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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最后的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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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1:30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叶柄
  
  
  山里庄稼没种头,
  
  不是野猪就是猴。

  要得夫妻同床睡,
  
  齐等粮食装进柜……

  伴随着凄惶的山歌声,沉闷的一声枪响,在诺大的南山一个旋儿一个旋儿地旋过之后,最终,消逝在一片青葱幽深的密林中。在枪声响起的刹那间,石柱子分明看见一团棕色的毛发炸裂开来,这些毛发在明媚的阳光里,变成了无数根绣花针,呈辐射状向四面八方发散开来,根根璨然夺目。最后,一团红色喷涌而出,幻化成一块柔软的红绸红缎,在一片碧绿中无声飘落。

  石柱子着实疲倦了。他斜靠在一棵树上,大大地喘了一口气,提了枪向命中目标的地方不紧不慢地走去。但当他走到那片茅草丛边时忽然怔住了——那儿只有一片鲜红的血迹和一些零乱的野猪毛。难道……难道这真是一头成了精的野猪?

  石柱子提枪四顾,原野寂静,苍莽的山林在阳光中充满雄气十足的生机。他为守了三天三夜没有达到目的而十分沮丧。

  这是一头凶残而且狡猾的野猪。石柱子的爷爷就是被这头野猪撞下鹰嘴崖而死的。那时候,石柱子还在上小学,这头凶残而狡猾的野猪带着猪群,一夜之间拱完了南山人即将成熟的庄稼,南山人个个怒气冲天。于是,在石柱子爷爷的带领下,一人一杆猎枪,连续作战一个多月,终于就把这一群野猪消灭得差不多了。

  这天,南山人兴高采烈地聚集在一起,围着篝火,敲着羊皮鼓,吃着野猪肉,喝着包谷酒,欢呼声震四野。可当石柱子的爷爷很晚了才打着酒嗝回去时,只看见圈里的母猪和十二个猪崽子全部死了,一股熏人的尿骚味直冲鼻孔。当他跳出猪圈时,在明亮的月光下看见了那头野猪,一身炸裂开来的毛,如刺猬一般,高高红红的鼻子,而恰好在额头正中上有一团白毛,显得格外醒目。这头野猪看了看石柱子爷爷,“哼哼”两声,毫不在乎、慢慢腾腾地在墙角上蹭擦着身子。可是当石柱子爷爷急匆匆地从屋里取枪出来时,墙根下只留下一泡骚尿。

  那时,石柱子爷爷已经五十九岁了,但刚烈的性子依然如故。他从十三岁上开始打猎打到五十九,总是枪响猎物死,再狡猾的猎物也逃不出他的枪口,这几乎成了定规。但就是这一头野猪竟然撒尿臊他……他怎么能忍受得了这头野猪的嘲弄,随即他一个人提枪跟踪而去。他想:今晚非让它命丧枪下不可。

  那夜,月亮很亮很亮,照得四野如同白昼。而那头野猪却如一团黑雾,忽近忽远,到了一个岔路口时,好像故意戏弄石柱子爷爷似的,又撒了第二泡骚尿,而且那泡骚尿味道更大,冲得石柱子爷爷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这种好像给石柱子爷爷指示它的去向的做法,更使他越加恼火。

