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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9-2 15:29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胡兴来 于 2016-9-3 20:54 编辑

  傻二打更(原创)     胡兴来
    傻二,真名叫什么无人知晓,他是五八年与父母从江西逃荒过来的,只知道他姓李。在干活“大呼隆”那年代里,生产队的工分榜上名子就叫李傻二。李傻二长着一双“茨菇”(眼大)眼,而这双“茨菇”眼,看人时总是闪着呆傻的目光。额头上那深深的皱纹和他四十出头的年龄很不相称。
   小时候,我们村住的全是茅草房子,庄子很大,有一百多户人家。一遇到天干物燥就容易“走水”。(我们这一带乡亲忌讳说“失火”,皆以“走水”代之)傻二是庄子上打更的,每到傍晚,庄头村尾总是传来他破竹子似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旋即就是“咣咣”两记破锣的声响。破竹子似的嗓门,加上破锣的声响,听起来倒也有点韵味。
   傻二是庄上人起的绰号,其实他一点都不傻,只是一双大眼睛看人傻乎乎的。傻二不但不傻,脑袋瓜还挺灵活的嘞!他办事有板有眼,为人忠厚老实。当时村干部就看重他这些优点,才安排他打更。
   傻二的打更生涯始于“公社化”,那年他四十多岁。队里每月拨给他六十多斤稻子做口粮,算是特殊照顾。傻二甚喜,得意地拍了拍村长的肩膀,一点儿也不懂得忌讳地说,“哪一天,如果你家里‘走水’,先把我拉去毙了!”弄得村长哭笑不得。
   傻二命苦,爹娘在逃荒来我们庄的第二年吃大食堂时饿死了,又没有兄弟姊妹,他赤条条的光棍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六十多斤稻子的口粮,对于傻二来说,已经是提前进入到“共产主义社会”了。因此,他做事更卖力,做人更诚实,特别肯帮助人。庄子上的孤寡老人都夸傻二是:“大拇指”、“好人哪!”他经常为村里的孤寡老人挑水、机米、劈柴、打扫……傻二当成自己份内的事。他常说:“我爹娘都不在世了,只剩下我一个。大家都是我的亲人,就让我对庄上其他的老人多尽点孝心吧!”
   别看傻二有时候白天躲在草堆里晒太阳、睡大觉,夜晚倒像猫头鹰一般有神。他绝对忠于打更职守,无论是刮风下雨,还是冰天雪地,都是一夜不睡觉。他养得狗头狗脑的,从来没有生过什么大病。即使偶尔有个小病小痛,咬咬牙,喝点生姜水,扛扛就好了。
   有人说傻二都四十多岁的人了,从来没有沾过女人身。唉!有什么办法呢?他不但穷得叮当响,而且人也生得歪瓜裂枣,哪个女人肯嫁给他?
   不过,庄上的女人们都喜欢跟他开玩笑,因为他为人憨厚,从来不翻脸。遇上哪家媳妇在地头、庄边,奶伢子,傻二也喜欢有话没话地搭讪几句:“哎呀!这伢子怎么不像他爹呢?”
   “不像他爹?会像你呀!”
   “嘿嘿——你给我把伢子喂饱了。”
   ……
   那些媳妇们在傻二面前从不回避,总是把衣襟撩得高高的,嘻嘻哈哈地说:“傻二,要不你也来一口吧?”
   这时,傻二就采用阿Q的精神胜利法,边扮鬼脸边笑着说:“俺舍不得,省着给咱们的伢子喝吧!”说完,他就像占了女人身子的便宜似的“嘿嘿嘿嘿……”地笑个不停。
   别看傻二破竹嗓子,可他能哼唱水乡小调。什么起夯(打地基工具)叫号、踩车(水车)锣鼓、民间说唱,他无不样样在行。有时女人们起哄要他唱段小调,他从不“拉桥”。他先是干咳几声清清嗓门,破锣轻轻一点,便声情并茂地唱开了:“二八佳来二八佳呀!我与姐姐隔篱笆,姐姐想我,我想她……”
   那些小媳妇听得不过瘾,就嚷着让他来段荤的。傻二又扯响了雄鸭嗓子,唱道:“一更铜锣响,小媳妇上了我的床,咱俩搂着睡一头,就像喝了迷魂汤……”他那五音不全的调门,听得媳妇们前俯后仰……
