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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又是一年麦收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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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6-4 23:11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高迎春 于 2016-6-6 10:22 编辑

        
                                       又是一年麦收季
                                                          作者:王英珍

        小麦在北方地区一年一茬的农作物,每个人都不陌生,它承载着我们生命中的重要部分,但对于麦收,每个年代有每个年代的思想和感受,每人有每人的欢乐与哀愁,在七十年代生长起来的这代人,见证了麦收从复杂到简单,从人工到机械,从落后到发展的割麦历程。
            
  六十年代,中国刚把土地分割到户那刻起,他们知道只要人勤地不懒,就不会饿死,把希望归结于吃饱穿暖那么简单,麦子从种到割纯手工纯天然,在割麦的日子,镰刀成了唯一的工具,伤着腿伤着胳膊都在家常便饭,当然没大碍,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期,那种简易的收割机“小十二”走进了千家万户,它把麦子割下来依次甩到一边,给人们省下了许多繁杂工序,农民做梦没想到白天黑夜的手工,还不如半天的“小十二”效率高,他们干活的劲头更足了,农村的发现给他们带来了希望,黝黑的脸庞露出了几分轻松,九十年代末至今,大型的联合收割机独占了田间地头的每个角落,现在麦收,火辣辣的太阳底下几乎看不到多少人工了,他们都在地头或树底下作指挥:或这块地是谁家的、或怎么给他们把收割下来的小麦运到家。那些离割自家的麦子还早的他们,谈论起来今年的收成、或谈论在外打工或经商的收获、或明年去东营或偏远地区承包多少土地,种一片黄澄澄的小麦白花花的棉花,收益肯定乐观。
      
  农村的五月忙而不乱,二十四节气歌他们倒背如流,爷爷叫“黄历头子”,他们那个年代每本书五分钱,上面每个季节该种的农作物清晰可见。父亲叫“黄历”,现在父亲还有空拿着放大镜晃来晃去。 当今的孩子,尤其跟着父母长住城市的孩子,麦秋器具,收割机的各种演变,黄历阳历,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他们的这个时间段忙着学习各门功课,准备冲刺考试,至于芒种小满无关紧要,他们赶上了中国经济飞速发展的好时代,忘不了和他们年龄相同的那个年代的我们,麦收的辛苦、心酸、快乐、流泪永远忘不了。
        
  过了芒种,割麦就准备开始了,这时候母亲忙着前期工作,她先把去年用的化肥袋子洗好晒干,因为家里的瓮不够用,就用化肥袋装好封口,放在屋里高高的堆在一起,当然吸引了大批的老鼠跑来光顾,完好无损的口袋被老鼠咬的七零八乱,等到来年麦子涨钱时卖掉,母亲再把这些腾出来的口袋洗净,被老鼠咬坏的破洞用破布贴上,经过母亲灵巧的手缝好,再找来许多穿坏的裤子撕成布条,做系口袋的绳子,和口袋捆在一起装麦子备用。其实化肥袋的用处很多,四个袋子平铺展开把它们缝在一起,四个角缝上布条,用来盛麦糠、麦桔、麦子转移的工具,在麦场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母亲每年都缝几个。
      
  父亲从集市上买回镰刀、扫帚、麦绳、木掀、草帽……等割麦必需的农具,在“霍霍”的磨刀声中把院子里的鸡吓得到处乱跑。碾场是每个家庭必不可少的,父亲用那头黄牛从家拉出碾子,这种工具有碾台、碾盘、碾滚、碾架组成。碾盘中心设竖轴,连接碾架,架中装碾滚子。父亲用麦场的半径作牛绳,现在中心驱赶牛拉着碾子围着麦场转,随后我和姐姐、母亲从附近的井里挑水洒在麦场上,在放上麦桔,使之僵硬粘合,我们挑着半桶水,弯着腰,一路歪斜冲向目标,太阳星星月亮陪伴了我们一年又一年,这还不算最累的,好戏还在后头。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的几天父亲都到田野里查看,一片金黄的麦田,在灿烂的阳光下,闪着金光,一阵微风吹过此起彼伏像大海中的波浪欢快悠扬,时不时的哼首小曲翻滚着涌向远方,惹的同伴前仰后合。针尖似的麦芒展开羞涩手臂迎接父亲的期待,这时父亲站在地头,拔一棵麦穗,双手合指搓几下,放在嘴里嚼嚼,此刻父亲额头的皱纹舒展开来,转身大步往回走。
     
