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谁的谁

芳香碧丝草

　　刘璐拖着行李箱跨出了那个房间，她努力抑制着自己的伤悲，可泪水还是满了腮。走廊里，她的步子特意放得很慢，可直到她打开了最后那扇门，也没等到他出来。

　　门，在刘璐的身后“咔嚓”一下子自动关上了，刘璐的心“咯噔”一下子落进了万丈深渊，她不知道等儿子回家来，见不到她会不会哭喊？她不知道将来的那个“妈妈”对儿子能否容忍？

　　沉沉的行李箱和楼梯相接，发出了重重的摩擦声。一层，两层，刘璐在这条熟识的楼梯内由上而下，茫然地步着……

　　“璐璐，我爱你！”十年前的一个夏天，高考完毕，整个校园上空弥漫着离别的愁绪。房前屋后，院里院外，处于青春时期的少男少女们，这儿一堆，那儿一圈，道不尽的情，话不完的别离。偶尔有几对相恋的人儿，怕人见，悄悄躲进到院外的僻静处。

　　璐璐也因一个叫言甲的男孩相邀，来到了校园后边的那条小溪边。清清的溪水欢跳着由东向西而去，浅浅的水下，绿绿的水草柔软如绸，顺水摇摆，小鱼小虾成群结队地在碎石中玩着迷藏。言甲拥着璐璐在一棵老柳树下，深情地表着态。

　　同学三年，朦胧中，两人在眉来眼去里就生出了好感，虽然不曾表白过，可一眼一笑里，明明白白地写着，喜欢！因此当言甲邀约时，璐璐不加思考就点了头。

　　璐璐是一个安静的女孩，没有现在女孩的张扬。虽然两人平日交流不多，可言甲相信自己的眼睛，璐璐是一个贤妻良母。他喜欢璐璐那双湖水一样清澈的大眼睛，轻轻一挑，汪汪的，如吐鲁番的葡萄一样诱人，喜欢她那张时不时就因羞涩而泛起了红的脸，喜欢她小嘴一翘透出的那个甜。

　　“别，让人看见。”言甲揽过璐璐的腰时，露露的脸又红了，瞟了一下周围，羞涩地道。

　　“都这样。你看那边……”璐璐顺着言甲的手所指方向看去，不远处的沙滩上，一对男女正在接吻。

　　“真坏。”璐璐瞟了一眼就低下了头，那个动作，在她的心里，有点渴望又有点怕。

　　“那我真的坏了。”言甲不由璐璐应允，话一落地，火热的唇就封住了璐璐的小口。璐璐象征性地扭捏了几下，乖乖依顺了他。


　　言甲的家庭条件不是太好，他又考了个三类大学，父母觉得没必要花这个冤枉钱，这不，高中一毕业的他就到一个广告公司做了临时工。这个工作比较悠闲，可以假借联络客户为由，随便地去任何地方，只要完成每个月老板指定的数额就OK了，当然，多劳多得。这个活计，对于花言巧语的言甲来说，小菜一碟。

　　璐璐姐妹两人，姐姐大学毕业后就职在了大城市，璐璐学习没有姐姐棒，可也考上了本省的一所经济学院。

　　大学四年，很快，一眨眼就过去了三年，这期间，和言甲的联络平日里几乎全是短信，就是节假日回来，也不敢光明正大地和他来往。璐璐知道，这门亲事，爸妈是贵贱不会同意的。所以也没必要去提，不过她坚定地告诉言甲，我是你的，早晚的事。

　　六月伏天，太阳火辣辣地烘烤着大地，城市的水泥建筑相比农村更添三分热。璐璐和所有的大学生一样，也放了暑假。这天，言甲短信邀璐璐在公园里的小竹林见。

　　公园里有一条人工湖，湖水很深，幽蓝幽蓝的，湖环绕着整个公园而建，湖和城外的一条大河通连着，所以湖水是流动的。因了这条湖，再热的天里，这儿都有凉风吹来，所以每到了夏天，公园就成了大人孩子们的避暑处，人，随处可见。

　　“璐璐，今晚还出来，好吗？”竹林处，两人找了一个相对僻静的地方坐下，言甲吻着璐璐细白的颈部问。

　　“妈妈晚上不让出门。”璐璐小鸟依人地倚在言甲的怀里。

　　“你都大三了，你妈妈要看你一辈子呀。”

　　“白天见了，晚上还要见呀？”璐璐瞪着她那双天真的大眼睛问。

　　“傻瓜，白天人来人往，晚上静。”

　　“晚上到这儿来，不怕吗？”

