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淡淡不如风 于 2016-6-12 17:41 编辑
1990年的初秋,午后的阳光有点慵懒,漫不经心地洒在山路上。
支小军从厕所出来,往山坡上攀去。“嗨哈!嗨哈!”的声音渐渐清晰,其实他刚才在厕所里就已经听到了呼喝声,不用说,“倚松阁”院子里的师兄弟们又练拳脚了。更不用说,师父宋学志没在,潘东峰肯定又拿着鸡毛当令箭了。
“吴镇四中”矗立在群山环抱之中,“倚松阁”本是学校的图书馆,现在成了宋学志的宿舍。七八个师兄弟――都是校内学生――正在练拳,支小军不喜欢这些“师弟”,一个个涎着脸说奉承话,还不是想从自己这里学上两手――他可不愿意把自己的本领分享出去。但潘东峰似乎很喜欢吃这口,只要师父不在跟前,大家叫上两声“大师哥”,潘东峰那五短的身材似乎就要迎风而长,腰杆子也硬了,说话底气也足了,最让大家欢喜的是,他不像宋师父那样――永无止歇地让大家扎马步。其实支小军刚来的时候,也扎了两个月马步,宋学志的理论是:功夫好不好,全看下盘牢不牢。那时候潘东峰已经开始练拳,那些连贯的招势让木头一样的支小军羡慕不已。后来支所长就到“倚松阁”来看儿子了,还拎了瓶好酒,宋学志赶紧迎上去,嘴里叫着“大哥”,两个人小酌了一番。支所长闲聊的时候说了一句,小孩子嘛,也不指望他当武林高手,能摆几个架势,锻炼锻炼身体就行了。
那以后支小军就不再扎马步了,也开始学拳。其实宋学志真正意义上只有两个弟子:潘东峰和支小军。后来这些“弟子”是闻风而来的,宋学志没收过费,所以教他们也是有一搭无一搭。他也曾想过开个武术班,适当收点费,但校长坚决不同意,毕竟“四中”是吴镇唯一一所高中,吴镇的教育经费还指着学生们的高考成绩呢,要是弄成了文武学校,不伦不类的,上级教育局也不会答应。
有两个人叫了声“二师哥”,听起来有点言不由衷,支小军用鼻子回答了一声。他知道大家对“大师哥”的态度就不一样了,这也难怪,潘东峰总是违反师父的嘱咐,教大家练几招拳法,对此宋学志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支小军却总感到不忿,他不忿潘东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拿师兄弟的排位来说,潘东峰比自己小一岁半,自己当“师哥”顺理成章吧。他把这个想法跟老爹说了,支所长笑而不语。后来他又提了两回,支所长总算回应了一句:“就是个孩子把戏,谁当师哥不一样。”看到儿子愤愤不平,支所长犹豫了一下:“你爹只是派出所所长,上面有的是比你爹官大的。”
那一天,支小军隐隐知道了什么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宋学志容忍的不是潘东峰,而是潘镇长。吴镇除了书记和镇长以外,副书记和副镇长有九个之多,潘南山名列第一副镇长,分管吴镇的教育。宋学志这个外来户能顺利安排到四中上班,又特批他住进“倚松阁”,全是潘镇长的作用。
打那天起,支小军瞄向潘东峰的眼神中就带了些火花,他涉世之初的心灵中第一次有了对特权的愤恨――当然他忽略了自己享有过的特权。支小军的条件是学生中少见的,时不时地就拿些金笔、机械表、高档墨镜、军用望远镜来搏得大家的羡慕和嫉妒。而和潘东峰接触之后,他相形见绌:日本的西服、马来西亚的万花筒、彭湖湾的小螺号……潘镇长的足迹所到之处,都给儿子买了纪念品。在上世纪九十年代,这些――简直就是神话中的“宝器”。潘东峰凭借这些就拥有了超凡的魅力,身高不足一米五的他竟然交上了女朋友,那个女孩身材修长,绝对是班花,支小军追了几次都没追上,倒让潘东峰抢了先,这让他差点把牙咬碎。
呼喝声停了下来,师弟们喝水歇气,有人就建议大师哥耍耍刀。潘东峰刚开始练刀,舞得毫无章法,所以轻易不敢露。大家央求了半天,一看没有效果,也就转变了话题。新来的“孙小个儿”比潘东峰还矮半头,他平时乐衷于讲荤笑话,今天三句话不离本行,口沫横飞地说他去厕所蹲坑,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男厕和女厕之间的隔板被抠掉一块,都零碎了。后来不知道被谁塞上了一块破木板,没钉钉子,一掀就掉,女厕所已经没秘密了……
支小军厌恶地瞪了孙小个儿一眼,刚想骂他几句,潘东峰已经冲过来,一脚把孙小个儿踢了个跟头。别的学生哄笑起来,但张洪南没有笑――他是孙小个儿的表哥,身大力不亏,胆气也壮,一看孙小个儿的脸都跌破了皮,已经有血丝冒出来,他火了,上前一推潘东峰:“你凭什么打人?他讲的黄段子,大家平时都没少听!”
