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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嫁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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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9-26 22:46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嫁夫



                [小说]杨友泉



  菊花又给丈夫石强相了两个媳妇,一个也没相中。一个是房子窄,一间半,两个人在都不够,女方还带两个男娃。菊花不是怕男人石强处不过那两个男娃,菊花是考虑到男人尽不了父亲的责,不能给两个儿子盖上两厢,男人就会在家里受气,在村人的眼里也会抬不起头。另一个房子没得说的,带个女儿,条件不错,可那个女人有点好吃懒做的嫌疑,菊花一进到那户人家就看出来了,挑水煮饭,买菜捡菜,端菜洗碗,叫的都是女儿。把个十来岁的女儿忙得飞起来,自己也不站起来添上个手。菊花实在看不下去,饭后没在多久,就退了出来。如果石强进了这门,迟早会把这摞活计放在石强身上,里里外外,重活轻活,都会压在石强身上,这等于把石强推进火坑。

  菊花了解男人石强,一起生活了十多年,不了解是句假话。正因为了解,正因为菊花知道石强的斤斤两两,该给石强找什么样
的,不该给石强找什么样的,菊花就最清楚,最有发言权。

  石强老实。这句话常惦在菊花嘴里。老实是什么东西,菊花也一时说不上来。不过,这并不妨碍菊花对老实的理解。老实在石强身上,有时让菊花感动,有时让菊花气得憋不过来。最主要的是石强
  
  一直弄不明白,菊花为什么要把自己憋得那样难受。

  菊花最初托的是本村的媒婆。菊花第一次去就买了两包烟。媒婆爱抽烟,有时菊花在路上遇上她,她嘴上就叨只烟,不过菊花怀疑她不会吸。菊花觉得媒婆的烟头上出的烟子大,菊花怀疑媒婆是鼓着腮帮子吹。菊花也弄不明白这烟是不是一定要吸。菊花看着媒婆有点装腔作势。有时想笑,有时不笑,想,媒婆是不是用这只烟,把自己和别的女人区分开来。

  媒婆说菊花你等等,你给谁说媳妇?菊花说给石强。媒婆把纸烟完全从嘴里拿出来,烟上的过滤嘴已经被媒婆完全弄湿了,水渍已经洇到了烟卷上,媒婆不能再把注意力放到烟上了,她必须把注意力集中在菊花的话上。媒婆说菊花你再说一遍,你给谁说媳妇?菊花说给石强啊!说完菊花也就笑了。媒婆完全有理由把这层关系理清楚。菊花还来不及解释,媒婆就问了,你不是他媳妇?菊花说我是啊!媒婆说是还给他说媳妇。你戏弄我啊?菊花说婶子,我咋敢戏弄你。我是给石强找婆家,找个好婆家。菊花说我跟石强十多年了,吃在一块,上山下地在一块,睡在一块,心思却不在一处。十多年了,还是没能合在一起。分是要分了。咋个分?婶子,不瞒你说,我最放不下的是石强,他性情直,不会转个弯。这种人是个老好人,分开了,他不会在找媳妇上花心思。我最放不下心的是这个。

  媒婆说菊花,你找错人了。我是给人说合的,不是让人分开的。你这是让我把你和石强分开。这事我做不了。俗话说,能拆一栋房,不拆一对人。你让我把你和石强拆开,以后我在石桥村咋个在?菊花,以后我还要给人说合,我把你们拆了,我还咋个给他们说
合?

  菊花没有再说什么,就出来了。菊花回到家里,石强刚挑水回来,把桶拎到灶边,从灶房里走出来。定定地看菊花,菊花明白那是在问她,说成了不?菊花什么也没有说。如果菊花说不成,石强就会在下次极力阻止菊花出去,石强会说我一个人过好。石强还会说我搬到村尾老房子里住得了,你这下给我找媳妇,为难你不说,谁会答应。

  石强还会说,你看,连媒婆都通过不了,那个人咋会答应?

