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执手杯】（童年）单车上的慢时光（散文）

赵艳宅

　　　　　　　　　　单车上的慢时光
　　　　　　　　　　　　　　河北赵艳宅
　　
　　七岁时，我伙同小伙伴们从我家里偷偷推出了唯一的一辆“大红旗”，我们推着它飞奔在广阔无垠的大原野上，坑坑洼洼的路变得异常平坦，尽管我们身后的尘土足以吞噬我们的身影，尽管跑得满头大汗，尘土落在我们的头和脸上，和起了稀泥，我们仍乐此不疲地轮换着当“飞行员”，一只脚踏在脚踏板上，身子倚着横梁，两手紧攥着车把，双眼盯紧前方，任由其他小伙伴们推着向前飞行，嘴里数着步子，谁多在上面待一小会儿也是不行的。唯有我可以多走一个人的里程，因为单车是我家的。
　　
　　虽然我受了厚待，可是我的平衡能力太差劲，小伙伴们都骑在单车横梁上来回扭屁股了，我还只能单脚踏在脚踏板上由另一只脚用力蹬地推着向前，着急了就直接推着单车跟在小伙伴们屁股后面跑，为此我可没少吃他们带起的尘土，嘴里总是涩涩的。
　　
　　这还算不上什么，为了能追上小伙伴们我吃了更大的苦头。我下定决心要学会骑在横梁上飞驰，于是我把单车推上一个大高坡，借着地势跨骑在横梁上，左脚用力蹬下的瞬间，单车像关了许久的猛兽直冲下去，我还没来得及享受飞一样的感觉，手却开始找不着方向，乱抖起来，恐惧向我袭来，车子轰然倒地，裹挟着我滑下去，可怜我新做的裤子壮烈牺牲了，我的左膝盖作为与大地亲密接触的支点，失去了知觉。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骑在我身上的单车蹬开，怎么站都站不起来，撕裂的裤腿对我嗤之以鼻，我却无能为力。我在炕上躺了整整半年，从此对单车生出了无比畏惧之心。
　　
　　对于一个农村男孩子来说，九岁还学不会骑单车是件十分羞耻的事情。妈妈多次鼓励我重新鼓起勇气去学会骑单车，并为此买了一辆新单车，允诺只要我学会骑，新单车就是我的，姐姐央求了许久，妈妈坚持不让她动一下，姐姐气得直掉眼泪。新单车就那么放着，落满了灰尘，我却始终不想动它一下，连挨都不想挨。
　　
　　一天，妈妈把我拽到单车前说：“车轱辘是圆的，老让它戳着，它永远不会动地方，人也是一样，你老站在一个地方，到什么时候也不会进步，怕摔你就学不会骑。”我摇摇头。妈妈严厉地说：“上去，我给你扶着，保准倒不了！”
　　
　　在那个无风的下午，我骑坐在单车的横梁上疾驰起来，耳畔居然起了风声，可一回头却瞥见妈妈正站在老远的地方望着我痴痴地笑，一不留神我歪倒在田间的路上。
　　
　　妈妈从老远奔过来扶我，我却气愤地甩掉她的手。妈妈却依然赖上来扶我，微笑着说：“孩子，妈妈只扶你这一次，妈妈不会总跟在你身后准备扶你，往后的路长着呢，不知道你还会倒多少回，甭怕，跌倒了，爬起来，拍打拍打身上的土，继续上路，就是好样的。”
　　
　　妈妈说得很轻，却化解了我的怨气，叩击着我的心扉，我扶起单车，左脚踩在脚踏板上，右脚用力一蹬地，借单车向前蹿出的势头跨上了单车的横梁，冲出去了。这一骑，就骑了这些年，从横梁上坐到车座上，从乡间骑到城里。
　　
　　真正骑着自行车到城里，是上了初二的那一年。
　　
　　很惭愧地说，到了初二我到过的最远的地方是坐了拖拉机去四十多里外的姑姑家给表妹过十二晌。上初中了，从书里知道除了我们附近这几个村庄以外，外面的世界更精彩。于是，我每天练习骑单车，憧憬着某一天骑着单车去旅游。
　　
　　真好！那天终于被我盼来了。我和一个朋友商量好在一个秋日的星期天骑单车上县城买学习资料，爸妈很痛快地答应下来。
　　
　　头一天晚上，忙活了一天农活的爸亲自为我检修了单车，给车胎补气，给链条搭搭油，紧紧各处的螺母，亲自骑上去摸着黑转了两圈，然后拿出了不常用的锁头，细致讲防盗的细节给我听，直至很晚才睡下了。
　　
　　第二天是个天高气爽的秋日，清早，我和朋友骑上心爱的单车出发了，踏上通往盼望已久的县城的路。一路上，都是土路，坑洼不平，无妨，阻止不了我们把单车骑得飞快，我们的心比单车不知快了多少倍，早已箭似地射到了县城。二十多年前的路上，汽车难得遇上一两辆，偶尔有拖拉机蜗牛似地在路上爬，过去一辆尾巴冒着白烟的“大幸福”（摩托车），我们毫不发怵，要跟他赛上一赛。
