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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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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6-19 22:52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黑雪

           郭勇
  据说头道沟的金矿是野狐台的白老五和他的两个舅子、三个挑子发现的。确切点说是白老五一泡稀屎的功劳。人们说起那些因此而发了财或赔了钱的人,大都归功或归罪于那泡泡脏物。这是后话不说。

  他们在跑遍了疏勒山南麓的四、三、二道沟之后,弹尽粮绝,打道回家路过头道沟时,因白老五吃了哈喇肉又喝了雪水,把肚子整坏了,蹲在沙岸下拉稀时发现了一块枣子大小的金疙瘩。他们立刻停下来,开始掏挖。拉了一车沙子去水边一淘,又淘出了几颗豆子大小的金块。于是他们在一夜之间就发了。于是整个祁山县的人就疯了,一下子都涌到了头道沟。于是县黄金公司、地矿局、公安局就赶紧出马,把头道沟团团包围,清走了沟里所有的人,然后按资金的多少把那条十几公里长的干河道分划成若干小块,然后再卖给他们。这是国家的财富,怎么能由着私人乱采滥挖呢。先是一个平方米100元,后来涨到200、500。地价越高,买的人越多。好多外面的有钱人,背着几十万、几百万的资金也闻风而至,有的还开来了大型淘金机械。一时间,做生意的,拾破烂的也蜂拥而上,山沟里一下子沸腾了。站在高处看下去,人像蚂蚁,熙熙攘攘,车辆往来,尘土飞扬。

  白老五他们是金矿的发现者,是有功之人。县上给他们无代价划了100米优势河段让其自行支配。这时候他们已经没有耐心再一车一车去淘洗这些沙子了,转手以每米1500元卖给那些实力雄厚的后来者。他们便每人别了几十万回家享受去了。穷了大半辈子的白老五他们在几个月之内就成了祁山县让人眼红的首富。
祁山人有句话说,挖金子是能发财不能养家。这和下赌一样,要么赔成个穷光蛋,要么发了。有句口头禅说:要穿穿个绸裤子,要精精个精尻子。一辈子发不了,那是你命里无财。像山外头的人一样去给人打工,一天挣二三十,一年挣个几千块,吃不饱,饿不死的,祁山人不干。那样永远也发不了财。可是挖金子就有发财的希望。
  
  淘了一辈子金子也没有发财的才拉,尽管小看山北人出门打工的小生意,可他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也只好去打工。他淘金发财的梦没有作成,发不了财,又养不了家,不打工还有什么出路?种庄稼,没土地,养牲口,没本钱。就是为了“穿绸裤子”,把所有的牛羊都卖了去淘金,结果就成了“精尻子”。只有去卖力气。他找人掐算过,说他有养家的身子,没有发财的命。所以才拉领了十几个人去茫岸石棉矿打工。当他听到自己的县域内发现了富金矿,连犹豫都没犹豫一下,就不顾一切地扔掉了石棉矿上的工资,带人中途跑回来了。可是他来迟了,有金子的头道沟已被瓜分得寸土不剩。命啊!才拉气得仰天长叹。真是人说的,命里该吃求,跑到天尽头,拾了个包包子,拆开还是个求!我就是个吃求的命!

  与金子无缘但又于心不甘的才拉豁出去了,决心最后一搏。他白老五有发财的命,我才拉比他差了啥。我就不信土主爷的求是泥塑的!说完这句话,就义无反顾地领了四五个人,和许多迟来的淘金者们一样,开始了对数不清的山沟河滩的盘查。这么大的祁连山,我就不信除了头道沟别处没有。

  金子的魅力是惊人的。往日这些远离县城几百公里的寂寞山沟,现在到处是人和车。从来没有走过车子的草地山坡被来来往往的车轮子压得尘土飞扬,沉默了几千年几万年的沙沟河滩,被翻腾得千疮百孔。