  菊花却非得把这个人找定,才愿意跟石强分开。菊花从嫁过来那天起,就一天比一天深地渗进这个家庭,到了有一天,她比谁都更像家庭成员。里里外外,大事小物,家里人都让她定夺;大问题小问题,都等她给答案;大矛盾小纠纷,都等她发令评判。石强一直就在家庭外围活动,可以说一直没有进入到家庭内核那里。随着菊花越来越钻到家庭的中央,石强的活动范围简直就到了边缘地带。等到有一天家里的人都知道菊花和石强要分开时,一家人显得有些惊慌失措。一家人都知道菊花在家庭里的份量。菊花的到来让全家人的生活得到改善,她的离去必然会让全家人的生活,回到原来那个状态。原来那个状态是什么样的状态,全家人都清楚。没有一个人愿意回到那种生活里去。小姑子把嘴厥得老高,小姑子知道那是一种只能厥着嘴过日子的生活。两位老人当然比小姑子想得深,他们仿佛看到他们的两个孙子,马上就要脱去缰绳了,脱去缰绳的孙子会是什么样的孙子,老俩口不敢想。尽管不敢想,但那些想法还是变幻着法子钻进老俩口的脑里,脱去缰绳的孙子既不愿驮,也不能跑。像狗一样东家出西家进,像猫一样这家蹭一顿,那家蹭一顿。脱去那根缰绳,他们的孙子就会马不成马,驴不像驴。

  而这个家,配得上做缰绳的只有菊花,老俩口想,菊花就是他们那俩个孙子的缰绳,唯一的缰绳。

  小姑子的嘴厥麻木了,干脆放了下来,说出的话把屋脊上的瓦都要震掉下来,小姑子说,何不把我哥嫁出去?那不就成了?

  尽管是试探性的一句话,却也把整个屋子打哑了。喉咙都被噎住了,每个人的心脏都从口里往外跳。这是什么话呢?这是人话么?这个主意似乎----等等-----倒是个主意,是个主意哩。噢,还是个不错的主意。屋子里没有一点声音,但每个人都在脑子里不停地说着这句话。

  一家人都习惯性地把目光投向菊花,但这次菊花的眼睛并没有勇敢地迎上去,而是平静地看着屋子里的一个空处。家里人马上反应过来,这时候把目光对准菊花,不只是给菊花出难题。一家人的目光又投在老头子身上,老头子已经不习惯人家用这样的眼光看他,他说,你们都这样看我做啥?我不会告诉你们什么的!刚才小兰不是说了话吗?用不着再征求我的意见,你们愿意就按小兰说的办吧!

  一家人的目光暧和起来。这是说一家人已取得一致意见,准备散了的信号。

  他们习惯性地把目光集中在菊花身上,等她说出最后一句话,这一句话,实际上是一个句号。

  你们这样信任我,我还说什么呢?我只说一句,我先把石强找着好人家了,我才办我的事!

  但是菊花要给石强找个好人家,也不容易。

  自从媒婆拒绝了后,菊花又看了几个,菊花都觉得不合适。隔壁邻居知道这件事,愿意帮忙,愿意给石强作介绍。菊花却反而不热心,菊花觉得还是自己亲自去瞧一瞧,那样就会更放心。

  菊花这天又到了邻村,这是有人牵的线,让石强过去看看。石强过去看了,觉得合适。菊花和小兰约好一起过去,帮石强拿捏拿捏。这家人房子宽,还有洋房,人也周周正正。有个男娃,见有客人来,高兴得奔出奔进。菊花对男娃说,你多大了?男娃说八岁了。又问读几年级,二年级。这时女主人对男娃说,出去玩一阵,我跟你姨说几句话。菊花和这位叫做美红的女主人说了半天话,知道美红这些年出去打工,挣了点钱,这屋是回来盖的。第一次菊花和美红什么都谈,很谈得拢。美红也好像什么都说,却没有说到过娃他爹的事。菊花也不好问。

  但这话是得问的。是离婚还是疫没了,这是要问清楚的。离婚呢是性格合不拢,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也要弄清楚;殁没呢,情况虽然不复杂,但不好,可以说明美红命硬,有克夫命。如果是第二种情况,菊花就要非常慎重。