  野猪引着石柱子爷爷经过一夜的奔波,就到了鹰嘴崖上——到了鹰嘴崖就意味着到了死亡的边缘。这石崖高达一百多米,为南山主峰,险峻无比,有碑文记载:张三丰曾在这里修炼成仙。野猪在鹰嘴崖头看了看,转身“哼哼”着,一副无可奈何、束手待毙的样子。石柱子爷爷把枪放在身边,打火抽烟,显得很悠闲。他坐在一块红色的岩石上,看野猪在崖边徘徊,烦躁地用嘴拱土,一会儿,野猪的鼻子上已经血淋淋的了。野猪似乎被这种焦虑折磨得再也无法忍受了,冒着拼死的危险,向石柱子爷爷走来。野猪的两只小眼喷射着仇恨的怒火,大张着嘴露出了被血染红的獠牙,越走越近。一身棕色的毛使得额上那块白毛越发闪着银色的光芒。石柱子爷爷取枪在手,野猪又转身向崖边窜去。到了崖边,又车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石柱子爷爷。石柱子爷爷端枪在手,毫不犹豫在扣动了枪机。枪响了,野猪倒下了,一股血喷溅而起,随一阵清风,红雨般向崖下洒去。野猪倒在地上,四蹄乱蹬了一阵不动了。石柱子爷爷笑了——他从腰间取下猎刀向野猪走去,他蹲下身子,查看打中的地方时,却意外地发现野猪身上没一点枪伤,嘴里的血也不象是枪打出来的,石柱子爷爷立马有一种被欺骗了的预感。但这种预感还没有使他反反应过来,只在那一瞬间,野猪忽地翻身而起,一嘴把他拱下了鹰嘴崖。

  石柱子爷爷做梦也没想到愚蠢的野猪也有诡计。

  石柱子爸为了报仇,提了猎枪在南山的密林中和野猪周旋了一年多,消耗了几十斤火药、无数的铁砂子,打死了几十头野猪,但惟独没有打死这头头上有一撮白毛的野猪。石柱子爸经常气得嘴脸乌青,咒山神爷咒土地爷咒枪咒野猪……但咒遍了啥也无济于事。燕子河两岸的人暗地里都说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石柱子爸听了这话更加痛心疾首,越发感到能否打死这野猪事关他在燕子河两岸的威望和声誉,他心里暗暗发下毒誓:一定要打死这头野猪,一是替他的爸爸——石柱子的爷爷报仇;二是重振家威。

  那是三月的一个中午,石柱子爸发现那头野猪悠闲地在林间转悠。他急忙提了枪跟踪而去。不久他发现:他快,野猪也快;他慢,野猪也慢。野猪总是在猎枪的射程之外走动。渐渐地,野猪到了刺玫坪,一簇簇的野花清香诱人。石柱子爸转过山包时,野猪不见了,却忽然发现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在碧波荡漾的潭中幽雅地洗澡——湿漉漉的长发黑的发亮,白亮亮的身子无一处不诱人、无一处不叫人心旌荡漾。石柱子爸就这样不由自主、糊里糊涂就地钻进潭里,抱出了那女子……

  就在这时,一股骚臭味使他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头一身棕毛的野猪正恶狠狠地瞅着他。惊谔之中,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野猪一嘴就把他掀到了滩水中。立时他感觉到了屁股上钻心般的疼,他知道这肯定是野猪的两颗獠牙戳进去了。他刚踉跄着从滩水中站起来,站在溪边的野猪有一头拱了过来,两颗尖利的撩牙划破了他的肚子,肠子“哗啦”一下喷了出来,一股腥臭冲进了他的鼻孔。他支持不住,一下子倒在了溪流中,碧绿的溪水从他身边流过时成了暗淡的红色。

  年轻女子早被吓昏了。奇怪的是那只野猪闻了闻她,只用粗糙的舌头舔舔她的肌肤便悠哉悠哉地走了。

  石柱子接过猎枪那年,他还不满十三岁。爷爸的惨死决定了他的前途。他被迫辍学。他仇恨野猪。他仇恨山林中的这个家又不得不在这里生活,他仇恨祖传的猎枪却又不得不拿起它进山。每当他拿起这支猎枪从庄里人面前走过时,庄里人的脸上都流露出一种古怪的神色——人们私下议论这支用了几十年的老枪,甚至有人说这只老枪用了几十年虽然成了枪精,而那头野猪就是这条枪精的克星,只有打死这头野猪,枪才有神威。