   傻二这个人,挺相信迷信的,每到初一、十五,他都要给火音菩萨上香。上完香,口里还念念有词,求菩萨保佑村庄太平无事。说来也怪,自从他打更,村里就没有失过一次火,也没有遭过一次窃。这并不是傻二的敬香,得到了菩萨的保佑,而是与傻二打更的勤快有关。
   傻二打更,不是管一个庄子,而是管一个村子。一个村有四个大庄子、两个小庄子,共有四百多户人家。好在庄与庄之间相距很近,傻二个子高,腿特别的长,跑起路来一阵风似的。呵呵,也许是窃贼“闻风伤胆”吧!不敢来作案了。
   文化大革命那年,傻二就因为拜火音菩萨倒霉了。村里有个小麻木(是村部造反派的一个小头目),把傻二叫到“司令部”,双手叉腰质问道:“你常去拜菩萨是吧?你挺相信迷信的是吧?”
   傻二把那面铜锣往怀里掖了掖,舔舔厚厚的嘴唇,结结巴巴地说:“是……是……是的。”
   “你这是封建迷信思想在作怪,你知道不知道?我们就是要破除封建迷信,打破牛鬼蛇神的狗头,把你从阶级队伍中清除出去。”
   小麻木一把夺过铜锣,又踹了傻二一脚,宣布他“下岗”了。
   傻二“下岗”后,也随之取消了他每月六十多斤稻子做口粮的优越条件。他回生产队参加劳动,接受“思想改造”,凭苦力干工分买口粮……
   打更的事,被小麻木的伯父抢去了。朝内无人莫做官,厨房无人莫乱端哟!小麻木伯父就是依仗着小麻木手中的小权,不但夺得了打更的铜锣,而且还享受每月六十多斤口粮的待遇。可他是个“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家伙,他打更实质上是“聋子的耳朵——摆设。”
   从此,我就再也没有听到那有韵味的“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和那“咣咣”的锣声了。就在傻二“下岗”的这年冬季,我们生产队的牛房起了大火……
   那年冬天,天气干得出神,老天爷一连四个月,没有下一滴水珠子。真是天干物燥呀!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傻二一声吼叫冲进了火海。
   那时候,生产队里还没有“铁牛”(拖拉机),耕田耙地的农活就全靠“牛劲”,生产队里如果没有耕牛,那来年的春耕大生产就……
   说时迟,那时快,傻二很快从火海里救出了一头耕牛后,头发已经全部烧焦,头、脸、手、腿……已多处烧伤。他又迅速拿水从头浇下,把身上全都淋湿。那是冬天呀!滴水成冰的冬天呀!他顾不得天寒地冻,也顾不得人们的阻挠。时间就是生命,他又一次冲进火海,救出了第二头耕牛。当他再次冲进火海,救饲养员的那一刻,牛房突然倒塌。傻二当场就被砸死!死时他的身体还紧紧地护着饲养员大愣。
   大愣得救了,傻二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人们从灰堆里把二傻抬出来,傻二已经没有一丝生息。大愣女儿跪在傻二遗体旁边,哭得令人心碎。
   傻二孑然一身,没有兄弟姐妹、儿女,大愣女儿为他披麻扎孝,烧钱化纸。生产队集体筹集钱粮为他料理了丧事。
   出殡的那一日,庄上百分之八十的人都自发地要护送傻二的遗体去火葬场。村里的干部也十分重视这件事情,集中全村十多条冲水船、挂桨船(队里的交通、运输工具),船上都坐满了人,护送遗体的领头船敲着傻二生前打更用的那面破铜锣,“咣咣……”响个不停……
   庄上上了年纪的人都说,他们这辈子还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浩大的送葬场面。
  联系电话:158528590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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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发表于 2016-9-2 20:44 | 只看该作者
