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可以市场化吗

雪白演义

　　前不久，四十五家文学期刊做出了联合声明：对“抄袭”或“一稿多投”说不，一旦发现作者“抄袭”或“一稿过多投”的现象，四十五家期刊就对其采取联合封杀。文学期刊作为一种文学文本，一向各自为政沉寂无声的，以联合的方式作出如此大的举动还是第一次。所以如此，只能说，文学遇到了乱象。也可以说，文学遇到了危机。文学期刊对于“抄袭”或“一稿多投”无法容忍，说到底是对文学生存极限的无法容忍。想想看，如果不同期刊刊登了同一家作品，文学期刊因为失去了对作品的原发性会使得读者不买账。读者不买账，首先影响的就是期刊的发行量。而发行量的减少，将会是一次对本来生存艰难的文学期刊不小的挑战。

　　四十五家期刊的联合声明当然可以看成拯救文学的一种措施，这种措施对于文学的提升到底有多少功效呢？很难说。文学期刊发行量少，作者的稿酬就低。作者的稿酬低，就想一稿多投，这似乎是一个恶性循环。要打破这种恶性循环，只有一个办法，增加发行量。发行量不增加，一切都是空谈。如何增加发行量呢？有些学者对此开出了“药方”，那就是文学的市场化。

　　文学的市场化似乎很有必要。因为“大多数文学杂志从属于作协机关刊物，属于吃财政饭，按照政治级别有局级、处级、科级之分获得经费办刊，因为不接地气，杂志没有市场没有足够高的稿费吸引好的作者，只能勉强生存”（引用一位学者的撰文）。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作品投入出版流程，接受市场的检验”。

　　把文学推向市场，让市场这只无形的手促进文学的繁荣，不是什么新鲜的话题了。文学一有风吹草动，总有人提出这样的观点。不少人认为，文学只要交给市场，就会一了百了，一好百好。市场化进程，使得经济空前繁荣，同时也产生了一个观念，就是市场万能论。无论什么，只要一拿到市场里边去，自然就会乘风破浪，披荆斩棘，走出一片新天地。孰不见那些商业大鳄或跨国公司不都是这么走出来的？别的能行，文学当然也一样。有了市场的检验，有了市场的优胜略汰，文学同样可以打造出类似于同仁堂或王致和那样的百年老店。

　　文学可以市场化吗？文学可以作为一件商品出售吗？当然可以。但是，文学又不能完全市场化，又不可以当成馒头面条那样的东西来出售。文学有自己的特性，那就是文学的文化属性，即文学的意识形态属性和审美特性。而用佛洛依德的话来说，“文学是性本能的转移和升华”。总之，文学是人心理上的精神活动，是一个人的“软件”。是“理想”，是“情怀”，甚至可以说成是“呓语”和“梦境”。“呓语”和“梦境”怎么变成商品？又怎么卖？是论个卖？还是论斤卖？是切开卖？还是煮熟了卖？

　　就算文学可以像普通商品那样可以直接出售吧，文学进入市场化之后，好作品就会大量涌现了？文学期刊也会大量发行？实际情况不见得是这样。前两年某大学发起“死活读不下去的十种图书”的调查，《红楼梦》竟然名列榜首。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之后，有的出版社借此东风大力推出莫言的小说，结果事与愿违，莫言的小说并没有因此而热销，反倒遭遇市场的冷遇。在这个浅阅读和碎片化阅读的时代，文学似乎违背了市场规律，文学作品并不会因为“质量上乘”而大卖热卖。

　　文学的精神气质和文学的独特样式与市场机制并不完全兼容的。电影电视通过声光电可以展现一个五彩缤纷的世界，可以充分娱乐化，很遗憾，文学没有这样的功能。就算有，它也不能像赵本山的小品和郭德纲的相声那样通过运作兑现给市场。从某种意上来说，市场造就的是一群物质化的俗众，物质性放大的是人的感官，放大的是人的欲望和功利，它带给人的是浅薄与浮躁。这种市场化浅薄与浮躁和文学尤其是纯文学沉静温婉的特质并不一致。文学当然可以接地气，但是文学再接地气也不会当然也不应该做出媚俗的姿态。鲁迅先生就说过：“我的文章是写给中等以上人看的”，有人看不懂或者不愿看他也不会降低标准。所以，文学要拿到俗世化的市场去检验，只能是文学的末日。也可以这样说，文学一旦市场化，文学自身就算不会灭顶，也会发生变异，会失去文学的纯粹性而沦为《故事会》那样的通俗读物。