  才拉带着五个人开一辆破旧的小手扶,在荒无人烟的山沟里转来转去。从山势、沟河、地形地貌、沙石成色诸方面判断藏有金子的地方。他们游走了十几天,跑了许多河道,挖了无数探坑,最后来到了州西县西部一百公里处一个叫木里的地方,这里山势怪异,沟河纵横,地形地势符合金矿的条件,他们决定在这远离人烟的地方安营扎寨,开始更细致地探寻。

  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他们除了小手扶拉的那点口粮之外,再没有后勤供给。眼看只剩三四天的食物了,才拉决定派拉冬和亚亚开车回家办伙食,要他们务必在三天内赶回。

  四月的高原上,青黄参半,雪水混流。这一天,天气晴好,阳光灿烂,碧空万里。拉冬开着那个没有消声器的破手扶,在河沟、山坡、草地上颠簸。亚亚坐在铺着破军大衣的车斗里,两手紧紧抓住车帮,以尽力减轻颠簸的幅度,尽管如此,仍然被弹跌得屁股生疼。他嘴里不停地喊叫,慢点,慢点,颠死人了!没有排气管的手扶,声音大得吓人,从机头右侧的排气孔里喷出的黑烟,把坐在驾驶座上的拉冬熏成了一个烟囱塞子。草原上觅食的牛羊、飞鸟以及老鼠,被这个发着怪声,吐着黑气的怪物吓得仓惶远逃。

  正午强烈的太阳把晚上冻结的地表晒得汪汪洋洋。小手扶在泥水横流的河沟里艰难地行走,两个前轮带起的泥浆把他俩甩成了稀泥猴子。他们顾不了这些,他们的任务是在三天内取回食物。他们知道,就这样不停地走,需要一天一夜才能到家,前面还有无数的河道和山坡,最后还要翻上5000米的冰沟大坂,趟过水流湍急的八宝河。

  小手扶七拐八弯地选择着相对平坦的地面前进,时而爬坡,时而下河。由于路面坎坷,拉冬全力掌着方向扶手,累得两臂酸痛。突然一下,手扶陷进松软的泥沙中,旋转的轮子随即把稀松的路面挖成了两条深坑。拉冬猛一加油门,手扶怪叫一声,一边的轮子猛地爬出,一边的还深陷泥中,手扶便一个急转,嗖――的一下,拉冬被扶手臂拨甩到五六米开外的草地上,疼得龇牙咧嘴。亚亚看着拉冬的熊样,笑得前仰后合。疼归疼,笑归笑,取车是当务之急。于是一个忍疼,一个收笑,挖的挖,垫的垫,折腾了半大天,可是越折腾越深,最后,两个轮子全都陷进去了,整个机架都落在了地上。二人筋疲力尽,躺在潮湿的草地上,嚼着干饼子,望着这个寸步难行的破玩艺无计可施。

  这时候,西边大山的后面涌起一堆一堆的黑云,像无数条饿疯的怪兽,向四面八方狼奔豕突,不多时,亮亮的太阳就被吞吃了,它们继续向四周扩散,似乎要把整个蓝天都要吞掉。光线一下子暗下来,沟壑里顿时阴暗清冷。从山顶刮下来的风立刻把人身上的热汗吸干,被手扶带起的泥浆弄湿的衣服紧紧地贴附在身上,冰冷而又难受。

  就凭他们两人的力气想把手扶弄出来是不可能了。他们无奈地对视着。同时习惯性地四处搜寻能避风的地方,准备拣拾干牛粪或柴草,考虑晚上取暖的问题。这是高原上的出门人必需的生活经验,在走不了的情况下就首先考虑如何过夜。

  就在这个时候,一辆草绿色的北京吉普从南面的沟岔里开出来。

  快,老亚,去挡车!

  亚亚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喊,一边举着湿衣裳在头顶招绕。

  吉普车停下了。亚亚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明来意。

  哪儿的?司机问。

  祁山的。

  到这儿干啥?

  探金子。你们呢?

  山北的,和你们一样。

  都是干这个的,师傅,帮帮忙!

  多少钱?

