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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量化“全球化”的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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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6-15 00:1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量化“全球化”的背后


  近代以来对世界影响最为深远的莫过于现代化与全球化两股潮流,它们以不可阻挡的势头几乎席卷了全球每一个角落。如果简单地说出它们的影响,那就是它们分别从时间和空间两个维度推动了全球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的巨大变迁:现代化(modernization)使世界更加现代了,同时也意味着更西方化了,它使社会进化观念成为公理,成为人们心中度量所有事物的一把不自觉的尺子;全球化(globalization)则从地域上、空间上加强了世界各地人们之间的交往,借助于发达的现代交通与通讯工具,这种交往变得更加方便与快捷了。从某种程度上讲,全球化就是现代化进程的一个必然结果,而现代化进程在世界范围的展开也就是全球化进程的反映,这两个过程是相辅相就的。

  记得2002年8月12日的《经济观察报》上曾经介绍了柯尔尼管理咨询公司和美国《外交政策》杂志推出的“全球化年度指数”。他们推出的全球化指标意在回答这样的问题:全球化的范围有多广?哪些国家最全球化?最不全球化?为什么?以往人们在衡量全球化时,通常根据与国际贸易和投资流动相关的数据,《外交政策》杂志和柯尔尼管理咨询公司在认识到这样做的局限性的同时,创建了一个新的指数,采用了从信息科技、金融、贸易、政治、旅游到个人通讯等方面指标,企图衡量全球一体化在世界几十个先进的经济体和主要新兴市场中达到的水平。(《经济观察报》,2002年8月12日,C5。)

  可见,指标制定者们的意图是对全球化做一个量化的分析,当然,这也是任何指标体系的应有之意。在这个基础上,他们为许多国家进行了排队。那么,我们如何来看待这种对全球化的量化呢?这样的分析又是站在什么样的角度来衡量全球化的呢?它对我们理解全球化会有什么样的启示呢?

  首先,我们在看这样的分析的时候会遇到语言上的别扭,比如所谓的“最全球化”、“最不全球化”这样的语汇就让我们很难用汉语的语感很快地适应。其实,这不是读者的语言程度不够,相反的是,作者们对所谈论的问题自己也感到不那么自信。参加全球化的重要单位是民族国家,又说某民族国家“最全球化”或“最不全球化”,其中是不是有矛盾之处呢?显然是有的。一方面,全球化作为一个过程是在全球范围内展开的,尽管开始并不可能涉及到全球每一个角落,但是,全球化这一术语是用来描述整体主义性质的现象的,现在却用这个名词来衡量其中的一个单位,显然属于概念的滥用。这里反映出来的,一方面是现实的复杂性和难以把握,另一方面是指标制定者们盲目的自信。为一个非常模糊不定的东西做量化的分析,也许,这种努力的勇气非常值得赞许,可是,他们得出的结论却是片面的。他们只是根据自己预先设定的体系去搜罗数据并任意裁剪丰富多彩的现实而已。这么说大概有点残酷,但是,衡量任何一个东西,首先要对自己所欲说明的问题有一个明确的认识,而且,对已有的观点不能视而不见。否则,研究结果的权威性与可信度就值得商榷。

  对全球化的认识可谓见仁见智。社会学从人类互动增强的角度来定义全球化,即人类集团之间的联系,随着社会发展而逐渐加强,最后形成全球性的联系,这个过程叫全球化;政治经济学将全球化定义为英国资本中心出现之后,资本中心和资本外围的关系,这个过程不仅是经济过程,也是政治过程;有人认为,全球化是一种公共物品,是文化的传播;还有人认为全球化是全球网络的金融、信息、资本乃至思想跨越国境,使市场变成了世界市场。这些说法恰好印证了吉登斯指出的,全球化主要是一种经济现象,但不仅仅是一种经济现象,全球化实际上是空间和时间的转变,它不是一个单一的过程,而是各种过程的复合。
  