   那时割麦一家老小齐上阵,割麦的日子,太阳从一竿高就鞭笞般凌厉,火焰样炽热。千年万年前就朝这里呼呼吹来的风,这时刻却无影无踪,树梢不动,云彩不动,苍天也不动。大人们扬臂舞镰,一丝一缕地拨除着烈烈的阳光和燥热的空气,一身水一身汗地趟进静穆的麦子地。割麦是改变形体姿势的劳动,割者的腰,几乎要弯曲到九十度,高蹶了臀肥嘟嘟,抑或扁平平的臀部,一只手抓了一把麦秆,另一只手忽疾忽缓地把镰刀往出一送,一掏,再朝身子所在方向用力一拉,嚓!嚓!嚓嚓!割麦的声音像太阳燃烧的声音。每一镰刀都是这般简约的动作,一地皆是这种单调单纯之响。日移影动,生长着的麦子在大人的奋勇奋力中一寸寸减少,相应,麦茬地在一寸寸扩大。而麦子继续一把把地被抓起,又一把把地倾斜和倒下。麦子倒地的过程,实在是极舒坦舒服的过程。麦子苦守土地将近一年,实际上也支持不住了,它们以完美的成熟,来结束自己站得太久的立正姿势。而此刻一下下一丛丛地倒下,仿佛正迎合了麦子渴望的心情。麦子看上去极度惬意,就像一个久恋的女子,一下子投身在男友的怀抱。这是大地的怀抱,有无尽的甜蜜与温婉。
      
  我们小孩每人一把镰刀,两行小麦,经常到中午也割不到头,看着大人们大步流星,我们越拉越远,麦子怎么抓怎么扎人,大人们其实也知道我们干不了多少活的,一屁股蹲在地上玩起了土坷垃,斗起了嘴皮子,一次次失望的抬起头用一只眼睛瞅瞅粘在天空的太阳,恨不得用土坷垃把它投下来。现在父亲还经常提起二姐的那点糗事,二姐是家里最聪明最调皮的,那年割麦,二姐看大人们拉她太多,她干脆抛下一截麦子,跑到大人前面割,等父亲注意时,她早已远远的把大家甩在了后面。现在说起来只是笑话而已,但那时的苦那时的累只有过来人才能体会。在麦地稍微轻松的活就是装车了,父亲赶着牛车,用叉取一捆麦子,放在车上,在上面那个人只负责踩平,不用担心麦芒扎到胳膊,麦茬扎到腿腕,但踩车是个技术活,如果把中间踩空了,两边的麦子就会齐刷刷遛下来,那几年全村在路上遛麦子反车最多的就数我们家了。功劳归结于我和姐姐。
      
  麦子拉到场里以后也挺累人的,拆开绳子散开,时不时的翻翻,让它均匀受光,我家孩子多,麦子多,别家的麦子厚度都在膝盖以下,而我家的麦子厚度到了大腿以上,那些用拖拉机压麦子的主都不愿给我家压,因为太厚导致老灭火,父亲没法,只好等着最后没活了才给我家压麦子,有时天空不作美,好不容易轮到我家压麦子,一阵倾盆大雨,父亲只好重新晾晒,重新排队等拖拉机。翻麦子、起场、堆麦子、扬麦子、装口袋,都是男劳力的活,别的家兄弟们多的帮着干,两家劳力差不多的也合伙,即省功又省力,只有我家弟弟还小,爷爷奶奶年纪大,我们姑娘家的哪是干重活的料。我大伯家孩子少,没老人,和我家合伙他家吃亏。
        
  就这样我家送走了太阳,迎来了星星,一年又一年,父亲挺直的腰杆终究逃不过岁月里摧残弯成了弓形,花白的头发漂白了双鬓。现在我终于明白那个年代父亲重男轻女的原因之一了,也明白了我和姐姐找对象为什么要求弟兄多了,也明白了为什么父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听对方的家境了。就像二姐说的,看吧,咱娘又给你出去打听那婆家了,打听不出毛病不甘心,打听出来就散,哎呦,你何时才能嫁出去啊。
      