  闲暇时,石柱子常常边擦拭着枪边发呆——这支枪的枪托是黄杨木的,虽然没有刷漆,但依然光滑黄亮,枪筒黑幽幽的,不蚀不锈,打了几十年一点也未走样。尤其是火药钩、火药嘴,都是上好的黄铜锔成,火药钩呈龙形,龙鳞、龙角、龙眼、龙须、龙爪,无一不维妙维肖;火药嘴呈凤形,凤翅羽毛镂刻得栩栩如生,龙嘴噙在凤嘴里,枪就响了。这支枪曾给石柱子家赢来了几代人的荣誉,但也搭上了两代猎人——石柱子爷、石柱子爸的生命。有人劝石柱子把枪卖了,别再打猎了。石柱子不听,他要报仇——要亲自打死那头野猪,以那头野猪的死来平息庄里人的胡乱猜疑和对他的规劝。

  办完爸的后事后,按燕子河人的规矩,石柱子选择吉日举行了祭枪仪式。梨木方桌上供奉着山神的牌位,蜡烛在燃烧,线香在冒烟,石柱子把缠有红绸子的猎枪放在桌上,虔诚地念叨着颂词,然后磕头、烧纸。做完这一切,他从桌上拿起枪,大步走出门外,冲天放了一枪。枪声很脆、很响——石柱子的心踏实豁亮了很多。

  第一次出猎,天很蓝很蓝。西天有一块白云,极象一头野猪,长嘴、大耳、迟钝地在蓝天上移动。石柱子念爷爷、父亲传下来的咒语,命天官黑山、命山神堵道。之后,他信心百倍地到开始轰山。山林一片青葱,山沟涧偶尔升起一团轻雾,随即就消融在蓝天里了。这山在石柱子看来是明澈剔透了的,但石柱子相信,念了咒语之后的山,在野兽的眼中就是一片漆黑,野兽会在这慌乱中乱窜,会情不自禁地走向他设置的陷阱。忽然,在林间的草地上,他发现了野猪蹄痕。石柱子蹲下去仔细分辨着蹄痕的新旧及去向。一股温馨的女人味儿透进了他肺腑。唔,石柱子抬头一看,是他的对象香姑。香姑一头短发显得分外靓豁,明亮的眸子直逼他的眼睛,紧抿的嘴角明显是一丝甜美的笑意。石柱子心头一动,记起了惨死的爸,表情冷漠地问:“你来看啥?”

  香姑笑咪咪地说:“采药。”

  “为啥偏在这时候?”

  “这山又不是你家的,我想啥时来就啥时来。”

  “你!”石柱子强压住火气说:“这沟里有野猪,小心把你拱了。”

  “野猪不拱我。”

  “黑了山的野猪凶得很。”

  “黑山?”

  “黑山。”

  “格格格………”一串笑声。她撇了撇嘴说:“还念过书呢,就那么迷信咒语?”

  “你。”石柱子提枪走了。

  “咒了你,你今儿打不死野猪!”

  石柱子听了,心一阵惊悸。急急地问:“你为啥大清早的这样咒我?”

  香姑抿了一下嘴,想了想歪着头说:“这南山难道世下就只是人生活的,人能在这盖房子、种庄稼,野物就不能在这生活?”

  说完,一阵风飘进树林里不见了。

  那天,果然枪响之后,依然是一团炸飞的猪毛,依然是一片淡淡的血痕……野猪呢?石柱子分明看见那头野猪在枪响声中倒下了。一个硕大的问号挂扯得他头昏心痛。

  石柱子听他爷说过,祖爷也是一个好猎手,一张铁胎弓,射杀了无数凶猛野兽。祖爷除了打猎,什么也不会。祖爷为了追杀一只吞噬过无数生灵的老虎,从陕西华阴,一直追到燕子河南山山麓,后来老虎被杀死,祖爷也就居住在这里了。石柱子听庄里的老人说,祖爷是一个好猎手,杀死了那只凶残的老虎之后,迷上了南山林间的一个貌美女子就上门招赘为女婿了——但他不改姓。老人还说,后来,祖爷用这貌美的女子换来了那支猎枪。石柱子问爸,爸说:“你祖爷救了一位王爷,那杆猎枪是王爷赐的。”石柱子问爷,爷说你祖爷上山打猎,遇见了一位仙人,赠给祖爷这猎枪。问道祖婆的结局,爷和爸则都吱唔着说不清楚。总之,老枪的来历是个谜,祖婆的结局也是个谜。