慢慢摸索吧,这里的编辑老师都很热心的。
3#
 楼主| 发表于 2016-9-3 20:42 | 只看该作者
  傻二打更(原创)
     胡兴来
    傻二,真名叫什么无人知晓,他是五八年与父母从江西逃荒过来的,只知道他姓李。在干活“大呼隆”那年代里,生产队的工分榜上名子就叫李傻二。李傻二长着一双“茨菇”(眼大)眼,而这双“茨菇”眼,看人时总是闪着呆傻的目光。额头上那深深的皱纹和他四十出头的年龄很不相称。
   小时候,我们村住的全是茅草房子,庄子很大,有一百多户人家。一遇到天干物燥就容易“走水”。(我们这一带乡亲忌讳说“失火”,皆以“走水”代之)傻二是庄子上打更的,每到傍晚,庄头村尾总是传来他破竹子似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旋即就是“咣咣”两记破锣的声响。破竹子似的嗓门,加上破锣的声响,听起来倒也有点韵味。
   傻二是庄上人起的绰号,其实他一点都不傻,只是一双大眼睛看人傻乎乎的。傻二不但不傻,脑袋瓜还挺灵活的嘞!他办事有板有眼,为人忠厚老实。当时村干部就看重他这些优点,才安排他打更。
   傻二的打更生涯始于“公社化”,那年他四十多岁。队里每月拨给他六十多斤稻子做口粮,算是特殊照顾。傻二甚喜,得意地拍了拍村长的肩膀,一点儿也不懂得忌讳地说,“哪一天,如果你家里‘走水’,先把我拉去毙了!”弄得村长哭笑不得。
   傻二命苦,爹娘在逃荒来我们庄的第二年吃大食堂时饿死了,又没有兄弟姊妹,他赤条条的光棍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六十多斤稻子的口粮,对于傻二来说,已经是提前进入到“共产主义社会”了。因此,他做事更卖力,做人更诚实,特别肯帮助人。庄子上的孤寡老人都夸傻二是:“大拇指”、“好人哪!”他经常为村里的孤寡老人挑水、机米、劈柴、打扫……傻二当成自己份内的事。他常说:“我爹娘都不在世了,只剩下我一个。大家都是我的亲人,就让我对庄上其他的老人多尽点孝心吧!”
   别看傻二有时候白天躲在草堆里晒太阳、睡大觉,夜晚倒像猫头鹰一般有神。他绝对忠于打更职守,无论是刮风下雨,还是冰天雪地,都是一夜不睡觉。他养得狗头狗脑的,从来没有生过什么大病。即使偶尔有个小病小痛,咬咬牙,喝点生姜水,扛扛就好了。
   有人说傻二都四十多岁的人了,从来没有沾过女人身。唉!有什么办法呢?他不但穷得叮当响,而且人也生得歪瓜裂枣,哪个女人肯嫁给他?
   不过,庄上的女人们都喜欢跟他开玩笑,因为他为人憨厚,从来不翻脸。遇上哪家媳妇在地头、庄边,奶伢子,傻二也喜欢有话没话地搭讪几句:“哎呀!这伢子怎么不像他爹呢?”
   “不像他爹?会像你呀!”
   “嘿嘿——你给我把伢子喂饱了。”
   ……
   那些媳妇们在傻二面前从不回避,总是把衣襟撩得高高的,嘻嘻哈哈地说:“傻二,要不你也来一口吧?”
   这时,傻二就采用阿Q的精神胜利法,边扮鬼脸边笑着说:“俺舍不得,省着给咱们的伢子喝吧!”说完,他就像占了女人身子的便宜似的“嘿嘿嘿嘿……”地笑个不停。
   别看傻二破竹嗓子,可他能哼唱水乡小调。什么起夯(打地基工具)叫号、踩车(水车)锣鼓、民间说唱,他无不样样在行。有时女人们起哄要他唱段小调,他从不“拉桥”。他先是干咳几声清清嗓门,破锣轻轻一点,便声情并茂地唱开了:“二八佳来二八佳呀!我与姐姐隔篱笆,姐姐想我,我想她……”
   那些小媳妇听得不过瘾,就嚷着让他来段荤的。傻二又扯响了雄鸭嗓子,唱道:“一更铜锣响,小媳妇上了我的床,咱俩搂着睡一头,就像喝了迷魂汤……”他那五音不全的调门,听得媳妇们前俯后仰……
