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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原创] 短篇:你被月光刺痛了吗 [打印本页]

作者: 深圳毕亮    时间: 2007-4-9 15:59
标题: [原创] 短篇:你被月光刺痛了吗
     你被月光刺痛了吗
       文/毕亮
  一

  田埂上已铺满一层厚实的雪花。大雪继续在落,猫子呵着热气,搓揉着双手说,狡兔三窟,再添几把火,兔子就跑出来了!我趴在雪地里,守在兔子窝洞口,撅起嘴巴,朝那堆火猛吹了三口粗气。升腾的浓烟熏得我直淌眼泪,我说,猫子,我眼睛迷了前头起雾了,眼睛看不清,抓兔子全靠你了!

  兔子窝前那堆柴禾是半干半湿的,火烧不旺,燃起来浓烟滚滚。我紧闭双眼,并拢两只手掌当蒲扇,使劲扇风,将烟雾往洞里引。

  隔着渠道沟,猫子守在离我两三米远的另一个洞口,他拄着拐棍,像电线杆一样笔直站在那里。突然,他大喊一声,有动静!接下来,我听到噗嗵一声巨响。睁开眼睛,眼前清晰了,我清清楚楚地看见猫子伏在雪地里,两只手牢牢地摁着一只麻灰色的野兔。猫子大声嘟囔着,红旗,抓到了抓到了,抓到兔子了我!猫子的声音大得像落暴雨时打的炸雷。他是像猛虎下山那样,扑过去的。他根本跑不动,只能学袋鼠那样蹦蹦跳跳。

  猫子只有一条腿,左腿。他是我们官当镇著名的少年瘸子。

  我三步两步紧跑过去,将挣扎的野兔揽在怀里。猫子站起身,掸落裤腿上、胸门口的雪花,杵起椿木拐棍。他瞅着我怀中的野兔,眼里放出灼热的光。他的眼神变成铁钩子,朝我伸过来。我晓得他心里想什么,他想要那只野兔。猫子曾经多次跟我提起他喜欢兔子,想养一只或者几只兔子。我昂起脑壳仰望天空,随后又将目光挪到猫子破烂的棉袄上。我不怀好意地说,猫子,你抓的兔子,我不会要你的,放心你!

  猫子的脸倏地涨红了,他犹豫着探出两只手,伸出一截,既而双手又像弹簧一样缩了回去。

  大约有一分钟,我和猫子都没开口讲话。雪地里极其安静,只有雪花飘落簌簌的声响。猫子突然露出微笑的脸,讨好地说,红旗,我不是这意思,兔子是我俩一齐抓的,我们轮流养,一个人养一星期,先给你养!

  猫子的话让我感到意外,随后我就明白了。我没有讲“好”,也没有讲“不好”,只是点点头,答应了。猫子的意图,我没有点破,他是担心跟我闹僵关系,到时候他就少了玩伴。他一个瘸子,没人愿意跟他交朋友跟他一起耍。

  我双手捂着野兔,跟猫子肩并肩,往回屋的路上赶。

  猫子不时拿眼睛偷瞄那只他亲手抓住的野兔。过了官当镇供销社,走到猫子屋门口,他一而再再而三交代,要我给兔子做个暖和的窝,多添些稻草、棉絮,喂兔子吃的大白菜、胡萝卜要洗干净。他说现在田里种的叶子菜农药打得太足,怕兔子吃坏肚子。

  我走了十来步远,猫子仍然站在那里,没有回屋的意思。他像娘们一样罗哩罗嗦,刚交代完,他又喊住我。等我掉回头,他张开嘴巴准备讲话,又没有说,一副想讲话又不开口的模样。我说,猫子你放宽心,兔子我会照看好,保管不会饿死它冻死它,也不会让它生病!

  猫子始终不放心。我感觉得到,背后有一双眼睛盯着我,是猫子的那双眼睛。直到我步行了二三十米远,拐弯时,猫子也还没进屋。他站在堂屋门口发愣,眼神扑朔迷离。

  二

  抱着野兔,我一路小跑回屋,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站在屋门口歇,我看见母亲和西街的梅兰围在火炉旁,两人正在扯白话。她们没发现我。她们讲话的声音压得极低,但我还是听清了谈话的内容。

  母亲说,你真的打算把他送给南方人,深圳离这可远,坐火车得一天一夜。

  梅兰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自己养个孩子都养不活,再说他是个残废,我们两口子也照顾不了他一辈子,那个南方人愿意收养他,怎么说也是他的福气。

  母亲说,什么时候动身?