  初次的出猎失败给石柱子带来了极大的耻辱。庄里人的嘲笑更是激怒了他。石柱子不相信自己打不死那头野猪。他又选择一个吉日进山了。石柱子翻过豁坪,进了杨林,在大旋坪发现了野猪,野猪也发现了他。野猪看见他后竟面朝他卧着,对他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石柱子装好药,灌上铁砂子,缓慢地向野猪走去。他在距野猪三十步的地方站住了。他不愿再往前走了,他觉得再往前走就是打死野猪,也显示不出他不逊色于爷爷的枪法。他咬牙切齿地扣动了板机,这次出乎意料的是枪竟然没有响。野猪依旧卧在那里,懒洋洋地用后蹄踢搔肚皮。石柱子气急交加,急忙装上药,对着野猪又放了一枪——枪还是没有响。

  石柱子觉得这事太奇太怪了,接连两枪都不响。那时,他真想摔了这支祖上传下来的老枪,他反复察看这只枪,觉得并没有什么问题。火药是干干的,铁砂子灌得适中,火药钩嘴都钩合上了,但就是不知道啥原因没有响。再看那野猪,四蹄缓慢地挪动着向林子走去,红红的眼睛不时轻蔑地瞅他一下。石柱子真想提了猎刀去和野猪拼命,但爷爷和父亲的惨死、连打两枪都没有响的不祥之兆,提醒他放弃了与野猪决斗的想法。

  打猪的连连失利,使石柱子对老枪有了厌恶的感觉。他几次都想把这支老枪卖了,弄一支新枪,可每到夜晚这支神奇的枪管就发出幽幽的蓝光,药钩平白无故地铮然作响,药嘴里似有几粒火星儿进出。一天深夜,石柱子一时性起,提了猎枪,踏着月光走出庄外,试探性地打了几枪。野兔、山鸡,枪枪有货。石柱子记起,打野猪时,枪管是灰灰的,毫无光采——他觉得这确实是一支神奇的猎枪。

  又一个夜晚,月光依旧明亮,窗外的群山只是一个黑黑轮廓,猫头鹰紧一声慢一声地叫着,狐狸像人似地在丛林间失笑。乱风吹过,场院里的大核桃树如一个高大魁梧的魔鬼,不可一世的在微微的风中地摇动着身躯。石柱子听见药钩又铮地响了一声,药嘴里似乎又冒出了几粒火星。莫非……石柱子抬头看了看枪管,枪管上又闪动着幽幽蓝光。石柱子高兴极了,猎枪显示出了好的兆头,明天肯定是打死野猪的好日子。这是一个兴奋得难以入睡的夜晚,石柱子觉得自己已经进了山林,一声枪响,野猪被打死了。庄里入把他抛向高空,篝火通明,群情昂扬……

  “沙沙”的树叶声把他从短暂的梦中拽了回来。石柱子眨巴着眼睛,回忆起刚才的梦,连连自语:“好兆头,好兆头。”一会儿,他又遇见了香姑。香姑问他:“嗳,啥时送礼呢,啥时娶我呢?”“还早。”“要不,退亲吧?有人又来提媒呢。”那就退亲吧。“”可我心里有你,你就不能早点接我过门。“”不行,打不死这头野猪,我决不娶妻成家。“香姑恶狠狠地咒他:”你打不死那头野猪!“石柱子气得怒火中烧,一巴掌打过去,香姑不见了。他觉得手好疼,睁眼一看,自己梦中一巴掌打翻了煤油灯,煤油灯的灯罩破碎扎了他的手。

