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苦 尽 甘 来

欣欣向荣

                             苦  尽  甘  来


      四十多年前，一个中秋的黄昏，在外寻吃觅食的芦花鸡，在黑花大公鸡的带领下，鼓胀着饱满的嗉子回到家，准备进窝休息；出外溜达的小白猪也逛回来了，“哼哼”地拱着食槽，每天的这个时间段，女主人会把剁碎的猪草拌上一星半点的麸皮，给它准备好了晚餐，今日怎么搞的？发生什么事了吗？


      三间土坯房里，一位拖着笨重身子的少妇，正艰难地把一方白色塑料布铺在地上，羊水已经破了，内裤全湿了，孩子眼看就要到了，家里只有她自己，她费力地挪到缸边，舀了两瓢水，又用嘴巴衔去暖瓶盖，把热水倒入大盆中，她用手试了试水温。看着煤油灯亮起桔黄的光，她欣慰地靠在屋山前，积蓄所有的气力，迎接生命中又一个孩子的降临。一阵强烈的下坠感，孩子露头了，她伸出左手，轻轻托着孩子的脖颈，顺势把孩子拽出来，然后右手把剪刀在煤油灯上烤了一会儿，就剪断脐带，把孩子放进大盆里，清洗干净血水，拎到炕上包好。她不识字，听人说过，生孩子要讲卫生，要消毒，她用自己理解的方式，自己为自己接生了一个胖丫头。天黑透后，下地的丈夫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了，知道家中又添了一张嘴，没有言语，也没有看一眼那个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婴儿。多一个孩子的嚼食，就多一份责任和辛劳，男孩女孩已经有五六个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也只能勉强维持一日三餐，但是日子还得过，孩子来了还得拉扯养大不是？


      妻子没有多少奶水，出生不久的丫头经常饿的日夜啼哭，从那仅有的面粉瓮里，捏出两捏面粉，放进勺子头里，点上几滴冷水，用筷子搅拌着在燃烧的柴火上和成面糊糊，来喂养这个生不逢时的婴孩。


      终于熬到了寒冬，丈夫可以去修河了，大小子、大丫头也可以算个劳力，去挖沟修渠挣工分了。挽起裤腿、赤着脚丫，浸在刺骨的冰水里，能不冻得慌？可又有什么办法？至少可以吃到黑面卷子，可以填饱肚子，可以为家里节省点地瓜干子。


     妻子也不能闲着，那个年代哪有养月子的？她把大白菜一叶一叶洗净，切成小长方块，再抓上一把碎粉条，熬了一大锅白菜汤，盛到水桶里，上面淋上几滴炸油，又把稠稠糊糊的玉米粥盛到另一个水桶里，用一个破烂也算干净的小棉褥盖好，再用绳子绑结实。然后把入睡的婴儿包好放置炕的最里面，外边挡上被褥和枕头，关好门，套好毛驴车，去十里外的黄河支流，当地称作“四分干”的地方，给那些冬闲里为河渠加宽加深的人送去，以便换取半块黑面馒头。盛白菜汤和玉米糊糊的水桶空了，她的布袋子里，一块、半块的面食也满了，她跺跺有些发木的双脚，重新围了围灰布头巾，调转毛驴车，一路颠颠簸簸地回到土坯房。


      打开房门，见丫头瘦长的小脸上有泪痕，孩子应该是醒后又哭睡着了。只要能活下去，就有盼头。那几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也可以填饱肚子，天冷东西能放得住，人们挖渠修沟一个月，孩子们不仅每天可以吃上面食，并且还有剩余，辛苦一些也值得。


      转眼，当年那个由母亲自己接生的女孩也长大了。她正躺在产床上痛苦地呻吟，坐在旁边连椅上的三个医护人员，边交流谁穿的旗袍可体好看，边不耐烦的告诉产妇：“使劲！自己使劲呀！”站在产房门外的丈夫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可是男人不得入内，又寻不见熟人，只好干着急。


      走廊那头走来一位白衣天使，抬头瞥了一眼这个准爸爸，止住脚步，问：“你怎么在这儿？”“啊，你在医院上班呀！我，我媳妇正在里面生孩子呢！”同窗滋味就是不一般。女同学推门进去，戴上医用套袖，开始缓慢轻压孕妇腹部，并且教其如何运气，如何用劲，那几个闲聊的同事，也停止了扯淡，加入到助产中来。不一会儿，一个粉色、体长的小家伙“呱呱”落地，丈夫不知从哪儿来的一股牛劲，一口气就把媳妇抱回病房。