  菊花第三次到美红家,还是把这话问了。迟问得问,早问得问。本来结果是明摆着的,两种结果,菊花问了,却一种也不是。菊花耽心美红懵了,又问了一遍,你跟孩子他爹是离了,还是他丢下你们孤儿寡母,走了?美红摇晃着头,好像菊花给出的结果连一点边也没有沾到。

  美红的脸红了起来。我在城里的美发店里做工。美红边说边用眼睛瞟菊花。见菊花没有反应,估计是菊花不知道美发店是做什么的,又挑破了一层,时不时客人要求按摩,也给他们做做按摩。这下菊花有了反应。美红见对方意会了,转了个弯,说,我刚进城是给饭店洗碗,城里人总说那活累,可我一点也不觉得,在房屋里不经风吹,不着太阳晒,累个什么呢。我在那饭店里干了三年。干足三年我就回去。这是我妈跟我说好的。我妈说你干足三年,你哥高中就毕业了,就把你换回来,让他来支撑这个家。女孩子在外总是让人提心吊胆的。

  可我哥没有按商量好的那样,出来替换我,把这个家的担子挑起来。他见着大学录取通知书,就开始反悔了。他说这个家他支撑不了,也不想支撑,凭什么让他支撑?他说我今年十八岁,在最发达的美国也没有规定让他挑起家庭的重担。你们想过结果没有?我哥反问我们,这样的年纪就去挑那样的担子,结果只能是,既没有把家庭的重担挑起来,还会把还在发育的肩膀压垮。

  一家人无言以对。我哥说,我也不连累你们,我四年的大学生活将不需要家里的一分钱。

  久,我哥又一次食言。

  我哥在一个假期突然回到了家。你们得给我钱。这是我哥的第一句话。我在学校里找了两分工作,可是学校只给我一分工钱,我哥把牙齿咬得吱吱怪叫。他们说你干不干,不干还有人干!我说你们行个好行不行。这两份工作你们原来支付给两个临时工各一份工资,现在,你们把他俩辞退了,让我一人来顶,却给我一份工资,老师,学生在你们眼里就不是人啊!

  问题是这活儿还有人抢着干,有人愿意干我们就得压价。老师说。我哥还是干了,每天只能啃三个馒头,可钱还是攒不够,和学费相比,那点工资少得惊人。

  那时我已经回到家,不在城里给人洗碗了。我哥跪在我的面前说,美红,我求求你了,你得让我把大学读完。你不让我读完大学,我就会活得像爹一样,活得像爹,我就会连自己的儿子都供不起。我这代人不读完大学,我的下一代也就进不了大学的门。这个理你懂,美红,你不是在帮我,你是在帮我们家这股血脉啊!说完我哥泪如雨下,号啕大哭,边哭边奋力用头在地上撞击。

  菊花静静听着,眼里流着泪。

  美红第二次进城。刚进城仍到饭店洗碗,但是所得的工资远不能满足她哥的需要。不够,美红,不够,你再给哥想想办法吧。她哥把电话隔三差五地打到饭店来,总是重复着这句话。到后来,美红一听到电话铃响就害怕,想躲,电话偏是找她的。是你哥的,站在柜台里卖酒的小平头说,边说边把话筒递给美红。美红就听到她哥在话筒里问,钱凑得多少。快给我寄来。我两天没吃饭了。

  美红就有种发疯的感觉。你这样天天向我要钱,都快把我逼疯了。我的钱一分不剩全给你了,你还要,我没有了!一分也没有了!那多钱怎么转眼就没了?你用到什么地方去了!你自己想办法吧!说完美红就把电话挂上了。痛痛快快说了一通,美红感到有些轻松,像把一个事情卸了下来,转身走向厨房。