  梅兰说,就这两三天。

  我猜到了她们在谈论谁,是猫子。

  梅兰是猫子的姑妈,她准备把猫子送给前几天开轿车来官当镇的那个南方人。我心里一阵窃喜,猫子要是去了深圳,这只野兔就归我一个人养了。
  
  歇到不喘粗气,我迈腿走进家门。

  看到我,梅兰和母亲讲话的声气更细了,像蚊子的叫声,嗡嗡嗡的,我根本听不到她们讲什么。我抱着野兔走进卧房,找出以前装电视机的大纸箱,把野兔养在里头。兔子冻得瑟瑟发抖,我又按猫子的吩咐,寻来干稻草扯来棉絮铺在纸箱里,先铺一层稻草垫底,再铺棉絮。

  梅兰走的时候,母亲送她到屋门口,她东张西望跟作贼似的。看四周八围没人,她对母亲说,玉兰姐,这事你还得保密,镇上其他人都还不晓得!母亲站在那里没有应声,隔了几秒钟,母亲神秘兮兮地说,我就当你没跟我讲过这回事,梅兰,放心吧你!

  送走梅兰,母亲抬头望着正在落雪的天空,嘀咕了一句话。我没听全,大约是讲来年的年成会比往年好。就是我在语文课本里学的“瑞雪兆丰年”的意思。

  母亲进了我的卧房,瞄了一眼我带回屋的野兔。她一句话也不说,等走到门口,她突然掉转身朝我说,红旗,这几天你不要随便跑,莫出门到处野!母亲脸色严肃一本正经,一点不像平时跟我讲话的模样。母亲似乎怕我不把她的话当回事,当成是耳旁风,她又补充说,红旗,你听到没有你,离那个广东佬远些!我莫名其妙地点着脑壳,连讲了三声要得要得要得!

  吃夜饭时,母亲跟父亲东拉西扯讲白话,不知怎么就扯到了猫子身上。

  母亲说猫子可怜,他父母前几年在南方打工,工厂起大火,烧了他父母两条命,如今他姑妈要把他送给南方人,带到深圳去。母亲说,那南方人一看就不牢靠,肥头大耳的,不像个好人,就算把猫子送人,也该送个知根知底的,保险些!父亲说,你听梅兰胡扯,送个屁,她是要卖人,她收了南方人的票子。父亲讲话的时候伸出三个手指头。母亲说,三千块!父亲说了一声,嗯!母亲不明白,一头雾水,她说那南方人是不是脑壳进水了,买个缺胳膊少腿的人,还要给饭吃。父亲朝我望了一眼,表情奇奇怪怪的,他没有接母亲的话茬,而是端起八仙桌上的饭碗,埋头扒了几口米饭。可能父亲也猜不到南方人的意图。

  我在心里巴望着猫子的姑妈快点把他卖出去,免得夜长梦多,临时变卦。

  也不晓得是夜里几点钟,我被尿憋醒来,起床上了一趟茅房。回来经过父亲母亲卧房,我听到里头有动静,他们两人在讲话,细声细气的。

  我蹑手蹑脚靠近门边,把耳朵贴在门脸上。先是传来父亲的声音,他说南方人是人贩子,专门收残疾人,缺胳膊少腿的、瞎子、驼子,只要不是正常人,他都会买回去,把这些人带到南方后,他们就成了南方人赚钱的工具,南方人把他们派到广州、深圳那些大城市当乞丐讨钱,那些讨回来的钞票都进了南方人腰包。

  听父亲讲完,我骇出一身汗。

  接下来我听到母亲一声叹息,母亲说,人心太黑了!我不晓得母亲是在骂南方人,还是骂猫子的姑妈梅兰。刚准备回屋,我又听到父亲讲话了,这一回,他说的是我带回屋的野兔。父亲说,明天把红旗逮的那只兔子杀了,给红军送去补营养,人都填不饱肚子,还养什么兔子!母亲没有叹气,也没有讲话,她是默许了。