  “你打不死那头野猪!”“你打不死那只野猪!”香姑这恶狠狠的咒语使石柱子心情极度沮丧。天空阴云厚重,凉爽的风中夹有星星点点的雨丝。石柱子疑虑重重地看了看枪管,发现枪管又是铁灰色的,难道真会应了香姑的诅咒,难道真打不死那头野猪?石柱子摘了三片叶儿花,心中默默祷告:“山神啊,我摘三片叶儿花打卦,今儿能打死野猪,有花的一面都朝下,今儿打不死野猪,有花的一面都朝上。”说完,他闭了眼睛,将三片叶儿花高高抛起,叶子落地后,他睁开眼一看,三片叶子,有花的一面都朝下。石柱子好不高兴。他相信木叶卦。他相信今天一定能够打死那头野猪,石柱子念了咒语,黑了山之后,在预留的路口坐下边抽旱烟边等待。他坚信整座山在野猪眼里将会是一片漆黑,野猪将会在一片黑暗中向留下的这条山道窜来。而留下光明的这条山道却是一条危险的山道——两人对面过都让不开身子,下面又是万丈深渊,如果野猪在这里出现,只要一枪就会让野猪丧生。

  从早上等到中午,从中午等到黄昏,也没有看见野猪的影子。石柱子沉不住气了。他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是一个猎人的后代。爸传的黑山的咒语是否真的灵验,自己是否真的能替爷和爸报仇,真的能否亲自打死那头野猪。石柱子低头看了看提在手中的枪,想起庄里说的“这头野猪是神枪的克星”的话,心中就烦躁不已。难道打不死这头野猪是这支老枪的缘故,难道爷和爸的惨死也全因为是这支老枪造成的?枪的来处,祖婆的结局,生活中谜一样的往事如一团乱麻,使他狂躁不已……他真想把这支老枪砸个粉碎,再买支新枪,但是他又不敢。他十分清楚石家在燕子河两岸一直处于被尊崇的地位,与这杆枪——这支神奇的猎枪有很大的关系。燕子河两岸居住的人家家有枪,但象石家的枪这样精致,这样中用,这样神奇的枪却是没有。石柱子一家曾经为拥有这支枪而自豪。可眼下,导致他出山连连失利的事实又使他对这杆枪有了仇恨。他恨这支枪,有时竟认为正是这支老枪让他蒙受了有生以来的奇耻大辱。

  天快黑了,野猪还是没有来。石柱子举起了枪,茫无目标地扣动了枪机,枪还是没有响。他又装上了火药,咬紧牙骨,扣动了枪机,这次,枪响了,如劈雷,如山崩。一团黑雾似的东西在他眼前漫开,无数滚烫的锋利的东西刺进了他的肌肤。举枪的左膊象被什么狠狠地击打了一下,麻木无力地垂了下来,脸上有一种潮热的液体缓慢地流动。石柱子用右手抹了抹脸,粘乎乎、热辣辣的,他知道自己流血了。他看了看脚下炸裂的老枪,既不惋惜也不高兴,仿佛这是一种宿命,也预感到迟早会有这一天。于是,他只是麻木地看了看枪托,然后蹲下身去,把炸碎的部件小心翼翼地捡起来、包在衣裳里,慢慢地向家中走去。

  快到家时,他突然清醒了。伤口钻心般地疼,全身无力。不能这样回家,不能让庄里人知道炸枪的事。他选择躺在一片茅草中,等待着天黑定后好回家。

  一块黑云在一块更大的灰云下缓慢地移动,极象一头野猪。石柱子躺一片茅草中,望着片如野猪的黑云,打猎的经历如看电影般历历在目。

  “你打不死那头野猪!”尤其想起第一天出猎时香姑给他说的诅咒一样的话,现在想起来,竟是依然那样响亮在耳。屡次的失败,直到这次炸枪,石柱子越来越感觉到这也许是一种天意,那头头上有一撮白毛的野猪为什么这么命长?为什么他们爷孙三辈人——燕子河两岸的神猎手都被那头狼耍弄了,这不是天意又是什么!石柱子越来越觉得香姑说的是对的——“人能在山里盖房子、种庄稼,野物就不能在这生活?”她上过高中,肚子里是有些墨水哩!