   傻二这个人,挺相信迷信的,每到初一、十五,他都要给火音菩萨上香。上完香,口里还念念有词,求菩萨保佑村庄太平无事。说来也怪,自从他打更,村里就没有失过一次火,也没有遭过一次窃。这并不是傻二的敬香,得到了菩萨的保佑,而是与傻二打更的勤快有关。
   傻二打更,不是管一个庄子,而是管一个村子。一个村有四个大庄子、两个小庄子,共有四百多户人家。好在庄与庄之间相距很近,傻二个子高,腿特别的长,跑起路来一阵风似的。呵呵,也许是窃贼“闻风伤胆”吧!不敢来作案了。
   文化大革命那年,傻二就因为拜火音菩萨倒霉了。村里有个小麻木(是村部造反派的一个小头目),把傻二叫到“司令部”,双手叉腰质问道:“你常去拜菩萨是吧?你挺相信迷信的是吧?”
   傻二把那面铜锣往怀里掖了掖,舔舔厚厚的嘴唇,结结巴巴地说:“是……是……是的。”
   “你这是封建迷信思想在作怪,你知道不知道?我们就是要破除封建迷信,打破牛鬼蛇神的狗头,把你从阶级队伍中清除出去。”
   小麻木一把夺过铜锣,又踹了傻二一脚,宣布他“下岗”了。
   傻二“下岗”后,也随之取消了他每月六十多斤稻子做口粮的优越条件。他回生产队参加劳动,接受“思想改造”,凭苦力干工分买口粮……
   打更的事,被小麻木的伯父抢去了。朝内无人莫做官,厨房无人莫乱端哟!小麻木伯父就是依仗着小麻木手中的小权,不但夺得了打更的铜锣,而且还享受每月六十多斤口粮的待遇。可他是个“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家伙,他打更实质上是“聋子的耳朵——摆设。”
   从此,我就再也没有听到那有韵味的“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和那“咣咣”的锣声了。就在傻二“下岗”的这年冬季,我们生产队的牛房起了大火……
   那年冬天,天气干得出神,老天爷一连四个月,没有下一滴水珠子。真是天干物燥呀!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傻二一声吼叫冲进了火海。
   那时候,生产队里还没有“铁牛”(拖拉机),耕田耙地的农活就全靠“牛劲”,生产队里如果没有耕牛,那来年的春耕大生产就……
   说时迟,那时快,傻二很快从火海里救出了一头耕牛后,头发已经全部烧焦,头、脸、手、腿……已多处烧伤。他又迅速拿水从头浇下,把身上全都淋湿。那是冬天呀!滴水成冰的冬天呀!他顾不得天寒地冻,也顾不得人们的阻挠。时间就是生命,他又一次冲进火海,救出了第二头耕牛。当他再次冲进火海,救饲养员的那一刻,牛房突然倒塌。傻二当场就被砸死!死时他的身体还紧紧地护着饲养员大愣。
   大愣得救了,傻二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人们从灰堆里把二傻抬出来,傻二已经没有一丝生息。大愣女儿跪在傻二遗体旁边,哭得令人心碎。
   傻二孑然一身,没有兄弟姐妹、儿女,大愣女儿为他披麻扎孝,烧钱化纸。生产队集体筹集钱粮为他料理了丧事。
   出殡的那一日,庄上百分之八十的人都自发地要护送傻二的遗体去火葬场。村里的干部也十分重视这件事情,集中全村十多条冲水船、挂桨船(队里的交通、运输工具),船上都坐满了人,护送遗体的领头船敲着傻二生前打更用的那面破铜锣,“咣咣……”响个不停……
   庄上上了年纪的人都说,他们这辈子还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浩大的送葬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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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9-5 05:42 | 只看该作者