  多少都行。

  一百。

  行,一百就一百。亚亚说着连自己都不相信的大话。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手扶弄出来再说。

  吉普车开过来了。拉冬已经把钢丝绳栓好。吉普车站在五六米开外的地方,挂好钢丝绳。拉冬把手扶摇着了,坐上去,挂上排挡。亚亚在下面指挥。两车同时起动,只一下,手扶就被拉出了泥坑。亚亚取下钢丝绳,还来不及说谢,吉普车就轰的一声开走了。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想不到在这样的野山沟里会遇上救星。活该我们不受罪。拉冬说。

  世上还是好人多,钱不要,连个谢都没要。

  要钱,你拿啥给?说着,拉冬一加油门,叭叭叭叭,手扶欢叫着又奔跑起来。

  这时候的天空里浓云密布,沟壑更加幽暗。西边黑云的下面已是一片白雾,像巨大的幕幔把山川沟壑徐徐拉住。移动的幕脚紧随他们而来。亚亚他们知道,那不是雾而是雨雪。

  四月份的青藏高原上,这种天气十分平常。拉冬他们见得多也经得多了。雪也好,雨也罢,想下就下吧,他们都是风雪中长大的,谁还在乎这些呢?只要手扶不出问题,他们就气正胆壮。

  突然几颗枣子大小的冰雹噼噼啪啪地砸下来,紧跟着,硕大的冰雹就铺天盖地而来。亚亚急了,赶紧把破军大衣顶在头上;拉冬来不及熄车,就一头扎进车斗底下。

  砰砰啪啪的冰雹足足下了半个多小时,落了一尺多厚。冰雹过后,接踵而来的是西风裹着大雪,狂风发出尖利的嘶叫,天地之间象有无数条白龙狂舞。两人抖掉身上的冰雪,在风雪的裹夹中,迷着眼,照着大体的方向,摸索着继续行进。

  天迅速黑下来。车灯打开。喇叭形的光柱被飞泄的大雪挡在了三四米以内。这段儿光亮像是漆黑宇宙里一个小小的缝隙。车子就在这个摇摇晃晃的缝隙里跌跌撞撞地前进。

  突然,灯光里立着一个雪人招手挡车。

  拉冬一松油门,车子停下。那人快步上前:师傅,我就是刚才给你们拉车的吉普车司机,我们的车子陷河水里了,请帮个忙!
拉冬,亚亚二话没说,就跟着那人把手扶开过去。

  原来他们想走近路,从这儿过河,没想到车到河中间熄了火。
手扶灯光照到了河心,吉普车只有顶蓬露出水面。另外四人站在齐腰深的水中,试图用绳子把车拉出去。

  亚亚他们的到来,如救星降临。那些人赶紧把亚亚递过去的钢丝绳挂在小车后面,人和手扶一齐用力,吉普车一点一点向后挪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小车终于被拉上了河滩。

  风更紧,雪更猛。那些人衣服湿透,经寒风一吹,即刻冻成冰甲,冷气透骨。一个个猫腰躬背,瑟瑟索索,忙忙乱乱地收拾被水泡灭的车子。

  拉冬让亚亚上车走。

  一个年长者过来,上牙敲打着下牙,师傅,行行好,等我们一下,你们一走,我们就啥也看不见了。实在不行,就扔了车子,坐你们的手扶走,要多少钱都行!

  不是钱不钱的事,我们的油不多了,再这样空熬下去,我们谁也走不了。要走,就赶紧上车。拉冬说。

  小车司机还犹豫不决,其他四人已经爬上手扶车斗。司机无奈,只好放掉发动机里的水,锁上车门。

  亚亚从车斗里取出一个空油桶和一截橡胶管子,交给司机,要他把吉普车里的油抽上。

  一切收拾停当,手扶又跟着喇叭形的光柱在风雪中急行。雪更厚,夜更黑。手扶的这点光亮在无边的黑暗中弱如萤火。加上风雪扑面,拉冬简直是闭着眼睛开车。

  暴风雪的夜晚,七拐八弯的山沟,他们找不到来路,只能跟着感觉走了。

  突然前面出现了一道河岸,手扶被迫停下来。拉冬让人赶紧下来四处探路。可是,手扶的灯光之外是满眼的黑暗,谁知道出路在哪儿。人们跌跌撞撞四面摸索,有的掉水里了,有的碰石头上了,三转两转,连方向都搞不清楚了。在大雪的夜晚走迷了方向,是不祥之兆。无路可走,就意味着死路一条。亚亚对着灯光看了下表,夜里十点。离天亮还有八九个小时。大家心里明白,这八九个小时,就是他们的劫坎。拉冬拼命在喊:快找出路!快!他的话一出口,就被风雪裹走没有一点痕迹。

