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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原创] 祖孙俩 [打印本页]

作者: 水如空 时间: 2006-7-28 23:36
标题: [原创] 祖孙俩
　　祖孙俩

　　当太阳西斜，红霞铺满天边的时候，有一老一小从密如丛林的青纱帐里走出来。老太太的头发已经白了大半了，步履也有些蹒跚，拄着根小木棍儿，敲在地上“笃笃”地响。小女孩儿只有七八岁，梳着两个马尾辫儿，扎着粉红的头绫，嘴唇红得如天边的云霞。

　　小女孩儿搀着老太太从玉米地中间的小路里走出来，踏上一条还算平缓的村路。

　　“好了，我自己能走了。”老太太说。

　　“不行的，你会摔倒的。”小女孩儿不放心地紧握着她的胳膊。

　　“没事了，你看看！”老太太说着，把她的手扳开，特意向前走了几步，果然走得还算平稳。

　　小女孩儿如同解放了的小鸟儿，蹦蹦跳跳地向前开跑了。她一会儿拔根草穗儿，一会儿又掐根蒿秆儿。老太太看着她，也开心地笑了，直笑得脸上的皱纹都聚到了一起。

　　“姥姥，快点儿走啊！”小女孩儿叫着。

　　老太太努力地挪动着脚步，可还是落下了好几步远，而且呼吸也有些急促了。终于，木棍儿点地的“笃笃”声慢了下来，她站住了，冲着前面喊了一声：“盈盈！”

　　小女孩儿急忙跑回来，扶住她，望着她的脸问：“姥姥，你累了是不是？我再扶你走吧？”

　　姥姥说：“不用了。你先回家吧！给小鸡喂喂，关鸡架里；再打一盆水搁锅台上，等我回家去好做饭。”

　　“那你自个儿能行吗？”

　　“没事的。我慢点儿走，过一会儿也就回去了。盈盈听话，回去吧！小鸡要是上不去架就该跑丢了。”

　　小女孩儿终于点了点头，蹬蹬蹬向前跑去了，跑出好远，还回头看了一眼，见姥姥向她挥了挥手，就又向前跑，跑过一片地，拐过一道弯儿，离家就只有二三百米远了。

　　老人望着外孙女儿的背影转过去了，才稍稍活动一下两条腿，慢慢地坐在路边。过了一会儿，气息喘得均匀了，才又慢慢地扶着木棍儿站起来，接着往前走。

　　太阳紧贴在地平线上，映得晚霞如一簇簇燃烧的火焰。老人一点点向路的那边挪着脚步，笃笃笃的木棍声敲打着宁静的黄昏。

　　身后忽然传来吆喝牛的声音，伴着吱吱吜吜缺少润滑油的车轴声，顺着路的那边传过来。老人蹭到路边去，回过头来，就看见有一人、一牛、一车的轮廓正印在鲜红的太阳上，心中一时舒松了许多，脸上的皱纹又聚到了一起……

　　小女孩儿一路快活地跑回家里。那是两间矮小的草房，四周围着木栅栏，正对着门口有一扇木板钉的院门。

　　小女孩儿把门推开了，进去，再回身把门关严了。这时，就有一只火红的大公鸡和几只灰的、黄的、花的母鸡咯咯咯叫着向她围拢过来。大公鸡“扑”地跳起来就啄她手中的草穗儿。

　　“你等一会儿，就是这么着急！”小女孩儿说着，蹬蹬蹬跑到窗户外面，公鸡和母鸡都围在她身后乱叫着。

　　窗台下面挂着两只草编的鸡窝——这是给母鸡下蛋用的。小女孩儿把手伸进右边的一个里面，随手就掏出一根红头绳儿来，头绳儿的那头拴着一把光闪闪的钥匙。

　　屋门打开了，大公鸡头一个就要进去，被她一脚给踢开了。她“蹭”地一下就蹿进屋里，又随手关了门，把钥匙、锁头都放在锅台上。锅台上放着一个擦得锃亮的铝盆，里面有少半盆水。锅台下面放着一个破漆盆，里面装着拌好的鸡食。小女孩儿吃了点力气，把鸡食盆端到门外，放到窗台下边，公鸡母鸡们就都围了一大圈儿，叽叽咯咯地吃起来。

　　小女孩儿又回到屋里，把锁头和钥匙都收起来，再端了铝盆儿，出来打水。

　　这是一口压水井，井罐挺高，她把盆子一直端到和眼睛一齐的地方才把水倒进里面，然后放下盆，两只手抓起井把儿，开始压井。

　　开始几下还是挺省劲儿的，后来水快上来了，压起来也就费力了。小女孩儿把井把儿扳起来，然后双脚蜷着，用自己的体重将井把儿压下来；再扳上去，再压下来……水终于流出来了。她压了大半盆，涮了涮了盆，泼掉了，才认认真真地又压起来。

　　水盆压满了，她弯下身子端水。水装得太满了，她这一弯下去，就再也伸不直了，为了不叫水洒掉，她只能那么弯腰端着，一直端到门口。手是腾不出来了，门还有个缝隙，她把脑袋伸进缝隙里，晃了几晃，门被拔开了，她进屋去，把水放在锅台上。也许是腰有些疼了，她直起身子，转了几下腰，又用手背擦了擦脸，长舒了一口气，再出去到门口看着鸡们吃食。

