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学

杜永生

我的小学

文/杜永生

　　五月二日这天中午，因为家里有亲戚吃饭，就提前打电话给了三叔（村主任，大家都习惯喊村长），他非常爽快的答应着。请他也来家里吃饭，因他是我的小学三年的老师。尽管现在他近六十岁了，可在村长这个位置上也干了快十年时间。我可是从来没喊过他什么村长或老师的，一直都喊着“三叔”，如此，就觉得更亲切。

　　在开饭前，三叔显得很高兴，给他倒酒的时候，生怕多了耽误他下午的工作，可是，他却一个劲地说，给我上满。永生喊我吃饭的次数尽管比较多，但我整天穷忙着，来的次数却很少，今天我不能再拒绝，说什么也得到场、说什么也得喝。他说这话，我感动着。遵从其意，将他的酒杯上的满满当当。才开始喝酒，三叔就开始说起我刚上学时的情况了。他说，一晃都三十多年了，那个时候，你才6岁，还是个小不点呢，但学习兴趣很好，而且聪明伶俐，肯吃苦，尽管个头不高，但在你们那一帮子小伙伴里，你却很有号召力，像是孩子王。可以说，你就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现在，你在政府部门上班，也确实是凭借自己的能力一步一步走出来的，难得你每周都回来，说明你始终不忘乡村这个根……语重心长的话语，也满怀着殷切的期望。饭后，三叔就匆匆赶往村部了。我休息之后，大约在下午三点，再次来到了曾经的小学校，再次陷入了缅想当年的景象之中。

　　我开本时刚满六岁。学校就在离家不远的另外一个生产队里，从家去学校，如果不在路上玩耍的话，顶多十分钟时间。学校的教室主体结构和自家的房子一样，都是土坯墙、稻草顶，所不同的是这样的三大间教室是相通着的，只有在间与间之间有一道不足一米高的土坯垒起的隔墙，房梁是由两根粗大的呈三角形的圆木高高地支撑着，一、二、三个年级各占一间，相对来说，一年级的学生要比其他班级要多上四五名，整个教室内显得非常拥挤。课桌是一溜的简易的土坯砌成，一张课桌两到三名学生。板凳自带，那时很多人家都很穷，有的孩子或跪或蹲着听课写作业，有的则找块砖头、土坯竖起来代替。所以，当时我们的裤子总是先被磨破磨坏，不过很少看到学生有穿整齐衣服的（记得在一年级的下学期，我有幸和奶奶去了趟马鞍山的姑姑家，姑姑给我带回了一个方凳子，这在当时很让同学们艳羡着）。虽然学习条件艰苦，学习环境简陋，但我们上学的积极性都非常高。即使有那么几个捣蛋的，也会被老师体罚之后老老实实、规规矩矩。

　　当年教我们的就是三叔朱老师。他一人带三个年级的课程，于今天想起来，在那样的环境下，真是不容易。我清楚地记得，每次放学前，他总是布置很多的作业，第二天上课前必须交上来。所以，尽管我们的玩心重，还要在为大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之后，才开始写作业，一做就到了晚上头十点钟。那时，照明就是“煤油瘪子”。作业做好了，整个鼻子里都是黑糊糊的烟油子。

　　朱老师教学非常严谨，要求也很严厉。对不及时交上作业或是鬼糊的学生，不是罚站就是要你回家去写好了再来。所以，在他教育我们的那三年里，很多学生对他都有着一种畏惧感。我的同学福子就是因为太调皮实在跟不上而自动辍学。尽管，他几次做其家人工作，可是这小子恁是铁了心一般。

　　学校的东面是片树林，尽管面积不大但树木葱茏，花草繁茂。尤其是夏季，这里又是乘凉的好去处。而到了晚上，附近的几个学生就又会聚集在这里，打鸟。到了第二天，他们无不相互炫鬻着，昨晚又打到了几只斑鸠、几只麻雀。树林再往东就是一条河流。这是人工开凿的河流，水质清澈，下课时间一到，就会有很多口渴的学生跑到这里，趴下伸头放开肚皮喝的肚子咣啷咣当。尽管这样的河水清亮澄澈，但还是使很多学生的肚子里生了蛔虫，以至于当年的我们都是面黄肌瘦的样子，不得不经常吃一种打蛔虫的药（宝塔糖）。到了盛夏，有些学生下了课就按捺不住，短短的十分钟时间也要到河里去洗个澡，即使这是朱老师明令禁止的事情，但他们还是壮着胆子“以身试罚”，不过他们是绝对不敢游泳或扎猛子，不然被朱老师发现头发湿漉漉的就会受到更严厉的处罚。因为之前就有唐楼生产队的唐志勇不会水性差点送了小命的事情发生，当时，要不是一位路过的发现，事情就闹大了。