  吉普车的那几个人已经拉上了哭声。咋办啊,咋办啊!一边哭喊,一边抱着膀子在雪地里踏步。

  那个年长者已经坚持不住,悬悬地栽到了。人们一阵惊呼。

  拉冬急了,赶快取下驾驶座垫找个避风的岸口,倒上刚才抽的汽油,点着了火。人们一下子围在了火边。

  亚亚告诉大家,现在离天亮还有七八个小时,走是不可能了,要想活命,就必须加火。现在,留一个人照顾老爷子,其他人烤一下就赶快寻找牛粪和柴草。人们全都不顾一切地四处散开,在深雪里摸索可以烧火的东西。

  老天象故意和人们作对,变本加厉地发泄着。一阵紧似一阵的暴风雪像针,像刀,像鞭,在这些瑟瑟发抖的人身上滥施着淫威。象针刺刀割般地疼痛,渐渐地,手,脸,脚,变得麻木僵硬。人们拖着麻木僵硬的身子,挣扎着,摸索着,添加着救命的火堆。夜里两三点钟的时候,所有能烧的东西都烧完了,即使半天价摸回来几块牛粪,也无济于事。风雪中,火堆越来越小,希望也越来越渺茫。人们已精疲力竭,一个个坐在雪地上不能起来。有的人已经扑到火堆上了。拉冬和亚亚清楚地知道,在这种时候,一旦坐下去就别想起来。他俩使劲拉他们,甚至拳脚相加。可是无论他们怎样驱使,都无济于事,那五个人连哭的力气也没有了。亚亚,拉冬对着他们的耳朵大声喊,起来!快起来!这样危险,不活动马上就会冻死的!可是,这几个衣服湿透的山外人怎么也站不起来,拉冬他俩拉起这个,那个又跌倒了。拉冬急了,不能让火灭了!离天亮还有三四个小时,要挺住,不能就这样死了!他们已经不行了,我们不能死!亚亚和拉冬两双冻僵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互相传递着信心和力量。他们知道,他俩如果有一个倒下,另一个也在劫难逃。他们真真切切看到了死亡。死亡的黑手固执地向他们伸过来。他俩只有一个念头,加火,加火!只有火才能使他们挨到天亮,火是他们的救星!可是救命的火堆眼看就有熄灭。就是这些微弱的火苗,挡住了死亡的黑手,火的消失就意味着死亡的来临。怎么办?怎么办啊!亚亚已经绝望。天哪!我的孩子还小啊!

  拉冬没有哭,借着微弱的火光,四处搜寻,看看还有什么可以燃烧的东西。他不甘心就这样死去。突然他眼睛一亮,心头一震,浑身立刻来了精神。老亚,哭求呢。快,我们有救了!快找撬棍,扒轮胎!一句话提醒了亚亚,像临死的病人被注入了强心剂。亚亚迅速找出撬棍。拉冬已经把轮胎的气放了。二人三下两下,就把一条轮胎扒下来,扔上快灭的火堆。火苗一下子窜起来,熊熊大火照红了四周的白雪。

  快救人!拉冬大喊。

  亚亚和拉冬把那几个倒在风雪中的人抬到火堆跟前。

  等把所有的轮胎烧光了的时候,天亮了,风停了,雪也住了。高山深壑皆被白雪覆盖,天地一色,迷蒙空茫。

  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山嘴下,一顶牧人的帐房,一缕青烟袅袅升起。

  啊,得救了!我们得救了!拉冬和亚亚一下子抱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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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6-20 15:19 | 只看该作者
题材很新鲜,描写也生动。是不是没写完呵?读来似乎只是一个片断,小说并未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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