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天堂的呼吸

雪落梅花

　  1

　　一放暑假小小急急地赶回樊平身边时，他正在为厂里搞一项技改，忙得天昏地暗。一身油腻腻脏兮兮的衣服裹着他满身的疲惫回到家时，他除了对小小歉意地笑笑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洗了澡倒在床上就睡着，让小小心里空落落的难过。

　　她无聊地来到晒台上，抬起眼极目远望。

　　这工厂因为污染严重而建在市郊的山间，厂里的宿舍楼建在山顶上。他们的家又是楼的顶层，站在这晒台上可以俯视整个城区的景观。正是日落时分，夕阳的余晖给一些建筑物镀上金边，看上去那些金色的房子似积木一般大小，犹如童话世界。暮色渐浓，城区笼罩在一片苍茫的雾霭之中。灯陆续地亮起来，渐渐地将那童话世界沉入到一片灯海之中。

　　那片灯海与自己周身的清静幽暗隔得那样远，让小小一时间恍忽起来，不知道哪是天上哪是人间，是低处那灯火如星闪烁的地方是天堂，还是这高高在上的清幽之处是天堂。小小是个喜欢胡思乱想的人，在这美丽的夜景里，她迷失了自己，因此也淡忘了心中的失落。。等她从美丽的幻想中醒来，她的身边，却是空荡荡的清寂；这个晒台上，也是空荡荡的清寂，只有这尚未退去的热气让她有一咱温热的感觉。

　　她将晒台上的水龙头打开，用盆子接了水往晒台上洒，水马上就被吱吱地被吸干了，地面旋即蒸腾起一阵热浪。夜气中那热散得快，她的周身很快就变得凉爽起来。

　　随着清凉之气而来的，还有一缕轻柔的，舒缓的音乐，若有若无，若隐若现。那音乐仿佛从遥远的天边渗透而来，开始虚无缥缈，遥不可及，渐渐地近了，以极强的穿透力由远而近由皮肤到骨肉最后钻到了人心里去。

　　那音乐似天籁，透着淡远宁静；又如静夜里自然的呼吸，万物深深地吸进又轻轻地呼出，时而有压抑的喘息，时而又有温柔的轻叹；让人禁不住心气浮动，心旌摇荡，却又使人在漂浮中屏气凝神，渐渐地沉入深沉和宁静。她只觉得毛孔张开，遍体通透，如沐浴后的清爽与安宁。

　　当音乐渐渐消失时，她才从那谜一样的情绪里清醒，并且蓦然感觉，那音乐就是从最近的一个相邻的晒台上传来的，但又不是直接传来，仿佛受了许多阻碍似的，经过了遥远的路程才抵达她的耳朵和她的心灵。

　　她将目光投过去时，不禁呆住了。那相距不到五米的邻家晒台，竟然是绿茵茵的一片，不象她这里是裸露的水泥地面；晒台的矮墙上种着一排仙人掌，娇艳欲滴的花儿在向晚的天色里吹起一个个黄色的喇叭，那音乐就仿佛是那娇嫩的喇叭里吹奏出来的自然之音。
       
　　再定神瞧，让她又是一惊——那晒台上伫立着一个身影，瘦而高，凝固的塑像似的，一动不动，像是在看夜景，又像在听音乐。或许他也如自己一样，因为音乐和夜景的美而陶醉而痴迷呢。

　　小小忽然感觉到一丝奇异的安慰。有人陪着她呢，她并不孤单。

　　2

　　小小起床时，樊平早已不见了人影。昨夜睡到半夜的疯狂让她感觉好象是做了一个梦，只是现场的狼籍才让她有一种真实感。

　　清理着房间的时候，她忽然想起那邻居的晒台，那也好象一个梦一样。马上放下手头的事情跑出去看。那片宽大的晒台上面果然种着绿油油的草，如地毯一般平展地铺满了大半的水泥地面，这会儿草上还挂着水珠，看来是主人刚浇过水。没种草的那边搭有一个遮阳篷，上面爬满了绿色的葡萄藤叶，已有青涩的葡萄成串在挂在上面；篷下放着一个竹编的躺椅和一张竹做的小桌，看着极其凉爽舒适，让她都想在那竹椅上躺一躺。