    第一次参加卖粮
        胡兴来

    那年秋天,我高中毕业回到了农村生产队,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决心滚一身泥巴,干一辈子革命!


    一天,生产队长喊我去卖稻子。


    在生产队里,卖粮是一项带有福利性的农活。为什么?因为卖粮不但有饭塞,而且有肉吃!在70年代能有肉吃,那真是老社员想过的“共产主义”日子呀!因此,卖粮就得大家轮着去。每次卖粮,队长心里都有本账,这次该轮着谁了。


   我第一次去卖粮,心里很高兴,


    因为轻年人很少参加干这类要点力气的活。我立即与卖稻的其他社员忙碌起来。大伙们在场头上把晒干的稻谷,用笆斗扛、稻箩挑运到船上,倒进仓里。那时,我们生产队里有两条木头船、一条大水泥船。三条船的容量从大到小一字排开,不出三个小时三条船仓里的稻子就装满了。


    生产队会计从地里铲了几棵大白菜,又在场头上捆了几捆稻草;保管员从仓库里倒了半瓶菜籽油、秤了5斤大米交给负责卖粮的張叔,我们就一起上船了。这次卖粮一共去了8个人,其中有个叫王二嫂的女社员,她是去负责烧饭的。

    大家撑着稻船,船头接着船尾一线行驶,高高兴兴地就着荤素笑话沿着水路向公社粮站码头行进。

     坐在船仓里的几位“闲老官”,觉得听荤素笑话不过瘾。张叔顺手拿起吃饭的搪瓷盆,用筷子轻轻一点,就唱开了:


“二八那个佳人呀美奴娇,
她远在天边呀近在眉梢。
要问这个美奴是那个哟,
她就是我眼前的王二嫂。
当我第一次见到王二嫂,
她那双凤眼呀盯着我瞧。
盯得 我心跳加快脸发烧!
王 二嫂的心思呀我知道,
她想我来……”


    这王二嫂可不是吃素的,她是个有名的“阿庆嫂” ,嘴一张,手一双,能说会做,做起事情来那可是洗锅帚子带个瓢(舀水工具),刷刷刮刮。这会儿的王二嫂坐不住了,没等张叔唱完就接过腔:


   “弓长(张)子的小调太荒唐,
     家有贤妻还把别人想。
     拿我取笑逗乐也可以,
     若动歪脑那是梦黄粱。
      ………”


    一会儿船就到了公社粮站的码头,船靠稳之后。按照常例,先着一人扛三五十斤稻子上街(小集镇)卖掉换成钱,去供销社肉店打二三斤肉。肉要越肥越好,骨头要越少越好,大约每人半斤的样子,再买些酱油、味精之类调味品。王二嫂把几捆稻草挑到定点(固定)的人家,准备做中午饭。各个生产队一般在公社粮站附近,都有定点的人家烧饭。


  我们把稻子装到抬笆内,这抬笆是用柳条编的,两边有两只铁耳环把手,用来拎抓,上下一般粗细,口直径约五六十公分,装满稻子百斤左右。上肩时,两人双手紧握耳环,同时猛力向上拎起,高举过头时,一人左手腾出从抬笆底部向上托起,扛的人左手叉住腰,右手高过头仍抓紧耳环,就势偏过头用肩膀和左臂托起抬笆,肩膀和左臂成丁字状,一抬笆百斤重的稻子就稳稳地扛在肩上了。抬笆上肩的动作快而连贯,帮忙的人力气稍小些,上肩的人弄不好能扭伤腰。扛着稻谷到磅秤旁,一人再帮忙下肩。粮站收稻的工作人员看质论价,验稻的看样员抓一把稻子,两手用力一搓,稻壳碾碎,嘴一吹,米就露出来了,再抓几粒放到嘴里用牙一咬,就能断出这稻子有几成水份。