  美红。美红头脑里还是有些乱。美红。这下美红听出来了,是小平头在叫她。小平头说你过来。美红就走了过去。小平头说,你冤枉你哥了。你哥没有乱花钱。美红说匡哥。店里的姐妹们都叫小平头匡哥。美红说匡哥,你不清楚,我哥的花销大得吓人,他不只花销我的全部工资,他自己还在学校里做着两份,他还有两份工资,可是还不够他花,还整天说饭钱没有。

  匡哥说我清楚美红,你哥俩三天两头在电话里头说,我听得耳朵里都起老茧了,我怎么不清楚。像你这种工资水平,不吃不喝,要四个人才供给得了一个大学生。你哥的钱肯定不够花。

  美红有些讶异,但又不得不信。因为匡哥比她有发言权。匡哥刚从学校里毕业出来,这是饭店里的每个人都知道的。人们还知道,匡哥出来一直找不到工作,在这个城市里到处应聘,到处碰壁。最后觅到这个饭店的门口来,瞅见了饭店贴出去的招聘广告,而最终成为饭店的一名临时工。

  匡哥说,美红,我又给你算了一下。你哥确实在饿肚子,他没有撒谎,我刚从里头出来,那里的情况我熟悉。

  美红就觉得这个问题看起来比想象的严重。美红一直以为她哥在学校里大手大脚花钱,却不知道他在大学里竟然饿着肚子。美红觉得还应该做点什么。做点什么呢?美红一时想不出办法来。美红一天到晚都在工作,都在忙,还能做什么呢?一天,小平头叫住美红,想出办法了吗?美红摇头。小平头说这就对了,你想不出办法来的。这种事我遇到过,把脑袋想出个窟窿眼也不行。你也遇上过?美红有点怀疑。笑话,小平头说,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农村来的,有一半多都遇上过。

  他们用什么办法----解决?美红用眼睛盯住小平头。

  小平头没有给美红答案。小平头说没有一个人愿意说起这事,那时我问起他们,他们说,我怎么知道。不过他们都把问题解决了,他们用一些不愿意再提起的,这样那样的手段,解决了这个问题。

  那么你呢?你用什么办法?美红觉得这是个路子。

  小平头把目光锁在酒杯上,里面有半杯红葡萄酒,还隔着老远,小平头就把酒丢到自己喉咙里,有几滴洒在他的脸上。但这些过激的动作并没有阻止住美红的追问。美红一次又一次地追问小平头,每一次问及,小平头都要将半杯葡萄酒丢进自己喉咙里,一次又一次地把就要冒出喉咙的声音扑了回去。

  有一次这声音还是冒了出来。那是一个夜晚,天下过雨,饭店里外都有种逼人的凄清,饭店里没有客人。美红心里难受,美红心里一难受,就来问小平头。美红一遍一遍地问,美红问一遍,小平头倒一杯酒,美红问一声,小平头把酒往喉咙里丢一次。美红问了多少遍,小平头就倒了多少杯,美红问了多少声,小平头就把酒往喉咙里丢了多少次。小平头说我已经醉了,你再问我就管不住我的声音了。美红又问了一遍,小平头的声音就从喉咙里冒出来。小平头说我的这个办法就是你的办法,你拿去用好了。小平头说我有一个妹子,她没有办法让我读完大学,她给人做保姆的那点工资,只够我念高中。我上大学后,她不做保姆了,改做发廊女,夜晚上酒店宾馆----我大学毕业,她也回了乡,却有了坏名声,到现在还没有一个男人上门提过亲------

  美红就辞了饭店的工作,改做发廊女,夜晚上酒店宾馆。
  
  美红哥一毕业,美红也就辞了酒店宾馆的工作,准备启程返乡。这时,美红却发现自己病了,到医院一查,让美红大吃一惊,美红没有病,她是怀孕了。怀孕了?美红问医生。

  医生说,怀孕这种事你都不知道,你还好意思问我!

  美红说,谁的?

  么知道。医生只负责检查,不负责调查。那种重要的地方,谁上了,你就一点印象也没有?

  美红这才从迷茫中回过神来,迅速离开了医院。

  美红想过上医院把他做掉。但她怕遇上那个金鱼眼睛的医生,如果他再把饱满得不能再饱满的眼睛,日鼓起来,再问:那种重要的地方,谁上了,你就一点印象也没有?

