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那狗和那事——读陈应松小说《太平狗》

zhaoyanq

　　古今中外，描写动物的文学作品很多，专门以动物作为作品的评价公，而要不是用寓言体裁来表现作者的人生体验和感受、传达作者对自然、社会的理解、表达某种鲜活思想的作品也不少。就说用狗作为主角的作品吧，早在二十世纪初，美国著名作家杰克•伦敦就写下了脍炙人口的《雪虎》，成为世界文学艺苑中的一朵奇葩，为各领风骚的文学形象长河镌刻下了只灵犬的风姿。——作品描写冰雪世界一只狼狗出世、求生，辗转流徙，以至野性驯服，义救恩主的全过程。小说通过动物生活和动物与人的关系，独到地反映了社会现实。至今，读过这部作品的人们，都会对作者对动物特征那生动、具体、细致的描写记忆犹新。

　　在一百年后的今天，陈应松的中篇小说《太平狗》又一次以一只乡村的赶山狗为主角，塑造一个令人感慨、使人感动也引发人无限感想的狗。

　　太平，是一只从小生长在神农架的赶山狗，与主人一块在一个叫做丫鹊坳的小村土生土长。它忠诚于主人、与主人的命运休戚与共但又为主人误解甚至于多次抛弃的长白狗，自从离开了平凡、温馨、可享天伦之乐的小山村后，历尽艰辛，九死一生。而主人家程大仲则不仅受到亲戚的冷遇，还要受城市人、工头、同伴们的白眼，吃尽了苦头，以至不幸落入了一个地下工厂（或作坊），受到了惨无人道的折磨，悲哀地死去。而太平则在虚无飘渺的主人的召引下，经过千难万险，回到了小山村。

　　首先，作品以一条狗和它的主人即相互交错又各有单独的线索和发展的复线式结构，叙述了一个曲折离奇而又扣人心弦的故事，独具匠心地描述了农民进城打工的迫切愿望和因此而带来的曲折经历，从人性的角度、社会的角度，深刻地揭示了社会转型时期农民工进城打工的艰难以及在身心上的遭遇，揭露了部分业主、小老板及市俗社会中的一部分人在金钱的诱惑下对待包括程大仲和太平在内的农民工、外地人及其动物的非人折磨——读后令人不禁发出“人尚且如此，更何况狗乎？”的感慨。

　　作者围绕着太平及其主人从乡村进城打工的这条主线，集中描绘了太平的六次曲折经历和悲惨的遭遇，一步步地揭示出主人同样遭受的曲折经历和际遇。

　　这是一条神农架的纯种猎狗，当地叫赶山狗，“嘴头粗，尾巴直，下巴上两根箭毛。”“狗通红的鼻子，从小就很好看，脚长。眼睛象镀了层金子似的，炯炯有神；每天睁着警惕的眼睛，对着山、鸟、虫子、老鼠狂嗥，连虱子也不进他的家。它就是一把安全锁，所以就取名太平。”有了太平，没有野牲口咬伤人畜的事件，盗贼闻见了它的气味，一泡尿百分之九十撒在裤子里，由于主人程大仲的外出打工，这条忠实的看家狗的命运也随同主人的命运一道，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一次悲惨的遭遇。主人满怀希望地搭上了一辆拉磷矿粉的顺风车，出于本能，不知何时，太平悄悄地跟上主人搭乘的车，驶过县界后，被主人发现，赶了几次不回去，黏上了，就火了，怒从心起，操起路边小卖门口的一把锨，喀嚓一声打断了腰椎，发出悲恸的惨嚎，爬不起来了。主人继续赶路，懒得理这狗了，那狗坚强地爬了起来，依然向陌生的主人撵去，被暴怒的主人又砍了一锨，再也爬不起来了。主人拦到了一辆长途客车，颠波在了如浪的公路上。不想，到了半夜时分，程大仲从梦中醒来，狗又睡在了他的身旁。由于主人对狗的踢打的警醒了全车的人，被双双驱逐下了车。