    用手碾米也有技巧,不能用蛮力,手上还要有老茧,有老茧才不疼。我有时也学他们的样子,就是碾不出来米,老茧少,也怕疼。有时,看样员不用双手,而用一个专制的小木磨,抓些稻粒放到小木磨的里,两手一转,米就出来了。那种小木磨就像个小玩具。看样员一般都上船抽样,拿到看样员的划价单,就开始忙碌起来了。扒仓、过秤、再上肩,上跳板,走到稻屯中间把抬笆下肩,倒下稻谷。下肩也有讲究,没人帮忙,自己抓着铁耳环,左臂一用力,将抬笆掀下,左手顺势扶住抬笆口,倒出抬笆里的稻子。下肩时若不注意或小些气力,抬笆口就不和地面平行,稻子不能一下子倒出,抬笆就可能带着稻子掉下来,也可能伤着腰或把人拖下。


    张叔按排我扒仓,就是在船舱里把稻谷往抬笆里装,不让我扛稻子。我心里感谢,但嘴里还有点不服气,要试一试。张叔说:“你扛稻上去,浪费时间,如果跌下来哪个负责?……。


   听张叔这么说,我也只能做我的工作了,大部分稻谷已扛上去了,有社员对我说:“肚子饿了,不知道饭做得怎样了。你不如去帮帮忙做饭吧。”其他人都附和说:“好!”


    于是我放下扒稻子的笨斗子(工具),上岸到烧饭的人家去。


  我们定点烧饭的是个生意人家,离公社粮站不远。男人姓王,整天在外做生意,女主人在家照料孩子和家务。因为家境好,她不参加生产队劳动,什么时候去她家都比较方便。


   我到了王家,王家房屋宽大整洁,女主人俏刮刮的,特别是讲话的声音清脆悦耳。她正在帮忙烧火,见我来了,她告诉我说:“王二嫂上街买东西去了。你来了,正好烧火。”于是我就坐到锅灶口往灶膛里添草。


    她笑嘻嘻地问我:“你会烧火吗?”


   “会呀,天天烧的。”我觉得她的问话好奇怪。


    她家烧火不用火钳,灶膛大而深,用的是铁制的火叉棍。我有点不太习惯,听到她问我更有点紧张,生怕熄了火,就不停往灶膛里塞草,还真把火塞熄了。女主人正在煸肉,火一熄,滋滋作响的肉没了声息,她说:“你这个伢子,真把火烧熄了。”


   她边抱怨我,边转身过来,弯腰探头往灶膛里看,顿时飘来一股好闻的香水味。我正用火叉挑着草往灶膛里用力吹气,女主人也把头凑过来往里吹,两个人的脑袋靠在一道聚精会神一起用力。忽然间“轰”地一声,火着了,火苗猛地往外一窜,我只觉得脸上一烫,头本能往回一缩,一股毛发烧焦的味道已出来了。我晓得坏事了,朝女主人看去,女主人满脸通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被火燎的。她急腔腔地责怪我:“你这个伢子,把我眉毛都烧掉了,还是新农民吧?火都不会烧!”


   我一看,火还真把她眉毛烤焦了。女主人四十不到,盘着髻,额头上的头发向后梳得光溜溜的,眉毛被烤得发了黄,手一抹,少了好多,脑门上的头发根也焦了。我真不晓得说什么好,只晓得说:“对不起!对不起!”


   女主人叽里咕噜地自言自语:“倒霉,不晓得要多少天才长得好呢?”


   她瞧着我又说:“不要一下子塞多少草进去,草把子要小小的。”


   “好的,好的。”我连忙答应。


  王二嫂买东西回来了,她接过女主人手中的菜铲子继续做菜。女主人把我烧焦她眉毛的事告诉了王二嫂。王二嫂笑着说:“把老板奶奶的眉毛烧焦了,看大老板回来不揍你才怪呢!”