潘东峰没有防备,被推了一个趔趄,他的脸“腾”地一下红了,手按着腰间,总算是克制住了,只是余怒未消:“你也不聋,你没听到他说的多恶心?赶紧给我滚蛋?”
“滚蛋?就算是滚也得师父发话,你算老几?”张洪南又把身体往上凑,其他人不敢再笑了,站在一旁面面相觑,脸色都有些慌张。只有支小军往前跨了几步,貌似要拉开两个人。
潘东峰瞥了支小军一眼,又冲着张洪南冷笑起来:“信不信我一句话,师父就能把他开了,凭啥教他啊?又不收学费,还扒女厕所,臭不要脸!”
支小军张了张嘴,劝了一句,但声音细小,连他自己都没听见。张洪南还了一个冷笑:“对,你说话好使,师父不给你面子,也得给你爹面子。扒女厕所咋了,又没扒你家的,你急个屁――我看那块板子就是你抠下来的!”
这句话一说,潘东峰可按捺不住了,他往腰间一按,抽出了一把亮闪闪的宝剑。这条“腰带宝剑”是潘镇长在泰国考察的时候买的,十分稀罕,连宋学志都爱不释手。潘东峰平时系在腰间,轻易不露,他还没学剑法,偶尔会拿着剑耍两招刀法。但这拔剑的动作他是练过的,确是干净利落,真像评书里讲的――“呛啷啷亮出宝剑”,颇有气势。
亮家伙了!支小军不能不管了,上前把两人分开,嘴里喊着大家都上来拉架。潘东峰骂了几句,也就想就坡下驴,毕竟他不能真去砍人。但张洪南却不依不饶,手里抓了块石头,嘴里蹦出的话越来越损:“你说你一个小土豆子,还没桌子高呢,就敢带刀带剑的。要是不仗着你爹的势力,你还敢带着剑来上课,我肯定服你!”这番话骂得阴毒,支小军咬了咬嘴唇,呼喝了两句:“洪南……行了,还没完了!”
潘东峰忍不住了,他把剑往地上一扔:“张洪南,我日你妈,咱们过两招!”
张洪南也把石头一扔,“砰”的一声:“潘土豆,有本事别在这儿打,有本事别让师傅知道,咱俩上山,一对一,敢不敢?”
潘东峰二话不说,扭头就走。眼看着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倚松阁”,支小军和几个师弟吵吵嚷嚷地跟了上去。孙小个儿看事要闹大,不无担心地征求着他的意见:“二师哥,咱……咱得告诉师父去吧?大师哥练了两年拳,我表哥肯定不行!”
支小军加快了步伐,边追边喊:“你们两个站住,再不站住,我可找师父去了!”
宋学志举起了棍子――一根光溜溜的松树枝子,围观的五下,张洪南十下,孙小个儿挨了二十下,打得他“吱哇”乱叫,挨完打后还要开除他。棍子打到支小军身上,他感觉到了疼痛感,以前宋学志虽然也动过棍子,但都是轻轻碰触他的某个部位,起到纠正姿势的作用。这一次发了力,支小军忍着疼,说了声:“我错了师父,你打得好!”
