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木门长子 于 2016-5-28 21:05 编辑
大魂坡，鬼霸窝，夜夜出来把命索！蛇虫鼠蚁满坡跑，宁死不上大魂坡……
裴家小四斐一堆很是烦恼，无论走到哪儿，屁股后面总有一群小屁孩儿追着唱这首民谣不是民谣，传说不是传说的打油歌。
大魂坡，顾名思义，就是埋死人的乱石岗。斐一堆就是降生在这个人人谈之色变的地方。这一切缘于裴一堆有个十分厉害且重男轻女的奶奶。在这之前，斐一堆的母亲红玉已经生了好多赔钱货，从斐一分，到斐一角、斐一元。奶奶说怀胎八月的红玉面若桃花，看来斐家要生一堆赔钱货，故名裴一堆。介于斐一元差点被奶奶丢进尿缸里淹死，不信鬼不信神的父母就搬到这人烟罕至的大魂坡来了。
（一）冤孽裴一堆
别的孩子都是倒着来到这世上，裴一堆偏偏在母亲肚子里呈大写的“人”，只伸出一只腿出来试探试探。斐天霸请来的是卫生所新来的一个年轻姑娘，哪见过这种阵势？站在一边束手无策。红玉强忍着阵痛，指导她先把孩子伸出的腿轻轻送回子宫，然后自己又是玩倒立又是抚摸推拿。好不容易让孩子头朝宫口，那孩子像躲猫猫累了般，一动不动。红玉一次一次吹气，斐小四才不情不愿地伸出脑袋。脑袋伸出来，他又不肯往前走，而是调皮的伸出一只胳膀，呈一个别扭的姿态卡在宫口。把个红玉疼得悲天呼地，那个年纪轻轻的卫生员早吓得双脚发软，坐在一边动弹不得。红玉坚忍着巨痛，一次次提醒自己：保持神志清醒，保持神志清醒，否则光凭孩子的那点力气，根本就出不来。
红玉此时痛得只想破口大骂裴天霸，什么人不好请，为什么请这么个中看不中用的小姑娘！可是她没有力气，她知道自己的力气十分有限，一丁点都浪费不得。
红玉叫卫生员过来，把孩子的手依样顶回宫内，双手捧着脑袋一点点往外用力。随着一股热流，孩子慢慢往外，往外……红玉心里奇怪，羊水早已破过，这股子水流是从哪里来的呢？不好！大出血！红玉刚刚想到这可怕的情况，来不及分咐点什么，一下子就晕死过去……
俗话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斐老四在姐姐们半是嫉妒半是鄙视的目光下，浑然不觉长到五岁。
姐姐们不跟小四玩，所以大多数时候，小四都是自己跟自己玩，要不就是跑出去跟比自己大得多的男孩子们玩。劈叉，打靶，战仗，拍烟盒，抽柁螺，爬拖拉机，什么高难度都不怵，而且随着一天天长大，她的玩法标新立异，层出不穷。是以，她俨然然成了大孩子们的领袖，一呼百应。
可是好景不长，伙伴们都到了上学的年龄，扔下小四孤零零的一个人。她也尝试着跟比自己小的孩子玩，可是他们实在是太幼稚了，连躲猫猫都跑不远。而且有些女孩子还相当麻烦，动不动就哭天抹泪儿的。
（二）觉醒中的裴一堆
那天小四的蜂蜜吃完了，红玉实在忙得不行，就叫她自己到三队一个姓王的养蜂人家去买。
小四抱着她的蜂蜜缸子，随着妈妈指的方向，边走边问：“叔叔，你晓得三队啷个走吗？”
那个叔叔可能很忙，抬起手往左一指，又挥汗如雨的忙自己的去了。
遇上个孃孃就不一样了。孃孃们再忙也要停下手中的活计问：“三队大得很，你要找哪个？”
“我要找一个姓王的，养蜂子的。我妈妈叫我去买点蜂糖。”小四口齿伶俐地回答。
“哟，买蜂糖啊！买回来给我吃不？给我吃我就跟你讲。”
“只准吃一点点”。小四掐着指头比划了一下。
妇人装着很生气的样子说：“不干，太少了。”
小四歪着头想了想，为难地说：“吃多，妈妈打。我都每天只能吃一点点。妈妈说做人不能太贪心哦！”