　　
　　六十里地，闹着玩着就到，丝毫不觉得累。可是，幸福总是失去得那么突然。我们转完一个书店，来到一家大商场门外，兴奋地把车一戳就钻了进去。转头再出来时，两辆车子，只剩下我那一辆形单影只了，朋友那一辆不见了踪影。我们横冲直撞地拦下每个行人打听，可是没人告诉我们它去了哪里。天霎时间变得阴沉沉的，我们脸上的阳光消失得无影无踪。要知道，那时候的一辆单车可能是一户农家半年，甚至一年的收成才能换来的，而且在农闲时大人们要骑上单车走街串巷做点小买卖，给家庭增加一点收入。我们却把单车弄丢了。在那个举目无亲的地方，看着一张张冷漠的脸，哭都找不着地方。我们再也待不下去了，推起我的单车回家吧。我们转身的瞬间，我清楚地记得商场外存车处的那张鬼鬼祟祟的笑脸，这是城市留给我的第一印象，任谁都抹不去。
　　
　　归途中，我们换着骑车驮对方，一路上不再有欢声笑语，只有商量如何交代的低声交谈，怀揣着两颗忐忑的心，我们骑行得比蜗牛还慢，腿上仿佛绑上了铅块，抬不起来。
　　
　　太阳落山了，我们还没到家。幸亏当时没有手机，若是有的话，不知道会有多少个电话打电来。不是没到，只是不知怎么进家门。我记得，他说：“走吧，已经这样了，别再让家里人担心了。”我说：“先回我家，我再叫上我妈送你回去。”
　　
　　我们走回去时，老远就看到我家门口围了一群人，影影绰绰地分不清是谁，只听到人群里叽叽喳喳地商量着什么，我们紧赶几步跑过去。
　　
　　“回来了！是他俩！”人群里传出妈妈兴奋地叫声。我们两人一车便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了，议论声戛然而止。
　　
　　“回来了。”两个妈妈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回来就好，各回各家吧！”
　　
　　我们没动。
　　
　　两个妈妈走上前去拉各人的孩子。
　　
　　“妈，我们……”我和朋友要说的话被她们的一句“知道了，回家吧！”截了回去，乖乖地跟着各自的妈回家了，人群也渐渐散了。
　　
　　原来，我们的妈妈已经猜到了原因，商量好无论发生什，谁都不许责备孩子。
　　
　　后来，我们谁都没再提起丢失的那辆单车。只是骑车上学，变成了步行。
　　
　　再次经常骑单车，就是我代课的那段时光了。
　　
　　那段时间里经人介绍，我见到了现在的妻。熟络起来之后，我会在星期天的时候接送她下班，无非就是找个借口多接触罢了。
　　
　　我和妻都是腼腆内向的人。我能骑车去接她，就已经是个了不起的举动了，而她敢坐到我的车后座上就得算个奇迹。所以我们经常是各骑各的车，一前一后或并排着走，几乎没有我蹬她坐的时候。
　　
　　唯独有一次，我又去接她，走到半路她的车子抛锚了，只好把车子推到修理铺去修，修理铺的师傅认得她，叫她不要等，一时半会修不上，这样她才肯坐上我的车后座。
　　
　　她坐在我的车后座上犹如坐在一艘风雨飘摇的小船上，紧张得两手无处安放，身子僵直地挺着尽量往后靠，生怕一不小心碰到我。我在前边骑得辛苦，身子挺得倍儿直，明明感觉得到她身上传过来的温度，却一点不敢马虎，认真地盯着前方的路，丝毫不敢放松，还要搜肠刮肚地找些话题来谈。
　　
　　正努力想着，一只狗突然从胡同里蹿出来疯狂地冲我们扑来，我吓得惊慌失措，下意识地狠狠地把车闸攥到了最紧，车子顿时停在了路中央，她在后面没看清楚情况，就双手搂住我的腰，身子紧紧地贴上来，待反应过来，马上松开手跳了下去，一看一只狗张牙舞爪地冲过来，转身又蹿回车上紧搂着我不放。我想跳下车去挡一挡也动弹不得，只得任由她搂着抖抖索索地眼巴巴等着被狗咬。不知是狗大发慈悲，还是良心发现，它一晃从我们身边蹿过去了，连理都不理我们一下。
　　
　　虽然我们在狗身上白白地浪费了感情，但是我们之间的距离却贴近了，我牢牢记住了这段难忘的时光，一生难忘。
　　
　　如今，一动身就开车，车成了人们代步最重要的交通工具，速度快了，效率提高了，却总觉得少了什么，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些骑坐在单车上的慢时光，真想现在也能慢下来，让我们有时间缓缓骑行，细细回味，认真思考，默默享受。　　
　　
　　