挨打的时候喊“打得好”,这是宋学志的规定,他说这是“老礼儿”,他以前学武的时候,师父就是这么规定的。宋学志有时候喝点小酒,会和孩子们讲讲“老礼儿”,当然,他最爱讲的是把一个和尚打倒的故事。讲得多了,支小军都会背下来了,“那和尚一个‘黑虎掏心’,我往左边一闪,让他这拳走老了,我左手就势一带,脚底一勾,右手往他后背上重重一拍,他马上就摔倒了,半天都爬不起来……”
宋学志把他这招教给了两位得意弟子,潘东峰领悟得很快,在试招的时候几次都能轻易击倒支小军,为此宋学志狠夸了一番,说他有学武的天分。而今这位“有天分”的大弟子站在院子里流泪呢,满脸泥土,左眼青了,鼻孔里的血还没全干,嘴唇也破了,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宋学志看他那惨样,心里又是心疼又是生气,打架还是小事,可气的是这两个弟子太不争气――那些实战的招式一招都没用上,跟市井泼妇一样薅着头发滚在一起。其实他没看到整个过程,在山顶上,潘东峰还是挺讲究的亮个武术架势,但高他一头多的张洪南“泰山压顶”般地冲上来就打,这不按套路来的“混合拳”把潘东峰打懵了,只能稀里糊涂地招架还手。抛开了武术功底,潘东峰的身体明显处于劣势,宋学志跟着孙小个儿冲上山的时候,听到的惨叫声多数是潘东峰的――张洪南正骑在他的身上,左手揪头发,右手狂扇大嘴巴子。旁边的师兄弟只张嘴喊却不动手拉,支小军看师父来了,这才上前拉扯。也就在这时张洪南发出了惨嚎――潘东峰趁势咬了他的手腕,死死咬住,一直咬破了皮,咬出了血。
“啪――”棍子有些沉闷地落在潘东峰身上,他说了句:“师父打得好!”眼泪哗哗地就流了下来。支小军暗暗“嗤”了一下鼻子,师父这一棍明显轻多了,潘东峰是哭自己不争气,身为大师哥被一个新来的打得这么惨。宋学志看到大弟子又哭了,第二棍子也就更轻了,剩下几棍子干脆不打了,他叫潘东峰进屋洗脸,回过身来,又开始痛骂。骂孙小个儿无耻下流,骂张洪南下手没轻没重,还骂其他人看热闹不怕事大。骂够了,他一人又赏了一脚,让大家滚回家去,以后全不用来了。支小军走在最后,宋学志喊住他,瞪着他欲言又止,这时候潘东峰从屋里出来,脸上的血迹是洗掉了,但左眼那块瘀青却更明显了。宋学志担心地看着,表情纠结,“小军啊,不是师父说你,你们……你们才是师兄弟,那些人都是来混的,他们看热闹,你怎么也……唉,走吧,跟我送东峰回去,这事闹的!”
支小军走进了公厕,这多半堂课也没听进去几个字,脑子里全是老爹的暴怒。一块破木头,什么“乌木鸟木”的,不过窄窄的一条,至于动这么大肝火吗?大吼大叫的像要地震了似的!支小军更想不通,老爹向来惧内,这次为了根破木头条硬是推搡了老妈,骂她看家都看不好。
那年月的公厕全是室外的,都是旱厕。以前坑位之间连隔板都没有,这任校长来到四中以后,一看几十个学生光腚露臀地蹲在一起,太不雅观,于是把厕所翻盖了。仍然是木板结构,男左右女,男厕入口处还设计了水泥结构的“小便池”。新厕所一晃也有七八年了,也变成了老厕所,风吹日晒雨淋虫蛀的,一些木板也就有了大窟窿小眼子。思想正常的学生自然不会留意,排泄的地方谁会这么上心?或者也只有孙小个儿这样的“变态”才会观察得这么细致入微的。这几天一想起孙小个儿,支小军就想骂,嘴可真贱,什么东西!听说托了关系,还要来学武,等他再来的,找机会再揍他一回。
这个时间段大家都在上课,厕所里空荡荡的,支小军边解裤带边往里走,走到一多半的时候发现最里面的蹲位上有人――没有像平常人那样露出脑袋,只露出个小平头,他停了下来,潘东峰?