　　文学的繁荣与否，其实跟市场关系不大，甚至与民间的自由选择关系不大。上一世纪八十年代的“全民皆文学”，也不是在市场化的前提下发生的，它和当时社会的环境和世道人心有关系，更与当时社会自上而下的倡导有关系。自上而下的倡导，对于文学的推动很重要。事实证明，文学事件从来都不是很民间的活动。大众可能有文学方面的需求，但是这种需求却不是大众需求的主导。离开文学，人们一样生活，一样吃，一样喝，一样娱乐。有人说，文学的作用是无用之大用。对一般人来讲，文学不但无用，文学的忧郁多情的天性有时反而会对居家生活的形成干扰。如果没有社会自上而下的推动，文学很可能永远处于一种非主流状态。当然，文学的非主流或者小众化也没有什么不好，但文学的逐渐边缘化的过程对于文学的生存却是致命性的。而文学自身的枯荣，它应该背负多大的社会使命，主动权似乎不在一般老百姓手里，大多数情况是文化精英们说了算。就那小说来说吧。在明清时期或明清以前，小说没有地位，小说和小说的作者也无法赢得社会的尊重。清朝学者纪昀在编纂《四库全书》时，说《三国演义》《水浒传》《聊斋志异》之类的小说“猥鄙荒诞，徒乱耳目”，一些文学经典因此“黜不载焉”。据学者考证，《红楼梦》的后四十回的佚失也和纪昀编纂《四库全书》时有意排斥有关。就因为小说饱受鄙薄，明清和明清以前小说的气象可以用“万马齐喑”来形容。小说真正扬眉吐气的时候是在民国初期，梁启超创刊《新小说》，说小说“浅而易解，乐而多趣”，并且说“欲新一国之民，不可不新一国之小说”，梁启超第一次把小说提升到超出经史词律的地位。作为思想启蒙，鲁迅继梁启超之后，也放下身段主动写起了小说。而小说的繁荣景象，就是在鲁迅这样的一大批文化精英的引领下才有的。

　　文学没有了自上而下的推行和引领，又失去了可以换取现实利益的功能，难怪现在的文学是一副向隅而泣的面孔了。文学万一再交给市场，就等于判了死刑。通俗文学可以以市场论，纯文学不行。文学越纯粹，受众面就会越小。纯文学现实的窘境，就是市场的扼杀掉的。不止文学，电影也一样，艺术电影与商业电影碰，不碰则已，一碰就死。艺术电影《百鸟朝凤》之于商业电影《美国队长》就是一例，艺术电影卑微到以跪求的方式求助也无法与商业电影抗衡。看看地铁上大量的手机阅读吧，“低头族”们忙着看书，忙着看小说，但有几个看《红楼梦》的？是《红楼梦》不够优秀吗？是《红楼梦》文学水准低下吗？可以这样说，《红楼梦》落到现实上，还拼不过一本三流的通俗小说。完全市场化会给文学带来灭顶之灾，我想这不是危言耸听。[copyright]版权[/copyright]

文字闪耀生活

我来了，看了一遍，一会还要再看。

时光安然

无论是什么，一旦流入市场，其结局也只能是一个：适者生存。
文学也是一样。
如果作为文化保护起来，那将又是另一种命运。

刘晓斌

感谢老师！
您的写作，给很多人带来了反思。但是，现在文学中充斥着的那些过多的非文学的东西，是否也是影响文学发展的一个主要原因呢？比如：刊物编辑之间的交易；所谓名人小圈子的自我吹捧......
请恕冒昧！
祝老师下午好！

lvhq018

文学市场化降低了文学的作用。文学首先具有宣传和引导作用。有人说：宣传这块阵地，你不占领，敌人就会占领。可见其重要性。所以，市场化行不通，只要想维护政权。

姬宇

是利益在作怪，文学越来越停滞不前了，

水如空

最后一句话说到了点子上：高雅归高雅，通俗归通俗，这是正路。不过现在的乱象是难以改变的，文学杂志基本上掌控在少数人或小圈子手中，新作者很难加入，办刊物者并不用考虑其发行量。而通俗杂志为吸引读者扩大发行量则无所不用其极……

夏冰

水如空 发表于 2016-6-30 20:27
最后一句话说到了点子上：高雅归高雅，通俗归通俗，这是正路。不过现在的乱象是难以改变的，文学杂志基本上 ...

对的。文学及其杂志的命运，有十分细微的因素起作用。

雪白演义

文字闪耀生活 发表于 2016-6-30 12:51
我来了，看了一遍，一会还要再看。

多谢光临，问好！

雪白演义

时光安然 发表于 2016-6-30 13:43
无论是什么，一旦流入市场，其结局也只能是一个：适者生存。
文学也是一样。
如果作为文化保护起来，那将 ...

就算是商品，文学也是特殊商品。这是一个话题，供大家一粲。问好时光版主。

雪白演义

刘晓斌 发表于 2016-6-30 14:11
感谢老师！
您的写作，给很多人带来了反思。但是，现在文学中充斥着的那些过多的非文学的东西，是否也是影 ...

现在的文学期刊的确小众化了，或者小圈子化了。我想和市场化有一定关系，至少和俗烂的市场气氛有关系。多谢留评，问好！

雪白演义

刘晓斌 发表于 2016-6-30 14:11
感谢老师！
您的写作，给很多人带来了反思。但是，现在文学中充斥着的那些过多的非文学的东西，是否也是影 ...

当然，那又是另一个话题了。

雪白演义

lvhq018 发表于 2016-6-30 15:14
文学市场化降低了文学的作用。文学首先具有宣传和引导作用。有人说：宣传这块阵地，你不占领，敌人就会占领 ...

多谢版主赏评！市场是一个物质化的过程，与文学精神相抵牾啊！

雪白演义

姬宇 发表于 2016-6-30 20:08
是利益在作怪，文学越来越停滞不前了，

多谢赏评！问好！

雪白演义

水如空 发表于 2016-6-30 20:27
最后一句话说到了点子上：高雅归高雅，通俗归通俗，这是正路。不过现在的乱象是难以改变的，文学杂志基本上 ...

俗与雅分流，市场做了推手。雅的总是处于劣势！多谢留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