姚丽蓉

欣赏美文！

马瑞

:)欣赏你

剑鸿

作者用四个小章节，借助单车的记忆，将过往的岁月和回忆串在一起，既有童年童趣，也有青春情怀，细节之处也表达地很到位。单车的确是一个时代的象征，借助单车展开回忆是作者选取的一个角度，我更看重的是，作者在叙述背后所呈现的那种慢时光的状态，这才是本文的亮点所在，是对时代的一种回溯和审视。

欧阳梦儿

没加主题。

赵艳宅

剑鸿 发表于 2016-5-11 16:56
作者用四个小章节，借助单车的记忆，将过往的岁月和回忆串在一起，既有童年童趣，也有青春情怀，细节之处也 ...

谢谢老师点评

赵艳宅

姚丽蓉 发表于 2016-5-11 15:15
欣赏美文！

赵艳宅

马瑞 发表于 2016-5-11 15:46
欣赏你

谢谢！！！

赵艳宅

欧阳梦儿 发表于 2016-5-11 21:19
执手杯的主题不是童年吗？

把童年的跟青少年连到一起了，单出来显得太单薄

欧阳梦儿

赵艳宅 发表于 2016-5-11 21:25
把童年的跟青少年连到一起了，单出来显得太单薄

我是说你标题没按规定加主题，你看看别人的

赵艳宅

欧阳梦儿 发表于 2016-5-11 21:26
我是说你标题没按规定加主题，你看看别人的

哦，谢谢提醒，我不大会操作

刘晓斌

拜读！问好文友！

赵艳宅

刘晓斌 发表于 2016-5-11 21:58
拜读！问好文友！

赵艳宅

刘晓斌 发表于 2016-5-11 21:58
拜读！问好文友！

请多指点

刘晓斌

赵艳宅 发表于 2016-5-11 22: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