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娘的杂烩菜

清茗

　　在全家人的眼里，娘的厨艺似乎一直都处在让全家人都不满意的水平，不管娘做昂贵的鸡鸭鱼肉，还是做廉价的萝卜、白菜，总会有人边吃边说着诸如“没滋味，不好吃……”之类所谓的挑剔话。也难怪，年轻时候的娘长着一副好身板，为了能给家里多挣几个工分，在生产队里整天跟着一帮老爷们起早贪黑的干那些男劳力的活计，就连性格也变得很像男人，做什么事情都习惯于风风火火，对于针线女红、煎炒烹炸之类的厨艺自然就一窍不通了。娘从嫁为人妇之后才开始学着烧火做饭，再加上她一向不太注重生活的享受和情调，对于烧火做饭来说更是缺乏必要的细心和耐心，用她的话来说是：能吃饱就行！吃好吃赖还不都是活得好好的，也没见过让你们哪一个挨过饿！

　　娘做的菜虽然不好吃，每回都能让全家人挑出这样或者那样的毛病，但有一道菜却是让全家人都觉得还算是“相当可以”的菜，那就是她唯一的拿手好菜——炖杂烩菜。

　　顾名思义，所谓的炖杂烩菜，也就是将各式各样的菜全都放在一口锅里炖，最后炖成一锅名副其实的“一锅烩”。娘做杂烩菜一般是在冬天的时候做的多，因为冬天做杂烩菜的材料多，像是白菜、萝卜、土豆、粉条、猪肉之类的原料既新鲜又现成，不像夏天的时候只有茄子和豆角禁炖禁煮，其它的菜禁不住大火，还没炖出菜味就烂成了一锅菜汤。更重要的一点的是，冬天对农村人来讲是相对轻闲的季节，不用下地去劳作，做在热炕头上愿意干点啥就干点啥，不愿意干就睡点觉，都算不上是过分的事情。

　　也许是做杂烩菜能让全家人都高兴，所以娘在做的时候显得特别的郑重和上心，完全没有平常对做饭毫不在乎的情绪。从选原料开始，她都尤其的小心仔细，削去皮的土豆连一点土豆皮的痕迹都看不到，白菜帮要一片一片的剥下来，一个虫子眼儿也不放过，萝卜是要带缨子的那种，粉条是土豆粉做的宽粉条，猪肉是半瘦半肥的五花肉……接着，娘把准备好的这些原料都洗干净，黄中带绿的白菜叶子衬着又白又嫩的白菜帮子，又大又脆的萝卜项着碧绿鲜嫩的缨子，嫩黄嫩黄的土豆在清水的涤洗下显得格外好看，既透亮又干净。再接下来的工序就是把这些原料都切成大小均等的小块，既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太大了总炖不熟，也不容易入味，太小了倒是好熟，但也会烂得快，最后煮成一锅菜粥。猪肉是要切成两个一元硬币厚的厚片，这样既禁炖，又好出油。

　　所有的原料都准备好之后，娘便开始做杂烩菜了，先把锅里的油烧热，然后把两勺白糖放到油里，直到泛出金黄色的泡沫，再把切好的猪肉倒进锅里，顿时一股浓郁的香气从油光红润的猪肉上飘出来，这道工序叫做“炒糖色”。炒完糖色的肉在锅里煸上三五分钟，就可以在锅里加水了，但要注意，一定要加开水，接着就把花椒、大料、丁香、肉寇、葱段、姜片、干辣椒等作料加到锅里，再倒入少许酱油、醋、适量的白酒，就可以用大火煮了。煮上大约十来分钟，各种作料的香味就伴随着肉的香气飘了出来，接着先把粉条放到锅里煮上几分钟，然后再把白菜、土豆、萝卜和萝卜缨子都放到锅里一起煮。之所以先把粉条放到锅里先煮上几分钟，为得是让它更容易煮烂，要是和菜一块儿放到锅里，往往是菜炖熟了，而粉条还没有烂，那可就难吃了。把菜放进锅里之后，用小火煨上大约三五分钟就差不多了，然后把盐、味精放到锅里盖上锅盖，焖上一两分钟，就可以出锅了，出锅的时候再滴上几滴香油，那种香气简直就更无法形容了，整个屋子都被那种诱人的香气氤氲着，往往是杂烩菜还没出锅，全家人就都迫不急待地拿起馒头等着大吃特吃了，又香又辣的杂烩菜让全家人吃得满头大汗，似乎都忘记了冬日的寒冷，连心里都是热呼呼的。

　　如今，从农门跃入城市门槛的我，已经很少能有机会在冬天吃到娘炖的杂烩菜，但记忆中杂烩菜的香气如同从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的缝隙之间透过的那一缕缕阳光一样，丝丝缕缕的洒落进我的心里，娘炖杂烩菜时的满头大汗在阳光的映射下显得那样的晶莹剔透，光亮如晨起的秋露……


2007-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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