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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原创] 今年爹没回来给咱过麦 [打印本页]

作者: 惊涛拍案 时间: 2007-1-16 06:56
标题: [原创] 今年爹没回来给咱过麦
　　今年爹没回来给咱过麦

　　文＼惊涛拍案

　　六月的门槛刚过，麦田里就像身突然倒下来的门扇，哐啷一声，铺天盖地地黄了。

　　今年麦前天旱缺水，麦梢子风吹得那个烈呀，眼看着麦梢子唰地一声就黄了，接着洪水一样一截一截往下黄。大黑两口子觉得眼睛还没眨一下，这满眼就都是金黄的麦子了，都要炸芒了，看得人眼都晕了。两口子手忙脚乱，顾东顾不了西，刚忙了一天，春花就感到身子跟断成两截一样，回家饭也没做，谷个子一样把自己扔到床上，浑身立刻散了架一样的疼。

　　大黑也觉得天要塌下来了，就自己嘟囔：都啥时候了，还不回来？要不，我给爹打个电话？

　　春花发狠地说：打什么电话？好像自己不在天底下混日子一样？刮风下雨不知道，这过麦了，一个人拆成三个人忙，就不知道回来吗？

　　大黑说：不行，明天我就去城里看看，叫爹回来？

　　春花赌气地说，你发贱啊？就不叫，看他到什么时候回来？看他回来还有什么脸进这个家门。

　　第二天，天上倒火盆一样，燥风更炽，人站在麦田里，大气都不敢喘，春花热得头嗡嗡地金星乱窜。不到中午就回家了，赌气地在家里连摔带打，骂骂咧咧地发狠：这还是人过的日子吗？

　　大黑回家看到冷锅冷灶，气就不打一处来，但是他不敢跟春花撒，就推出摩托奔了县城。

　　娘过世七八年了，老爹被二黑请到县城，给他接送孩子上学。别看老爹六十多了，还在外面工作了一辈子，身子骨棒着呢，地里的活路又精，一个人顶大黑两口子忙活，这些年，每年的麦秋两季都回来给他们忙活一个月，把地里的庄稼扎扎实实收到仓里，播种完了才回去，今年这是这么了？

　　春花睡了一觉，舒服多了，就赶紧收拾了一顿饭。公公回来是来给自家卖命，气话说是说，但是还是要好好招待的，哄着老头给自己多卖命，就把自己替出来了，这比什么都划算。

　　不料晌午歪的时候，大黑焉头耷脑地回来了。

　　爹呢？春花往外面看看，没有见到人影。

　　爹病了。大黑往床上一摔，大床发出一声惨叫。

　　病了？什么病？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过麦了就病，这是什么人呀？失望的打击太大了，春花说话都不利落了。

　　爹感冒了。发烧，浑身疼。他说本来想早点治好了回来帮咱过麦，输液都输了一个多星期了，也不见好。想给咱说一声，又怕咱们惦记，耽误家里的活，就没说。大黑郁闷地说。

　　那今年的麦收你说咋办？这不是给咱出难题吗？春花一百个想不通。

　　有山靠山，没山独立。不靠自家还能靠谁？大黑气呼呼地。

　　那就独立吧。大黑开出收割机，先把大块的能进收割机的先割了，回头两口子再去割串种棉花和果树的地块。这以前，都是老爹一个人就全包圆了的。

　　接下来的日子，大黑两口子简直像掉进了冰窟里，冰冷黑硬的日子真是度日如年。麦子说炸芒就炸芒，两口子只好早早地出门，用镰刀一把把地割那些串种的麦子，胳膊腿被麦芒扎得红呼呼一片，被汗水一激，那个难受劲就甭提了。气得春花发狠，说明年趁早把这些东西全部去掉，痛痛快快地种麦子就种麦子，收割机一开就完事，省的这么费劲。