  上面所提到的指标制定者们也可以为自己辩护说:指标体系的制定过程本身就是他们自己对全球化的诠释。就算如此,他们的诠释也只是一相情愿,是十分片面的。就柯尔尼管理咨询公司和美国《外交政策》杂志的“全球化年度指数”来看,它主要采用了如下指数:

  经济一体化:贸易、外国直接投资和证券投资资本,及收入支出和收款(包括外国雇员的补偿金和来自外国资产的收益)。
  个人联系:国际旅游、国际长途电话及跨国转账。
  技术:    互连网用户、互连网主机和安全服务器的数量。
  政治投入:国际组织中的会员数、各国参加联合国安理会行动次数及各国设置的驻外使馆数量。

  单纯从这四组指标来看,它们仅仅是对与全球联系相关的一些现象的分类和描述。尽管这些现象所涉及到的方面仿佛已经比较全面,但是,它忽略了心理和文化层面的因素。或许,文化、心理层面由于无法量化,所以才被他们干脆省略掉了。然而,没有人能否定这两方面同样是衡量人类的生活与相互联系的重要内容。如果没有考虑到这个指标,奢谈什么“最全球化”、“最不全球化”充其量只能是不完整的全球化,这样的全球化在概念上就是不自洽     的,那么,对他们做的排名也就完全可以不当作一回事了。进一步说,他们根本不能回应亨廷顿提出来的“文明冲突”的问题,也不能回应很多人文主义者所提出的文化的全球化问题,更不能回应“反全球化”实践者示威游行的问题。这几个方面的论述市面上有很多,此处不赘述。

  在认识到这个指标的不完整性,认识到它与现实的差距的同时,我们更应该明确这样的指标的影响是什么。指标体系的一个“贡献”是给了我们一个比较清楚的排名。最近的全球化指数测量的是全球化在2000年的发展,在其列表中,爱尔兰竟名列第一,成为所谓“最全球化”的国家。指标制定者在解释原因时指出:“爱尔兰有利的税收政策及其与欧元区的亲近,使其吸引到了大量的外国直接投资,这是它领先群雄的最主要的原因。另一个原因是它在‘个人联系’这一项上排名最高。”(《经济观察报》,2002年8月12日,C5。)美国在全球化程度排名中是第十二位。

  我不知道,当一个决策者在看到这样的排名的时候会是什么感受。指标的排名往往会打动某些人的心,尤其是当自己的名次很靠后的时候。这样的情况下,指标体系就极有可能成为行动的指南。它为很多人省了事,只要根据指标去做就可以了。如是,全球化的实现就成了指日可待的。对全球化的乐观就在这样的时候脱壳而出了。如果没有一个对全球化的深刻的认识,踏进全球化的陷阱往往是在不知不觉中完成的。有一本书的名字就叫《全球化陷阱》(汉斯-彼得•马丁、哈拉尔特•舒曼:《全球化陷阱》,中央编译出版社1998年版。),它的两位作者是德国《明镜》杂志拥有十多年国际经验的资深编辑兼记者。他们运用大量的实证材料证明,目前人们所倡导和信奉的全球化理念,只不过是一个以经济一体化表象掩盖着的政治陷阱。他们认为,全球化是由于人们有意识推行追求既定目标的政策所造成的结果。而这个陷阱的设计者就是美国。