  我又惊出一身汗,赶紧轻脚跑回卧房。

  红军是我哥,他在安乡县城念高中,明年参加高考。只要屋里有什么好吃的东西,父亲就说要给我哥红军送去,给他补营养。父亲讲得最多的就是,红军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些肉!好像红军才是他亲身的,我是石头缝里炸出来的,捡回来的野孩子。
  
  一整夜我都没合眼,一会担心野兔被父亲杀掉,一会担心猫子,他要被南方人拐到深圳去做乞丐了。

  三

  从清早起,我守在野兔旁边寸步不离,生怕父亲闯进来,把兔子带走杀生。

  一夜未睡,我坐在木椅上哈欠连天。门外有人喊红旗红旗……是猫子在门口喊我。我推开窗户应了一声,喊猫子进屋。

  猫子一瘸一拐走来,他眼睛布满红色的血丝。猫子打了个哈欠,讲他一夜没睡好瞌睡,一直在做梦。他把拐棍放置一边,蹲在纸箱旁,捧起野兔。猫子像捡到宝贝一样爱不释手,望着手里的兔子愣神。他的眼里星光灿烂。仅过了三秒钟,他脸上异样的神采黯淡下来,满脸忧伤。他的眼窝湿了。

  猫子说,小时候,我爸给我抓过野兔,也是麻灰色的!看到兔子,我就想起了我爸!

  我并没有跟猫子一起陷入他的回忆里。我晓得猫子只能在官当镇呆两三天了,于是故作大方地说,猫子,你把兔子带回家吧,我给你养!讲这句话时,我的舌头打了结,吞吞吐吐的。猫子肯定还不知道,他的姑妈把他卖给了南方人。而且他也不晓得自己到了深圳,会变成乞丐。

  猫子说,红旗,你真的给我养?

  他似乎不相信我讲的话,又把话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红旗,你真的给我养?我不停地点脑壳,然后说,哄你不是人,是地上爬的猪,是地上爬的狗!猫子又说,红旗,那你以后还跟我耍不?我说,当然跟你耍!

  猫子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作古正经地说,红旗,有一句话我一直想对你说,但又不好意思开口!

  我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又不是跟我搞对象!

  猫子说,那我就说了,我真的说了啊!

  我说,有话你就讲,莫拐弯抹角!我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了。

  猫子说,红旗,我在心里一直当你是好朋友!讲完猫子真诚地拿两只眼睛望我。

  盯着别处,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偷偷地瞄了他一眼。我言不由衷地说,猫子,我也当你是朋友!我讲话犹犹豫豫,底气不足。

  猫子抱着野兔走出我家,一步三回头。他生怕我反悔,又担心我以后不跟他耍。走到我家那棵槐树下,他停止脚步,大声说,红旗,我隔两天就把兔子给你送来!他的话音还没落,就拄起拐棍,一蹦一跳地疾步走了。

  父亲母亲在西街茶馆摸麻将。我闩紧堂屋大门,躺在床上歇,补前夜的瞌睡。做了几个乱七八糟的梦,迷迷糊糊听到窗口有人喊我,接二连三喊红旗。我醒来后,窗口的人不喊红旗了,他说,我是猫子,我给你送兔子来了。

  我赶紧爬起床,给猫子启开大门。他眉开眼笑地把兔子递给我,他说,红旗,我要去深圳了!昨天夜里我做了一晚上的梦,全都是梦到我爸我妈,他们给我托梦来了,我要去深圳找他们。

  看到猫子一脸笑容,我真想泼一瓢冷水在他头上,告诉他真相,话到了嘴边我又咽了下去。我想着那只野兔,隔几天它会完全属于我。我讲了另外一句话,我说,猫子,你爸妈不是不在了,怎么又去深圳了?

  猫子完全沉浸在喜悦里,他的眼睛笑眯成了一条缝,他说,我姑妈刚才告诉我的,我爸妈没死,当初他们看我断了一条腿,不要我不管我了!现在他们在深圳挣到钱,专门派车过来接我,还要给我装一条假腿!