      清香的小米粥端过来了，大姑姐炖得稀烂的排骨汤也送来了，母亲养了多年的下蛋鸡也宰后进锅了。奶水真富足！孩子吮吸的间隙，稍不含着乳头，奶汁就会如喷泉般泚出来，小家伙被灌得够够的，满月没有出，藕节般的小胳膊、小腿就显露出来了，双层的嘴巴，胖乎乎的小脸蛋红扑扑的，真是富态！


       两个月的产假，不管用人单位是否合法，能有地方上班已经很不错了，瞧瞧那些下岗工人，知足吧！丈夫的单位不算忙，婆婆早死了没有人帮着带孩子，好在那间不足十平的蜗居就在丈夫的办公楼后，丈夫趁着去厕所的时间，会“噔噔噔”从四楼跑下来，飞奔到自己的宿舍门前，打开锁推门一看，学步车里的儿子正趴到在地，车也翻了“哇哇”的哭呢，心疼地抱起儿子，用湿毛巾为他擦干净脸上的灰土，自己的泪流满了脸。


      每当妻子下班时间，这位奶爸抱着儿子，去大门口迎接。妻子接过孩子抱在怀里，丈夫接过妻子手中的自行车，一家三口慢悠悠地往家走。来回奔波的妻子，瘦的脖子像长颈鹿，短发一根根倔强地竖立着，她不必像当年的母亲那样，冬季赶着毛驴车，拉着白菜汤、玉米糊糊，去换取半块半块的黑面馒头，不必为吃喝焦心，但必须得在外工作，因为需要多挣点钱，为越来越大的孩子买零食，更需要攒钱准备买房子呀！


      又是二十年过去了，再也看不到长颈鹿那样的身材了，人已中年，稍微卷曲、略带葡萄灰的长发披在肩头，体型保持的还不错，但岁月毕竟是沧桑了容颜，银丝隐约可见，小腹凸显，鱼尾纹也爬上了眼角。还好，拼了这些年，在小城拥有了两套住房。面积大小且不说，，因为有能耐生儿子，你就得有本事准备住的地方，否则儿子的婚姻大事免谈，现在的女孩子要多现实有多现实，哪像自己当年订婚、结婚，三四千元就打发了。读书到中学毕业，在娘家啥也不会，进入婆家炒菜、做饭，甚至后来孩子每年的棉衣，被褥的拆洗、翻做，都一点点自己学会了。


       眼睛有些花了，腰身有些臃肿了，儿媳妇也该进门了。这代孩子，大多是独生子女，个个在家娇生惯养，缺少自觉性，更不懂得疼惜、体谅父母，家家户户的孩子差不多，凡事不能强求。从儿媳妇开始有喜，就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不到十个月，提前在月子中心预定了全套护理，到时候只准备好钞票就行了，自有专门的月嫂帮着做一切。孩子们确实是掉进“福窝”了，这是时代的变迁，也是过去几代人苦吃尽，才使得今天的孩子得到的甜呀！

李灿

忆苦思甜

欣欣向荣

李灿 发表于 2016-7-19 19:31
忆苦思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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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叶

过去与现在不能同日而语，这是时间的神奇之处，问好作者！

时光安然

第一节就被雷住了，再往下看，越来越有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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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欣向荣

虹叶 发表于 2016-7-20 09:32
过去与现在不能同日而语，这是时间的神奇之处，问好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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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欣向荣

时光安然 发表于 2016-7-20 22:22
第一节就被雷住了，再往下看，越来越有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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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安

摇曳风铃

好好活着的代价就是奉献。

冷冷

时间见证一切，福报亲情亦然。

欣欣向荣

摇曳风铃 发表于 2016-7-21 10:40
好好活着的代价就是奉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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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欣向荣

冷冷 发表于 2016-7-21 15:42
时间见证一切，福报亲情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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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福夏安

夏冰

对比手法运用得挺好。时代的印记，在文本里得以呈现。

木门长子

贴近现实的写作，两个人的半生，爱与情交织中的岁月流逝，百般滋味，却又苦中有甜。文字干练，述说完整，更难得是融入到文字之中的一份情，没有生活体会的人难得懂。也只有感谢岁月了，毕竟它的馈赠让时间溢彩。好。

欣欣向荣

夏冰 发表于 2016-7-21 16:39
对比手法运用得挺好。时代的印记，在文本里得以呈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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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福夏安

欣欣向荣

木门长子 发表于 2016-7-21 22:25
贴近现实的写作，两个人的半生，爱与情交织中的岁月流逝，百般滋味，却又苦中有甜。文字干练，述说完整，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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