  美红怎么回答?美红从离开医院那天就在寻找这个答案,这个男人是谁?坦率地说美红并不知道这些男人。美红断定这些男人也不认识美红。美红需要的不是男人,是男人身上的钱;就像男人并不需要美红一样,男人们只需要美红身体,而不需要别的什么。所以,美红不可能知道肚子里的他(她)是谁的。每次美红都让男人上套的,美红想回忆起这套子哪一次被自己的指甲划破了,她一直担心套子那样薄,指甲又那样长,没准会在哪一次被划破,这下证实了,她的预感没有错。

  她的指甲比任何一位女伴都长,就像她的屁股,摇得一天比一天圆一样。她的确沉溺得比较深,只有沉溺得深,她的每一个部位才能表现得出类拔萃,只有表现得出类拔萃,她后面的男人才愿意从早到晚,从夜里到白昼排着队,站成列。美红就像一个娇贵的将军,高兴了,让他们排着队进来;不高兴了,让他们在欲火里煎熬焚烧。

  但那是过去。美红自从打整行装准备返乡那天,美红就知道那是一张黄色碟片,或者是一本地摊上的书籍,看过了,心跳过了,哭过了,笑过了。现在看完了,翻过去了。生活又是原来的生活,美红又是原来的美红。回到家乡,家乡又是原来的家乡。家里人还是原来的家里人。美红知道走不了样。美红的指甲又回到原来的指甲,屁股也一天比一天近地回到原来的位置。

  在这个时候,医生告诉美红她怀孕了。

  果再早上两个星期,美红会带着自己画得漂漂亮亮的长指甲,轮着有韵律的屁股,轻易就让医生把他做掉。问题是现在已经过了两个星期,她已经是一个名副其实的乡下人美红了。就像一个从梦里走出来的人,再让她回到梦里,怎么回。美红现在就有这种感觉,就像从那天起,她的指甲永远不会长长一样,她的指甲已经不会长了,她也就无法再进入那种生活中。

  乡下人美红不可能对医生的那种讯问,觉得无所谓,如果真是那样,她就不是乡下人美红,而是城里的美红了,既然她是乡下的美红,她就会对医生的询问找到答案。

  美红后来找到了答案。这个答案告诉美红,这个事件的发生是对美红的永恒的惩戒,提醒美红所做的一切并不像美红想象的那样崇高。它让美红记住城里所发生的一切,并把她在城里发生的一切,告诉每一个认识美红的乡下人。

  美红认定原来通过这种方法,她才能真正彻底地回到乡下,回到村子里头,回到亲人中间。

  美红说她的儿子就叫城市,仿佛每叫一声城市,就提醒了她一下;提醒了她一下,她的心就会安宁下来一些。

  美红回到家乡后,找了一个外省人。结婚之后,外省人提了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几乎和金鱼眼睛的问题如出一辙:你不可能不知道城市的父亲?城市的父亲你竟然不知道?笑话。

  外省人上床时问,在床上做着事时问,下床了逮着空仍在问。你只要把他说出来,我见上一面,我们就过安生日子。

  红就带着外省人到了那座城市,然后带着外省人上到那座宾馆的十三楼。外省人从十三楼上往下一望,脸就绿了,紧张地问美红,你这是要搞啥子?外省人说,我还没爬过这么高的楼层,你别吓我呵!  
 
  美红笑了一下说,我不是吓你。我吓你做什么。你不是整天问我要见那个男人吗?我是带你来见那个男人来了。外省人迅速打量了一下四周,楼顶上空旷得很,有两只麻雀在远处啄食着什么,没有一个人影,这使外省人显得很不自在,甚至引起了他的恐慌。

  你不想让我见他就算了,何必要到这种地方来呢。外省人频繁地瞅出口处,那既是出口处,也是入口处。外省人开始寻找自己的退路,或者担心那里突然冒出个男人。

  我不见了!外省人说,我们走吧?在这种地方见面,外省人瞥了瞥楼下,楼下的人小得如同蚁蝼,奔跑的车辆形状如同甲壳虫。外省人触电似地收回了目光,在这种地方有什么好见的,见了就会出事。