　　将收罗起来的脏床单枕套衣物全清到晒台上，先将床单处理了以后再扔进洗衣机里。要洗的东西太多，为了节省时间，她在洗涤程序完成后就从洗衣机中取出床单自己漂洗，再投进另外的衣物。她将床单放进大的脚盆里，开大水龙头，用脚踩洗床单。洗衣机呼呼地转着，水哗哗地响着，她两手提着裙摆，轻快地踩起一朵朵清凉的水花，嘴忍不住唱起了歌，脚下也有了节奏，仿佛踩着鼓点在翩翩起舞。她很久没有这样开心了，劳动的简单的快乐简直让她忘记了自己。

　　当她无意地抬起头时，才发现邻家的晒台上，有个男孩正呆呆地望着她。正是昨夜那高而瘦的身影。此刻她白里透红的脸上挂着的亮晶晶的汗珠，头发都有些濡湿了，因为劳动也因为喜悦而让她的脸此刻显得无比明朗无比生动无比娇艳。

　　她知道自己是美的。可是她无意于将这样的美丽展现在一个年轻的男孩子面前。她的脸因此而隐隐有些潮热。

　　那样年轻的一个男孩，总只有十七八吧。病态的苍白使他脸上显得淡然无光，恹恹的疲倦不堪，又仿佛冷漠无情；一双忧郁的眼睛冷若秋水深似寒潭，但却掩饰不了那一泓秋水的纯净。

　　她对着他莞尔一笑，眼睛亮盈盈的波光流转。他对她做了一个有些生硬的笑的表示，游离的目光中绝望却又炽烈的一小朵火焰倏然一闪而又瞬间熄灭。然后他就退回到屋里去了，一直没看到他出来。

　　3　

　　樊平又是在晚饭后才回来的。小小已经洗过澡，站在晒台上看风景。樊平清洗完自己后悄悄来到晒台，亲昵地从身后环住小小，用唇在她耳鬓静静地温存。他说小小，真是不巧，你回来了你看我却不能陪你。小小不作声，任他抱着，他嘴里潮热的气息弄得小小的呼吸紧了起来，他却将头埋进她的颈窝，意味深长地说我先去休息一会好吗？

　　小小想他就这样抱着自己，哪怕什么都不做，静静地依偎着，听彼此的呼吸和心跑，岂不也胜过天堂。可还没等她开口，他已经松开了她，离开前在她脸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一瞬间全变了样。她仿佛泄了气的皮球充满了沮丧。

　　不知道音乐声是在什么时候响起的，又是昨夜那首曲子，又是那个瘦而高的身影。唯一不同的是，她感觉他的两只眼睛穿透幽暗，幽幽地投向她。

　　这是什么曲子？她平淡地问，就好象问一个熟悉的朋友，并没有感到唐突。

　　天堂的呼吸。我作的曲。

　　演奏和录制呢？

　　几个网络中的朋友帮着完成的。

　　哦。很好听。

　　是的。

　　宁静。

　　是的。

　　但有点儿忧伤。

　　是的。

　　你也是这样吗？

　　没有回答。小小想，这孩子好象并不只十七八，怎么感觉他比自己还要年长许多。这感觉真奇怪。

　　这音乐你怎么放出来的，感觉远而近，柔而轻？

　　我埋了地线，将几个小音箱也埋在地下，只留了小孔放出来。这样听着悠远而又轻柔。

　　难怪。这些草都是你种的吗？

　　是。你还没看过我做的灯光效果呢。

　　没等小小说话，他已经打开了机关。只见草坪的四角都被他安上了绿色的地灯，在灯光的照射下，草地更是绿盈盈的，如梦如幻；葡萄架上披着满天星，一闪一闪的，如流萤又似星光闪烁。那真是一个小小的天堂！她想象着自己躺在那竹躺椅上自在摇晃的感觉，一时间有些恍忽。