女人笑得咯咯的，详详细细地说明了路线，还叮嘱哪个院子有狗，哪个地方有河，该如何避开。
终于走到一个地方，好多蜜蜂忙忙碌碌地飞呀飞，一个戴着斗笠披着面纱的人两手举着一块黄色的，有着很多小窝窝的东西在看。
“王叔叔！王叔叔！”小四扯开嗓门喊。
“啥子事？”养蜂人看着这个小人儿问。
“我要买半斤蜂糖！”
“进来！”
“但是我要先申明，我没钱哦。我妈妈说先赊帐，开了工资就给你。”小四补充道。
“你妈妈？”王蜂子眯着眼瞧了两眼这个小人儿。
“我爸爸叫裴天霸，我妈妈叫红玉，我叫裴一堆，是八队的。”
“裴一堆？”
“嗯哪”。
王蜂子拿眼瞪小人儿：“你不是斐天霸家的赔钱货吗？干吗还吃那么好？”
小四不知大人是逗她，有点害怕，不过还是鼓足勇气回答：“我现在赔，我长大了就不赔了。”
小四一说话，便露出两个深深的小酒窝，很是惹人怜爱。王蜂子忍不住弯下腰，在小脸蛋上轻轻拧了一把。
小四蹦蹦跳跳走回大路上，突然传来一阵歌声，感觉非常新奇，就随着歌声来到了一个地方。这儿有好大好大的坝子，一些孩子在坝子上玩球，一些孩子在坝子上跳绳，都好开心的样子。歌声就是从坝子前面的围墙里传出来的。“好长好高”的围墙啊，小四想他们是怎么进去的呢？然后他发现原来围墙中间有门，很大很大的门，比家里的门大多了。有两个大孩子手拉着大门的门环，关过来开过去，把大们当推车玩。
小四想进门去看个究竟，被大孩子拦下。
“哪里来的野孩子？！”
“你才是野孩子！”小四毫不示弱地说。
“你就是野孩子！一个不讲文明的野孩子！”
“哈哈……”，两人大笑，引来更多的孩子。
小四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跟别人差别那么大。别人都穿着上衣穿着长裤穿着鞋子，唯独自己，打着光脚板儿，穿着短裤头，上面什么也不穿，腆着个圆圆的肚子，露着两个小奶奶。
小四下意识地用手护着自己的小奶奶。孩子们笑得更厉害了。有人说：“哈哈，是个女滴！遮不住！遮不住！遮不住！孩子们齐声喊起来。
这时有人拿起一根铁棒，敲了几下大门边挂着的一块长方形的铁东西，铁东西“噹嚐嚐嚐嚐”响了五下。
“下课啦！”随着欢呼，更多孩子涌出来。
敲钟的人走了几步，猛然回头，叫了声：“四娃子！”
小四抬头一看，才知道是妈妈。
小四哇一声就哭起来，哭得那是一个惊天地泣鬼神，无论红玉怎么问怎么哄，她就是不说话，只管哭。
红玉哪里知道，自己这个野小子似的女儿，突然间福至心灵，莫名其妙地长大，为自己不是文明人感到无与伦比的耻辱。
回到家里，小四就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我要读书！”
“你太小了！”
“我要读书！我就要读书！”小四哭喊。
红玉被烦不过，敷衍道：“好好好，要读书。把长衣服长裤子脱了，看你这一头汗！”
“我还要带红眼睛！”翁二娃躲开妈妈的手，又提了一个要求。
“红眼睛啊？莫明其妙！”红玉一边脱下身上的新衣服，一边换上平时的旧衣服，开始了里里外外的忙活。虽然教了书，家里的事却一点不能少干，所以比以前更忙碌了，她没有心思也没有精力去关注什么“红眼睛，兰眼睛”的事。
就这样，红玉每天身后就多了一条尾巴。红玉上课的时候，小四就在这间教室靠一下，那间教室靠一下。中午放学，两娘母将冷饭请公办老师刘老师热了，然后出去逛一圈，满满一背篼青草扯来，到河边洗净，下午放学，草沥干了再背回去。
小四从妈妈那儿要来两只小兔子，单独养。因为妈妈说，没钱交学费，所以小四不可以坐下当学生。
有一天小四悄悄告诉妈妈：“兔子不喜欢姐姐裴一角。但是喜欢妈妈。”