　　第二次遭遇。两天后，它被装入主人一个蛇皮袋子里，紧紧扎着、浑身疼痛难忍地到了汉口，在一个自来水管前浇洗了一阵之后，被子主人背到了亲姑妈家，准备让亲姑妈杀了吃。不想被臭骂了一顿，像一床破棉絮一样被子扔到了楼梯口的露天平台上，费了好大的劲才醒，又饥又渴地熬了大半夜，水泥地冷得象冰窖一样，它实在无法入眠，在一个洋铁罐里喝了几口烧心的臭水，在一个塑料袋装的垃圾里寻到两块骨头，没嚼碎就吞进了肚子里。满怀希望的程大仲则被姑母数落了一顿：“不读书就像你们一样，男的出来当苦力，女的当鸡，不是死在城里就量伤残在城里。”丢给他一床毯子，在沙发上对付了一夜。

　　第三次遭遇。走出姑妈家的程大仲，带着自己的狗，一脸苦相地去找工作，糊里糊涂地上了一辆电车，一个女人受虐的疯叫，引起了满车的骚乱。随即就有人放出乡镇乡下狗有狂犬病的紧张空气来，不仅引来了女人们的哭叫，几个不怕事的男人更要揍他了，直到主人把自己的手塞进太平的嘴里，自己在狗牙上磨破了手指，让狗嘴里淌满了红津津的血。

　　在劳动力市场，整整一天，看狗的人多，雇他的人少，偶尔有，看他带着狗，也就没谈拢。回到姑妈家，就再也叫不开门了。他和它只好原路踅回大街。开始了主仆的第四次遭遇。黄昏，马路上各色各样的人都在为吃奔波，主人吃了一碗热干面，讨了一碗开水喝，太平喝了碗主人给它的残水，叼吃了半截面窝，开始跟随主人在马路上游荡，并趁机捡吃了诸如梨子核、灰裹着的硬馍、小儿的干屎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天越来越黑了，单衣薄裳的主人和伤痛难忍的它，在无数的高楼大厦之间冻得瑟瑟发抖，最终把目光集中在了已经聚集着一群拾荒人和流浪汉的高架桥下，在主人被绊了一个踉跄，自己被子砸了一砖头，天旋地转，取得了栖身之所。在极度寒冷和凄惨中，主人紧紧地抱住了这条几乎被他置于死地的唯一亲人。主仆都俘想联翩，万分思念山居生活的温馨。

　　第五次遭遇。对几天来所发生的事摸不着头脑的太平，又被主人带进一个乱糟糟的贸易市场。在各种动物被当面宰杀的场景中被主人以九十元的价格，卖给了屠狗匠范家一。它被关进一个已经有许多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等待被宰的狗群里。它为了吃到屠户倒给的脏物而与一条被叫为“巨人”的苏格兰牧羊犬搏斗，受到屠户一根铁条的乱捅，巨人唯一的一只好眼给捅瞎后被残忍地宰杀了。它也被子捅了几个血洞。

　　卖掉了太平的程大仲，当天仍然没有找到自己意愿中草药木工活，在一所专为找工作的乡下人准备的仓库旅社里花两块钱买了一个铺位。第二天，一个修路工地因为在几丈深的泥水里挖稀泥埋涵管，挡板垮塌埋掉了两个职工，挖土的民工跑了大半，包工头只好招去了程大仲等五六个新人。

　　再说太平在在一堆待宰的城市病狗和流浪狗中，艰难地过着它到城里后的第三夜。晚上，它因为疼痛而清醒，在狗们那待宰怕状态里突然获得了一股强烈求死的期望——逃亡！于是，在饥饿、寒冷和疼痛折磨中太平，开始经受被其它病狗传染和随时被铁钩子钩出宰杀掉的威胁，拼命地往狗堆里扎，忍受着它们的践踏和撕咬。由于它的奋勇冲击，笼子里突然闹腾起来，它被子一只叫“门槛”的黄毛獭犬用尖齿咬着它的皮肉不放，以至又拉出了一道口子。太平借宰户倒鸡鱼下水，犬们混乱抢食的机会，把自己的牙齿插进了门槛的皮肉。此举激起了像大狐狸的金色沙米的怒斥，不少病犬也向太平发起了进攻。太平变成了一只残暴无情的野兽，一只咬下了沙米的睾丸。第二天清晨，趁太平不备，又一口咬破了太平的皮肉，两条狗在笼子里撕咬起来，其它的狗都有夹着尾巴嗷嗷求救，引得范家一拿了根大棒子，先是对全笼子的狗一阵乱打，当场打死了一条。再把太平和沙米拉出来，打得奄奄一息。就在这时，太平的命运发生了奇迹般的变化——在神农架当过知青，识狗、爱狗的赵汉斌制止了范家一，用自己身上所有的百把块钱买下了太平，用大棒将它打晕后弄回了家中