  你想哪儿去了。美红说,你想见的男人不会从楼梯上上来的。他在下面。

  在下面?谁?外省人迅速走到楼顶边沿,谁?你给我指一下。

  但是,当外省人看清下面的人的体积,没有超过蚁蝼时,有些失望。有什么可看的呢,这样向下面看,最多把男人和女人分开来,再怎么花功夫看,也无法把男人和男人分开,也就是说,下面的男人都是一样的。

  美红说,看清楚了吧!

  外省人的目光迅速跑到美红的手指上,美红的手指却没有打开,和其它的手指挤在一起,被美红抱在两个胳肢窝里。

  美红的手指没有打开的意思。美红只是扬了扬不巴,那,看清楚了没有?

  有。外省人有些紧张,开始往喉咙里咽口水。没有看到。外省人边说边一次次把目光投向美红的下巴,一次次沿着美红下巴的路线走下去,又一次一次迷茫地退了回来。美红的下巴指的范围太大了,几乎包括了前面的整个市区。外省人只看到蚁蝼大小的男人,却无法把那个男人从男人中区分出来。

  没有看清。外省人说,我们下去看成不?外省人有些急迫。

  下去看就看不清了,这是个最好的位置。美红说,下面的那些男人你看出来了吗?

  省人点了点头。

  他们就是你要找的那个男人。

  从城市回来后,果然不再问美红什么了。美红轻松了一阵子,但不久美红就发现,外省人总是在偷偷地看自己,看得美红莫名其妙,开始美红一遍遍地在自己身上找,以为什么地方的钮扣扣错了,或者是身上沾了什么屑片。后来美红才弄清楚,外省人是在找她身上的虫子的痕迹。那天外省人在城市里看到的那些蠕动的蚁蝼,被外省人装在脑子里,带了回来。外省人就一直看见美红身上有蚁蝼在蠕动,外省人在美红身上正在用劲时,会突然停下来,在美红身上又吹又拍,好像这样吹吹拍拍就能弄走那些蚁蝼留下的痕迹。

  美红说别吹了,你吹不走的。

  外省人就用手拍。

  美红说,别拍了,你拍不掉的。

  外省人就不拍了,而是用眼睛剜,用眼睛剜走美红身上的痕迹。外省人每次把美红一层层剥出来,把100瓦灯泡举在手上,用灯泡的温度和亮度,去濯洗美红的每个角落。濯洗两遍后,再用眼睛剜,一寸一寸地剜,一厘米一厘米地剜,仿佛那痕迹是躲在毛孔里的,只有这样,才能把它们剜出来。

  美红说,这样做你太累了。

  外省人说,咋不是呢!这样累着呢!

  美红说,这样下去你会累趴下的。

  外省人说,咋不是呢!我快直不起腰杆了!

  美红就托了个媒人,嘱她找个远处些的合适人家。不久这人家就找出来了。媒婆领外省人过去,外省人一眼就相中了那个人家。

  回来后,美红问他,你同意了。外省人点了点头。美红就备办了嫁妆,择了个吉利日子,一路吹吹打打,把外省人嫁了过去。临走嘱他,你就安安生生在这里过。外省人眼里包着两包泪水,默默地点了点头。

  菊花听美红说完,说了些同情安慰美红的话。美红说我不怪你带着自己的男人来相亲。我也带着外省人去相过亲,也看过别人的白眼,受过别人的刁难。我知道你的心思,男人跟了你一场,不能说走就走,说离就离,给人家犯难。一日夫妻百日恩,哪能对离了的男人就不管不顾的。