  我清楚的记得,在那个没收割完小麦的中午,奶奶永远离开了我们,她努力的想睁开眼睛跟死神搏斗,无情的黑手还是把奶奶带走了,父亲阑尾炎手术没几天,忍着身体和心理的双重疼痛送走了奶奶,那年姐姐二十五岁,我二十二,弟弟十七,母亲领着我们晒麦子,打麦子、翻麦子、扬麦子……。周而复始,弟弟为了休息,每隔十分钟喝一次水,姐姐累的迈了前脚不想迈后脚,但母亲没有责怪我们,她知道当小伙伴们在麦场里嬉笑打闹的时候,我们只有看的份。大伯大娘都不敢靠近我家,说我家是无底洞,哪年也帮不完。一家人就这样停停走走,走走停停,连拖带拉也和别家一样都颗粒归仓了。从那时知道了腰酸背疼,熬夜上火是啥滋味,从那时知道了只有自立自强才能改变人生,从那时知道了穷人的孩子必须早当家,从那时知道了知识才是改变命运的钥匙。
      
   随着社会的发展,农民的富足,时代的进步,农村的劳作方式慢慢的被机械化所代替,牛、马、车变成了拖拉机、四轮车、三轮车、脱粒机、收割机,现在割麦的时节轻松多了,工期缩短了许多,发展到九十年代后期到两千年以后,大型收割机普及到农村,我家的麦田前后不过五天就收割完了,那天回家,父亲谈起麦秋感慨说:“做梦也没想到收麦会如此省时省力啊”。
        
  是啊,苦难的岁月我家坚实的走过,父母抚养的那五棵小树现在长成了独占一片天的栋梁,六只小鸟在枝头飞来飞去,无论风沙还是雨露,无论干旱还是洪水,树干、树根、树叶、树枝都能处理,但劳作了一辈子的父母习惯了勤俭节约,身体硬朗的他们还始终种着那二亩土地。“收麦”作为回忆永远留在了记忆里,只是麦收节,有机会走在乡下的田间地头,嗅着熟悉的麦桔味道,望着金黄色麦浪在风的吹拂下,此起彼伏,就会自然的想起记忆深处的麦收。








2#
发表于 2016-6-6 08:40 | 只看该作者
非常浓情的回忆。
王老师看样子是真正参加过“三夏”生产,对于割麦、踩垛、扬场等写得非常专业。
就文章而言,标点符号使用得不是很规范,段落划分再细致一些就更有味道了。
支持美文佳作。
3#
发表于 2016-6-6 10:27 | 只看该作者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夏收。小时候拔麦子、割麦子,记得累的腰快折了。如今麦收用上了收割机,农民的双手解放了、也轻松了。这样的回忆,令人看到了时代进步,看到了生活的美好希望。
4#
 楼主| 发表于 2016-6-6 20:05 | 只看该作者
半两金 发表于 2016-6-6 08:40
非常浓情的回忆。
王老师看样子是真正参加过“三夏”生产,对于割麦、踩垛、扬场等写得非常专业。
就文章 ...

多谢老师的精彩点评。问好你。
5#
 楼主| 发表于 2016-6-6 20:20 | 只看该作者
高迎春 发表于 2016-6-6 10:27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夏收。小时候拔麦子、割麦子,记得累的腰快折了。如今麦收用上了收割机,农民的双手解放 ...

在七十年代生长起来的这代人,割麦的苦和累真真切切的体会过,和今天的麦秋一个鲜明的对比,让我们更加珍惜现在的幸福生活,感谢老师来访
6#
发表于 2016-6-7 13:17 | 只看该作者
昔日的麦收,熟悉的味道,不易的一代人,不错的文章,赞一个。
7#
发表于 2016-6-7 13:47 | 只看该作者
看来王英珍老师也是下过地割过麦子的人,内容详实,还原了当年割麦子的真实与记忆,让我有说不出的依恋。支持!
8#
 楼主| 发表于 2016-6-14 20:43 | 只看该作者
夕阳1 发表于 2016-6-7 13:17
昔日的麦收,熟悉的味道,不易的一代人,不错的文章,赞一个。

是啊,我们那个年代的麦秋留下了太多的点点滴滴难以忘怀的记忆,,应该说只有从70后成长起来的这代人,夹缝中的我们才真正体会到了生活的艰辛于无奈。
9#
 楼主| 发表于 2016-6-14 20:46 | 只看该作者
微雨清音 发表于 2016-6-7 13:47
看来王英珍老师也是下过地割过麦子的人,内容详实,还原了当年割麦子的真实与记忆,让我有说不出的依恋。支 ...

感谢老师来读,我们都是从那个年代成长起来的,麦秋的苦与累,永远烙在了心里。问好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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