　　“有我，你怕什么？”言甲的手隔着薄薄的衣衫，揉捏着璐璐的双峰，偶尔见有人经过，将头埋得深深的，怕熟人见了难为情。

　　“好吧，我今晚试试看。”

　　“到时手机联系。”璐璐“嗯”了一声。

　　璐璐第一次撒了谎，骗妈妈说高中的同学搞了个聚会。

　　夜里的公园，人还是不少，这儿一对，那儿一双，几乎全是谈情说爱的少男少女。偶尔出现几对中老年，他们也借着夜的黑，什么也假装看不见，在不宽的水泥小路上，慢悠悠地踱着自己的步，聊着各自的天，一左一右，或一前一后，边走边伸展一下自己的胳膊，或晃几下腰身。青年人则喜欢躲在树的阴影里，说着悄悄话，搞个小动作。偶尔两对年轻人也会碰到一起，发现时，才知道就在咫尺也藏着对鸳鸯。那是因为其中的一对闹得动静大了，惊得这对扭过头，悄悄吐吐舌头，相安无事，然后继续各自的功课。

　　“璐璐，我想……”可能也怕周围有埋伏，言甲的声音压得很低，一只手不安分地探到了璐璐的禁区。

　　“不行。”璐璐轻声地回绝道。

　　“就一次。”言甲可怜兮兮地恳求着。

　　“不行就不行。”璐璐挣脱了言甲的怀，站了起来。

　　那次以后，璐璐晚上再也不出来了，再见面，都是白天。

　　很快，璐璐毕业了。因为爸爸的关系，璐璐进了财政局。

　　一家女，百家求。况且璐璐长得也不差，又有这么份体面的工作，于是，为璐璐牵线搭桥的人就塞破了门，因同事和朋友混了个熟脸的，就亲自出马追在璐璐的屁股后边，表着态，献着殷勤。璐璐妈妈微笑着，在人来人往中为小女仔细地挑选着如意郎君。可最后，露露一个也没看上，不是这个人鼻子有点高，就是那个人的眼睛太小，人无完人，反正每个人身上，挑出一两处不足也不为过。

　　“你这孩子，到底想挑什么样的？”妈妈那天火了。

　　“一般般就行。妈，你别为我操心了。缘分到了，自然成。”

　　随着年龄的递增，上门求亲的人越来越少，露露的妈妈也为女儿操淡了这份心：“随你吧。”妈妈的唉声叹气里充满了无奈和失望。

　　“妈，放心，女儿不会老在家里。”

　　不久，璐璐将言甲领回了家。

　　“不行！坚决不行！”言甲离开后，妈妈坚定地道。

　　“那好，我不嫁了。”璐璐并不生妈妈的气，她一脸的平静，她知道，妈妈的坚硬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柔和。果不然，一个多月后，爸爸开口了：“让那小子过来趟。”

　　爸爸托人在土地局为言甲谋了一个差事，还弄了个事业编。这样一来，言甲的家境虽然不济，可工作上毕竟能和女儿齐平了。
那年十月，两人结了婚。

　　人都说言甲有福，白手就掐来这么一枝花，还是富贵花，言甲听了，美滋滋的，幸福天天在他脸上挂着，招摇过市。

　　人的精神足了，干什么什么顺，婚后两年的言甲锦上又添了花。凭着几年在广告公司的磨练，能言善辩的言甲很快受到了领导的赏识，被破格提升为了办公室副主任。

　　言甲的位置高了，应酬也多了，偶尔的夜不归宿也开始了。

　　“咱不能学人家，记住，再晚也得回家来。”一次璐璐对言甲说。

　　“到时身不由己。比如玩着玩着麻将，咱一走，不就给人家拆伙了？咱们陪得都是领导，领导不开口散伙，咱能吗？”言甲的话也合情合理。璐璐觉得自己多管闲事了。她本来就反感那些婆婆妈妈的女人，何必将男人拴在裤腰上？给对方点空间，他轻松，自己也愉快。

　　第一次发现言甲衬衣胸前的口红时，璐璐知道自己的放松过了火，面对着那个张扬的口红，璐璐呆在洗手间半天没出声，心狂乱地跳着，泪儿无声地吧嗒着。

　　“怎么啦？”言甲临出门前，探头到洗手间看了一眼，见璐璐正在落泪，问。

　　“这是怎么回事？”璐璐将那个口红擎起。

　　“这个呀？大惊小怪。昨天酒席桌上有人起哄，非要我和李菲来个交杯酒，谁知她没站稳，一个趔趄就栽倒了我怀里。你看，这口型都是惊讶的怪状。”言甲说着，手指着口红处给璐璐看。