　　有时因为非常炎热，我们的上课场所就会挪到树林里或教室前一农户家的大槐树下面，弘弘朗朗的读书声、叽叽喳喳的鸟声还有鸡鸣犬吠声，糅合着，交杂着。有些同学实在经不住热风的吹拂很快上眼皮和下眼皮就开始“打架”了，因为是在室外，没有课桌，一打盹不是歪东倒西，就是咕咚坐到了地上。还有一位我们俗称“袁大头”的同学只要在下午上课一定有瞌睡虫子跟着，因为每节课都瞌睡，那哈喇子不知流出多少，那头顶上也不知吃了多少“疙瘩子”，就是这样受罚，还是驱散不走瞌睡虫呢。

　　应当说，在小学一、二年级时，我身体孱弱，一到夏天就“打摆子”。打摆子，就是持续高烧，越是高烧，就越怕冷。怕冷的时候，就是坐在火辣辣的太阳下或裹着棉被也还是周身寒冷。有一次，上课时我又打摆子了，高烧烧得眼睛都快睁不开、浑身冷得直哆嗦，还是咬牙忍着，后来因为高烧严重而抽筋不止，这可吓坏了老师和同学。好在，我十岁一过，身体就强壮了些，也就再也没有打过摆子。

　　到了冬天，天寒地冻的日子还是非常难过的。由于教室简陋，几扇窗户上也都是用塑料薄膜糊拓着，由于是生产队里覆盖秧苗时剩下的脆化了的塑料薄膜，只要寒风一吹不是破裂，就是发出呼扇呼扇的声音。由于教室实在太冷，只要老师一宣布下课了，我们都呼啦窜出教室去做一些热身活动，以活动来达到相互取暖的效果。当时，最多的就是由数名同学涌在墙根下一起挤油或单个之间“斗鸡”。经过疯狂的挤油和激烈地斗鸡之后，浑身有了温暖，甚至有些同学因为燥热就这么大敞着衣服，也很少感冒。

　　上到小学二年级下学期时，由于连日的大雨，使得教室的墙根淤集了很多的雨水，墙体受到一定的威胁，雨停之后，朱老师就要求大家必须带一定数量的砖头到学校，这下好了，有了任务，谁也不敢掉以轻心，大家放学后第一件事就是到处找砖头。当年，镇粮站邻近我队的围墙有部分是砖垒的，当粮站的看管人员发现之后，这些砖垒的地方已经被大家“蚕食鲸吞”了。尽管他知道都是我们干的，但他却没有再追问，至于向站长怎么汇报的，我们不得而知。学校需要护墙的砖头也大大超出了需求量，多余的砖头用在了改善厕所的墙体上。不过，这些事情都是朱老师亲自去完成的。

　　后来，在小学三年级的下学期，我们进入了镇中心小学，也从此结束了简陋不堪的教室，这里的所有教室都是砖瓦房，还有整齐的由木版钉起来的课桌。原先的小学校还保留着一、二年级，不过，老师却增加了一名，而且，大队也对破旧的教室进行了修整，几面墙体的一半都是砖头砌成的，稻草顶也逐渐换成了灰瓦。

　　如今，当年的教室已不存在了。据说在二十年前，也就是我当兵后的第五年被拆除了，现在这里成了农宅，农宅的主人不是别人，而是当时的同学“袁大头”。树林也没有了，成了他家的菜园子，河流还是那条河流，不过没有流水潺潺的水声，没有清澈清亮的水面，你所见的就是被严重污染着并散发着臭气的死水……（全文2794个字，于2010年5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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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杜永生 于 2010-5-6 08:05 编辑 ]

鸽子杨军

永生早上好！亲切的回忆，回忆学校回忆人，让我读着也情不自禁想起我那不复存在的村中小学来。

另：“我开本时刚满六岁。”此句是否笔误？

笨小暖

就知道今天有美餐，暖慢慢欣赏！ :victory:

夏日荷风

杜老师，容荷风细细品读。 :handshake

敬一兵

栩栩如生的描述，细腻而又感性。一段动感场景的呈现，就是一段真挚的感念，就是一次人生历程的回望。柔性、温馨、善感、怀旧以及悲悯的元素，让文章有了强烈的人性气息，同时也明晰地烘托出了作者崇尚返朴归真的强烈期盼之情。欣赏这篇叙述性的散文！