  菊花说,有你这样知情知意的人,石强跟了你我也就放心了。

  菊花和美红商定了结婚日子。结婚那天,菊花把喜宴办得热热闹闹,远近的亲朋好友都赶来祝贺。

  以后,逢年过节,菊花都会让娃子带上礼品,吩咐他们,接你爹和你姨回来过节。石强和美红每次都来,两家人合在一起,有说有笑,谈着些乡间轶闻趣事。
  
               2007.5.7.    毕于下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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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发表于 2007-9-27 00:29 | 只看该作者
排版不合规格。
3#
发表于 2007-9-27 10:16 | 只看该作者
请看一下排版要求,用全角排版。
4#
 楼主| 发表于 2007-9-27 10:57 | 只看该作者
最初由 田瞳 发表
请看一下排版要求,用全角排版。



     重排了!谢田版提醒!向你问好!
5#
发表于 2007-9-27 19:46 | 只看该作者
这是个很奇特的题材,作者写小说也很合章法,文笔不错。只是对这篇作品本身,我还有点拿不准。请程版主和脂砚版主再看看。
6#
发表于 2007-9-28 16:10 | 只看该作者
这是一篇用非常态的方式,来表现现实生活的小说。非常状态下,菊花和她曾经的丈夫,还有丈夫现在的妻子美红相处得很好。这在现实生活中是不可能的事。可是出现在小说里,合情合理地。读来别有一种味道。

看得出来,作者写得很认真,构思也很费心思,很好。感觉中间写美红那部分,似重了,占去了小说很大的篇幅,从而让整篇小说结构上显得不是很匀称。

虽然如此,这仍不失为一篇让人细细品读的佳作。

精华鼓励!
7#
 楼主| 发表于 2007-9-28 20:04 | 只看该作者
最初由 田瞳 发表
这是个很奇特的题材,作者写小说也很合章法,文笔不错。只是对这篇作品本身,我还有点拿不准。请程版主和脂砚版主再看看。


      非常感谢田版的认真而深入的阅读,并发表真实的意见。这种态度难能可贵!
  最后问田版节日快乐!
8#
 楼主| 发表于 2007-9-28 20:17 | 只看该作者
最初由 脂砚 发表
这是一篇用非常态的方式,来表现现实生活的小说。非常状态下,菊花和她曾经的丈夫,还有丈夫现在的妻子美红相处得很好。这在现实生活中是不可能的事。可是出现在小说里,合情合理地。读来别有一种味道。

看得出来...


脂砚版主的点评道出了我写作的初衷,这是鹤庆县金沙江边发生的一个真事,我听了,立即被它的美丽打动了,当城市人为离婚整得不欢而散,甚至是反目成仇时,在一个边远的地方却存着这样一种温暖的关系。让人感动。于是我把它写了下来。

脂胭版主说的美红的内容说多了,我有这感觉,只不甚明晰,你一点,我大悟。后面改。可见脂胭版读得之细、之详,令人感动!凭着你和田版的这种认真和敬业,本人还会来烦劳你们,还来向你们讨教!

最后问脂胭版主节日快乐!
9#
发表于 2007-9-29 11:11 | 只看该作者
朵美我却常去的,只不曾听到这个故事,等我下次去问问~~

问好杨老师!
10#
 楼主| 发表于 2007-9-30 20:56 | 只看该作者
最初由 脂砚 发表
朵美我却常去的,只不曾听到这个故事,等我下次去问问~~

问好杨老师!


   脂版对朵美如此熟悉!正是一个朵美的同事告诉我的。可惜我没有去过。

  问好脂版主!国庆节快乐!
11#
发表于 2007-10-4 18:17 | 只看该作者
最初由 田瞳 发表
这是个很奇特的题材,作者写小说也很合章法,文笔不错。只是对这篇作品本身,我还有点拿不准。请程版主和脂砚版主再看看。
12#
发表于 2007-10-4 18:41 | 只看该作者
学习!
13#
发表于 2007-10-4 21:07 | 只看该作者
哈哈,不嫁夫才怪!
14#
发表于 2007-10-7 22:46 | 只看该作者
情节和语言都有味道,不错的作品,支持精华!
15#
发表于 2007-10-8 10:43 | 只看该作者
1、奇特的情节!是少数民族的风俗吧。
2、三个好人,一出喜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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