　　第六次遭遇。赵汉斌在神农架当知青时曾经养过一条叫“大刀”的赶山狗，因为招工回城，他让它跳了崖，留下了大刀情结。然而，他的老婆不喜欢狗，非要赵汉斌把它丢出去。赵汉斌只好给它安上了皮套和链子，但老婆还是跑出去了。连续三个晚上，赵汉斌所在的住宿区都发出一阵阵毛骨悚然的狼嗥，惹怒了邻居们。赵汉斌只好把它交到瘫子欧阳卫东手里。欧阳卫东自己都有无法养活自己，把它带到江北的青山区，想把它交给那个叫二毛的城管队长，不想已经有人给二毛送了一只价值二十来万元的藏獒，无奈，欧阳只好淌着泪放走了太平。

　　太平与一只破脸狗一道成了城市的流浪狗，在“狗肉火锅城”门口冰冷的石狮子下相互依偎着度过了寒冷的一夜。可是，太平没有留恋这种有友谊的流浪，脑海中有主人的影子和气味在向它召唤。于是在某一个晚上，它悄悄地告别了破脸狗，寻着这座城市里原来经历过的每一条足迹，风餐露宿，寻找每一丝主人的气息。
第七次遭遇，太平凭着自己的执着和灵性，终于在历尽艰辛之后，找到了自己的主人。半夜起来小解的程大促发现了太平，也是百感交集。他央求包工头让他留下了这条狗，每天半夜牵着去找食。有时候，则是放了链子，让已经有丰富的觅食经验的太平自己离开工地去找食，在饱一顿饥一顿地活了下来。

　　有一天，太平吃了一个叫马二剪的工友的半碗饭，被痛打了一顿，东躲西藏，落荒而逃。许多愤愤不平的人要求把它宰了煮汤喝。包工头也对程大仲下了最后通牒：有狗无你，有你无狗。太平的执着、疼痛的伤口和在黑暗中闪动的泪光，让主人也留下了大颗大颗的泪珠，毅然决然地带着它离开了工地。

　　这一次，也是主仆两的最终厄运。他们从劳动力市场被一位嘴上栽花的老板领上一辆乱七糟的车到一个乱七八糟的地方。才到厂，太平就被交给看门的哑巴用绳子套住，狠狠地打了一钢筋，昏死了过去。可是，就在哑巴拿菜刀准备结果他时，他从地上一跃而起，狠狠地咬伤了哑巴的手。在两匹狼狗的帮助下，太平还是被制服了。哑巴用刀在太平身上一阵乱剁，被狗血喷得满身满脸。太平又一次昏死过去。太平醒来后，在高墙电网包围着的厂区内找到了一个流淌着臭水的墙洞。墙洞仅能容一条狗钻过，里面淌着滚烫的臭水，使太平觉得浑身的伤口如千万把刀割，如万箭穿心，皮肉在嗞嗞地烧灼着，腐蚀着。到了草滩上，它又一度昏了过去。等他醒过来，嗅觉已经被这汹涌的异味破坏了，只能晚上出去找食，白天在自己刨出的土洞里养伤、休息、避险。然而，在与鼠群的战斗中，他不公体力恢复很快，而且也恢复了自信。他要救出他的主人。春天悄悄地来临，他开始蜷循在这个阴森、充满了惨叫的人间活地狱外，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从原路返回，找到了自己的主人，此时，程大仲已经病了三天，“他皮肤发痒，一把一个水疮，流出难闻的黄水，跟下水道的水一个样。恶心，呕吐。眼睁不开，呼吸困难。他感到他快要死了。”恍惚中，他看到了太平，——它用湿漉漉的身子紧紧地摩擦着他，用温热的舌头舔着他，嘴里发出呜呜的呻吟，用嘴咬着他的衣服往外拖拽。并为他咬死了向他进攻的老鼠，但较在这时，狼狗和哑巴赶了过来，陈大仲毅然叫它离开。俩天以后，太平再一次潜入院子，主人已经死去，“七窍流血，骨瘦如柴，老鼠已经啃坏了他的脚趾，俩个耳朵也没有了。”躲在野蒿中间的太平发现他被抬上汽车拉走了。一直找了好几天，它在一个火葬场旁似乎嗅到了主人的气味。然而，太平更认定主人是回到故乡去了，于是跟随飘渺的主人，走掉了身上的毛，走秃了脚爪，尾巴被野狗扯掉了半截，耳朵拉开了口子。一只眼睛也被顽童戳瞎了。

