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飞离纸面的文字

丁香笑雨

　　等朱丹阳真正睡醒，对面墙上那只钟已经指向七点五十。“如果再提前二、三分钟我就绝对不会迟到了。”他非常迅速地穿着衣服，本想大喊一声“妈！”。如果迅疾而大声地这么一喊，他的懊恼和埋怨的情绪就全在这一声里了；但转念之间，他更为懊恼，妈妈肯定叫过自己好几遍，只能怪自己醒不来。妈妈无论睡得多迟，每天清晨总是第一个起床，为自己和爸爸准备好早餐。他还朦朦胧胧记得妈妈说，再辛苦一个多月就考试，考完试你就轻松了。

　　自己为什么就起不早呢？

　　随着这一个清晨的到来，朱丹阳的心情很不愉快。小学毕业临近，隔三差五的轮番考试，使本来成绩并不怎么好的他有种疲于奔命的感觉。越是这样，成绩不但没有提高，反而出现了下降的趋势，然而，昨天的数学测试却直接将他跌入低谷。似乎许多的努力都化为乌有了，这真让他泄气，他觉得自己像一只失去方向的鸟儿，不知道怎样飞翔才能到达梦想的地方。“真臭！”现在想起来，他还是很不愉快。这同样又能怪得了谁呢，他有时管不住自己，贪玩、开小差，偶尔作业太多，既然做不完，还不如干脆偷懒，能做多少做多少，随它去。但是，他并不认为自己是个不思进取的坏孩子，谁不想学习成绩好，样样走在同学们前面呢？但他除了学习成绩不是很出色以外，他的体育成绩每学期都为班级在学校运动会上拿得名次；虽然当初是在他的多次央求下妈妈才终于从拮据的生活开支里挤出他学习电子琴的那部分费用，但他已经坚持学了三年，并能演奏一些简单的曲子；他很乐于帮助别人，也很想做一个全面发展的人。其实，他真正没有完成作业的次数并不多，他只是隐隐感到，自己向目标奋进的过程中，和老师为此让他们竭力付诸的行动之间好象并不是直线的距离。他很想努力，但不知道怎样才可以成功。偶尔，他真想把老师布置的作业置之脑后，补补自己薄弱的环节，“但是，我敢吗？”回答是肯定的：不敢！家庭作业不完成，小组长那一关首先过不去不说，小组长还会在第一时间把他的情况报告给班主任，这就意味着他将会被请出教室、罚站、请家长去学校等等。

　　“唉！”他象大人那样叹息了一声。

　　“阳阳，怎么了，有什么心思可以告诉妈妈吗？”妈妈给他端来了早餐。

　　“没什么。”他摇了摇头。

　　“真的呀？”

　　他对妈妈明确地点了点头。

　　昨天白天没考好，晚上老师补课到九点多，结束之后，疲惫不堪的回到家，练琴、另外还有一大堆的习题要做。累死了！直到夜里十一点后，他眼睛打架，还有一篇作文没有写。他真想重新躲进妈妈的肚子里好好大睡它几个月。他对妈妈这样说的时候，妈妈笑，笑得眼泪花花的，说这话真让妈心疼，我的阳阳辛苦了，等你顺利考上初中，整个假期你就可以睡个够。想想还有一个多月，唉！那就熬吧。

　　“我迟到了！”

　　七点三十分开始早读，这个时间仿佛是天经地义的，但早在六年级第一学期，朱丹阳他们的早读就提前到早上七点，现在，他肯定没时间吃早餐了。他将桌上的练习册、模拟试卷和其它练习本匆匆塞进书包，将那十几斤重沉甸甸的书包背好，时钟指向六点五十四分！脸也顾不上抹一把，朱丹阳跨上自行车，飞也似地朝学校奔去，妈妈担忧的声音很快被他远远丢在身后：“慢点啊，注意安全！”

　　一步跨进学校大门，其他年级同学还没有到校，隔了宽阔的操场，西边教学楼三楼全是他们年级的教室，那最东端就是他们班。教室里灯火通明，他好象听到从那里传来的读书声；而远远望去，教室门紧闭，整个楼梯、楼道没有一个走动的人影，又似乎空无一人。他硬着头皮轻轻推开教室门，还是惊动了不少同学。班主任的目光从眼睛片后面射过来，被放大了足足一圈，朱丹阳感到，那目光并非来自她的瞳人，而是来自她瞳人以外眼白的力量。

　　“作业完成了吗？”

　　“完成了。”

　　朱丹阳声音很低地回答着将作业一一从书包中取出，给老师整整齐齐摆放在讲台上，他心理突然有些恐慌。

　　“朱丹阳，《记一件印象深刻的事》那篇作文你写了吗？”老师检查了一番之后问。

　　“我……我……我落在家里了。”

　　“你每次都会这样说，到底写了没有？”

　　“写了。”他的声音更低下去。
　　
　　……

　　显然，一句两句说不完，老师为了不影响其他同学，将他叫出教室，训斥、责问、沉默、苦口婆心……

　　“不就是一篇作文吗？谁让你一次就布置十几页习题，哼！大不了又是请家长。”朱丹阳和老师面对面站着，他几乎和老师一样高了，但他内心的想法和老师并不在一条水平线上。他一直在无声地抵触着。

