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6:57 编辑 <br /><br /> 身居闹市,得不到片刻的宁静。即使夜也是歌吹舞乐,霓虹闪烁,连星星都被惊扰地不能安宁。半夜,刺耳的汽车喇叭声或者雷鸣般的一声“咚”,不经意间把你从酣睡中喊醒,平静的心加快了跳动。当你好不容易获得黎明前的一刻清静时,佛寺的晨钟又在沉稳地演奏梵音。城市的喧哗,像一个露天吵杂的歌舞厅,这边的锣鼓还余音未歇,那边的笙箫又继之而起。 真想找一个清静的去处,把心安稳,让情绪定居在大自然原本的家园里。 到五月的田野去,遥望广漠田畴的幽静,聆听溪流轻轻地吟哦,品尝野花清幽的芳香,沐浴明媚阳光的温馨。 因为母亲需要照顾,我踏上了远离了十六年的故土,再次回到生我养我的家乡。 刚踏入故乡的土地,五月的风迎面扑来,将我紧紧拥抱,温柔亲昵,让我热泪盈眶。多年没有回来,故土还把我当亲生子一样的看待。 一渠清澈的水流为我欢唱,道路两列的杨树在向我招手,远处牧羊人的鞭子甩得啪啪直响,一张布满风霜的脸,褶皱出数不清的笑沟,就连树上熟悉的喜鹊都在用粗鲁的歌喉唱着热情的调。 我有着游子回到母亲身边的温暖,一种温馨的亲切的难以描述的温暖。 我的故乡变美了,变得我似乎忘却了她原来的模样,那小城市一般的容貌,给我的感觉从城市的东边走到了西边。 街市上一派的繁华,犹如城市的喧闹,大小高低的叫卖声,高音喇叭的音乐声,依然吵闹得耳根不清净,然而,我的感觉却没有对城市的吵闹那样厌烦,还有着一种意外的悦耳! 抽个空闲,还是想出去转转,看看那山,那水,那黑沉沉的土地茁壮的幼苗和我儿时的伙伴。 一场大雨过后,一切都像刚洗刷出来的样子,出奇的清新亮丽,像刚落地的娃娃,像花枝招展的姑娘。红绿的,浓艳欲滴;素洁的,淡雅明丽。如星星的眼璀璨,若阿梵铃的琴声烂漫。憨实的大地演奏着人间和谐的乐章。 此时,我来到一眼机井旁,坐在柳荫下。仰望蓝天,洁白的云朵,像一个织锦姑娘,不断地编织着智慧,或群峰嶙峋,或蜡象原驰,或羊群蠕动,或丝缕飘散,或莲花绽放,多姿多态,气象万千,都在浩瀚的天幕上,放肆着离奇的遐想,尽情的抒发,尽情的演绎。巧手织素雅,白练舞长空。云朵在蓝天中袅娜,岸柳在微风里婆娑。俯首井水,一股四寸粗的水柱,在深水泵轰鸣的声音里,喷薄而出,射程足有一丈远。跃起的浪花,四处散洒,溅湿了水泥井台,溅湿了两旁的野草,那些野草虽然不高,却依然在疯长。我将一只手圈成一个圆筒,放在出水口。哪曾想,猛烈的水从圆孔喷出,溅了我一脸一身,无意间洗了一个凉水澡。 啊!爽,真爽!进入嘴里的水花,甜甜的,蜜糖一般。 刚才还想着脱了鞋袜,洗洗臭脚,享受一下清凉的味道,现在可不敢了,井水太凉了,我害怕那种彻骨得寒。 几只燕子,穿过翠柳,飞在头顶,一个俯冲,擦着水面,将“啾”的一声叫,石头一般地扔进水里,激起平缓处渠水的愤怒,活泼的浪花被震荡得活蹦乱跳,渠岸边的野草也在溅起的飞沫里,摇头晃脑,并向我频频致意,笑语里带着问候,带着乡情。这是怎么的一支扣人心弦的乐曲啊! 山,就在眼前,苍苍莽莽,像一匹骆驼横卧在南边,凸起的峰峦,凹下的脊梁,嶙峋的骨骼,深邃的沟壑以及坡坡岭岭爬着的葱郁的荆棘,分明的显示着它的沉稳与厚重。 沉静是一种美,大山不言,伟岸却别有风致。 远瞧广袤的原野,铺开的一块儿绿毯。块块田地,高低有致,方方正正。条播的庄稼一行行,一垄垄,竖看成行,横看成排。无论你站在哪个角度看,绿油油的幼苗都是一片的葱茏和繁荣。玉米,已有五六寸高,舒展的叶子,像雄鸡的尾巴,在风中舞蹈。雪白的薄膜,如一张张卷成筒子的绫缎被子,爬在垄沟里,圆圆的鼓起,像姑娘伸展的嫩白大腿,在阳光下散射着特强的光芒,刺人的眼球。架豆杆子已经支起,远看就像搭建着的一个个帐篷框架。尖尖的脑袋,长着四个犄角,脖子系一根红绳,如儿童脖子上的项圈或小姑娘羊角辫的束子。豆苗开始吐条,长短不一,万头攒动,乱糟糟的像绿蛇的脑袋,这边看看,那边望望。稍长的条子开始缠着杆子往上爬,使人联想起钢管上美女的舞姿。新插的秧苗,青椒、牛椒、螺纹椒,西红柿子,绿腾腾,红润润,在阳光下炫耀着走出封闭大棚的快乐。