妈妈装着认真的样子问：“你怎么知道的？”
小四严肃地说：“小兔子告诉我的呀！兔子看见姐姐裴一角就这样！”小四皱着鼻子做了几个喷气的动作。
红玉曾经为了养兔子，向别人学习过很多经验，还看过一些关于养兔的资料。知道兔子很敏感，容易有精神压力。兔子喷气，表示它感受到了某种物体或行动对它的威胁。一定是老二趁老四不在，虐待过那两只兔子。
“那么为什么喜欢妈妈呢？”红玉笑着问。
“因为妈妈乖，给兔宝宝草吃！”小四大声回答。又神神秘秘地靠近红玉耳边说：“今天兔子舔了妈妈的手哦，说明小兔子好喜欢好喜欢妈妈的”
“那小兔子舔你的手了吗？”红玉饶有兴趣地问。她觉得老四的观察力，非常敏锐，何不借此机会加以培养呢？
“没有。”小四低下头，有点小伤心。
“谁叫你老是贪玩，不给兔兔喂草呢！”红玉引导着说。
“我喂草草他也不舔我，他这样……”，小四翻着肚皮，躺在地上说。
“哈哈……，这说明兔宝宝心情不错，感觉很舒服哦。”红玉说。
小四翻身爬起来，欢喜地问：“真的吗？！”
“真的！”红玉肯定地说。
只过了一会儿，小四又发愁了：“我们家小兔子不讲卫生，它吃自己拉的屎！”
红玉说：“小兔子不是不讲卫生，它是在讲科学。因为兔子有很大的螺旋形的盲肠，含有丰富的肠道菌丛，可制造出兔兔需要的营养素和维他命、蛋白质什么的哦。”
想了想，重新解释道：“也就是说兔兔的屎很特别，兔兔必须吃，才能快乐的长大。明白吗？”
小四摇摇头又点点头。然后飞快地捡起一颗放进嘴里，失望地说：“一点也不甜！”
（三）神童裴一堆
“问你这读啥子！”刘老师拿教鞭的手恨不得敲碎面前这个女孩的榆木疙瘩脑袋。“陈香，你说要教你几多遍？昨天中午，昨天下午，今天中午，你都有留下来补！”
“an”，陈香读。
“你！”，刘老师做势要打，陈香吓得脖子一缩。
“en”，小四在一旁小声说。
“en”，陈香跟读。
刘老师往下指。
陈香又卡住了。
“eng”小四这次读得更快。
刘老师说：“小四你别捣乱！”
小四哪里肯听，一看陈香读不出，就接过去读。
刘老师又好气又好笑，虎着脸说：“小四你刚才全读错了，现在刘婆婆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认完了，我就给你糖吃，不然的话，后果很严重哦。”
红玉忙喊：“裴一堆，再不乖不听话，不带你来学校了哈！”
小四笑嘻嘻地讲条件：“刘婆婆，我读出来了你让我戴‘红眼睛’好不好？”
刘老师说：“我没有红眼睛，我有黑眼睛！”说完瞪大眼睛看着小四。
小四并不怕，自己指着课本读起来。刘老师一边听一边微笑点头。小四读完，得意地望着刘老师。
刘老师故意板着脸说：“再来”！又胡乱指了一气。小四还是很轻松地读了出来。
刘婆婆仍然板着脸看着小四。
小四到底是孩子，心里终于有些慌了，眼里有了迷惑。
刘老师这才哈哈大笑，爱怜地摸着小四的头说：“刘婆婆逗你的，四娃子读得全对，对极了！”又转过头对正批改学生作业的红玉说：“红玉老师，你家小四是个神童！了不起！我看她这儿跑到那儿的，只顾玩，没想到她暗暗记在心里了。”
红玉听刘老师这么说，也很开心，嘴上却说：“一点小聪明而已。长大了都晓得用心就好罗！”
陈廷国说：各位老师，我们班下午照毕业相，请各位老师赏光哈。
“陈老师，我也想‘赏光’。”小四看大家都没有问她的意思，主动申请到。
“哈哈哈……”，众位老师一听，又都大笑起来。
高明志说：“四娃子，你懂‘赏光’什么意思吗？
小四：“我懂！玩呗！”
谢老师说：“宝贝，‘赏光’，是照相！就是把你的样子印在一张纸上，你妈妈不喊你就下不来了。”
