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王阳 于 2016-8-24 16:20 编辑
从前慢 木心的《从前慢》是一首很耐人寻味的诗,诗里写到:“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带着悠悠的怀旧情绪。我们在日常说话,起头若是“从前”,则天然地带了怀旧的情绪。从前是一种场域,一种时间存在。从前的时间是慢的,光阴的脚步似乎是迟缓的。 在从前,一间屋子要住几代人,一件木制的家具也能用上百年。姑娘出嫁时,娘家给她陪嫁一张雕花床。这张床就一直留在夫家了,伴随着新嫁娘,走过新婚、怀孕、临产、哺育等每一个阶段,直到红颜变为白发。这件雕花床也传了下来,传给了儿子,儿子再传给孙子。也许有一天,家败落了,这张雕花床被典当出去,换了活命的钱。雕花床离开了这个家庭,流落到了别的家庭。也有有心人,在缓过气来之后,又将它赎回来。人们所看重的,除了物品本身的价值,还有它所承载的记忆。 在从前,毛笔在纸上勾画得端端正正,速度很缓慢。有的人为了追求功名,一生在墨田里耕耘。五十多岁的老秀才还在攻读诗书。有的人喜欢书法,临池不辍。一块砚台磨了又磨,乃至于被磨穿。阳光从东窗移到了西窗。窗前的老树发了芽,开了花,旋又枯了叶,蒙了霜。屋子里的人在纸墨间游走,乐此不疲。白纸上的墨点无中生有,由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从前慢,一首诗吟出来,二十个字,或二十八个字,或四十个字,或五十六个字。为安一字稳,捻断数茎须。即使是长短句,也是上下阕,声声慢。 从前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青年的王宝钏在彩楼上相中了薛平贵,仅仅是互望了一眼,便已心生爱慕。这似乎是电光火石般的。她的决定又是非常果断的。从心生爱慕,到将绣球抛给薛郎,整个儿不过几分钟,但是在以后,她在寒窑里一等就是十八年。如花美眷敌不过似水流年。可是似水流年却映照出了如花美眷。王宝钏的爱坚贞而执着,很深很远,很古典。 从前慢,学艺辛苦,成名更难。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有的画师、工匠终其一生也没有在自己的作品上属上自己的姓名。后来人知道姓名的,仅仅是帝王将相、供养人等,可他们并不是作品的创作者。在一件瓷器不起眼的底部,有工匠留下了自己的记号。这样的举动是犯禁的。他是有多想让自己和作品更长久的存在啊。他能耐得住生前的寂寞,却实在不想永远寂寞。所以,他冒险留下了自己的署名或记号。瓷器能存在多久,他的目光就能存在多久。 从前慢,商人一出去就是几年。鹧鸪在叫,行不得也哥哥。闺妇在怨:“早知潮有信,嫁与弄潮儿”。孰言“商人重利轻别离”?实在是风尘辛劳,旅途遥远。 从前慢,少小离家的游子,到了老年,依然想着还乡。在故乡,一草一木都倍觉亲切。和亲朋故旧把酒相谈,把晚年生活过得不徐不缓。历经了风雨,游子们此时更多的是对岁月的咀嚼。 从前慢,送君可至千里。短亭复长亭,依依不舍。 从前慢,男子二十称弱冠。 从前慢,守孝要三年。 从前慢,一个人故去很久,也要树碑立传。好人扬其名,恶人暴其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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