  我打断了猫子的话,说,你姑妈哄你的!我差点就把父母亲夜里的对话讲了出来。

  猫子说,我姑妈怎么会哄我,不可能,那时候姑妈怕我伤心,才故意哄我,讲我爸我妈给大火烧死了,其实他们都还在,在深圳!

  我说,猫子,你真的打算去深圳?

  猫子说,红旗,我到了深圳,就能跟你一样,可以用两条腿走路了,以后我就不用杵拐棍,不用做瘸子了!

  我突然觉得猫子不光是瘸子,还是个傻子。他的姑妈把他卖了,他还在旁边帮他姑妈数钱。猫子瞥了几眼野兔,他说,红旗,野兔就交给你养了,他是你一个人的了!

  猫子转身走进雪地里,天上飘着纷纷扬扬的雪花,他头也没回一下,也不跟我交代一声,让我把兔子照看好。猫子的背影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的心给针尖戳了一下,疼起来。我赶紧顺着猫子的足迹追他。

  半路上,我遇到从西街打牌回屋的父亲母亲。母亲喊住我,说,红旗,交代过你莫乱跑,你总是当耳边风,当心那个广东佬把你拐跑了!我喘着粗气说,猫子猫子……他要到深圳去了!父亲朝四周望了一圈,见周围没人,他吼了我一声,你屁股大一点,少管别人家的闲事!父亲揣着我的胳膊,拉我回家。

  我的眼泪急出来了。母亲说,回屋吧,各家自扫门前雪,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我说,猫子是我的朋友!父亲望着我,像不认识我的,他说,我还是你爹呢,你赶紧跟我回屋!

  四

  时时刻刻,父亲母亲盯着我,不许我踏出家门半步。

  天黑了,我和父亲母亲三人围在火炉旁烤火。父亲和母亲扯白天在茶馆里听来的事。母亲说,雪越落越大,南方人晚上就要动身走,再不走,他的小车就开不动了。父亲好像对母亲讲的话不感兴趣,他抽着香烟,不作声,把话题扯到我哥红军身上。父亲说,红军在学校搞补习,隔几天该放假了!

  抽完一根香烟,父亲将烟蒂扔在脚下,莫名其妙地说,早点走好,走了安静!你看那南方人一来,官当镇尽是闲言碎语,有说好的,也有说歹的。谁的话都不全是真的,不能全信。鬼晓得那南方人是干什么的,他脸上又没有刻字说他是好人是坏人。西街的黄二毛说他是骗子,梅兰说他是深圳的大老板。要真是老板,猫子就有福了,白捡了个有钱的爹。

  我假装打了个哈欠,站起身去茅房。趁父亲和母亲讲话的间隙,我偷偷从后门遛了出去。大雪停了,天空挂着一弯冷月。我在雪地里一路狂奔。在跑去猫子姑妈家的路上,我没有歇一口气。
  
  清冷的月光洒在我身上,我站在梅兰屋门口,大门紧闭,堂屋里亮着灯。从猫子父母被大火烧死后,他一直寄住在姑妈屋里。我发现路上有两条长长的印记,是车轮轧过的。猫子可能已经被南方人带走了。

  透过门缝,我瞄到屋里三个人,猫子不在。他们三人圈在一起烤火,有说有笑。我敲响了大门,敲了三下。里屋的人没起身,梅兰坐在木椅上问,哪个?我没有回答。之后,她站起身,朝大门拢过来。我后退一步,等门开了,我说,猫子在不在屋里?梅兰微笑的脸僵住了,她说,李红旗,以后你都不要来找猫子了,他去深圳了!我说,他去深圳干什么?梅兰没有回答我,哐当一声,直接关了大门。

  转身往回走,我站在雪地里,猛地想起前一天跟猫子一起抓野兔的情景,还有他给我送野兔时满脸的喜悦,他要去深圳看爸妈,他还想要装一只假腿。其实以前猫子心里装了许多心事,一直没有跟我讲,比如他想他的爸妈,比如他不愿意做瘸子,想做正常人。