大棚里还有已经上市和快要上市的熟菜。豆角、黄瓜、大小白菜、油菜已经上市。我突发一个奇想,炒一盘嫩豆角,一盘油菜,调一盘鲜黄瓜,烩一碗山蛋白菜,再买一瓶儿家乡的梨花酒,叫上我幼时的发小,说些孩童时期的话题。那个美呀,嗨嗨,神仙也难得的享受! 人间之乐,不只是物质的丰富,劳动的情趣亦在其中。 田间地头,园林树下,到处都是辛勤耕耘的农民,站着伸长胳膊里弄树枝的,弓腰弯背锄地的,蹲在地上抚弄幼苗的,背着喷雾器打药的,拿着铁锹浇地的,拄着拐杖,领着孙子观风景的,还有几个戴着红领巾,穿着花裙子摘花的……男男女女东两个,西三个;老老少少,南边的,北边的。土著衣服,紫红脸膛,神情专注地各做各的事情。偶尔还能听到大姑娘、小媳妇的欢声笑语和男女人戏谑的逗笑声以及上下地畔的喊叫声。 开春玉米价格的下跌,收入的减少,并没有给他们带来多大的烦恼,更没有让他们颓废了精神。盼来年,这是希望的寄托,也是庄稼人的哲理。好一年,坏一年,已成规律,只要没有太大的天灾人患,他们已经知足了,更大的奢望,对他们来说,好像还没有想过。 太阳暖烘烘的,荡漾的笑意,散射着金光,濡霈着万物,辉映着那一张张紫红的脸膛。 离开井台,慢步走近正在田间劳动的三美。 三美推着一个自制的独轮耘锄,在玉米地的垄沟里除草,看见我过来,就主动停下手里的活儿,从地里走了出来。 “二叔,啥时候回来的?”她叫我叔,是我的辈分比她大。其实,我两是穿叉叉裤一起长大的同龄人,还是小学到高中的同学。她是班里的班花,开朗活泼的女性。现在大模样没变,细节的变化可大了,一张本来漂亮的脸雕刻着沧桑。 “回来好几天了。家里憋闷,出来转转。看见你,我就过来了。” “没忘老同学,还算有良心,你是城里人,又端国家饭碗,认俺这土鳖,俺还得领情呢!”她的嘴历来就是刀子。 “你还是性格没变,说的我不好意思。” “死了就改了,活着就改不了。”她的笑声震荡的树上的麻雀都一起飞跑了。“奶奶咋样了?”她问我妈近日的状况。 从今年正月,我妈的身体突然衰败了,不仅不能料理自己,连炕都下不来了,我和哥哥、妹妹轮流伺候。 “就那样子,好一天,坏一天的,不大见好。” “老人岁数大了,不怕你嗔怪,我看没有几天了。您好好伺候吧,别落下后悔。哎,我爹在炕上躺了一年,我伺候了一年,当时也有些烦,等到走了,才觉得有些地方做得还不够好。老人们苦里熬过来的,咱们做儿女的就该好好伺候。” 她是村里有名的孝子,我在她面前感到羞愧。我更换了话题问:“这几年收入咋样?” “还好,过得去。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咱是饿过肚皮的人,现在吃穿不愁,还有钱花,挺好的。光景不错。咱知足。” “听说你还跳舞,真的吗?” “消闲的时候,就红火会儿。会跳个啥,瞎跳,你知道我很笨,还爱好。” “你这方面有特长,记得上学时,你会跳会唱。我还记得你唱耍孩儿《审椅子》,那形象可好了。” “哈哈哈哈,你还记得我出丑的事儿。会啥哩,俺是胆大,疯疯癫癫的。二叔还记得那些破事,俺是瞎唱,别笑话俺。” “你男人呢?” “我让他出去打工了,家里和地里我一人忙。儿子去年娶了媳妇,花了四十多万,欠下外债,不过不多,也就十来八万。咱得尽快还人家,要不以后谁还和咱打交道?” 这就是咱老百姓,朴实的像一块儿石头。而我在她面前反而有些渺小,小农意识竟然超越了我这个文化人的境界。 我望着她在田地里耕耘的背影,如云朵一般地穿行。不禁感叹道,这才是五月最美的风景,虽然粗糙!但比那些城市街头,在太阳伞下,擦着脂粉,戴着口罩,穿着薄纱,扭着腰姿,迈着模特步的淑女美丽得多! 出来有一会儿了,不能再耽搁了,我立即在地埂上,拔了几把苦菜,又拽了几棵车串串(车前子),用一根艾蒿捆了,夹在腋下,小跑步回家。 妈妈还在等着这个偏方治尿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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