  其实,把一个问题数量化有其好处,即能让人比较清楚地了解问题的所包含的内容。但是,也有人指出,“量化的研究方法和研究情景往往系统地阻碍了某些信息的发掘,而这些未被发现的信息对于问题的解释来说很可能是最重要的。也就是说,方法论的假设和技巧可能限制了研究者的视野并得出有问题的结论,……”(吴小英:《让知识富于人性和情感》,《读书》,2002年11月。)我不禁想到了在今年的一期《南方周末》上所提到的中国现代化指标体系。有学者指出这个担负着给全国各省现代化程度进行排名任务的指标体系,不但忽视了现代化的复杂性,而且还为盲目地上项目、开工程提供了依据。幸运的是,与现代化指标体系在国内引起的结果不同的是,全球化指标体系还不能用来指导世界范围内的全球化。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所谓全球化程度高的国家的命运给我们提出了警告:“一些与全球经济联系紧密的国家因此损失惨重。世界经济的低迷和旅游业的不景气对爱尔兰经济打击极大,同2000年11%的经济增长速度相比,2002年这一指标可能只有3%。新加坡,这个以贸易为经济命脉的国家,随着进出口贸易额的急剧下降,正面临自1965年独立以来最严重的经济危机。其他一些与世界经济市场紧密相连的国家,像马来西亚、斯里兰卡、巴拿马、泰国及菲律宾等,也将在未来的岁月中深受其害。”(《经济观察报》,2002年8月12日,C5。)放眼世界,东南亚金融风暴、阿根廷经济危机、土耳其金融危机等等无不是全球化所造成的影响。这些虽然仅仅是个案,但是,它们所反映出来的问题却具有普遍性,这就是面对既是挑战又是机遇的全球化,发展中国家如何调适和参与的问题。换句话说,各种危机的出现是“发展中国家共同对全球化世界潮流的‘不适应症’”。

  就像现代化的起点在不同的地区和国家是不一样的,参与全球化进程的起点对各国与地区来说也是不同的。记得艾森斯塔德在论述现代化起点的问题时曾指出:“……这些社会在现代化过程中不同的起点,极大地影响着这些社会发展的具体面貌及其所遇问题。然而,除了这些差异外,还产生了许多共同的特征,它们或许构成了现代社会‘现代化’的主要核心……”(S.N.艾森斯塔德:《现代化:抗拒与变迁》,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88年版。第2页。)同样地,全球化起点的不同也决定了每一个国家参与全球化进程的程度和特点是不同的,它们所面临的具体问题也是千差万别的。因此,用一个指标体系来衡量各个国家的全球化进程也必然是以偏概全。如果非要找一个共同点,也只能是全球化世界趋势的不可逃避性。

  不容否认,全球化首先是经济全球化,即“高科技武装的通讯交往、低廉的运输成本、没有国界的自由贸易正在把整个世界融合为一个唯一的市场”。(《全球化陷阱》,第7页。)对全球化的参与者来说,不仅要估计到这一过程的好处,更要看到这一过程的负面影响。对经济全球化的风险估计不足将使一个国家蒙受巨大的经济损失。
 
  文化全球化则是一个伴随着经济全球化而来的问题。不同的价值、规则、体制和在一个既定社会中历代人赋予了头等重要性的思维模式等等要在全球交往日益加深的过程中相互碰撞,要达到相互的理解、认同还需要一个相当长的时期。从民族的视角来看,英国著名历史学家霍布斯鲍姆曾以发展的眼光告诉我们,未来的历史将是全球化的历史,与民族主义有关的一系列事物将不再占据主流;未来的世界将是一个同一与多元并存的世界,民族文化将在全球性世界体系中以独特的面貌发挥其独特的作用。(埃里克•霍布斯鲍姆:《民族与民族主义》,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223-224页。)但他同时指出,如果以为我们将很快进入这样的时代,这种想法是十分荒谬的。

  总之,全球化是一个内容极其复杂的过程。在承认全球化趋势的同时,我们不能忽视其中所蕴藏着的风险、起点不同所导致的差异性以及国际不平等问题。尽管,“9.11”之后,谈论全球化问题似乎有点儿不合时宜,但是,我们不能沉浸在悲观中无法自拔,也不能放弃对现实问题和未来趋势的理智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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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6-15 02:01 | 显示全部楼层
  呵呵   真是一篇论文  青干班的吧?  很有水平,只是应该发表在《理念创新》版面,我给你转过去了  :))
 楼主| 发表于 2003-6-15 14:24 | 显示全部楼层

哦到这里了

呵呵,谢谢巴斑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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