　　俗话说“猫狗有七条命”，经过了七次大的生死考验，这只在神农架大山怀抱中成长的太平是活下了，但勤劳善良的主人却带着自己永远也无法实现的赚钱梦，成了城市里的孤魂野鬼，再也不能回至自己温馨的小家了。

　　其次，小说通过大量对比的描写和太平及主人家的心里感受的描写，对远在神农架的小山村与高楼林立、万家灯火的城市人情世态进行了对比。

　　程大仲带着太平第一次找工作失败，姑妈又向他们关闭了大门，主仆俩只好元奈地在高架桥下与一群流浪汉挤到了一个位置。此时作者用十分细腻的笔触写了一条被遛狗的城里人牵着的苏格兰牧羊犬与太平的偶遇：“那狗看到了太平，就要来嗅嗅它了。狗嗅着狗，不管它脏不脏。一只是干净喷香的狗，一只是肮脏的发臭的狗；一只精神抖擞，激情澎湃；一只神情倦怠，要死不活。可两面三刀只狗十分高大，差一点一见如故，一见钟情，但被那城市狗的主人给呵斥住了并下力地把城市狗拉开。”一任太平如何表达自己的礼仪和存在。生动地表现了乡下狗与城市狗的共同之处与人为造成的不同。也就是城市狗身上的香味，使太平的身体有些回温苏醒了。

　　初次露宿高架桥下，面对高楼林立、灯红酒绿、万家灯火的处所及城里这比山里的冬天还冷的春天，无法入睡的程大仲面对着日夜不熄的灯火，想到了家乡，想到了家乡厨房边的火笼屋，想到了热气腾腾的生活以及挂在头顶的一排排腊肉、靠火笼的热量慢慢炕干的苞谷棒子和冬天就搬进火笼屋的那坛苞谷酒，回味起满头覆盖着木柴白灰的幸福。而同样因伤痛和饥饿而悲伤着的太平，在为主人几天来的行为而困惑的同时，想到了丫鹊坳那个芭茅草垛的梦境和在向阳的时候屋檐下木柴堆上的梦境，回味与懒猫打架和冬天狩猎的狂喜……为整个故事展开中同主仆两在城市里的生活对比张了本。

　　三是将一只狗和一个远离故乡，勤劳纯朴的农民的经历相互映衬，彼此照应和渲染烘托，即集中描绘了两者的共同和共通之处，又引人入胜、细腻真切地刻画出各自不同的感受和体验，形成了独具特色的艺术感染力