    女主人走开了,我才松了一口气。我们继续烧饭,饭好了,大白菜烧肉的香味出来了。锅里的肉块寸半见方,一块是一块,肥肉透亮透亮的,看上去硬铮铮的。

   我说:“这肉还没烧烂吧。”

   二嫂说:“行了,再烧就不得劲了。”

   中午,开饭了!大家都站着,围着四四方方的八仙桌。桌上就一大盆大白菜烧肉,每人捧着一大碗饭,眼睛紧盯着盆中的肉,一声开始,大家的筷子不约而同直奔盆中的肉,第一筷下去,无一例外都是肥肉,一点瘦肉都没有的肥肉。这种肉咬在嘴里,当牙齿切入肉白(肥肉)时,听到咯吱咯吱的声音,感觉到油在往外流。那油流在舌尖咽进肚里的感觉是一种人对油水的渴望和享受。对肉的咀嚼速度是很快的,没人说话,特别的静,这是一种说不出的庄重与严肃。有的是舌头对高温的不适而发出的丝丝的吸气声。肉在嘴里打了几个滚就下肚了,胡乱扒口饭应付一下,就是第二块……肥肉没有了,接下来的主题是直奔瘦肉和白菜。


  王二嫂很理解吃肉的男人,肉被切成了肥肉和瘦肉。这种火候的肥肉是我们的享受,肉烧烂了,咬起来没劲!我没干重活,可吃肉还是不落后的,也充分显示了肉对我的吸引力。肉没了,大家的注意力转移到了白菜、肉汤和米饭上,很快,风卷残云般扫光了饭、菜、汤,连厚厚的锅巴也用半红半烩的菜汤泡着嚼下去了。嚼完了锅巴还是那么意犹未尽。二嫂说,看你们这副吃相,把锅巴都吃了,老板奶奶要有意见了(一般都留点饭菜给主家的)。大家都笑了:“不高兴拉倒,下次补吧。”


  王二嫂收拾桌子,我跟她帮忙。女主人进来挂着脸,一肚子不高兴:“你们真能吃,恨不得连锅都啃掉了,一点规矩都不懂!”说得大家都有点不好意思.


    张叔忙打招呼:“老板奶奶别生气,下次再说,下次再说。”


  借地做饭,照例要多带烧草和米,用不了要留给人家,还要留个厚厚的大锅巴。这种烧草的大灶烧出来的大锅饭一般都有一个厚锅巴。锅巴的大小厚薄都在烧饭人的技巧上,水要放得适中,烧饭锅时要注意火候。饭锅烧开后,过一段时间再烧一次,叫烧饭锅,目的是断生,让米饭熟得快些,才能形成厚薄均匀的锅巴。饭盛完后,要小心铲光锅巴上的剩饭,再用火钳挑个火把子绕大锅底烧一圈,火不能大也不能小,火大了,锅巴太焦不好吃,火小了,锅巴粘在锅上不离锅,这叫烤锅巴。火候恰到好处,轻轻一铲,锅巴就离锅了,铲得好,能铲出一个完整的大锅巴,像个金黄的大盆。如果烧锅巴时,先顺着锅边滴些油下去,那锅巴就更脆更酥更香。一个大锅烧出来的锅巴能有斤把重。

  女主人看着锅底朝天,怏怏不乐地走了开去。

  饭后,稍作休息之后继续卖稻。粮站里稻谷多了,稻屯子高了,跳板也会增高(那时没有输送机)。从地面到稻屯子中间,就要有几条长跳板接起来,中间还要有个矮些的稻屯做支点,这样就成了一个过山跳。扛稻的人走在跳板上,上下晃悠悠的,如人体与跳板上下晃动不一致,人容易被反弹而跌下去,但过分一致,能越弹越高,所以,人走在上面,要掌握好分寸。常卖粮的人走在上面已经习以为常了。