　　师生间的交流并没有取得任何有意义的沟通和进展，加上朱丹阳昨天数学成绩的大大退步，这些，更令老师那张本来就很严肃的脸更加的毫无表情。沉默，时空凝滞了一般的沉默！沉默中老师的漠然注视，使朱丹阳在表面上依然保持着沉静的表情，其实却如临大敌，至少也是锋芒在背。当他们的目光终于相遇，老师及时扑捉到了来自他心底最真实的信息。她严厉地说：“在你回教室之前，我只想让你知道，我并没有放弃你。”老师转身向三楼的集体办公室走去，留下朱丹阳呆呆地站在那里，直到老师的背影完全消失在那扇门里。

　　早读很快下了，朱丹阳第一节课的忧心忡忡，渐渐演变为第二节课的心存侥幸，第二节课后快乐的二十分钟又使他很快忘记了发生在这个早晨的一切不愉快。第三节是英语课，英语老师因出席一个会议还没有赶回来，这节课被改为自习。班主任没有出现，七八分钟过去，教室里最初的安静渐渐被说话声所代替。冀小萌踮起脚尖小猫一样轻快地来到教室的第一个窗前，脸贴在窗玻璃上朝外望，周林、王乐飞紧随其后。除了其他班级正常上课外，外面没有任何动静，冀小萌轻轻将教室门拉开一个缝一点点探出头去，不见一个老师！他们鱼贯溜出教室。朱丹阳愿望上想制止他们，他说了句“拉回来群踏！” 就奔出教室，迎面差点撞倒一个人。

　　他定睛一看，吓得变了脸色，你猜谁来了？

　　不是别人，正是他妈妈！  

　　妈妈一把将他拉到旁边的楼梯口，她的声音不高：“你都做了些什么？如果不想上学就去帮你爸拉三轮送货！” 妈妈的声音震颤着传进朱丹阳的耳鼓，她的手高高地举了起来。什么也来不及想，朱丹阳紧紧闭上眼睛，一秒，两秒，十秒二十秒过去了，妈妈从来没有舍得打过他的那只手还是没有落下来。

　　“你都做了些什么？”

　　妈妈怒视着他，她复杂的眼神比打他还重，简直让朱丹阳受不了。妈妈再也没说什么，凝望他许久的眼里忽然涌满了泪水。妈妈脚步沉重地下楼去了，走到楼梯的拐角处，她擦干眼泪，脚下踉跄了一下身影便消失在楼梯里。这是朱丹阳第一次看到妈妈流泪，这是在爸爸妈妈相继失去工作，妈妈打零工，爸爸拉三轮的日子里所从来没有过的。朱丹阳的心猛然抽搐了一下，他感到自己的心像被什么锐利地东西深深刺痛并划破了。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朱丹阳很努力，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考上中学。这样的话，他起码可以为家里节省几千元的借读费。

　　考试的日子终于来到了，那天早上，他唱着歌儿信心百倍地赶往考场。他长高了，妈妈望着儿子远去的身影感到欣慰，她默默为他祝福：孩子你长大了，这是一场考试，也是一次成长的契机，希望你一切顺利。考试结束朱丹阳回到家，他告诉妈妈除英语失误外，语文、数学答卷他很满意。之后的几天，他并没有象预计的那样长睡不起，他一会儿感到自己一定能考上，一会儿又觉得没有十分的把握和信心。煎熬的等待！一天、两天、三天，第五天终于知道了自己的成绩，听老师说，可能是个临线的分数；又整整等待了一天，晚上的时候，同学打电话告诉他分数线定下来了，他仅差一分！他真想跑到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但他没有，自己应该是个男子汉了。妈妈含泪的眼睛、举起的手和爸爸那张黑而消瘦的脸又一一在他眼前浮现。妈妈在他门外说，我的阳阳已经尽力了，他把自己关在房子里，流泪为自己写下上学以来发自内心的第一篇日记……

　　六年过去了，这篇日记的字迹尽管有些退色，而他的决心和追悔依然刻骨铭心。在一次次的挫折面前，他都会重温那一字一句。当他今天又站在这个教室门前，他坚信自己决不是六年前那个让老师和父母为他操心的朱丹阳了。因为，六年以来，他理解了老师，而妈妈那双含泪的眼睛和举起的手一直在这里提醒着自己。

　　高考的前一天需要放松自己，朱丹阳选择了帮助爸爸拉车送货。一天的又苦又累，使他对自己十九年生命里程中父母的辛勤养育和老师的谆谆教诲产生了更多的感激之情。吃完晚饭，天就黑了，他风风火火赶到高考考点找到自己的考场，那里正是他的母校，那个教室，正是他六年级时的教室。他在教室外面站了很久很久。

　　“你都做了些什么？”是妈妈的声音。

　　“朱丹阳，《记一件印象深刻的事》那篇作文你写了吗？”

　　朱丹阳缓缓环视四周，教室内外，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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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的小木屋

以朱丹阳为主线，描写了这个学生的学习及日常生活。读完之后，觉得闪光的细节少了一点，显得平淡些。其实，学生学习的艰难，升学的压力，以及父母的操心，老师的艰辛，还可以挖掘深一些。

叶柄

喜欢！

一楠

小说描写的细腻，展示的主题也是很现实。如果内容提高到“高考”这一节上，会更有深度。

丁香笑雨

感谢楼上三位老师。
我会遵照你们的建议进行修改。

猪儿粑

可怜天下父母心，好文！

丁香笑雨

谢谢!

天姝

文章挺好的。

清风盈袖

晚上再细品,问好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