　　有几只鸡先吃完了，已经蹿到鸡架里去。还有一只不肯往里钻，只那么蹲在鸡架门口看着她。她跑过去一拍巴掌，吓得那只鸡一乍翅膀就钻进去了。她拿过一块木板挡在鸡架门口。

　　圈好了小鸡，小女孩儿轻松了许多，不由自主地搓了两下手，抬头向西天一望，不由得“呀”的一声叫出来：“姥姥——”

　　这时天已经快黑了，太阳早已经下去，只有天边还残留着一抹淡淡的红霞……

　　老人不由得要感谢命运的赐予了，正在自己走不动的时候，来了这么一辆牛车。赶车的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挺好说话的，跟他一说，就吆喝牛停下来，让老人从从容容地上车。

　　车晃悠悠地走起来，和落日迈着同样的节奏。于是，老人身子就随着车忽悠悠地颤动，脑子里也变得忽悠悠起来。

　　“老太太，到哪儿下车呀？”赶车的问。

　　“噢！”老太太清醒了过来，“一会儿就到了。到时候我告诉你一都声。”

　　车还是那么忽悠悠地颤，老人的脑子又变得忽悠悠起来。夕阳、晚霞、密如丛林的墨绿色的青纱帐，都在她的眼睛里模糊起来，她盘腿坐在车板上，头低沉着，随着路面的坑坑洼洼忽悠悠地颤动……

　　小女孩儿的哭声把整个村子都惊动了，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全村人都知道了这个骇人的消息：盈盈的姥姥不见了。有人跟着盈盈到那条路上去找，可是没有她的影子。从那儿到村里不过只三四百米的路程，她会到哪儿去呢？老人的身体不大好，不会走到太远的地方。大概是头疼病又犯了，摔倒在什么地方了吧？人们都在担心着，但没有人和盈盈说这个，他们都自发的四处乱找起来。小女孩儿一个人坐在路边号啕大哭，几个女人在她身边哄着、劝着……

　　忽悠悠——忽悠悠——车轮突然颠簸了一下，老人猛然给惊醒了，她抬起头来四下看看，才发现天已经完全黑了，西天边只有一抹暗红的残云。

　　“哎呀！走过头了！”老太太惊慌失措起来，“我咋糊涂了呢？这不是到前村了吗？”

　　“吁——”赶车的急忙叫住老牛，回头问：“咋了？走过头了？你也没吱声，我寻思还没到地方呢！”

　　老人说：“我这是不是嘛……岁数大了，坐着坐着就睡着了。这可咋回去呀……坏了！”她忽然想起盈盈，“糟了，盈盈肯定得急坏了……”一想盈盈，她她心里更慌了，坐在车上不知怎么办是好，一边向车沿上蹭着就要下车。

　　赶车的哈哈大笑：“这是没办法了，谁让我拉你来了呢，好歹也得给你拉回去啊！”

　　老太太千恩万谢，赶车的只是摆了摆手，再没有话。

　　车头掉过来了，一路上又是忽悠悠、忽悠悠地往回走。

　　熟悉的灯光渐渐近了，老人已经能从闪烁的灯光中分辨出自己小屋来。此时此刻，这点亮光都使她感到分外亲切。

　　“盈盈一定急坏了。”她想着，眼望着那灯光，忽然听到前方传来孩子的哭声。夜空里万籁俱寂，这哭声显得格外清晰。

　　“准是盈盈！”老人想着，大声叫起来：“盈盈——盈盈——”

　　“姥姥——”对面果然传来盈盈的喊声。

　　牛车近了，老人看见有几点闪耀的亮光也近了，原来是一只只挥动的手电筒；继而看见一大群黑压压的人影向这边走过来，中间簇拥着一个响亮的声音：

　　“姥姥——姥姥——”

　　老人激动起来，身子又向车沿儿上蹭着，差一点儿就从车上栽了下来，几只手同时伸过去把她扶住了。中间有一小双手紧紧地搂住她的脖子，眼泪流到了她的脸上。

　　这时，到处都是黑漆漆的，只有天上点点星光闪烁，和地下的手电筒交相辉映，现出一片迷离的光彩……（水如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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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天行健 时间: 2006-7-29 12:00
把简单的生活场景写的如此细腻挺好的

作者: 蓝色的小木屋 时间: 2006-7-29 16:32
这篇小说写得很“淡”，但作者试图从这“淡淡”的故事中营造一种韵味。读后，你能感觉出一种清丽和淡雅。

作者: 水如空 时间: 2006-7-29 19:14
多谢两位！
老百姓的生活就是平淡的啊。这只是我要表达的一种生存方式：古朴又纯真。这里的人性也是这样了。

作者: 妖娆月色 时间: 2006-7-30 20:04
最后一章，很感人的情节。

作者: 天姝 时间: 2006-7-30 20:44
挺好的。

作者: 陌笛 时间: 2006-7-31 17:50
语句流畅、自然。情节虽然淡然，却能让人心动。隔辈人亲，一老一小，处处关爱，深情。

问好水如空。

作者: 一楠 时间: 2006-7-31 23:46
对生活细节把握的很准，简单的生活中充满了温馨，只是作为小说，情节有些平。

作者: 猪儿粑 时间: 2006-8-1 03:42
平淡生活中的真情便是如此罢！
问好水如空：）

作者: 蓝色的小木屋 时间: 2006-8-1 11:18
提

作者: 水如空 时间: 2006-8-1 15:41
多谢诸位！
问好妖娆月色、天姝、陌笛、猪儿耙和两位版主。
我不是讲故事的高手，只好拿细节凑数了。
请继续点评。多提宝贵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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