笨小暖

每周都能有一次极度清晰的生动阅读，这教暖在这里呆的一点也不遗憾了。因为，通过阅读这样翔实、清晰、简易却深入刻画和工笔的叙述文字实在是越来越不多了的。《我的小学》，它首先是一幅写意画，工笔、白描相融之外，更深刻和隽永地呈展叙述的线条、构影、意、具象的参半，笔触简练却放达不堪，有着复度勾勒和润泽倍至的风采。其间童年的趣意，小学的形式和气氛的营造，有一种进入小人书的神秘感和亲临感，宛如许多人的童年在此刻定格为一境共鸣。而且，大家会发现，作者的每一篇字迹里，都会引伸出浓浓的亲情，有这样的情愫做支柱，叙述就变得更加丰满起来。小学的时光大都难忘，每个人的记忆停留点有太多不同，可是作者却点出了许多人共同的场景，那或许场景的地点不同，但气息相同，这就是共鸣，这就是叙述的优势。再有，就是文章的条理性，不似某些文章那样隐晦，枯涩、难以读懂，甚至模糊不清而产生的无度感，作者的思路和行文一向本着清晰、生动的线条行走，所以，任何时候，这些文章首先就具备了被阅读之后而不被遗忘的优势，这是许多作者所不具备的优势，更是今后行文的一种原则和标志，是一场漫长或瞬间的引领，相信大家在阅读之后，一定会有了自析、探索和自创的精神，使今后的文章在生动、别开生面的同时，把这个最基本的前提加入进去，成全叙述艺术的精彩。记得最早就和一些朋友谈论起本文作者的文字，而大多都一致认为这种风格的文章最为干净、纯粹、清晰、思想度高，却不失于生活最质本的一面，从而带动生活的原本，创意于生活之上，还有许多朋友认为：作者的文章之所以干净，就是因为从来不涉入这个尘世的不洁、污乱的细节，从而能澄明、纯粹地呈展生活的细节、生命、为人的深刻道理，而今，这样的叙述确实不多了，并且，要发扬下去，带动所有的后人！如上的引说，都是事实，分别来自暖的朋友和家人、其中不具任何感情色彩的评价，我认为，这些评价确实是公正的。

尚湖青柳

学习了

王九峰

简陋的校舍，可敬的老师，可爱的同学，可追忆的童年。真是青灯有味啊！杜版的文章总是那么亲切，如对面交谈，给人一种近距离感！问好了！

夏日荷风

我的小学，与其说是一篇清新、朴素的散文随笔，倒不如说是作者穿越时间的锁定，以追忆的形式进行的一次情感徜徉。
记叙的每一个情节，是细微的，字里行间饱蘸着深情与眷恋。封尘着时代的烙印。每一次回味，每一个细节捕捉，都是慰藉心灵的馨香。文字末尾，我感觉到作者内心，因一份表述的淋漓和舒畅。
乡土与爱，任何时候，都是一个游子丰腴的精神财富。于每一次契机，所引起的作者对乡土生活的追忆和描述，震撼的都是一份朴素的情怀。质朴的东西，使世界上的奢侈字眼成为现实，是的，世俗，冷漠、麻木以及迷失——这些物质社会的产物，唯一的洗涤和过滤方式，难道不是氤氲着浓情蜜意的乡土气息吗？
杜老师的这段文字让我想起我的小学。一座早已经被高楼替代了的零散平房，想起了许多琐屑的往事……

刘彦林

小学，永远都令人难忘。

杜永生

原帖由 鸽子杨军 于 2010-5-6 08:09 发表
永生早上好！亲切的回忆，回忆学校回忆人，让我读着也情不自禁想起我那不复存在的村中小学来。

另：“我开本时刚满六岁。”此句是否笔误？

感谢杨军第一时间关注此文。开本，在我们这里就是开学的意义。

杜永生

原帖由 笨小暖 于 2010-5-6 08:09 发表
就知道今天有美餐，暖慢慢欣赏！ :victory:

刚欣赏完你的新文。感觉上还需要再欣赏。等有时间还会再来欣赏的。

杜永生

原帖由 夏日荷风 于 2010-5-6 08:20 发表
杜老师，容荷风细细品读。 :handshake

哦。不能这么客气的。就喊永生吧。

杜永生

原帖由 敬一兵 于 2010-5-6 08:22 发表
栩栩如生的描述，细腻而又感性。一段动感场景的呈现，就是一段真挚的感念，就是一次人生历程的回望。柔性、温馨、善感、怀旧以及悲悯的元素，让文章有了强烈的人性气息，同时也明晰地烘托出了作者崇尚返朴归真的强烈 ...

感谢敬老的关注与悉心的点评鼓励。您辛苦了。正在落实文章的整理。会及时与您联系的。握手！致敬！

茌山石

尘封的记忆，令人思索的感触，沉稳的表述，浑然成章，拜读。