  想到这里,石柱子觉得心里一下子轻松了,伤口也不觉得疼了,再也不考虑天色是不是已经黑了,就“腾”地一声站起来,大步向庄里的家走去——现在能不能打死那头野猪在他心里已经没有什么意思了。

  后来,据说搞什么退耕还林、封山育林,石柱子家和村里所有的人家都搬到了山下。这之后再也没有听到野物糟蹋庄稼、伤人的事情,石柱子和村的人一样种庄稼、跑贩运、出门打工,和香姑结了婚,盖起了新房,买了新家具,日子过得比山里更滋润。村庄背后的深山里,头上有一撮白毛的野猪和它的同类,还有那些恩恩怨怨,早已从石柱子的记忆里消失。

  山是野物的天堂哩,

  坝是人间的地方哩。

  争来占去着干啥哩,

  各守各的着多好哩……

  在高亢的山歌声中,石柱子搂着香姑进入了梦乡,脸上还带着甜美的笑容……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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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4 11:35 | 只看该作者
最近出去学习,好长时间没来了,贴一篇,请大家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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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1:52 | 只看该作者
有新意的小说,通过三代猎人和一头野猪的恩仇故事,表达了人类和动物和谐相处的鲜明主题。打猎的场面写得惊心动魄。小说既有艺术性,又具可读性。叶柄多日未来,这次为我们奉献出了一篇上乘的佳作。精华小说!
4#
 楼主| 发表于 2007-8-4 17:13 | 只看该作者
最初由 田瞳 发表
有新意的小说,通过三代猎人和一头野猪的恩仇故事,表达了人类和动物和谐相处的鲜明主题。打猎的场面写得惊心动魄。小说既有艺术性,又具可读性。叶柄多日未来,这次为我们奉献出了一篇上乘的佳作。精华小说!


感谢田显先生的关注和点评,我等将应该再努力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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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7:27 | 只看该作者
最初由 田瞳 发表
有新意的小说,通过三代猎人和一头野猪的恩仇故事,表达了人类和动物和谐相处的鲜明主题。打猎的场面写得惊心动魄。小说既有艺术性,又具可读性。叶柄多日未来,这次为我们奉献出了一篇上乘的佳作。精华小说!


说的不错。好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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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4 18:10 | 只看该作者
说的不错。好作品。

谢谢会兵,还要多向你学习!
7#
发表于 2007-8-5 10:24 | 只看该作者
好小说。后劲儿弱了点。
8#
发表于 2007-8-5 11:18 | 只看该作者
赞同田版主的评论。另:结尾部分与开头山歌呼应,但收束似乎仓促了些。
9#
 楼主| 发表于 2007-8-6 07:33 | 只看该作者
谢谢各位!
10#
发表于 2007-8-6 12:43 | 只看该作者
小说文字精炼,与野猪打斗的场面描写极具气势,主题突出,富于寓意。精华作品!
11#
发表于 2007-8-6 15:25 | 只看该作者
好小说,学习叶兄的文章
12#
 楼主| 发表于 2007-8-6 20:39 | 只看该作者
最初由 脂砚 发表
小说文字精炼,与野猪打斗的场面描写极具气势,主题突出,富于寓意。精华作品!


谢谢斑竹!
13#
 楼主| 发表于 2007-8-6 20:40 | 只看该作者
最初由 又又 发表
好小说,学习叶兄的文章


呵呵,好久不见了!
14#
发表于 2007-8-6 21:01 | 只看该作者
描写得很到位,拜读了!
15#
 楼主| 发表于 2007-8-7 23:49 | 只看该作者
最初由 南来之风 发表
描写得很到位,拜读了!


谢谢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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