小四又期待，又害怕，饭也吃不下，午觉也睡不着，一心一意等待着那个神秘快乐的时刻。她央求妈妈给她借‘红眼晴’，红玉想了很久，才猜到小三可能是羡慕孩子们戴的红领巾。
戴着红领巾的小四坐在妈妈身边，感觉自己像要飞起来一样快乐，象一个真正的少先队员一样自豪。可是她不想让大家看出来，别人会说，有什么好得意的，又不是自己的‘红眼睛’！于是她强忍着笑，做出愁眉苦脸的样子。老师们越逗她笑，她越不笑。
那张相片，小四照得怪极了。多年以后，她看着那张相片，对人小鬼大的自己常常觉得不可思异。
（四）神探裴一堆
最近，老有一种声音在夜间响起，忽前忽后，忽远忽近，有时甚至感觉就在你枕边。那分明是人的喘息声，不，比人的喘息声大多了急多了，有点像拉风箱。
可是家里并没有风箱，整个大魂坡也没有人在做诸如此类的事。不，大魂坡除了自己一家子哪里还有其它人？除非……！
“鬼呀！”，大姐被妹妹这个推断吓坏了，宁愿跟爸妈挤一间床捂痱子，也不愿单独睡那间小屋。
鬼到底长什么样呢？小四很好奇。听小朋友讲，鬼是怕“红”的，更怕一种叫“桃木”的小剑。
小四不愿跟姐姐们挤，她戴着红玉用红布给她专做的“红领巾”独自躺在大床上，枕头下藏着她从奶奶的桃树上削下的枝条做的“桃木剑”。说也奇怪，那晚特别平静。
姐姐听了妹妹的汇报，很兴奋，看来这个“鬼”，道行并不是很高，连普通的红领巾的“红”都能镇住，一个桃树丫枝做的剑都害怕。
小四却十分后悔，早知是一只并不厉害的鬼，她就应该想法见一见，看看它长成什么样子，最好能交个朋友，把小朋友们吓个屁滚尿流，才好玩呢！
小四也不闹着上学了，天天在家等“鬼”的出现。鬼似乎了解到小四的心思，白天怎么也不肯出现，小四把小木剑和红领巾甚至都收起来了，那个声音还是没有响。
到了晚上，小四眼皮打架的时候，那声音又出现了：“呼——哈——呼——哈——”小四敲床，那声音就跑，等她停下来，那声音又回来。如此反复，那鬼既不出来，也不离开。小四熬不过，一觉大天亮，也不知那鬼到底有没有出来？
五一假的一天，小四独自躺在床上睡午觉，那鬼又出来了，这次弄出的声响比以前更大。咦，白天也出来，这鬼什么意思？小四寻着声音听去，发现声音既不来自地下，更不来自空中，而是从一面墙体中发出。小四顺着墙根一路倾听，发现声音的来源在床正中的墙体中。
小四接奈不住内心的激动，把这一发现告诉了妈妈，叫妈妈拿锄头把墙挖开，把鬼捉住捆来玩。妈妈严厉地制止了这种行为，更不相信有鬼。妈妈认为，这是一只得了哮喘病的老鼠而已。至于声音忽远忽近，一定是老鼠把土墙体打通了，跟我们玩《地道战》呢。
姐妹们一听都激动得不行，《地道战》小四跟姐姐在小人儿书上看过，那么神奇那么伟大！一个人人喊打的臭老鼠怎么敢跟游击队相提并论！小四愤怒了，发动姐姐一定要揪出这个该死的老鼠，为游击队报仇雪恨！
大家找来木棒，铁盆等一切能敲击的东西，声音在哪儿喘，就敲哪儿的墙。可怜那只老鼠疲于奔逃，绕房三周后，终于弃墙改道，在众人雪亮的眼光下，窜入屋后一个单行鼠道，慌不择路中，妄图从一个长满草丛的出口流窜而去，无奈小四眼疾手快，一个箭步飞踏过去，老鼠只好躲回地洞中。姐妹二人在洞道的两头，用棍子不停骚扰，病鼠疲惫而崩溃，不顾一切地急射而出，气死当场。开创了鼠辈跟人类赛跑，在生命途中主动弃权的先河！
游弋在时间的长河，看！裴一堆，她从童年走来……
| 
浙公网安备 33010802003832 )
发表于 2016-5-8 14:32
收藏
楼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