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路程昨日的梦
文/郭玉琴
去好友家赴会,要经过一个地方水渡口。水渡口在万达广场的后面,市卫生局边上那一条路的尽头。那是一条什么路?过去曾开过什么花,结过什么果?很多年前我走过很多次,而今经过它身边,竟然想不起来名字了。越是想不起的事情,越是纠结,越是纠结,我才愈是失望地发现,这一条路起码有十年不曾交集了。
站在卫生局边上的那一条新取的路名字,深圳路上,我不禁在想,在离开它的这十年里,我都去了哪里,又都做了什么呢?而今我又带着什么回来与它重逢了呢?
十年有人用它来寻英雄梦,譬如黄药师苦练绝世武功只为替小师妹报仇;有人用它来寻温柔冢,譬如冯衡踏遍夕阳青山只为那一瞬间的回眸;而我只想用它来泡一壶好茶,在时间里煮雨等一个日落黄昏时分能赶回来的人。此时又到夏季入伏,梅雨时节,天气像挂在墙上的老黄历一样发霉,无论是白昼还是夜晚,随时都有可能邂逅一场雨。但是我清楚地知道,人生这条路上,十年之间我没有斗笠,也没有蓑衣,终究斜风细雨不须归。
回首过往,十年之前,我是青年,但不是才俊。因为高考落榜,我只能一次又一次地自谋出路,从乡村代课教师转到漂泊异乡进入工厂,然后再次回到故乡重拾课本,重回讲台。人生一次又一次重头开始,开始的总是很美丽,可是一次又一次结束的都是没有任何道理可言。细想之下我的履历实属平淡,没有辉煌的足迹留下,和很多人一样常常觉得不足挂齿写进简历中。这期间我的心被磨得再没有了棱角,有梦想没有理想,有希望没有愿望。
十年之前,我有大把可以挥霍的青春,但是没有一个女孩子值得骄傲的资本,那时我年轻但是不貌美。我从沟渠一样的乡下来到霓虹灯闪烁,欲望难填的都市,身体和灵魂都以一种恒久的卑微姿态出没在时间里。那些青春不过是我用来写我本有心向明月的誓言而已,只可惜我的誓言换来的却是哪知明月依旧照沟渠的嘲讽。于是这十年我准确地说,我依然躺在阴沟一样的世界里,日日做着向明月的美梦。十年之间我在哪里,我想我依然在人间沟渠中。十年之间我成就了什么?我想我把自己训练成了一只会唱歌的乌鸦了。我仿佛从前世背着一口锅来,注定这一生要用我的灵魂永远烧着一口无人能懂的锅炉。
十年之前,这条路上开过一朵芙蓉花。那时我没有唤它芙蓉,而是叫它合欢。合欢花是绚丽的,璀璨的像盛大节日里燃放的烟花。那时我觉得夏天的合欢花孕育着亿亿万万年红尘男女永生不熄的对人间最美好的爱情的向往。我曾在这条路上走过无数次,也曾遇见过很多人。后来谈了一场恋爱,并且顺理成章的修成了正果。但是这条路上的果实如今已经不再,只剩下一个空在那里的躯壳。好的爱情都是用来想念的,就像这条路上的芙蓉花已经被移开的一株不剩,没有谁告诉我紫薇花从何时就顶替了芙蓉的位置。直到若干年后的今天,好友说她喜欢夏天夜晚里的紫薇,她约我去她家附近那里散步,我才知道物换星移几度秋,世事多变迁。
月色溶溶下,今晚我们一起去赏花。徜徉在云想衣裳花想容的夜晚中,此时我已经不去猜想是花将会芳香我们的心,还是我们将要装饰它今晚的梦,只觉得这一路行来不枉此行。夜晚的紫薇花看上去不妖冶,也不热烈,相反在月光的衬托下,自有一种摇曳的羞涩美。好友对我说,拍夜晚下的紫薇花比白天的要美的多。我想为什么一定要在夜晚寻觅这一份羞涩美呢?是不是白天的花儿在过度热闹与喧嚣中总找不到矜持绽放的理由了?城市安放不了一颗躁动的心,也安放不了一朵花的矜持了吗?她喜欢月色下的紫薇花,是不是想觅这夜晚下紫薇花身上难得一见的娇羞姿态来抚慰岁月强加给自己身上的沧桑?
好友的家在水渡口的南头,要穿过长长的一条马路。第一次去她家时,觉得路程很远,仿佛从我的家里出发,要环城而过,才能抵达。但是后来去的次数多了,路线谙熟于心,也就不觉得远了。我们年少时是情投意合的同窗,如今又是同城居住,且知道彼此是同庚。我们之间有这缘定今生的美好“三同情谊”,任是落花流水终须伤,也没有生疏分毫。就算是戏台上的唱腔水韵腔调再美,那又如何?包拯引那郭槐为知己,到底还是殊途难以同归,铡刀下分了阴阳人情与法理轻重,怎及与你我媲美?
我很喜欢日久见人心,路遥知马力这句话。天长日久,见的不仅是人心,还有时间之沙筛淘下的情谊,记忆,你积极渴求到的生活里最珍贵的一部分内容。路途遥远知道的也不仅仅是马的力量,还有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山长水阔相遥问也好,咫尺天涯各自安也罢,都不过是你我一场缘分的安排。
缘分是什么?缘分就是在对的时间里遇见对的人。而我庆幸尽管我在这十年之间,没有蓑衣,没有斗笠,只是用时间煮雨,沉浸在曾经的风花雪月的年少里,但还是遇见了昨日一起做梦的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