　　“你再闻闻，这衣服上全是她的酒味，一杯酒都泼在了我身上。”言甲拾起衣服的一角，擎到璐璐的鼻子前。

　　“去一边。”言甲的解释收到了一定的成效，璐璐将头歪向一边，不过表情已经说明，我相信了。

　　璐璐没有理由不相信，那个口红，越看越像惊讶状，再说那个李菲，她也熟识，和言甲一个单位，人长得一般般不说，而且还比言甲大好几岁呢，这种女人，言甲绝对看不上，再说，她确信她的言甲不会有外心。这样想着，璐璐的脸又晴空万里了。

　　孩子刚满周岁那年，璐璐的爸爸去世了，别前，他对言甲道，要对起璐璐。言甲点头答应了。

　　过后，璐璐想，男人的话，都是屁，所以，没有谁会为了一个屁去坚守自己的原则。山盟海誓，海枯石烂，只是傻女人们一厢情愿的幻想而及。

　　时隔三年，也就是他们的儿子四岁那年，言甲对璐璐摊了牌：“咱离婚吧。”

　　璐璐的泪一把一把地落着，相劝的话一堆又一堆，可最终没挽回他那颗出了轨的心。

　　璐璐道，我做女人我尽了职，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言甲低着头一言不发。无奈时，璐璐拿出儿子来感动他，希望他能看在儿子的份上不离婚，哪怕他在外面拈花惹草，她不会再去在乎，只要给孩子留住这个完整的家，只要给她一个安身之处。可铁了心的言甲，还是将她赶出了门。

　　他们的房子是言甲当上副主任时就分的，一百五十多平，言甲的母亲那儿也有一套房子，不旧，璐璐恳求言甲，能否将其中一栋房子给她？言甲摇摇头说，不能。

　　没了住处的璐璐，心想，租房住也要将儿子留在身边，可言甲冷冷地问，你连住处都没有，有什么条件来要孩子？问得璐璐泪水不断地流。条件？当初你有什么条件？没有我爸爸，你现在还不知在哪儿流浪呢。

　　为了儿子的成长，璐璐该忍让的都忍让了，她不去跟他闹腾，劝自己，顺其自然吧。

　　爸爸去后，妈妈因悲伤过度病魔缠身，这几年被姐姐接了去，房子也租了出去，人家一租就是十年，离了婚的璐璐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儿，幸好和自己一个单位的一位姐妹有一栋旧房，还没出租，就先借给了璐璐，虽然小了点，旧了点，总比没地落脚要好得多。

　　想孩子时，璐璐就去幼儿园探望，一次和婆婆意外相遇了，大度的婆婆冷冷地对她说，好了吧，以后周六周日你来接孩子吧。璐璐感激不尽，终可以和儿子同居一室了。

　　璐璐刚刚三十几岁，工作也不错，所以求她的男人仍不少，有的因了职务，虽家中有妻室，可看着风韵犹存的璐璐，还想献点殷勤，假借吃饭或唱歌为由邀她出来，面对这些花心男子，璐璐头一摇，坚决给予了回绝。也有真心实意的，比如死了妻子的，比如和她一样离异的，有的是热心人撮合的，有的是带着三份面熟托人上门相求的，本来璐璐不打算再婚，可经不住好姐妹的一个个劝说，就硬着头皮一个接一个地相着。

　　相过璐璐的男子，没有一个不点头的，可言甲的所为，已经让她不敢再随便走近男人。

　　这些来相亲的人中，有一位教师，他比璐璐大几岁，老婆因乳腺癌病逝了，璐璐见他人还诚实，就答应了先交往一段时间再说。

　　“咱们结婚吧？”几个月后，男人问。璐璐的心一下子拔了高，眼前一片茫然，直直地看着他道：“这样不好吗？”璐璐想，她会照顾他的一切，因为她发现，这是个优秀男人，也非常爱她，她也喜欢他。可璐璐怕，当初的言甲在她眼里不也是好男人吗？她真的怕这个好男人结了婚也和言甲一样就变了质。

　　女人，都想找个肩膀靠一靠，都想偎在男人的怀里做个小女人，都想委屈时能躲进男人的臂弯里哭一哭，这些，璐璐也想，可她又怕，她不敢相信男人的话了，不敢相信爱了。

　　恋着，怕着，几次欲转身，又难舍难分，男人窥探到她的心理，疼疼地说，放心，我会好好疼你。璐璐被男人的话感动得稀里哗啦，第一次自觉躲进了他的怀。

　　“咱们结婚吧？”男人再次提出了要求。

　　“让我再想想。”