潘东峰也听到了脚步声,伸了伸脖子,勉强笑了笑。自打“山头比武”结束以后,虽然潘镇长说过不计较了,但张洪南的家长登门道歉的时候,潘家连大门都没给他们开。事后在宋学志的撮合下,张洪南当着大家的面鞠躬道歉,潘东峰也算找回了些面子,但打那天起,他就没给过支小军好脸色,今天这个笑脸算是破了例。支小军也挤出一个笑容,就近找了一个坑位,却没有蹲下来,只是解了小手。支小军系好了裤子,往那边瞄了瞄,看潘东峰似乎也想起身了,也就冲他笑了笑,居然也换来潘东峰一个笑容。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显然是芥蒂难消,但总算是见了点晴天了。
支所长仍然在家中发疯,支小军连晚饭都没捞着吃,想出去买点吃的,居然被老爹踹了一脚,让他好好想想,这阵子家里到底都来了什么人?“就算来人都是找你办事的,谁会顺走一根破木头?”支小军带着气回了一句,立刻又挨了两脚。
“破木头?”支所长的眼珠子要从眼眶子里鼓出来,“那是乌木――铁力乌木!沉香木、东方神木、植物木乃伊!破木头――把你卖了都不值它一个角!”
“你吓唬他干什么?”支小军的老妈过来了,一把推开儿子,“是挺值钱的,而且这是一套,差一根也不行!”
老妈的话说得含糊不清,支小军堵着气回到自己的房间,听到老爹老妈又开始“排查”,听着听着,他总算听出了点头绪。这是一套半成品,准备做一把椅子送给市政法委某个人的,本来雕花的师傅都找好了,可是少了一根做“把手”的材料。至于乌木的价格,支小军不用打听也知道了,他以前把老爹的茅台酒倒鸡食盆子里了,老爹都没动过他一指头,现在一连三脚,好家伙,这是无价之宝啊!
“潘东峰,这个坑你承包了啊!”
虽然和潘东峰面和心不和,支小军却一直能克制自己的情绪,可是今天一进厕所,他突然间就失控了,尖酸刻薄的话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他的脸上还带着红肿――支所长被潘镇长约谈了一次,回来后给儿子留了个记号。他的手按在裤腰带上,眼前的情节似乎昨天已经上演过,今天算是“重播”吗?厕所里空荡荡的,因为大家都在上课,他请假出来上厕所,往里走又看到了一个小平头,潘东峰还是占据着最里面的一个蹲位……
潘东峰吓得一抖,仰起头来,脸涨得通红,怒气渐渐凝聚:“你管得着吗?管天管地你还管人拉屎放屁?吃饱了撑的吧!”
一看他撕破了脸,支小军也不客气了:“你那是拉屎吗?我看是扒厕所呢吧?”
潘东峰“嗷”地一声炸了,嘴里不干净起来:“放你妈的屁,你臭不要脸!”
支小军“呸”了一口:“也不知道谁不要脸!孙小个儿说完那事,你就天天往厕所里钻,霸着最里面的坑不挪窝――你扛着礼李卷搬进来住得了。厕所这么多空地方,你怎么偏偏往最里面走。哦,我算明白了,那块隔板就是你抠掉的,你这是还想往那边看啊!”
潘东峰已经在掏纸,嗓门拔得更高了:“你是疯狗啊,乱咬人啊!这个点儿都在上课,那边有人吗?”
这下,支小军抓住了“话把儿”,他笑了起来:“看看,你怎么知道没人,你刚才又把隔板抠下来了吧?”
说着,支小军的眼睛瞄向那些隔板,潘东峰却已经站了起来,提着裤子就冲了过来:“姓支的,你是什么东西我知道,不就是嫉妒我功夫比你好吗?我看你是贼喊捉贼,这块板子就是你抠下来的!”
支小军的脸也红了:“我……我抠……操,你牛,你真是好功夫,让一个不会功夫的打得鼻青脸肿的,差点儿给人家跪下!”
“呛啷啷”一声,潘东峰拔出了宝剑。“你不服是吧,走,上山过两招!”
