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纠缠

无所见

四月的纠缠

未完成的

      完成——布考斯基

      我们像玫瑰
      懒得开花
      待到太阳等不及了
      我们才怒放


      布考斯基的这首诗，喜欢了很多年。昨天一个朋友说“我等到花儿都谢了再开”，立即又记起。

      从前读，有一种盲目的洒脱和自信。总觉得生命之花的绽放，终会有个天地肃穆的盛大仪式来迎接。无所担心，无所畏惧，天生我材，必然绽放。如今读来则更多是触目惊心。世界已经没有为你准备什么庄严序幕，而你要退出之时，它也不会特意为你清场。不会让玫瑰停止绽放，绿叶屏息不动，不会让江水浪花低伏，落日回到石头。不会让飞机暂停起飞，人群驻足静默。你的告别，沙漏一般，无时无刻每一秒，默默中一个音符一个音符地行进。

      难以忍受的庸碌。躲避在身体，每一个细胞深处。你试图撕开，剔除，它们疼得尖叫。


      一位朋友看到了上述自语，发过来辛波丝卡的《俯视》。感觉它就是我所记录文字的继续和补充。一连读两个多小时， 个人的渺小，微不足道，世界的冷酷，兴灭无睹。 心碎。 感谢辛波丝卡，也感谢这位朋友。让我于时代名来利往的熙攘表面，不那么孤单。


      最后赘述一点闲话。《完成》中最后一句的翻译，“我们才怒放”。固然能够感受到生命的热烈和决绝，但一朵玫瑰的花期，有一周时间那么长。完全没必要倾尽力气呼喊，喊完即死。不疾不徐绽放就好，即便开出的恰好是怒放的模样。何况，人不能长期活在同一种真实里，一朵花轰轰烈烈怒放七天，天。

经历

      我似乎是个对时间缺乏认识的人。书桌上压着一张20岁时写的字条“经历，经历一切未经历的”。现今看见仍会被砰然击中。所谓“人活在未来”，感觉都是他人的判断而已。


      那时候，还没读很多没用的书，后来读了，也忘了。好像仍然是靠直觉活着，可能会被有知识的人嘲笑。但我很会安慰自己：他们的嘲笑，于我是一种夸奖。


      “经历一切未经历的”。苏格拉底说要认识自己。那时候，我对自己的认识，是灵魂无处长久安放。宗教可以安置人的心灵，可惜我又不信仰任何宗教。在意识的边缘，我知道有个很舒适的位置，我不清楚究竟怎样才能到那儿。也许是读书，也许是恋爱，也许是踢球或者喝酒，或者徒步旅行，能够让内心非常短暂地找到一个栖息之所。


      但我在那儿待不住，很快就感到烦躁不适。同时又注意到已知和未知的交界处，那里有此刻想要的舒适。而舒适又如此的不稳定，随时因为新的认知而变化。


      于是，需要不停的经历。不停地走，向着四周的未知。我在那个时候写“生命，像一盏暗夜中四处游走的油灯”，照亮了很多黑暗，但在任意一个瞬间，它周围的黑暗并未扩大或者减小。 在这样不停的走三百小时歇一分钟的循环中，无法说服自己停下来。 这是一种宿命。


      走得远了，夕阳西下，山峦关门。突然就发觉，无论走或者坐，无论疼痛或者饥渴，都恰好的别处，恰好的不适，任何一个瞬间，任何一种倾斜，都恰如其分的完美。既然无处安放，也意味着可以随处安放。因此“我停下来，等我”。 陆陆续续地，很多个我，回到一个躯壳，面对各种各样的不适。我很乐意看到它们的挣扎，在刀尖上自焚。 无所谓正确，也无所谓丰富。活着而已，谁怕谁？


      以上是前天和卡卡聊天的内容总结。原本要写我的朋友卡卡，但他一直强调自己没有朋友。我自然也不能勉强他，来做我的朋友。他的第一个问题是，我认为我人生的意义是什么。对于这个无耻的提问，我做了以上诚恳的回答。然后，他困睡了。可我，还有话要说。