　　半路痛打，集中折射了长期生活在农村的主人进城打工的迫切心情和满怀期望以及对城市打工经历的一无所知，用铁铲两次狠打太平的行为，是主人对影响自己进程的痛恨的表现。此时的程大仲一心想着到城里来打工——“不出来咋办呢？娃子要上学，老母亲好在死了，可自瘫痪之后，加上办丧事，亏了一笔债。收成少，人又没有什么本事，不出来找点事干怎么办呢？”然而，到外边会怎么样，自己都不知道，狗跟在后边算什么回事，茫然的程大仲“人在外，心就狠了，象毒蛇”；把太平象丢棉絮一样丢在姑妈家的门口，既有上述心情的表现，也有对姑妈训斥的无奈；到了街头流浪，一同在立交桥下与他人抢占立足之地，主人与太平之间的感受开始有了一些共同点：饥寒交迫，心情迷茫，开始想家。但是第一次求职的失败，不得不让主人做出了将太平卖给屠户范家一的举措。当九死一生的太平再次出现在他的身边，他不仅是心痛和忏悔，而且有了感动，他下定了决心，“就是讨米要饭，也要把这条狗留下”最后完完整整地跟自己回丫鹊坳。因此，在同伴和工头的恐吓下，他毅然带着太平离开了筑路工地，共同的命运开始把他们维系在了一起。在他弥留之际，面对索命活阎王的狰狞面目，他用尽全身力气，向太平发出了“快走！”的命令，保全了它的生命，两者的情感几乎出现了异化，结果即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四是主题的深刻——大胆地揭示出在社会转型过程中，作为弱势群体的农民工们进城卖力气的艰难甚至非人的待遇。捧读小说，心情沉痛，尽管程大仲与太平进城的目的是那么的不同，但是从双双被长途客车司机驱逐下车，他与它的命运已经联在了一起。姑妈的训斥和拒绝入门，先后把这些“乡下的东西”拒在了亲情和温饱之外，划上了同城市相融的鸿沟，将他们开始推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生活环境之中。如果说立交桥下的一夜是主仆进入城市后共同经历的第一次磨练，那么，太平被卖给屠宰专业户及主人单身住店，好不容易在一个刚刚埋葬了两个民工的修路工地初次找到活路，则是各自在城市经受折磨，认识自己理想的开始。所不同的是，太平从死亡的边缘被赵汉斌拉了回来，捡回了一条命，但由于赵的妻子、邻居、朋友及城市户口等等方面的原因，难以有一个安静的归宿，不得不再次踏上了寻找主人的路。到了修路工地的太平被打，主人受辱及那个乱七八糟的地方后太平再次被痛打几致宰杀和主人被折磨至死，凌辱他们的不仅是同一个工头、老板及其手下的爪牙和打手，还有同样作为外地人的民工，他们的命运已经惊人地相似，而且紧紧地连在了一起，一痛俱痛，一辱俱辱，俨然一体，真正体现了民间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面”的谚语。

　　人尚且如此，更何况狗乎？！

　　读罢文章，掩卷长叹，不敢妄言声声泪，字字血，但惨死民工身首不全的景象挥之不去，亲姑妈训斥侄儿的嘴脸历历在目，筑路工地那“裆里满是恶疮的黄牙包工头”，乱七八糟的地方那“嘴上栽花”的老板及其所豢养的为虎作伥的爪牙哑巴、嗜血成性的狼狗，无时无刻不在脑海张牙舞爪，刺痛心灵。

　　那狗、那人和摧残他们的人和事，不禁让我想到多年前多次读过的报告文学作品《包身工》来。

　　于是，刚回到家里，就迫不及待地从书架上找到了一本《中国现代文学作品选》，翻到了夏衍先生写于三十年代的一篇著名报告文学作品，细细地读了一遍。

　　关于这篇《包身工》——无论是中学时还是大学时，语文老师讲这篇作品，都说作者真实而形象地通过“芦柴棒”、“小福子”等饱受艰辛、倍受凌辱的女工和包工头“拿莫温”、资本家太太“东洋婆”等典型人物及发生在她们之间的事件的真实描写，深刻地再现了三十年代中国工人阶级的苦难生活，愤怒地控诉了日本帝国主义主义和中国封建把头相勾结，通过野蛮残暴，几乎是奴隶制度翻版的方式，先是诱骗，再是摧残折磨，后是虐杀农村少女，从而榨取最大限度利润的罪行。

　　今天再读，这些文字特别吸引自己的眼球，触动自己的心灵：
“……住的是洋式的公司房子，吃的是鱼肉荤腥，一个月休息两天，咱们带着到马路上去玩耍，嘿，几十层楼的高房子，两层楼的汽车，各种各样，好看好玩的外国东西，老乡！人生一世，你得去见识一下啊。”听听，这是三十年代包工头诱骗农民的话。而实际上呢：每天很晚才能睡下，凌晨四点多钟就得起来；七尺阔，十二尺深的工房楼下，“蜂房般的格子铺里”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十六七个“猪猡”空气里充满了“汗臭粪臭和湿气”。吃的是“两粥一饭”，粥是用较少的籼米锅焦、碎米和较多的乡下人用来喂猪的豆腐的渣粕。所谓的菜，是“有几个慈祥的老板到小采讪场去收集一些莴苣的叶瓣，用盐卤渍一浸，就是她们难得的佳肴”。……病了不得休息，还要受工头和监工的凌辱和折磨……