山上多是落叶松,到了这个季节已经开始落叶,准确地说,是开始落“针”。松针悄无声息地飘下来,铺在林中,让人踏上去有一种绵软的感觉。
这些树林向来是学生们的至爱,尤其是学生中的情侣,都把这里当成了浪漫的天堂。因为走的人多了,逐渐踩出了一条山道,直通山顶。山顶有一小片开阔地,伫立着一块大石头,石头后面一米左右就是陡峭的崖壁。这块石头成了小鸳鸯们的至爱,经常有等待约会的男生或女生猫在石头后面,等对方来的时候突然跳出来,吓他(她)一跳。这么做虽然有点危险,但对于相恋的人来说,这种浪漫的见面才是他们最执着的追求。
支小军和潘东峰面对面站在石头前,以往见证了无数浪漫的大石头似乎都能感觉到森森杀气。山头秋风瑟瑟,吹得支小军的头发直往后“飞”,对面的潘东峰的衣服上也泛起了层层褶皱,他手里的剑透着寒光,脸上表情更是凶神恶煞一般。
支小军握了握手中的棍――在潘东峰的默许下,他在“倚松阁”里提了一条棍子。宋学志没教过他棍术,他虽然看师父耍过,但没看出门道。当然,棍子对他来讲是最实用的武器,如果能一棍打掉潘东峰的剑,那么剩下的内容就是“《痛打大师哥》第二集”了。
两个人对峙良久,谁都没有动手,时近中午,山下隐隐传来下课铃,估计同学们该去食堂打饭了――饭后,这片树林里会出现一对对的“小鸳鸯”,这块大石头更是热门场所。支小军向前跨了一步,嘴角有点哆嗦:“你……再说一句,你再敢说一句!”
潘东峰提着剑迎了上来,支小军的心一颤、手一松,“扑通”一声,潘东峰跪了下来,热泪盈眶,语带哀切:“师弟,咱们哥们儿这么多年了,处得跟亲哥们儿似的――你……你可千万别传出去,我就看了一回,还什么都没看到!”
“咣当”一声,棍子掉在地上,砸了支小军的脚。他没觉得疼,只是望着山下厕所的方向,突然间又有了尿意!
《拍卖会卖出天价,乌木椅牵出贪官》――支小军看着手机上的新闻,心里百感交陈,他不敢往下滑,因为他知道,网民们的骂声能把他淹没了。刚才他在法警的监视下,给“双规”的市公安局前任局长送了换洗衣服。这老爹呀,当所长的时候就想进市里当局长,当上局长后又想进省里,这下好了,真进省里了――省检察院!
出了检察院大门,支小军给潘处长打了电话,感谢他的运作,让老爹没受苦。电话里,潘东峰特别谦虚:“咱们兄弟还客气什么?过了这个风头,我再带着你走动走动。这么大岁数了,难免有个小灾小病的,看看,能不能在这上面做做文章。”
支小军又道了谢,顿了顿,又问自己在市里的洗浴城会不会牵扯进去。潘东峰笑了:“刚才回信了,应该没啥事,这是你自己的生意,和老爹扯不上。回去放心营业,低调点就行!”
支小军松了口气,说了个星级酒店的名字,他觉得怎么也得请潘东峰吃顿饭。潘东峰答应了,但又补充了一条:“饭可以吃,但是……必须我来埋单。到省里来了,我的地头上能让你请客吗?”
支小军推脱不掉,只好答应了。挂了电话,他心里有点不安,他觉得潘东峰太客气了――过分客气了!当然,自打二十几年前山顶上那一场“对决”后,潘东峰一直对他这么客气。就算潘东峰在省里某部门当上了副处长,对市里的个体户支小军也没有丝毫改变――一如既往的客气。
支小军钻进了汽车,手握着方向盘想倒车,突然间他的手停了下来,按在方向盘上,他在想一个问题:当年如果他提前半分钟扔掉棍子,向潘东峰“招供”抠碎了男厕和女厕之间的隔板,又从家里找了一小块木板堵上了缺口……那潘东峰就不会对他客气了。即便是他想跟潘东峰客气,估计也不好使了!其实他和潘东峰之间,也隔着一层板――一层严实合缝的隔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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