      我还想告诉他一些他可能更清楚的。比如，经历中所追寻的那些柔和之光，不过是事物偶然翻起的鳞光一现。那些各种各样的不适，一切所能清晰感受到的，无不如此。 可以追逐这一闪即逝的鳞光，也可以体验这光与暗的完整感受。而我，仍旧被处于意识边缘的未知吸引着。和之前不同的是，它无处不在。我正为熟视无睹的事物，感到惊奇。尽管这种惊奇毫无用处，但它是我的骄傲。


      生命，可能恰好是日常漏下去的那一部分。至于生命的意义，可能也需要在日常里偶遇。

无所见

附辛波丝卡《俯视》


俯视


泥巴路上躺着一只死甲虫。
三对小脚小心翼翼地交叠于腹部。
不见死亡的乱象——只有整齐和秩序。
目睹此景的恐怖大大地减轻了。
绝对地方性的规模范畴，从茅草到绿薄荷。
哀伤没有感染性。
天空一片蔚蓝。


为了我们内心的平静，它们的死亡似乎比较肤浅，
动物不会消逝，只会死去，
失去——我们希望相信——较少的知觉和世界，
留下——我们觉得似乎如此——不怎么悲剧的舞台。
它们卑微的灵魂不会出没于我们的梦境，
它们保持距离，
安分守己。


所以这只死掉的甲虫躺在路上，
无人哀悼，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瞄它一眼总会引人思索：
它看来一副并未发生什么大不了事情的模样。
重大事件全都留给了我们。
留给我们的生和我们的死，
一个重要性被渲染和夸大的死。

lvhq018

诗一样的语言。
如是首发中财论坛，请加版权，这样才有可能计酬。

时光安然

很受文字影响地说，四月的纠缠之中，我也很诗意。

无所见

lvhq018 发表于 2016-4-19 15:10
诗一样的语言。
如是首发中财论坛，请加版权，这样才有可能计酬。

新手，还没学会怎么操作。谢谢您的提醒！

无所见

时光安然 发表于 2016-4-19 15:15
很受文字影响地说，四月的纠缠之中，我也很诗意。

也许你看得清楚吧，我是不觉得有啥诗意的。如果这就是诗意，那没有可能也糟糕不到哪儿去。

夏冰

这个挺合心思。
关于生命，总有人不知不觉就陷入迷境。
我们能否构成属于自己的那个轨迹，取决于很多因素。

太和五中张奇

语言唯美，情感真挚，构思清新。

无所见

夏冰 发表于 2016-4-19 22:36
这个挺合心思。
关于生命，总有人不知不觉就陷入迷境。
我们能否构成属于自己的那个轨迹，取决于很多因素 ...

努力在迷境中看清个人的位置，可能是生命力存在的一种尝试。谢谢！

一孔

纠结于生命的本体也就走进了生命的深处，这种状态是多么的似曾相识啊！问好。

时光安然

无所见 发表于 2016-4-19 14:52
附辛波丝卡《俯视》

终于静下心来仔细品味了这首诗，有所触动，也有所想像。
想起曾经的故友，也是这种状态的离开……

无所见

太和五中张奇 发表于 2016-4-20 14:16
语言唯美，情感真挚，构思清新。

不过自说自话而已，见笑了。问好！

无所见

一孔 发表于 2016-4-20 14:39
纠结于生命的本体也就走进了生命的深处，这种状态是多么的似曾相识啊！问好。

今天看到一句话，“我为什么不成熟啊？不，你成熟了，你成熟了也就这个样子”。感觉说的分明就是我嘛！我欣赏圆润通透的人，总觉得他们是历经了涅槃的。谢谢！问好！

水如空

爱读诗的人一定是性情中人，只要不是只读诗的人，就绝不会是矫情的人。有了思维的高度，便更是一个值得神交的人。

芦汀宿雁

生命，可能恰好是日常漏下去的那一部分。至于生命的意义，可能也需要在日常里偶遇。
貌似自言自语，:victory:却深藏玄机与哲思。喜欢，点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