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苏相宜 于 2016-8-10 20:12 编辑
每人记忆深处有一座遥远孤冷的海角,它是你厮守一生或抛在身后的家,它或许名叫布雷顿角。这是阿利斯泰尔·麦克劳德这本短篇小说集留给我的意象。
生命的火焰匍匐在“山绿和海蓝之间的黑色伤口”般的矿井下,或摇曳在惊涛骇浪的渔船上。那里的人们对马、狗皆有情,又在严酷生存中明白离别与死亡是生命的必然。他们能昂然说出:“要是我不能照着自己的方式活着,那二十世纪跟我有啥关系啊?”他们也对外面的知识怀着“见到从未造访过他们黑暗的一道光亮”的敬畏,一代代前赴后继离开去追寻另一种可能的生活方式。看完全书才会理解选用那篇《海风中失落的血色馈赠》作为书名的寓意,如同那位异乡商人珍视他遗落在海岛上的骨血,最终还是放手,归还那个小生命给自由的海天之间。
很久不见把温柔与残酷、生活与自然融合得这么好的小说了。那份熟识的感觉,让我想到小时候父亲给我看的一本小说,关于非洲乞丐们的悲欢生活;想到几年前没读完的《追忆似水年华》,一个男孩坐在豪华邮轮的舷窗内,看外面的渚清沙白;甚至想到逝去的少年时代江雾氤氲淹没山峦的那些黄昏,虽然我现在身处白热阳光下一口摊煎饼锅似的华北大地。那些丰厚的故事场景,与我自身单薄的生命历程,才共同构成眼前这个“我”的意识,它们在记忆中已难分虚实。像是《船》一篇里的老渔民,房间里堆积如山的书构筑成他的精神灯塔,陪伴他忍耐为了家庭在海上风吹雨打的一生。
“在清晨的昏冥中,那些呼喊、话语、身形,其实都不在那里,那条船也不在那里。都是幻影和回声,是隔着灯光孩童的手形在墙上映出的飞禽走兽,是屋外水桶承接雨滴时的絮语。那几帧画面像是从老电影的黑白过往中剪出来的。”——第10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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