  我为猫子担心,不晓得到了深圳,等待他的将是什么。望着挂在天上的月亮,我大喊了两声“猫子猫子”。我把自己的眼泪喊出来了。

  走在回屋的路上,洒在我身上的月光,变成了一把把尖刀,扎在我身上。我浑身刺痛。眼前月光铺成的雪地,像是一条插满匕首的路。我心里后悔得很,没有及时告诉猫子真相。

  两个月以后,官当镇发生了好些怪事。小镇闹贼了,接二连三闹出少年失踪的事。他们都是半夜睡觉给贼偷走的。丢孩子的屋里,他们的父母都去南方打工了,屋里只有耳朵失聪、腿脚不灵便的爷爷奶奶在家。那些失踪的少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官当镇的大人们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但猜不透失踪的小孩到底流落到了哪里。母亲一再告戒我,要我不跟陌生人讲话,没事不要出门。夜里睡觉前,母亲走前走后,检查大门后门的门闩,确定关牢实了,母亲才上床。半夜三更,耗子跑出来在谷仓吱吱叫唤,屋里有个风吹草动,母亲就大喊大叫,李卫国,赶紧,赶紧到堂屋里看看。母亲是喊父亲打手电筒起床看动静。

  整个官当镇变得草木皆兵,笼罩在一片阴霾下。

  不久后,电视里播报了一条新闻,报道深圳残疾少年乞丐,他们来自全国各地,中间很大一部分是流失的儿童。有的少年是先天残疾,有的少年则是后天被人贩子人为致残的。看着电视里的画面,我突然想起了远在深圳的猫子,那些沿街乞讨的少年,里头有一个可能就是猫子。我的眼睛睁得牛大,在电视屏幕里寻找猫子的影子。可我始终找不到猫子,只看见一个面孔污七八糟的少年,他的两条腿比麻杆还细,显然他是得过小儿麻痹症。少年坐在一块四轮木板上,依靠两条手臂支撑使力滑行。少年像是坐在捕渔的鹭鸶船上,他那双邋遢的手成了两只划动的桨。

  ……

  黢黑的夜里,肥头大耳的南方人和梅兰站在屋檐下,两人喃喃细语。他们肩并肩往马路上走。他们讲话的声音传到我耳朵里相当真切,他俩算计着要把猫子的左腿也弄残废,让他走不了路,只能坐在四轮木板上讨钱。猫子突然出现在了南方人和梅兰中间。梅兰将猫子摁在地上,她告诉猫子马上就可以到深圳见爸妈了。猫子顺从地伸出他的左腿,他惟一的一条腿。南方人的轿车从前面开了过来,他要用小车轧断猫子的左腿。那辆车缓缓的朝猫子驶来,猫子没有惊恐,而是一脸天真灿漫地笑……我大囔着让猫子躲开,可声音压在喉咙里,发不出来。我急得手舞足蹈,猫子却对我的行为无动于衷。我骂起娘来,我说,猫子,你个蠢宝你,你快跑。猫子说,红旗,我要去深圳了,我马上就能看到爸妈了,我还要装一条假腿……

  从梦里醒来,我浑身湿透。窗外冰冷的月光透过玻璃,挥洒进卧房,照在装野兔的纸箱里,照在纸箱旁边的木椅上。我抬头仰望天空,那一弯新月,像秋收时猫子割麦子使过的镰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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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田瞳    时间: 2007-4-9 16:20
毕亮揭开的是社会的一个阴暗面,人犯子的罪恶行径,姑妈的蛇蝎心肠,猫子无可逃避的悲剧命运,都令我们心颤不已。艺术描写也颇见功力。精华作品!
作者: 脂砚    时间: 2007-4-9 19:41
读完,感觉被月光刺痛了。那月光来自一弯新月,那新月,像猫子割麦用过的镰刀。

支持精华!
作者: 深圳毕亮    时间: 2007-4-10 09:17
感谢田瞳兄、脂砚两位鼓励:)
作者: 邱天    时间: 2007-4-10 10:34
好小说!邱天学习了!
作者: 边走边唱    时间: 2007-4-11 08:10
喜欢文章,更喜欢标题。新颖、别致!
作者: 程相崧    时间: 2007-4-11 15:39
学习大作,支持精华!
作者: 叶柄    时间: 2007-4-11 20:51
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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