　　大黑嘟囔说，以前不知道爹一个人是怎么忙活的？

　　你爹是老干家子了，当然没事了，哪像我们？

　　咱们都快四十的人了，还能算小吗？

　　反正我没干过。春花硬硬地说。

　　麦子割下来，还要拉回到麦场上去，幸亏大黑有爹给出钱帮忙置的拖拉机。拉回来，中午要趁太阳最烈的时候脱粒，但是，脱粒机是几家合买的，每年轮流用，各家还要派一个人去帮忙。今年大黑掂量一番，觉得根本拉不开栓，就决定不用脱粒机，改用自己的拖拉机拖一个石滚子轧场。结果，劳动量大增，白天轧场，晚上还要一个人去麦场盯着，怕偷是一个，主要的，是要等待夜里有风，既凉快，又可以趁风把麦糠扬出来，要不，白天哪有空啊？而这，以前，都是老爹一个人的，大黑去替爹都不干，说他累了一天，好好歇歇，明天还要接着忙呢。

　　爹不在的难处逐渐地越来越明显。比如，以前，有老爹在，大黑只要把大块的麦子用收割机收回来，剩下的，都是爹的，他只管开着拖拉机去给人帮忙挣钱了，多轻心。今年，他出不去了，还累得臭死。想想，对爹真是又盼又怨又恨啊。

　　晚上，大黑累得饭都不想吃，弄了瓶啤酒正要喝，大舅子来电话了，说兄弟，怎么还不来呀？我的麦子可都炸芒了。

　　大黑说，今年你别指望我了，我自家都快顾不过来了。

　　怎么了？我怎么得罪你了？每年不都是这样吗？

　　今年我爹病了，没回来，我家里都忙不过来，哪有时间出去？

　　唉呀，你早说呀，我们村不光是我，我还给你联系了好几家，都等着你的收割机呢？你半路上抽梯子，这不是坑我吗？这几天他们都催我，我都打包票说放心，准来，现在倒好，我怎么给他们说？这不是让人抓瞎吗？可算把我给坑苦了。

　　大黑也是一肚子的怨气，说那有什么办法？我忙得都快四脚朝天了。

　　你能不能来一天，先把我的给收了，现在找收割机连门都没有，都排上号了。

　　我要能出去早就出去了，我现在连饭都不想吃了，我……

　　那边生气地把电话挂了。

　　一瓶子焦苦的啤酒还没喝下去，连襟的电话又来了，声音像大炮：快来帮我把麦子轧了，这两天要有雨了……

　　大黑有气无力地说：我去不啦，我爹病了，你去找别人吧。

　　哪能这么说话啊？咱可是亲戚，你要是不帮我，今年我可彻底泡汤了。

　　大黑现在连解释的力气都没有，他觉得天真是塌了，黑天跟块大石头一样砸下来，后背沉啊，他气都喘不过来了。

　　春花在翻白眼，她愤愤地说，你看看，你爹病得多不是时候，该病的时候不病，不该病的时候使劲地病，这些年的亲戚，走动得多好，全让他这一病给得罪光了。

　　大黑生气地说，得罪光了怨我爹啊？这些年把他们都给宠坏了，整天叫咱给他们帮忙，他们多暂给咱来帮过忙？我给他们整天做牛做马地忙，他们来给咱帮过一回吗？大黑越说越恼，终于抓住就瓶子，咣地砸到了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春花害怕了，这在大黑还是头一次。她悄悄地起身，收拾了碎片，把饭碗也收拾了，然后来劝大黑，歇着去吧，明天还要忙呢。

　　也许是春花的温柔，也许是确实累了，大黑听话地躺到床上去。黑暗中，泪水仍然在不断地流下来。

　　他在黑暗中悄悄地念叨：爹啊，你是我的大救星哩，你就早点好了回来吧，你儿子简直没法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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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一楠 时间: 2007-1-16 23:00
提下再品！问好！

作者: 蓝色的小木屋 时间: 2007-1-17 12:55
很有生活味，也写出那种亲情感。精华。

作者: 南来之风 时间: 2007-1-18 10:38
大黑嘟囔说，以前不知道爹一个人是怎么忙的？
做了就能体会到爹过去一个人是怎么干的..

作者: lqm407 时间: 2007-1-18 21:19
没有爹就这么难心呀！写得有趣味。

作者: 脂砚 时间: 2007-1-20 13:31
写麦子熟了，其实不如说写的是人成熟了~

作者: 徐善新 时间: 2007-1-24 14:23
标题: 问候各位朋友
很有生活气息，使我看到了北方的原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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