个字上头，细想麯不好再加上米不熟，岂有不酿砸的理？


　　那么大的一锅米，按原来的经验，只需一个麯就够了。其间过程也很是简单：密封，捂严实了，再适当保温，几天后就可起锅。


　　只是掀开锅盖的那刻，发现只表面那层米才有那么一股甜甜的米酒味儿，接着朝下翻去，就不乐观了，原来下面那些夹生米根本就没被酒麯腐蚀透。


　　当然是心有不甘的。


　　那……就再接着放一个麯吧。


　　搅均，盖好，又捂了几天。


　　起锅。傻眼了，一锅米米竟然全变成浅褐色的了。


　　当然，味道也还是有的。捞起来尝尝，呃……简直就是毛蛋他妈的手艺——米酒给做成潲水了。


　　……还好母猪正下崽儿，不知是不是吃多了米酒的原因，产后的奶水挺汪的。

lvhq018

唉！果然是个不会做饭的主！猪享福了！

夏冰

嗯，不错。做好了给猪吃的东西，也不错。
文字劲道。
信手拈来，自然生趣。

秦皇岛简枫

有趣的，鸡毛蒜皮家长里短吃喝拉撒。

木门长子

醉了，吃了发酵的东西我就醉了。

lvhq018

木门长子 发表于 2016-4-2 11:45
醉了，吃了发酵的东西我就醉了。

没好好看吧？人家那东西给谁吃了？

木门长子

lvhq018 发表于 2016-4-2 11:56
没好好看吧？人家那东西给谁吃了？

我觉得给18吃挺好的，安然做成我都留下了，哈哈。

木豫

那味道，是故乡的味道，是亲人的味道，是记忆的味道。

何义钦

少年时，老父亲给我讲过一则笑话，说一家酿造作坊广告招牌，原本是“做酒坛坛好，做醋坛坛酸。” 捉狭者把中间的逗号移了一下，成为“做酒坛坛好做醋，坛坛酸”。

lvhq018

木门长子 发表于 2016-4-2 13:31
我觉得给18吃挺好的，安然做成我都留下了，哈哈。

狡辩。

水如空

就这行文的功力，简直到了无招胜有招的境界嘛！我们读着读着就跟进去了，以致于想从中学个一招半式都不可能……唉，差距啊！

文字闪耀生活

歪打正着就算成功，如青霉素，真生活，有趣味。欣赏！

时光安然

lvhq018 发表于 2016-4-1 21:32
唉！果然是个不会做饭的主！猪享福了！

蹭饭还差不多。

时光安然

夏冰 发表于 2016-4-1 23:00
嗯，不错。做好了给猪吃的东西，也不错。
文字劲道。
信手拈来，自然生趣。

好歹也算是资源再利用，浪费是有罪的……

时光安然

秦皇岛简枫 发表于 2016-4-2 09:43
有趣的，鸡毛蒜皮家长里短吃喝拉撒。

等着简的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