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花儿
三月的阳光如细碎的钻石飘洒在城市的各个角落。鸟儿结婚了，蚂蚁恋爱了，就连刚发芽的小草在慵懒的梦里都呢喃着情话。我坐在荒芜的芨芨草浓密的田埂上，背着一捆一捆的阳光读想起一首春天的诗："从明天起做个幸福的人,关心粮食和蔬菜.--------给每一条河流每一座山岗取一个温暖的名字。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我也将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目光像鸟一样飞翔越过那层层的山叠叠的水,停留在一个躺下来面朝天空的忧郁的少年身边,山海关古老的风还在使劲的吹。我也是一个心理不明朗的人，在春天喜嫁的时刻,心情依然如大西北的土地干裂、贫瘠、粗糙还夹杂着沙尘暴。于是我在这个春天阳光明媚的野外想着一些宿命死亡的事情，天空的颜色是心理疾病的蓝。斯人已逝，那些如花的笑面淹没在古土黄沙之中，时光流转也只剩白骨一些。念奴娇，也如一本残破的书卷被风撩拨起一些残缺的断章。
她的葬礼是在冬天，那时刚好下过一场雪。枯树黑鸦该沉默的沉默着，该嘶叫的嘶叫着。白发人的眼泪如一把锋利的刀把那天的风撕杀的遍体鳞伤。我眯着眼看风去的地方，那是天堂的方向。她是天堂的新娘，在那里她与主相亲,无风暴之惊扰,荣耀快乐日从此不改变。她是我上中专的语文老师，那时她青春正好,留着短发穿一件红色的衬衣黑色的裙子，像一只妩媚的蝶在各个教室里飞来飞去。夜里她的灯是最迟熄灭的一盏，她把喧哗热闹关在门外,洗去一天的风尘在孤灯之下与一张纸一支笔做心灵之约。我喜欢上她的课，喜欢她淡淡的安静的笑,喜欢她轻柔的朗诵《再别康桥》。十年后,我的年少情狂被岁月打磨的棱角全无，倾诉的神经断裂残废。欲说还休时却不小心碰翻了文字的蛋糕，低着头去拣偶一抬头她在山花烂漫的地方等着我。相逢一笑，便与她一道左手提着柴米油盐的生活，右手拣拾风花雪月的文字一路同行。而这个时候的她已经是这个小城名副其实的富婆了，丈夫的企业乘风破浪，事业如日中天。可天还是天，她还是她。没有穿金戴银，没有任何夫贵妻荣的迹象。已是中年的她还是短发，衣着朴素，素面朝天。不追逐名流之间的繁华，依然在自己书屋里清心的看着《大院春秋》等待着年华的《老之将至》做着一个《读书女人》。在粉浓花香的百花从中，她远离群芳的争艳孤灯素纸书写心灵的片章，在书卷墨香里让灵魂起程。三十九的年轮刚刚转了一个圈，她却萎谢在生命的枝头。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对挚爱的亲人说：“我走了，你们不要难过，我是远嫁天国了。”在它的葬礼上，一位文友悲痛的写下：“众泪无多哭才女， 苍天何须折金花。”
认识她的时候，她悲惨的命运已在这个小城广为流传，身患绝症，爱情婚姻呼叫转移。看过她很多的文字，《永远的马蹄莲》却成了我心上的朱砂痣，文字清新典雅，婉约的如踩着青石板走在雨巷里的宋朝女子。那是一个夏日的午后，与熟识她的几个文友去看她，我在附近的精品店里买了一束塑料的马蹄莲，花瓣上有一只蝶在轻舞。没见她以前，我一直觉得她的病没有别人说的那么严重，否则那篇篇让人赞叹的文字又是如何书写的？但看见她的那一刻，眼睛有一种被阳光所灼伤的感觉。文友把她从卧室里抱出来，肌肉萎缩看起来仅是骨架上包了一层皮。手已经变形，连一颗葡萄都无力送进嘴里。她微笑的看着艳艳的马蹄莲说：柔歌曼舞蝶恋花。平静的看着每一个人，没有眼泪没有哭泣没有怨天尤人没有怨恨的语言。原来女人的心女人的爱情就是到了山穷水尽，依然横也是丝竖也是丝。说起她的文字，她无奈的摇头：“真的是颓废了，爱情走了但病情却没有抛弃我，病情不断加重，一篇文章要在电脑前敲很长时间。”直到她生命接尽尾声的时候，我们依然在温暖的夜里泡一杯热茶读她的《唤儿声声》《地震在今夜》。她知道蝴蝶飞不过沧海可她从来没有停息飞翔。三十六岁的那个冬天她用一个苍凉的手势与这个世界做了一个无声的告别。一次我经过一个城市，在一个小超市收银台的玻璃板下看到她的《夏日阳光》。老板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有着阳光一样干净明朗的面孔，微笑的看着我说：“我喜欢那篇文章，心情不好的时候低下头去看，快乐就来了。”我没有告诉他她已经死了，她的文字给人带去快乐，这是她的心愿。只是在转身的时候，我尝到眼泪的滋味。
暗淡了故人的容颜，远去了红颜的悲哀。想起一个朋友说的一句话：天才，必是在一刻的时间掠取了所有的智慧，注定早夭。我想她们都是人间的奇花，开的太美太艳太急惹来花神之妒，易落自是逃不开的宿命。在灿烂的时刻毁灭，像火中的玫瑰，美的惊心，碎的动魄。在这个春天阳光明媚的野外，我闭上眼睛，聆听天堂的笙萧，冥冥中我看见那些花儿在天堂之上面朝大海的方向，开出夏花之灿烂，开出秋花之静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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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3-24 1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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