   下午,我继续干我的老本行,扒仓。王二嫂在过秤处帮助扛稻人搭肩(从肩上搭下抬笆过秤,过了秤在搭上肩扛进稻屯里)。当时粮站正是收稻旺季,卖粮特别的忙。有个瘦不拉几的小伙子,年龄与我相仿。扛着满满一抬笆稻子,走上两级跳中段时,身子一晃,“啪”的一声,肩上的抬笆和稻砸在砖地上,接着人又是一个趔趄,随着“啊”的一声惨叫,小伙子摔了下来。说时迟那时快,王二嫂见此情景,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两手摆出接托的姿势,周围的人都看傻了眼,只听得“扑腾”一声。 瘦小伙子的后背,正巧砸在王二嫂的头顶……


    由于有王二嫂当了软垫,小伙不碍大事,只是头皮擦点小伤,可王二嫂一下子就被砸晕过去了。我们七手八脚地把王二嫂送到了公社卫生院。瘦小伙跑前忙后的,很像二嫂的儿子……


    我们卖完稻撑着船沿原来的水路回去。我没有扛稻就抢着撑船,那几个扛稻的躺在船板上眯眼养神,船上少了个女社员,静寂得很,大家都不说话,都为王二嫂揪心……

   秋天是个收获的季节,秋天的 白云就像定在蓝天上,河两岸的芦苇向船两侧滑过,河水轻轻拍打着船身,不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大概过了两个星期,王二嫂出院了。公社广播站还做了一档“王二嫂专访”节目,表扬了王二嫂舍己救人的精神。哈哈,打那以后,那个瘦小伙子常来王二嫂家。见到王二嫂都叫她:“干妈!”


   后来,我听说:“三年自然灾害时期,王二嫂丢过一个男孩!”这瘦男孩是不是二嫂丢的那儿子,一直是个迷,二嫂也一直不肯说。但这个瘦男孩的长相,特别是那张瘦脸与二嫂丈夫的脸,是一个模子脱出来的,没有啥区别!



   
5#
发表于 2016-9-5 06:15 | 只看该作者
望作者去新人报道版块,尽快熟悉中财发文规章,原创首发小说应该发帖梦游太虚(小说)版块。
创作辛苦!
6#
发表于 2016-9-6 10:09 | 只看该作者
两篇作品均已经拜读学习过了,很看好你!
首先需要提醒您的是,两篇小说发帖时要分开两个主题帖发文。原创首发要加上版权。
其实,怎么加版权?望您去新人报道版块,尽快熟悉发文规章排版等事宜。http://bbs.zhongcai.com/forum-95-1.html
梦游太虚(小说版块)热烈欢迎您的加盟,诚邀您常驻梦游太虚!
问好,创作辛苦!
7#
发表于 2016-9-6 10:34 | 只看该作者
小说很生活很生动很感人,真实再现了那时候的经济状况和人们的思想境界。欢迎新朋友来太虚交流指导。建议朋友先学习一下论坛规则和发文要求。
8#
发表于 2016-9-6 14:28 | 只看该作者
也来支持。
9#
 楼主| 发表于 2016-9-6 20:26 | 只看该作者
不好意思,真的不懂怎么发文?我心里也急。也花了不少时间在摸,就是摸不到发文方法,我请编辑老师加我QQ:1195118269          便于询问。
10#
发表于 2016-9-6 20:30 | 只看该作者
胡兴来 发表于 2016-9-6 20:26
不好意思,真的不懂怎么发文?我心里也急。也花了不少时间在摸,就是摸不到发文方法,我请编辑老师加我QQ:11 ...

望去新人报道版块,链接http://bbs.zhongcai.com/forum-95-1.html
小说版最近改革,一位版主刚刚辞职,实在抽不出时间截图教你啊,请体谅理解!
11#
 楼主| 发表于 2016-9-16 17:52 | 只看该作者
才学投稿,还不懂,望编辑帮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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