　　一年后，璐璐的最后一次“让我再想想”，让男人彻底转了身。

　　看着远去男人的背影，璐璐的心疼疼的，眼里的泪哗哗的，天底下，谁是谁的谁？爱一个人，那么刻骨，可一旦转了身，就那么决绝，头也不回，看也不看，这就是爱吗？

　　夜沉沉，泪点点，翻来覆去难入眠，璐璐起身立窗前。玻璃窗外，不见了他人家的灯火，举头望那月儿朦胧，心中千千结，低头见那被翠竹摇碎的满地爱，柔肠寸断。





[ 本帖最后由 芳香碧丝草 于 2010-5-27 18:59 编辑 ]

天下为公

  先上一杯茶，晚上仔细读。
祝好心情！

刘满园

先读了一遍，很精美的情感小说，先提起。

南山菊

原帖由 刘满园 于 2010-5-27 19:07 发表
先读了一遍，很精美的情感小说，先提起。

同感.欣赏学习燕子美文!

曾经沧海

诗一般的语言，很能吸引读者。婚姻是个沉重的主题，不负责的多是男人，小说很好的诠释了这一点，读来令人深思。离婚后的“老师”出现，还可以笔墨多一点，让这个“老师”的形象丰满一点，这样有利于揭示作者想要表达的主题。我说的不一定对，与你商榷。小说不错，是一篇较为成熟的作品。

暴雨迎风

先支持，回头再欣赏！

摇曳风铃

看完忍不住地惆怅,为璐璐,也为言甲.人说女人太善就变成了弱,是她的迁就造成现今的状况,男人一有机会就跳槽,双层的意思,但文中的言甲就露骨的多,没有感恩也就罢了,竟然将救过自己的妻子赶出家门,让良心来声讨他吧.
问好燕子.

[ 本帖最后由 摇曳风铃 于 2010-5-28 08:15 编辑 ]

邱天

看了主题《谁是谁的谁》怪怪的，读了文章，才知道是写爱情的——如胶似漆的爱情，然后就是结婚、工作、升官、疑心、感情破裂、离婚、相亲、遇教师、怕再受伤害……这样的情节，是不是很多见啊？
个见，总之，文章不是很好！

天下为公

语言如珠，叮叮当当敲出一种凄美。
爱，这一个永恒的话题，不断在演绎着新的内涵。
燕子这一篇让人看了，感觉负义的男人悲哀，为多情的女人叹息。
感觉不错。

田一丁

读罢心里沉沉的，璐璐言甲原本自由恋爱，虽说论家庭条件工作条件两人相差甚远，但爱情与这些无关，璐璐嫁给了他。随着他的地位升高，人变了，不知感恩的他竟然无情的甩了璐璐，使璐璐无家可归。哎！真应了那句：多情女子负心郎。
不错，耐读！问好燕子！

刘满园

原帖由 天下为公 于 2010-5-27 21:27 发表
语言如珠，叮叮当当敲出一种凄美。
爱，这一个永恒的话题，不断在演绎着新的内涵。
燕子这一篇让人看了，感觉负义的男人悲哀，为多情的女人叹息。
感觉不错。

附议天版，一篇非常精美的小说，写爱情，很透明，很理智，很独到。这篇在平凡的生活中，写出了人性的闪光，爱的抉择，人物的内心刻画非常成功，语言的明丽和感染力都很强，而且很有生活基础，有现实意义。人物塑造成功，性格鲜明。精华作品。

[ 本帖最后由 刘满园 于 2010-5-28 09:09 编辑 ]

许也

一个标题五个字，占了三个谁。有个性。

柯英

芳草好！看过你的小说了。不过，我可能要说点你不中听的意见：
整体来看，小说枝枝节节的东西过多，影响主题的表现。另外，故事的展开还是有点平，没有起伏，这也与小说结构有关。有些东西需要沉一下，考虑成熟了再写啊。

邱天

原帖由 柯英 于 2010-5-28 14:53 发表
芳草好！看过你的小说了。不过，我可能要说点你不中听的意见：
整体来看，小说枝枝节节的东西过多，影响主题的表现。另外，故事的展开还是有点平，没有起伏，这也与小说结构有关。有些东西需要沉一下，考虑成熟了再 ...

这个意见不中听，但很中肯。好！

芳香碧丝草

原帖由 天下为公 于 2010-5-27 17:00 发表
  先上一杯茶，晚上仔细读。
祝好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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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公老师，谢谢第一时间关注和支持！:handshake 周末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