　　这是我第一次打开给别人看呢。他的声音里第一次显露出孩子气的欣喜和得意。

　　真美哦！小小透出一口气，小心地问，明天，我能过来看看吗？

　　小小没想到她听到的是他有些惊恐而冷漠的回答——不！不要！

　　小小看看那不过五米的距离，可谓咫尺天涯。隔着这不远不近的距离，可能就是最好的一种欣赏美丽的方式。太近了梦幻会消失，太远了又会看不清楚。小小自以为能够理解他的心思。

　　平台下是深渊一般的黑暗，而五米之外即是他营造的天堂。

　　都不再讲话。音乐正从草地底下向外流淌。

　　天堂的呼吸。

　　4

　　小小有些害怕再去晒台。她不明白自己怕什么。或者是那男孩的眼睛里有一种冷至极致而转为炽烈的光芒，让她不敢面对。她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因，只感到隐隐的担心和害怕。

　　她终于忍不住问樊平，邻家住着的是谁啊？

　　樊平说，一个可怜的人家，父亲在厂里上班，母亲在家里照顾一个有病的孩子，还做点手工补贴家用。

　　那孩子什么病呢？小小问，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

　　一种不能与人接触的最可怕的病。樊平叹口气说，在两年前的一次输血中，他感染上了爱滋病，后来一直就在家里呆着，那就是他的全部世界。

　　小小的心中打了一个冷噤。眼前晃过他冷而深的眼神，绝望却又炽烈的一小朵火焰倏然闪耀一下又瞬间熄灭。

　　我能过来看看吗？不！不要！

　　小小想着他惊恐而冷漠的回答，心忽然生生地疼。

　　我想我们明天去看看他好吗？没等樊平回答，她就拉着他的手，径直来到晒台上。她又听到了天堂的宁静深沉的呼吸，看到了那个孩子美丽的天堂，正放射着奇异的光。当然她还看到了樊平惊异疑惑的目光。

　　暗夜里，万物沉入梦境，它们深深地吸进又轻轻地呼出，那些压抑的喘息和温柔的轻叹随风飘荡，渐渐地归于宁静……


　　　　2007-9-7凌晨4：35草稿
　　　　2007-9-7夜23：56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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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

问好朋友!!

雨点

恕我直言，小说的味道淡了．

雪落梅花

最初由 月亮 发表
问好朋友!!

也问好你~~~~

雪落梅花

最初由 雨点 发表
恕我直言，小说的味道淡了．

也许情节方面是淡了些，不过是想通过一些情与景的描述，渲染世间的一份无奈与温情，让人对生命、对人性、对美有更深切更厚重的了悟。
谢朋友直言，会不断学习并努力改进。问好~~

田瞳

小说营造的氛围和意境很好，在小说最后出现了感人的艺术效果。只是前一部分行文过于舒缓，进入故事太慢，整体情节也过于淡化，这就在很大程度上削弱了小说的可读性。

蓝色的小木屋

http://bbs.lhwx.cn/
给田瞳斑一个网址，有空来玩玩。

雪落梅花

最初由 田瞳 发表
小说营造的氛围和意境很好，在小说最后出现了感人的艺术效果。只是前一部分行文过于舒缓，进入故事太慢，整体情节也过于淡化，这就在很大程度上削弱了小说的可肚性。

果然一针见血，写就后也有这样的感觉，第一部分显得拖拉，与主题无关的内容有些多，进入主题太慢，谢田老师点评，我再修改修改。问好~~~~

蝶舞霓裳

问好雪落梅花版主
好文笔
一直都在学习中！

娴情逸致

已拜读大作，问好朋友！

吕永红

最初由 蓝色的小木屋 发表
http://bbs.lhwx.cn/
给田瞳斑一个网址，有空来玩玩。

给个邮箱我也转转，谢了！

吕永红

雪落梅花斑斑文笔不错，情节的确松了些，见谅！

连云港陈武

文笔很细腻，描写也到位。好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