　　或许是对文字中描写的情景的难以忘怀，对同类的问题特别敏感，曾看过的一则电视报道又一次搅动了内心的波澜……

　　那是二00六年九月九日凌晨3：30分。原来还隐隐约约地洒下几缕月光的天空，不知何时已经乌云密布，淅淅沥沥地落起雨点来，将院子里芭蕉芋宽大的叶片打得咣咣直响。

　　在电脑里敲入了最后一个字符，按过保存键，深深地呼出一口似乎憋了几天的一口气，信步走出房间，点上一只香烟，站在过道上，从窗户里仰望灰蒙蒙的天空。

　　吸过一支香烟，乃没有一点睡意。便又走回房间，打开电视，习惯性地搜索起频道来。还未调到平日里最喜欢的科教频道，一个节目吸引了眼球——CCTV12的“大家说法”栏目正播出关于宁波市的一个龙头企业大量招用童工和未成年工，受媒体和记者关注的节目。

　　节目说的五洲星集团是宁波市专事食品加工和外销的龙头企业，原料上市季节，集团内有职工一千多人，其中固定职工七百多人，季节工六七百人，今年，集团到安徽、浙江等地招用了一批新女工，其中有大量的未成年工的童工，他们从事的工作是徒手拨去葡萄皮的工作，每天要工作12小时以上，最多的达到15个小时，大部分的女工双手溃烂，疼痛难忍，终于有三个小女孩受不了这份苦，极力逃脱了厂区保安的追捕，并在好心的路人的帮助下报了案，至使该企业的一些情况大白于天下。

　　在记者的镜头下，工厂里大多数女工双手发黄、溃烂，有许多大小不等的水泡，还有的已经缠绕上了形形色色的绷带。所招用的季节工当中，有几百名未成年人，其中最小的仅仅12岁。她们都有是由包工头到乡村，由村干部出具了十八岁以上的情况证明后，由包工头带到厂里的；从镜头前的企业负责人的介绍中得知：包工头给该企业每招一个工人，得到150元至200元的奖励，招工竞争激烈时可增至300元。企业实行计量工资，包工头除正常的工资外，还可得到工人工资总额3%的奖励。这就难怪包工头要不顾劳动法、职工合法权益保护条例等法律法规的规定，强制职工每天干12至15小时。

　　更令人费解的是，企业负责人口口声声对记者说，自己的企业是生产出口食品的龙头企业，十分看重产品的质量，一旦发现职工有手溃烂的情况，就会让其下线。

　　感慨之余，不想对企业负责人说的招工期间出差在外，不了解具体情况云云发表什么言论

　　如果说小说是虚构的，尽管十分感人，总是和现实生活有一定的距离，催人泪下也好，发人深省也好，令人捧腹大笑也罢，大可过而忘记，然而，权威的中央电视台播出的节目，就是时下一些企业和老板们眼皮子底下正在发生的事了，怎么能不令人唏嘘呢——

       时光已经流过了七十年，当时的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已经建设成为了高度文明的社会主义社会，但是，包工头制度却又悄悄地复活起来，并为我们一些声名赫赫的企业家们奉为法宝，让一些满怀希望走出农村的农民连自身的合法权益也得不到保障，更有个别制假造劣甚至生产违法违禁物品的地下黑作坊，把误入魔爪的善良民工当做赚钱的工具，饱受非人的折磨，以至失去人身自由，丢掉性命……

　　朗郎乾坤，邪不压正。以人为本的和谐社会必不容此类行为的肆意横行。那人、那事、那狗都会享受真正的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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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zhaoyanq 于 2008-11-12 16:39 编辑 ]

雨夜昙花

这样的解读，真好。

敬一兵

不错的文笔.文尾的版没有排好,请作者去调整一下.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